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东西正蹿在草药见玩儿得撒欢,被穆锦萍抽风的大笑一惊,被草根绊到连摔了好几个滚儿,当即故态复萌,捧爪憨态的站立起来,眼巴巴的瞅着她。
穆锦萍的注意力却全在药经上,心念一动,手上的药经当即自动翻页起来,不过眨眼便又停下。
“紫玉槐,花形似玫瑰,通体紫莹如玉,枝叶花朵皆可提炼成染料,花蕊晶白,可入药……”
接下来,穆锦萍又翻看了很多,一时间竟是捧着药经爱不释手,这可比她搜罗的那些配染手札有用多了!非但如此,甚至还有可以提炼胭脂水粉的,治病救人的,而药经里最为精髓的,便是人体穴位图,以及针灸详解。
穆锦萍看得入神,更是禁不住对照着药经上的讲解动起手来,胭脂,染料以及毒药良药皆做了一些,木屋那只炉鼎却是功不可没。不知不觉便在空间里呆了好几个时辰,等她想起该出去的时候,原本暮霭深沉的天色却早已是天光大亮,竟是连去福安堂请安的时辰都给耽误了。
虽然误了时辰,请安的事情穆锦萍却并未打算作罢。她可还记得给纳兰氏配关节寒痛的药呢,这会儿药揣上了,自然得送去才是。
这个时辰,徐妈妈早已没有守在门口,掂了掂手上的药膏,穆锦萍径自走进门去。本来还以为得去里院才能见到纳兰氏人,却不想她还坐在堂中,而让人意外的是,二夫人的父亲张知府也在。
穆锦萍脚步蓦然一顿,面露踟蹰之色。
“萍儿丫头来啦,站着作甚,快过来!”纳兰氏正在和张知府说着话,转眼看到穆锦萍当即笑了开来,冲她招了招手,倒是没有因为她耽误请安时辰而不愉。
“对不起祖母,孙儿来迟了。”穆锦萍咬了咬下唇,低着头,一脸的愧疚之色。
“迟了便迟了,祖母又没怪你,快过来见过知府大人!”纳兰氏是真的不在意,又对她招了招手。
穆锦萍这才走了回去,对着张知府福了福身,“见过知府大人。”
张知府打从见到穆锦萍就阴沉着一张脸,这会儿于她的见礼更是冷哼一声便撇开了脸,不作理会。
纳兰氏眼里划过一丝恼色,当即便把穆锦萍拉到了身边,“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可是生病了?”
“孙儿没有生病。”穆锦萍摇了摇头,“是因为熬制这治关节寒痛的药膏,所以才误了时辰。”说着便将手上的白玉瓷盒递上。
纳兰氏面露喜色,目光便落在穆锦萍手里的瓷盒上,“这是,你熬制的?”语气里满是惊讶。
穆锦萍点头。
“可是萍儿丫头,你什么时候竟是懂得药理了?”纳兰氏疑惑道。
“都是书上学的,里边的药材也问过大夫了,没差错才敢给祖母送来。”穆锦萍道,“而且孙儿想着中药苦涩味儿冲,便加了一些花汁提香,应该不难闻的。”
“哦?”纳兰氏闻言便来了兴趣,当即接过盒子,拧了盖儿凑到鼻下闻了闻,“嗯,这味儿确实不错,闻着很有梅花的清香,不过又不大像。”
穆锦萍也不解惑究竟是什么香,只管道,“祖母喜欢就好。”
纳兰氏连声道好,若不是碍于外人在场,直恨不得现在就抹上试试,看着穆锦萍的眼神也愈发慈爱了起来。曾经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入眼的小辈,这会儿竟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喜欢,满意得不得了,心下更是感慨,这苏氏嫁入穆家,别的功劳无甚,倒是生了一双好儿女!
张知府本就是为女儿和外孙女之事来的,话没说上两句就被穆锦萍给打岔不算,如今却看俩人秀着祖孙情深将他这客人屏蔽在外,当即便黑了脸。
“老夫人,瑶儿之事您看……”
被张知府打断,纳兰氏倒是没有露出不快的情绪,只是撩了撩眼皮,“张大人,你看这事儿也不是老婆子我不通情理,瑶儿眼看就到适婚年龄,可这性子啊确实被我给惯坏了,正所谓责之深爱之切,之所以罚她祠堂反省,可都是为了她好不是?”
“老夫人苦心老夫自然明白,只是,瑶儿这也关了有些时候了,想必也是得了教训,日后肯定会痛改前非,不会再犯下这等糊涂事了。”张知府心里恼火,却碍于身份,面上还得堆着笑脸,毕竟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比起张氏母子,却是城府极深。
“此事就不劳张大人费心了,瑶儿丫头是我穆家子孙,老婆子我怎么也不可能舍得真委屈了她不是?”纳兰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知府,“张大人此番上京折返舟车劳顿,想必也乏了,老婆子便不耽误张大人了。”却是下了逐客令。
话已至此,张知府再多话便有失分寸于理不合了,只得忍下满心愤懑,起身对纳兰氏告了辞,临出门,则阴冷的看了穆锦萍一眼。也是他之前公务在身,上京错过了纳兰氏寿辰,只备了贺礼人却没能到场,不然也不至于让女儿与外孙平白受了那些委屈。
张知府前脚刚走不久,穆之笐就疾步走进门来,却是看都没看穆锦萍一眼,径自走到纳兰氏面前。
“母亲,祠堂那边刚刚来给儿子传话,瑶儿身染风寒高热昏迷,还是尽快放她出来,找大夫给看看才是,想必关了这么些日子,她也应该明白母亲的苦心,知道错了。”穆之笐语带急切的道,“再者,儿子听说张知府方才已经来过了,想必也是为了瑶儿一事,母亲下了张知府脸面不打紧,可他那刚升任尚书的女婿,却是开罪不得的。”
纳兰氏冷沉着脸不表态。
“母亲?”穆之笐皱了皱眉。
“罢了罢了,女儿是你的,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老婆子老不中用,管不着也不想管了!”被穆之笐不容置喙的语气激怒,纳兰氏当即拍案站起身来。
“母亲……”穆之笐放软了语气,却被纳兰氏挥手打断。
“萍儿丫头,祖母乏了,扶祖母回屋。”不再理会穆之笐,纳兰氏对穆锦萍伸出手道
“是。”穆锦萍应了一声,忙搀扶着纳兰氏的胳膊,转身之际,眸底划过一抹冷光。
御品坊()
得了纳兰氏的准允,穆锦瑶当天就被放了出来,浑身邋遢不说,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圈不止。据说人还受了不小的刺激,出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谁劝都不听,可是愁死了二夫人和穆锦瑶母子,同时,却也对穆锦萍恨之入骨。
有关这类闲言碎语,穆锦萍自是听得不少,却是浑不在意。
恨么?
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穆锦萍现在最在意的却是布庄的整顿以及染料的配制。整天不是空间钻习药经就是布庄的奔波,可谓忙碌的很,却也充实。
“大家都传言大小姐被关疯怔了呢,整天窝在床上自言自语,瘦的皮包骨,眼神却凶狠的很,跟要吃人似的。”前方就是锦绣布庄,莲心说了一路,尽管穆锦萍兴致缺缺,她却依旧自顾说得起劲。
穆锦萍隐晦的瞥了神色生动的莲心一眼,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丫头太过谄媚功利,这也是她这些日子出门都把人带着,却不让其贴身伺候的缘故。
“还有呢小姐,奴婢听说啊……”
“你个粗使丫头,消息倒是比李妈妈还灵通。”意味深长的看了莲心一眼,穆锦萍随即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
莲心被穆锦萍堵得一噎,再让她那眼神儿一瞥,当即便眼眸闪烁,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耳根总算清静了,穆锦萍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眼睛却并没有放过莲心那微妙的反应。想到李妈妈,不由再次叹了口气。
莲心被穆锦萍那一眼看得心里揣揣,本是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却见她突兀脚步一转,竟是朝对面的御品坊走了过去,不禁一愣。
“小姐……”
“咱们去御品坊看看。”
御品坊不光门庭光鲜,生意更是络绎不绝。与锦绣布庄单一的布匹经营不同,这里除了布匹外还出售成衣,且成衣的款式新颖,这也是其吸引顾客上门的一大亮点。
穆锦萍前脚才进门,店伙计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小姐是看成衣还是看布?”店伙计一边询问一边拾着衣袖擦汗,显然是招呼客人给累的。
“都看看吧。”穆锦萍冲伙计客气的笑笑,“听说你们店里的雪缎很是不错,不知可有货?”
“有的,小姐请随小的来。”店伙计连连哈腰,带着穆锦萍脚步一拐,就去了布匹区,却是进了柜台,弯腰从下面抱了一匹雪缎出来,“就是这了,小姐你且看,咱们店里的雪缎不光成色好,质感柔软滑腻,就这暗绣便是出自宫里司珍房的老绣娘之手,绝对的上等货。”伙计说着竖了竖大拇指,语气里满是自豪。
宫里的老绣娘,这御品坊莫非还与皇宫有何牵扯?
穆锦萍心里这么猜测着,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伸手摸了摸,质感沁凉柔滑确实不错,但就雪缎,在这城里却并非一家独售,之所以能独占鳌头,精到之处,无非就是这暗绣技艺了。
“你们这雪缎可有成衣?”略微沉思,穆锦萍问道。
“有。”伙计点了点头,却是先把雪缎小心翼翼的收好,这才带着穆锦萍主仆朝里间的成衣阁走去,“都在这了,右边是女装,左边是男装。”
伙计说罢,跑进去将几件雪缎面料的女装取了来,“这几件都是最近才新赶制出来的,小姐你看,款式可喜欢?”
“可有适合中年妇人穿的款式?”伙计手上提着的几件看着都挺不错,穆锦萍却没有伸手接。
伙计点点头,随即便回去翻找了起来。
莲心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趁着伙计走开的当口,凑到穆锦萍耳边小声道,“小姐真要买衣裳么?”
穆锦萍点了点头,要想从别人精到下手,自然是要买回去仔细研究了。
伙计很快就提了件中年妇人款的衣裳回来,款式简约素雅,却飘逸轻盈半点不显俗气。
穆锦萍接过衣裳细细打量,是越看越满意,这身衣裳穿着母亲身上肯定好看。
“就这件了,麻烦你帮我包起来。”穆锦萍将衣裳递了回去。
“好勒!”伙计的眉开眼笑,当即便接回衣裳小跑去了柜台。
付了账,穆锦萍刚走出御品坊就与来人撞个正着,好险有莲心及时扶着,才没丢脸的跌摔在地。
“表妹没事吧?”
穆锦萍闻声眉心一跳,抬眼就见简檀站在一锦衣青年身侧,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视线却没有在简檀脸上多做停留,而是目光一转,不由多看了那青年男子两眼。
青年男子高大英俊,看年龄应该也就二十出头,却是面容冷肃,整个一冰山面瘫。
“哟!东家来啦?”
穆锦萍正打量着青年,就被身后突兀冒出的浑厚嗓音震得一个激灵,竟是原本在柜台后算盘拨得噼啪响的掌柜迎了出来。
青年蹙眉看了穆锦萍一眼,对掌柜的点了点头,随即便错身走进了御品坊大门。
简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穆锦萍一个正眼,眸底划过一抹流光,便也不再自讨没趣,紧跟着青年走了进去。
那青年就是这御品坊的东家?
穆锦萍皱了皱眉,怎么看都觉得那人不像是个生意人。而且,那简檀似乎与那人颇是交好……
既然人都已经进去了,穆锦萍自然没有继续堵在门口傻站着的道理,当即便收敛心神,带着莲心去了对面的锦绣布庄。
“小姐,咱们自己就有布庄,为何还要去别人店里买啊?”因为先前的事莲心一直没敢多嘴,可这么一路下来心里的疑惑却让她禁不住嘴痒。
“咱们布庄是做布匹生意的,不是没有成衣么?”对莲心,穆锦萍向来留着心眼儿,每当上铺子见掌柜,必要时候都会刻意把人支开,这会儿自然也不可能对她说实话,“哦对了,我那盒桂蜜胭脂用完了,你去周记胭脂铺给我买一盒,一会儿过来铺子接我便是。”说罢,便掏出银子递了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莲心接过银子,屈膝福了福身,便径自转身循着周记胭脂铺的方向去了,只是转过身的她攥着银子的手却紧了紧,眉头也不觉紧皱了起来。
穆锦萍目送着莲心的身影走远,眸底划过一抹流光,这才径自朝锦绣布庄走去。
和御品坊比起来,锦绣布庄简直不是一句冷清了得,是压根儿就没什么客人。不说伙计没精打采,就是掌柜的手上算盘珠子都拨得无聊。
“小刘掌柜。”穆锦萍将店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却并没有因此露出不悦,笑着朝柜台后的小刘掌柜走了过去。
“萍儿小姐来啦?”小刘掌柜招呼了一声,忙搁下算盘绕出柜台迎了上去,“小姐今儿又是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就前几天穆锦萍带来的染料配方,染出的布色就特么好看,只是颜色虽好看了,花样却略显老气了些,要想彻底改善,光从染料着手还不行。不过只是这新染料的配方就足够小刘掌柜兴奋的了,这会儿再见到穆锦萍,下意识的就觉得应该是又有什么新点子来了,当即整张苦脸都鲜活了起来。
穆锦萍笑笑,当即将手上的匣子往小刘掌柜怀里一推,“也算是好东西吧,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在对面买来的呢。”
小刘掌柜正欲揭开盖子,闻言,笑着的面色一僵。
“俗话说知己知彼,我们既然要从根本扭转局势,于对手必然要有十足的了解才行。”穆锦萍看着小刘掌柜的反应觉得好笑,“这是我在对面买的件雪缎成衣,面料倒是和市面上的雪缎质地无二,出彩的,便是这暗绣的绣工上。”
听她这么说,小刘掌柜便也端正了脸色,将成衣拿出仔细端详了起来。
“我们要整顿,光从布料颜色上下功夫还不行,这绣工也很重要。”穆锦萍说着不由捞了只袖子打量,“对了,小刘掌柜可知道对面那家东家何许人?”
小刘掌柜闻言一愣,“这个……奴才还真不知道。”
“不知?”穆锦萍亦是一愣,“那御品坊在对面开了也不短,小刘掌柜就一点耳闻也没有么?”
小刘掌柜正要摇头,旁边一伙计就凑了过来,插嘴道,“之前的东家是没人知道,不过如今的东西我倒是偶然听对面的人提及过,好像,姓严。”
“严么?”穆锦萍暗自咀嚼着这个姓氏,想了半天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实在是这算是她两辈子第一次着手经商,对于衢江城的商贾圈,并不了解。
“嗯。”伙计点点头,“具体小的也不甚清楚,这还是有次上街,碰到对面的伙计,听他们闲话得来的。”
穆锦萍点了点头,也不纠结那对面东家谁了,径自动手将衣裳给折起收进匣子里。
“小刘掌柜经营布庄多年,这方面经验相比我自然老道许多,关于绣娘方面,就有劳你多费心了。”这便是穆锦萍带这成衣来给小刘掌柜看的目的。
小刘掌柜却是闻言一惊,“萍儿小姐这是打算解雇店里原有的那些绣娘?”
穆锦萍点头,“我知道那些都是一路跟随苏家过来的,虽然解雇,也别亏待他们,多给些银两安顿吧,我也了解你的心情,只是布庄需要整顿改善,就免不了去旧换新,况且,布庄若是经营不善,也没那个能力留住他们……我相信,小刘掌柜也不想看到外公的心血毁之一旦。”
小刘掌柜面色难过的点了点头。
“新招的绣娘不光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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