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咱们珍馐佳肴也吃了,礼物也收了,做到这份上也算不错了。”
乙松将方向盘一转,把车开进了立川妇产科的前庭。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了。大家并没有将找到恐吓信犯人的事告诉有马老人。
从河口家借来的关于纵火案的资料暂时存放在千佳手里。本以为千佳会研究一下,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倒是她父亲在饶有兴致地读着。因为他是《每日新闻》的记者,所以对这类悬案特别感兴趣。
“你没跟你爸说过恐吓信的事吧。”正太担心地问道。
千佳故意夸张地摇摇头:“怎么会。我当然没说。那不是给河口家找麻烦嘛。”
从那以后,他们在学校碰到玉木良雄都会被问到纵火案的调查进展。
“我们现在正通过过去的警方资料和新闻报道查。不过,毕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
“奶奶一直在等你们的消息呢。她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有马纯之介去一色的墓前谢罪。”
“知道了。我们会尽力的。”
正太只有这么回答。恐吓信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良雄。
又到了周末。天气预报说上星期已经进入梅雨季节,可是最近却一直是晴天。今天一大早就是晴空万里,爸爸高高兴兴地带上高尔夫球具出了门。
上午九点,妈妈也去超市上班,只剩正太和妹妹两人在家,坐到电视前看动画片。
门铃响了。
“开门去。”
正太拍拍直美的肩膀。
“哥哥去吗。”
直美甩开正太的手。电视里主角和敌方的机器人交战正酣。
看到妹妹动也不动,正太只好自己出马。刚把门打开千佳就蹦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千佳边说边跺脚。
“怎么了?”
“谋杀,紫宅发生谋杀案了。”
“谋杀案?”
“有马纯之介,今天早晨有人发现他在院子里被杀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刚才报社打电话来,我爸爸已经赶往现场了。”
千佳的声音有点抖。
事情严重了,但是先前的恐吓信并不是当真的,应该和谋杀联系不到一块儿。莫非那个青年真有那么狠毒,在军平他们面前哭哭啼啼都是为了获取同情。
(3)
窗外的风嗖嗖地刮着,驾驶席上的仪表板显示出车的时速已接近一百公里。
乙松在单行二车道的国道上左超右闪。
“他妈的。”军平气得直咋舌。
通知正太之后,千佳又给军平他们打了电话。最后大家决定都到现场去。
“寄恐吓信的那位老兄昨晚是不是又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玩电脑了?”
乙松开着车问道。
“今天早上的电话里是这么说的。算了算了。先到现场了解清楚情况再好好审那小子。”
军平一挂断千佳的电话就给河口家打了过去,询问了那个叫贵幸的青年昨晚的行踪。那时候他好像还在睡觉,一副没睡醒的声音,说从昨晚到今早一直在玩电脑。车子已经绕过了黑矶町的峡湾。
翻过JR黑矶町站前的坡,紫宅就出现在眼前。这会儿紫宅周围已经停满了警车和新闻采访车,还聚集了不少人。
乙松把车停到离紫宅五十米远的路边。
“还是从这儿走过去吧。”
大家被乙松赶下车来。
“传媒这帮人也真够拼命的。”
军平扫了一眼门前的摄影机,然后沿着墙边走了过去。虽然这里也有一些记者搭梯子努力想拍墙内的情形,但是因为墙上贴了一层蓝色的塑料纸,所以内部的情况是不会被看见的。
围房子周围绕了一圈,好不容易到了上次走过的边门,没想到这里也有警察把守着。
“看来事态确实很严重。想溜进去是没门了。”
军平正自言自语,站在墙角的一个男人倒搭起讪来。
“这不是千佳吗,你们来做什么?连若月先生也……到底怎么回事?”
是千佳的爸爸赶过来了。
“爸爸,你怎么在这儿?他们不接受采访吗?”
“我刚在门口已经向县警察局的负责人询问了大致的情况,不过之后就……他们说在鉴证科调查完之前不允许进入现场,在警方问完口供前也不允许见死者的家属。”
“对不起,请问您能不能把大致的情况给我们介绍一下呢?”
军平说完,千佳的父亲就拿出了记事本。
“死者有马纯之介,七十五岁,尸体是在他们家院子里发现的。死亡原因和作案时间还在调查中。发现尸体的经过是这样的。今天早上七点,保姆去叫被害者起床,发现他并不在卧室,于是就四处寻找,最后在院子里的游泳池旁发现了他的尸体。然后她马上通知了死者的家人,并由家人在七点三十分报了警。至于死因,在检验报告出来之前还不能下结论,不过在死者的胸部和脖子上有怀疑是刃物所致的外伤,现场残留着大量的血迹,而且凶器也不在附近。据此推断,被害者很有可能是被人用刀刺伤,当场死亡或因流血过多而死。”
“问题还是作案时间。昨晚纯之介的状态怎么样?”
“这些还没有听说。不过既然保姆说今天早晨去叫他起床,那么昨晚他应该是和往常一样回卧室就寝的。至少没有听说他曾经外出过。”
“他家里人昨晚是不是都在呢?”
“这个嘛。对了,一个小时之前有一辆车开了进去,好像是二女儿町子和她的丈夫。”
“是樱田夫妇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军平朝宅内望了望。
“那么,若月先生,你们为什么到这儿来呢?”千佳的父亲重复了最初的问题。
“被害的有马纯之介曾经委托过我们一些事情。”
“是关于三十年前被烧死的一色五郎一家吧。”千佳的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着军平。
“您知道得也不少啊。”
“是从女儿那儿听说的。说是有马会长委托你们调查一色五郎的亲属,或者说是关系比较亲密的人的动静。但是,他为什么现在格外关心起这件事来了呢?”
“对啊,是什么原因呢。也许是人老了,就开始怀念起过去的老朋友。更何况他们一家遭此横祸,有马先生才会格外上心的吧。”
“您是说有马会长有这种慈悲心肠?”千佳的父亲十分疑惑地看着军平。
“什么样的人都不能和岁月抗衡。我年轻的时候被人叫做魔鬼刑警,老了在敬老院里还不是被人称为若月菩萨。”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叫他若月菩萨。
“也罢。说老实话,我眼下也正在调查三十年前的那桩一色全家被烧死的案件,说不定还和这次的案件有关呢。”
千佳的父亲说完就拐到右边去了。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拍拍千佳的肩膀说:
“你可要好好跟着若月先生。”
这不明摆着让千佳回去打小报告吗。
“你爸爸可真够厉害的。恐吓信的事你没说漏嘴吧。”军平看着千佳说。
“失礼了。那件事我连一个字也没说。只不过告诉他有马先生希望请咱们调查一色五郎的亲人。”
千佳正说着,门口忽然一阵骚动。两个穿着开胸衬衫的刑警走出来,四下打量了一下,最终朝正太他们走了过来。
“您是若月前辈吧,我们是县警察局的。安井警长非常想见见您,怎么样,这边请。”
“安井君?……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是监视器拍到的。”
“明白了,不过我想让他们和我一块儿去,没关系吧。”
“是的,警长就是这么指示的。因为想问问被害者生前委托前辈调查过的事情。”
“关屋,看来警察知道那些信的事了。”
“恐怕是有马的家人说出去的吧。反正先进去再说。”
正太一行跟着警察进入了宅地。
本以为会去屋里,没想到带路的警察没领他们去房门口,而是沿着石路一直往里走。院子的草坪上蹲着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用心地拨弄着草坪。
“鉴证科正在搜索遗留物品,请各位尽量沿着石路走。”
走在前面的刑警回头提醒着大家。
绕到房子的侧面有一个游泳池,它的旁边有一块用黄线圈出来的地方。里面蹲着几个穿白衣服的人,那正好是游泳池旁的水泥地。白白的水泥浆上有一摊大大的黑色印记,中心趴着一个穿长袍的人。他的头超出了泳池的边缘,好像在看着池子的里面。
站在一旁的千佳死死抓住正太的袖口。
“你们等什么呢?”
军平说着就和乙松两人走向泳池旁。
一个站在白衣人身旁的男人回过头来,低声和军平他们说着什么。果然是平岛县的警察。五月的案件时见过几面。
终于,军平从身旁的刑警那儿接过一双白手套戴上,蹲到泳池边,开始小心察看躺在地上的人。那一定是有马纯之介的尸体了。
军平长时间地看着尸体。正太他们头顶着三伏天的骄阳,耳听着庭院里传来的蝉鸣。
军平终于站了起来,把手套还给了县警。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到正太一伙身旁。
“真够热的。要是能让咱们进屋凉快凉快,喝点冷饮就好了。”
这就是军平看完尸体后说的第一句话。
(4)
第一次来紫宅时,就是在这间客厅。只不过,今天招待他们的不是有马纯之介而是县警察局的刑警。
“经常在这种场合碰到前辈啊。每次都是案发现场。”
这个叫安井的警长打量着正太他们说。
“听说死者之前曾经委托过您……”
“嗯,他收到了几封骚扰信。想让我们帮忙调查一下。”
“不是很棘手的恐吓信吗?听说原稿还在前辈那里。”
“今天没带过来。放在敬老院了。”
“麻烦您交给我们警方。我们已经通知死者的遗属了。”
“没问题,另外还可以把寄信人告诉你们。”
军平镇定自若地说出后,警察们马上紧张起来。
“前,前辈已经知道寄恐吓信的嫌疑人了?”
“只是调查被委托的事情而已。”
“那么,是谁呢?”
“告诉你们之前,想先听听你们现阶段掌握的情况。”
“当然。不过您可不可以先告诉我嫌疑人的姓名。要是不及早捉拿归案,我担心他会逃跑。”
不光是安井,就连他身边的两个警察也跃跃欲试地等着军平的回答。
“不用紧张,他是不会逃跑的。再说杀人犯和寄恐吓信的还不一定是同一个人。”
“这个我们会调查的。”一个年轻的警员说。
军平回头看了一眼正太他们,旋即对安井说道:“松崎町二丁目的邮局背后有一家叫河口的。他们家有一个上专科学校的儿子叫贵幸。恐吓信就是他寄的。”
“松崎町二丁目的河口贵幸。”
安井向身旁的刑警使了个眼色。那人微微点了点头,就冲出了屋子。
“前辈,请您再说得详细点。”安井又朝军平这边靠了靠。
但是军平却悠闲地掏出烟,摇摇头说:“还是你先说说这个案子吧。”
“明白。现场就是您刚才见到的那样。死者昨天一整天都在家里。不对,下午三点左右他出去散步过,一个小时后回家就再没有出去。
下午七点和家人一起吃过晚饭,晚上十一点和往常一样回房就寝。其间没有任何令人联想到出事的言行。今天早晨七点,保姆若林小叶,她已经在这家住了五年,叫主人起床是她的工作之一,她照常去敲有马房间的门,却没有回音。于是她推开门,但是床上空空的,她觉得不可思议,又看看浴室也没有人。后来她只好去院子里找,最后在泳池旁发现了死者。”
“七点去叫死者时,其他人呢?”
“市太郎和晶子夫妇已经在楼下的饭厅吃早饭了。死者的儿子安昭还在睡觉。她说,平时都是先叫安昭的,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只叫了死者。安昭是在发现死者后,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的。”
“就死者的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凌晨一点到四点之间。但是就我观察,他遇刺后半小时内还应该有呼吸。所以,可以推测作案时间是在凌晨零点三十分到三点三十分。”
“调查结果和前辈的推测是一致的。因此,我们正在针对这个时间段进行调查。”
“有从院外闯入的痕迹吗?”
“目前,还没有找到包括凶器在内的任何遗留物品,也没有闯入的迹象。院墙和窗口都装有防盗装置,如果有非法侵入者警报装置就会启动并通知警备公司。”
“就是说可以排除翻墙或是破门而入的情况。昨天夜里,防盗摄像机有没有拍到什么可疑的人呢?”
“那个防盗摄像机是拍到厨房里的监视器的,并不会录像,因为没有放录像带在里面。所以,我们不能确定昨晚是否有可疑人物接近过这栋房子。”
“其他人呢?他们夜里有没有听到过奇怪的声音?”
“这个现在也……市太郎夫妇住在二楼的右半层,那里有他们的卧室和儿童房,他们昨晚十一点就寝,女儿也差不多那时候睡的。小司郎因为是小学生,所以睡得稍微早一点,不到十点。安昭和死者一样住在三楼,他说昨晚喝醉了,十一点回来倒头就睡了。”
“安昭回来的时间有人可以证实吗?”
“有,保姆接他进屋并送回房间。而且,好像每晚都会喝醉。保姆还苦笑着跟我们说,平时他都是凌晨回家,昨晚算是回得早的。”
“保姆有两个人吧。”
“长期住在这里的只有刚才提到的若林一个,还有一个叫小谷节子,周一到周六上午来上班。”
“昨天是星期六,除了死者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家吗?”
“市太郎因为工作的缘故,早上去购物中心到下午五点回家。安昭上午在家睡觉,下午出去后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来,他说是和朋友喝酒去了。晶子就是下午出去花三个小时买东西。两个孩子方面,弥生下午三点从学校回家,小司郎是下午一点之前回来的,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
“有客人来过吗?”
“倒是没有什么正式的访客。邮局、问路或者推销的即便有也是下人去应对,不会和他本人有接触,应该没有可疑的。大致就是这些。”
“另外一个女儿家呢?”
“您是说樱田家吧?据有马的女儿说,她丈夫在工作的高中一直呆到傍晚,接着也是去喝酒,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本人则说,因为见他喝醉了,常去的酒吧老板担心出事就把他送回家。町子上午,还有下午六点到九点多在照顾住院的儿子。九点多回到家,十二点就寝,之后因为丈夫喝醉回来,就照看他睡下,到四点自己才睡。以上就是有马一家昨天的活动。暂时只是他们本人的证词,还没有证实。”
安井似乎报告完毕,等着军平发言。军平凝视着香烟的火星:“卧室的情形怎么样?有没有闯入和搏斗过的痕迹。”
“完全没有。虽说鉴证科的正式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是初步认为死者是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自愿走出卧室、下楼、来到室外的。死者的拖鞋还整齐地摆在屋里。”
“就是说,死者很有可能是自愿走到被害现场的。”
“没错。关键就在于凶手是怎么把他带去或叫去的。”
这时,乙松咳嗽了一声:“还有时间的问题。虽说是在自己家,但是半夜跑到那种地方……纯之介对恐吓信的事担心成那样,怎么可能半夜被带到或叫到外面去呢?”
“我也觉得很奇怪。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