《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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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 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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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份图上摆放着许多茶碗,时穿正用手托着下巴围着桌子转,屋内还有时太公以及两三名致仕官绅,他们时不时询问:“怎样了,怎样了。”

之前的婚礼上,简大人与时穿见过面,再往前,知县黄翔常派人去海州,名义上是探望自己的妻子儿女,并从海州搬回来一些各色礼物以及新奇食品、果酒等等。但实际上是为了探望修路的厢军状况、以及探察黄家茶山的进展。而这活儿乃县衙最受追捧的,走这么一趟,时穿手头送,常常有大把礼物馈赠;而时家的饭菜也是著名的花样繁多,时家园林往来的高官(州里的)更多,先走这么一趟,权当休闲之旅,不仅不需劳神操心,而且回来时能带上大量崔庄出产的小商品,随便买一下,也比县衙里面种菜的收益大呀。

简大人就曾走过这么两趟,在崔庄以及海州城见过时穿两次,不过,显然双方还没有到很熟的地步,简大人走进来,时穿并没有刻意招呼,他微微冲简大人点了一下头,而后将目光重新盯在地图上。

简大人是为公事来的,他也不客气,走近时穿身边并肩而立,凝望着地图问:“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消息?”

时穿嗯了一声,继续保持沉默。简大人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简大人问出这话的时候,时穿本不想回答,可这时恰好十一娘抱着账本进来,她先是冲刘太公行礼,而后跟自己丈夫刘旷打个招呼,默默踱到时穿身边,两眼凝望着地图,露出疑问的神情——似乎屋子里的人都有同样的疑惑,只是大家都在故意装矜持,等待时穿交代。

好吧,就当教给大家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主要是教导十一娘。

时穿随手取过一杆长枪当教鞭,用枪尖指点着地图问十一娘:“我曾经教过你们如何把复杂问题简单化,所有解决问题的过程就是一个统筹学问题,眼前就是一个这样的问题:我们手头只有一部分不怎么听话的乡丁,该怎样使用他们?”

十一娘露出回忆的神情,她以前跟时穿白手起家,干过香膏香胰作坊,管理过店铺,打点过箱包铺,知道时穿处理问题的手段,便沉思着回答:“把事务条块分割,分割成每个人力所能及的一小部分,而后,想法让员工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

“沭阳围城多日,不怎么服从的乡丁,最喜欢干的事情是什么?”时穿话赶话的问。

“探家——”十一娘深吸一口气,回答:“我明白了,哥哥是把沭阳县境划成几个片区,让有亲戚关系的乡丁聚在一起,指定他们前去某个地区探望——哪个地区,一定是该队乡丁亲人最多的地方,他们若能探到自家亲戚,自然就传回完整的消息。”

屋内人恍然大悟,而时穿依旧不肯放过,继续盘问:“现在,方法有了,应该考虑影响实施办法的意外事件——外面有梁山水寇纵横,如何保证乡丁能愿意走出去,保证走出去的乡丁不被梁山水寇吓回来,保证他们传回真实的消息?”

“这就是细节了——”十一娘胸有成竹的回答:“比如,规定各队的号角哨音,让他们各自区别,这种区别方法一定要简单易行;等乡丁出去后,只让他们在自己愿意去的地方活动,如果遇匪那就吹哨子或者吹号角,彼此相互通报敌情;还有,派出去的几队乡丁,相邻的队伍一定要让他们彼此有牵挂,比如甲队中有哥哥,乙队中放一个弟弟,这样,遇匪之后,由不得他们不相互支援,相互襄助……”

屋内的人纷纷点头,刘旷赶紧牵了牵十一娘的小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以示亲昵与鼓励。刘太公则满意的大笑起来:“没错,你哥哥派出三十队人手,都是这么分配的,他们如今纷纷传回消息,可还是没有梁山水寇的踪迹。”

十一娘走近桌子,指了指桌上的茶碗,问:“那些茶碗,可是标注已经就位的乡丁?”

时穿用枪尖指点着那些茶碗,回答:“我派出三十队乡丁,总计约三千人,现在,除了最远的几个村落,大多数乡丁都报告,没有发现梁山水寇。”

十一娘观察着茶碗,她知道这是时穿给她表现的机会,所以她不慌不忙地分析着:“哥哥在西南方向派出了十五队人手——梁山贼自西南方向的骆马湖而来,他们肯定是沿着运河移动的,如果他们回巢,这一路不可能没有他们的消息,所以他们不曾回湖上。

由此一直到河边,哥哥派了五队人马——梁山水寇如果继续沿河走,或者过了河去了南岸,则沭阳就安全了,我们可以沿河布置警戒,对方一踏上河岸,哥哥就可以动用团练,将其逼入河中……”

十一娘说这话,充满对时穿武力的自信。屋内的人彼此相互望了一下,都问曾出言反驳。

“哥哥,北方最远那支队伍,以何地为终点?”

“厚丘镇——我们来的时候,就在厚丘镇附近遭遇梁山水寇,后来我们绕镇子而走……如果梁山贼放弃了厚丘镇,则意味着……”

时穿将目光转向了韩山,给予十一娘充分的暗示,十一娘深吸了一口气,惊愕的说出结论:“他们去了海边——去了海州?他们的重点是海州!”

在座的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大约是庆幸沭阳终于解围了。而后,他们将目光转向时穿,等待后者的肯定。时穿想了想,轻轻地摇摇头:“梁山啊梁山,他们如今很可能转去韩山,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韩山当作另一个梁山,以此作根据地占山为王……”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脸色沉重,天呐,这伙纵横山东的马匪,一旦把韩山作为根据地,那沭阳百姓活不得了。

“如此,怎办是好?”刘太公喃喃。

时穿注意到掌书记的脸色很古怪,他赶紧问:“大人,县武库的军械如何?”

简大人自始至终没按惯例问候知县大人的妻儿情况,这个时候,听到时穿的问话,他苦笑一下,回答:“沭阳县并不是‘军镇’,这里只是一个二等县,城内不过约五六万人。况且此地百余年未经战火了,武库里存放的刀剑已经铁锈密布,枪杆大都霉烂,弓弩全不经用。

更苦的是:这沭阳县的铁匠也不得力,作坊里没有存放多少铁料,以至于我等连临时打制兵器,都凑不够数。知县大人如今正在收集铁锅、铁锄、铁铲,准备打制兵器……”

盐铁专卖下,法令禁止铁匠作坊储备太多的原料,禁止私人存积超过五十副兵甲,否则就是诛九族的谋反大罪,因此,沭阳县的作坊铁料不够,这也是法令下的必然。

时穿想了想,又问:“我听说县里也有封桩库,存放着封桩钱(战略储备资金)。当日张叔夜张大尹就曾动用过封桩库——按照法律,在这种兵临城下的状况下,当地官员有权动用封桩库的——简大人,速请知县大人下令,用封桩钱收集城中的铁锅,命令城中的煤饼坊、炭薪坊管制烧火的材料,命令铁匠坊开炉炼铁……庶民但有损失,全由封桩钱进行补偿。”

沭阳县是二等县,这样的县不设通判,仅仅有知县、县尉,主簿三驾马车。官少,容易做出决议,如今梁山水寇纵横城外,许多村镇被打破,农夫不敢下地春耕,如果这种状况继续下去,这三位官员考绩不会落好,弄不好,这辈子仕途到此为止。而万一梁山水寇攻城……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张叔夜因动用封桩钱被朝廷切责的前例在先,但沭阳官员已经顾不上这点风险,简大人毫不犹豫点头:“知县大人立刻可以下达命令,这只是小事,但……大郎,有个情况你要知道,无论沭阳怎样,我们不可能有援军了!”

“什么?”屋内的人齐声惊呼。

简大人扫了一眼屋中,慢慢的说:“三日前传来消息,睦州青溪‘阿弥陀佛教’,或者称之为‘摩尼教’教徒起事,他们的首领名为方腊,目前已聚众至数万,破杀将官蔡遵于息坑。去年腊月已攻陷青溪,目前兵锋朝向睦、歙二州……

这是去年的事,但警奏至京师,王黼匿不以闻,于是凶焰日炽。据悉,有兰溪灵山贼朱言吴邦、剡县仇道人、仙居吕师囊、方岩山陈十四、苏州石生、归安陆行儿皆合党应之,乃至东南大震——这消息朝廷瞒了许久,三日前,有一杭州商人自运河逃难来沭阳,把这消息告诉了知县大人,如今王黼(执政)不准谈论此事,但……”

第364章 末日之战吗?谁的末日?

“肯定瞒不住!”时穿回答:“去年年底反得方腊,可杭州一带是纳税大户,春赋每年三月上缴,等到朝廷收不到春赋,王黼(执政)肯自己掏腰包填上这个窟窿吗?杭州等地一年上缴税额大约千万贯吧,千万贯啊,十个世界首富加一起,都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来。”

“没错!”掌书记简大人慢悠悠说:“阿弥陀佛教如今已破三县,部众数十万人,执政王黼瞒是瞒不过去了,但王黼下了台,再上台的肯定还是蔡京,蔡大人嘛……唉,不提也罢。

估计,方腊的事情发作也就在这几日,等朝廷知道方腊叛乱后,兵力怎么样都得往苏杭一带倾斜,一是因为哪里是赋税大户,不容有失;另一方面,梁山贼才有多少人,连五百都算不上,这等小股匪徒,报给朝廷要求添兵征讨,恐怕朝廷会骂个狗血碰头——五百人也搞不定,添乱也不能这样,是吧?”

时穿一阵无语……唉唉,还想从朝廷封桩库里挖一点流水呢,这下好了,这场仗,肯定要赔本了!

据说,杭州、苏州一带困于朱勔花石纲之扰,导致民怨沸腾——你想,平常百姓闭门家中坐,突然间冲进几个人来,他们居然不是梁山贼,是朝廷派来的公务员,说你家那座假山官家看上了眼了,要拿进宫里赏鉴……嗯,为了方便这东西搬出去,需要暴力拆迁你家的墙壁,至于墙拆了,屋子倒不倒,那咱家不负责,咱家只管拆墙而后把那假山搬出去。

同样是打劫,当然,梁山贼打劫都是迫不得已,因此伟大光荣;而官家打劫老百姓那就是“官逼民反”,被逼的人拿起刀枪,抢劫其他老百姓,那也是伟大光荣的……在这种情况下,方腊团伙发展很快,立刻聚集数十万人。

家里有假山、花石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家。所以方腊不是普通人家,“青溪方家”到了清代仍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豪强,而方腊在青溪,身份绝不是农民,是类似于刘太公在沭阳一般的“巨地主”,他一声招呼,半个青溪县的农户都站出来了……

据记载,方腊要求部从们头裹红巾,以示标志,故此官方称之为“红巾贼”。但他的队伍里依然等级森严——“自红巾而上凡六等!”。其中,普通红巾是由屁民担当,屁民之上还有更高的六个等级——以便对屁民“加强管理”

……而最低等红巾们是没有武器的,史载:他们“兵无弓矢、甲胄,唯以鬼神诡秘事相互煽动,不旬日聚众至数万,破杀杭州将官蔡遵于息坑”。”

这样没武器的士兵,打起仗来全靠洗脑后用人命去填,一张不要钱的人命多,方腊一举攻陷青溪县城,紧接着围攻杭州附近的三个县城。而方腊刚刚占据一座县城,就觉得自己通过打砸抢捞了不少财富,如今已经算是贵族了……哦,他们都是包红头巾的,姑且称之为“红贵族”吧。于是,方腊决定建立一个政权,自号“圣公”,建元永乐,并设置官吏将帅——俨然又是一群骑在百姓头上的新贵族。

据说,方腊的治国方略很简单,就一个字:烧!

他每占领一地,必先把城中富户牵出来——不管对方是不是也被花石纲祸害,只要他有钱就是罪。先抛开肚子,挖出腹中脂油焚烧。等那些富户烧死了,留下的财宝按官员的行政级别分配,方腊当然级别最好了,拿大头,最先挑选,而后是他的丞相、太尉等各级官吏,经过层层剥皮……哪些最低等的红巾众嘛,干脆教育他们无私奉献吧。

财宝分配完毕后,人都烧完了方腊众开始烧屋、烧街、烧城、烧县……据杭州逃出来的客商介绍,新城、桐庐、富阳三县城破之后,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月,如今这三个县,连不肯从贼的猫都烧死了,留下的只能加入红巾,这些红巾众,各个打算为方腊无私奉献,死而后已。

“唉,如今苏杭一带局势如何?”时穿很无力的问。

年节过后是销售淡季,按国人的习惯,过完年总是懒洋洋,不会马上进入状态。因为是销售淡季,时家快船队往京城跑得比较多,到南方的航船极少,且船只只放柳州,赶工期急着拉回柳州的杜仲胶。没想到,苏杭一带居然天翻地覆了。

这个该死的古代,信息传播实在慢的令人发指。叛乱的消息多重要啊,可是没有广播,别人不告诉你,一百年你都不知道。

“传言——”简大人郑重强调:“只是传言。传言东南名将、两浙路第三‘正将’郭师中已经率师出征,在睦州迎战阿弥陀佛教众……唉,但愿他能取胜吧。”

连不通战事的简书记都不看好东南名将郭师中……时穿不禁想起看过的一部丧尸影片,丧尸呀,没多少攻击力,但胜在人多势众,即使你全副武装,武装到牙齿,可是见了汹涌的人潮,哪怕他们手无寸铁,依然需要回避……杀不胜杀,怎么杀?

“幸好幸好,幸好梁山众只有几百人……好吧,这时不能隐瞒了,把这消息告诉众人。告诉他们我们已没有外援里,必须靠自己了!”时穿眨眼间做了决断:“简大人,既然朝廷已经瞒不下去了,早晚大家都知道的事,何必赔上官府信用——你来宣布吧。”

简书记哼哼唧唧:“大郎,这事不该由我说啊!”

“那么我来,你只要在一旁看着就成!”时穿慨然说。

话音刚落,最后一队派出去的团练回报:“教头,厚丘镇已无梁山贼,据厚丘镇的人回报说,大约就在大人路遇梁山贼之后,梁山贼全伙儿出动,镇中人不敢出门查看,如今不知梁山贼去了哪里。”

“韩山——”十一娘插话:“定然隐藏在韩山!”

“韩山有茴香堡……”时穿沉吟片刻,立刻说:“明日‘三朝’已过,我进入沭阳先……十一娘,等各队团练回来后,你询问一下整件事情的过程,如果队长不得利,立即撤换,而后像我这样反复测试,直到满意为止。”

十一娘听出了时穿话里的意思,急忙打断时穿的话:“哥哥要走?哥哥,我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时穿马上反驳:“整个刘家是你的后盾!”

刘太公立刻响应:“果然,经过崔庄女学出来的女娘,管家是一把好手,我在这里还茫然无头绪呢,媳妇已把事情经过分析得清清楚楚,没错,媳妇你放心,刘家既然娶了你做当家主妇,你的决定就是刘家的决定,刘家上上下下,谁敢不听你的,要杀要埋,由你!”

“这……”十一娘沉吟起来。

“先寻找沭阳最知名的铁匠,而后收集庄户没有的铁器,熔炼成兵器!”时穿提点说:“百炼只是凑巧成钢,知道原理,一次就能成‘钢’。同样,麻钢也是如此,知道钢材为什么具备高弹性,一次就能冶炼出成品钢——我把原理告诉你,并告诉你配方,你来召集……”

刘太公截断时穿的话,笑着说:“贤侄,如今十一娘已是我刘家人了,由不得你呼来唤去!”

刘太公这话,其实并不是指责时穿对十一娘过于严苛,把对方依然当小孩看待。他其实是在隐晦的提醒时穿——这年头,炼钢就如点石成金,上好的钢材价格跟金子差不多,刘家学会了这窍门,等于开炉连金子。这产业虽然是应急项目,但以后弄长久了,也是生财的大项目,不能白白便宜人。

刘太公小心眼了,皮之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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