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哪里是小的,宝玉这么大的时候,可是都换了好几个先生了。”
迎春讥讽的言语激起了惜春的愤怒,也在一旁道:“正是这样,都是贾家里面的骨血,凭什么就是不让环儿进学的。”
黛玉拍了拍探春的肩膀柔声问道:“环儿的事情你可有跟舅父提过?”
探春摇摇头,道:“我哪里敢说,何况一年里又能见着几次爹爹。”
那贾政忙于朝政,又因为那些个规矩,父女之间便是居于一个屋檐下也是难得碰面。黛玉心中深恨这些规矩,想着那林如海的作为,比对之下,更是不齿。忽而冷笑起来。
“有什么说不得的,我便去代你说一下。”
探春激动地抬起头,似是不敢相信的样子。问道:“林姐姐这是要帮环儿找个师傅?”
不过探春的动容只持续了一瞬间,想到黛玉也是寄居在贾府,就算上面宠爱也不能做贾府的主,只要王夫人来个背地里使坏又是有什么难。又垂头丧气起来。
“林姐姐也是不必费心了,太太本就不待见你,要是你再管了环儿这事,回过头来还不知道怎么恨你呢。”
黛玉轻轻一笑,道:“你是怕我找了舅父,舅母却将这账算到环儿头上,在环儿那里计较吧?”
探春被黛玉一语说中心事,臊的红了脸去。黛玉也是不在意的样子。
“你可是不必不好意思的,好歹环儿是你的亲弟弟,你紧张他也是必然。只是你却不用担心那师傅的问题?”
迎春皱了眉头猜测道:“难道姐姐竟然是要自己给环儿选师傅。”
惜春撇了唇,道:“太太那脾性,怎么肯?”
黛玉成竹在胸,一点胜算在心中,“舅母固然是不肯的,可若是上了那王府里面给了阿哥当侍读,我料想着舅母也是没有办法。”
黛玉这话分量极重,须知那些个天潢贵胄子弟,身边的侍读都是极贵的人物。哪一个不是世家大组里千挑万选的、只因为这些人可是要日夜随着皇子贝勒在一处,会有极深的感情。
探春听了这话大大欢喜,又有些忧心,问道:“林姐姐,那皇子阿哥的陪读可是要皇上准了。”
黛玉算是极有把握,心里面将那些个王府里的人儿走了一遍,想起了一个来。
“这你倒不必担心,我看着那十六阿哥年纪极轻却是极有能为,现在已是封了贝勒。我可以去皇上那里求道恩旨,让环儿随在十六阿哥身边学习。虽说不是正经的老师,但是那府里也是多了谋士,让环儿多好学一些,一星半点就足够受用了。”
黛玉这一番算盘极好,明面里让贾环去给十六阿哥胤禄明堂正道当个侍读公子哥肯定不行,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但是若是让贾环去那里当个属下,暗地里再找了贝勒府里面那些谋士好生教养,加上胤禄的本事,教出来的学生又是能比这府里迂腐的书生差到哪里去。
探春听了黛玉这样的安排计较,心中大为感动,再也想不到贾环竟然还有这样的造化。随在皇子身边读书,那该是多大的脸面,前途也是极不可限量。
心里顿觉的多年的隐忍忽而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将来也是极有可能过上好日子,不枉了多年的委屈。再看着黛玉诚挚的眼神,探春一个猛子扎到黛玉怀里,痛哭起来。
“林姐姐,我该是怎么谢你的。”
黛玉搂了探春到怀里,隐隐有些感慨。
“你又是何必谢我,我们好歹是姐妹一场,在这个家里,唯独你们几个还是比较清白的人儿罢了。”
屋子里火炉燃烧,庭院寂寥,大有悲凉的意味。那三春的心里却是像极了有一个热球晃荡这似的,心里怎么也冷却不下去。
那一日里,固然是因为袭人的事情引出了贾环的缘故,后来也是听了人说,贾母最终屈从在宝玉的撒娇痴缠之下,饶过了袭人,仍旧留在宝玉房里。只是大大的告诫一番。
三雪都在抱怨贾母不该如此折了黛玉的脸面。长此以往下去,又该有多少眼高手低的奴才不把黛玉放在眼里。然而,黛玉却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事实上,黛玉早就知道贾母会心疼宝玉的。宝玉虽说不上进,依旧是贾母疼了那么多年的掌中肉。外孙女和嫡孙子比在一处,差的也是一个小小的分量,然而就是这个分量,让贾母便有了取舍。
贾母心中心心念念的是贾家的荣华。宝玉是贾家日后的一个传人。黛玉自知虽和贾母亲近,在世俗的评断里,仍旧是林家的血脉。说来说去,不过还是一场男尊女卑的戏码。
黛玉可以理解贾母的作为,也不愿再去理会袭人一个无知的过客。现在在她的心里,有着更紧要的事情。那就是贾环前途的荣光,那可是关系到了探春母子三人的未来,黛玉说什么也是不肯慢待的。
这一日了的晚上,因为白天一场年里的初雪,丫鬟婆子们都极为紧张的在各个房里检视着。一应器具都是要弄好。否则这眼看着冬日里寒意的肆虐,若是冻着了各房的娇娃便是大大的不妙了。胤祥便是趁着各房里都在忙碌的时候悄悄进来黛玉的屋子。
黛玉那时候正在刺绣,清秀的脸庞在烛光下闪烁,一点星辉灿烂皎洁。白玉细致肌肤映射出一丝朦胧。胤祥从窗外跃进,几乎要被这样的似水柔情化掉心肺。
自打听见了熟悉的咕咕声,黛玉就知道必然是胤祥又偷偷的过来了。那胤祥生性爱玩,初次来看黛玉就是从房顶而入,又是学了鸟叫,后来每次都是用着同样的招数,乐此不疲,只让黛玉觉得他还是如同孩童一般。
黛玉站起身子,唇瓣柔和,不慌不忙的往面前的杯子里满满的斟了一杯热茶。再抬头时,面前已是多了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摇了摇头,黛玉将热茶递到胤祥的手下,皱眉看着他肩膀上化到衣服里的雪水。嗔怪道:“十三哥,你总是这样,天这么冷,竟是不知道披了斗笠吗?”
胤祥就着茶水喝了一大口,这才舒服的靠在软椅上,很是不羁的样子。
“我一个男儿丈夫,哪里要注意那么多规矩。”
黛玉素知胤祥不在乎这些东西,从来也不管那皇子身份的尊贵,只好懒得与他争辩,直接问道:“十三哥又是从我窗户里跳进来做什么?”
胤祥并不回答,反而摩挲了下巴,仔细的看着黛玉,半晌之后,才笑道:“果然是又长了一岁,我这妹子更加清丽无双了。”
黛玉一愣,有些没有明白过来。胤祥好笑的在黛玉额头上弹了一下,道:“竟是不知道自己快做生日了吗?”
胤祥说完,便从自己得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雕工极为细腻,递给了黛玉。黛玉接过一看,发现上面的却不是清朝的手艺,而是西洋的油画手法,看样子,还是大师的手笔。顿时惊呼起来。
“这不是西洋的玩意儿吗?”
胤祥看了黛玉的吃惊,很是得意的样子,骄傲的道:“我就知道你不同那些个千金,必然是喜欢这样稀罕的物件。”
“十三哥,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还不简单,我不过就是到江浙一带找了几个行海的铺子,托他们在那边给我订做了一个,听说这玩意还是会唱歌的,你快打开听听,喜欢不?”
“十三哥……”
黛玉望着胤祥兴奋单纯的笑脸,心里忽然有点淡淡的哽咽。面前的胤祥说的这样简单,但是黛玉却明白绝非如此。而且,这还是定做的。
康熙时期的清朝,虽然是跟海外也有了不少的交际,但是这样的音乐盒子却不是便宜货色。而且这盒子乃是上等的桃木所制,出自中土。胤祥必然是找了人先做了盒子,再送到国外去请人在里面绘色,配件。这样一个来回,便要所耗费时,更不用提上面还有细细绘制了的异国风情。
黛玉明了,胤祥必然是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就坐到这一切,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胤祥是在初识她之后,就即刻令人做了这个东西。
霎那间,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袭上心头。但是黛玉却是不愿意弄明白这种想法到底是什么。只是看了胤祥,神色极为怔忡。
胤祥被黛玉如剑的目光给震慑住,似乎窥觊了全部隐秘的心思,神情一慌,差点将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这样的忙乱却是更加证实了黛玉心中的猜测。
然而,这样的彼此了悟在一瞬间都是被胤祥和黛玉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永远的埋藏下来。他们或许都明白了什么,甚而都有着各自想要证明的急迫。只是胤祥和黛玉都明白,这点想要证实的冲动远远比不上他们心中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更加无法越过此时的那份安宁美好去。
因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默,黛玉便也率先的松了一口气。大方的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个黛玉前生早已看过千百次的娃娃,白色的洋装长裙,站在一个原木的顶端尽情舞动,和着里面有淡淡的声调散发出来,氤氲而悲伤。
这本该是再不稀罕的物件,却让黛玉着实的感动。前生经历了千百次的普通因为这一个时空的匮乏和一个皇子隐秘的爱恋变得无比珍贵起来。
黛玉真诚的绽放出一个笑容,食指擦过娃娃上面的柔软的毛发,看着胤祥,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十三哥,谢谢你。”
胤祥的笑容如同暖春,明媚如初,淡淡的道:“妹妹喜欢就好。”
黛玉了悟出其中的默默付出,不愿再多说撕裂别人的伤口,关上了盒子,转移了话题。
“十三哥,你跟十六阿哥可是有交情的?”
胤祥没想到黛玉会问到这个问题,很是疑惑的道:“你问这个却是做什么?”
黛玉这才把答应了探春的事情都跟胤祥说了一遍。胤祥皱皱眉头,道:“十六弟亦是知道我并未在养蜂道的人。”
这句话说的隐晦,但是意思极为明白,若不是心腹。这个时侯,怎么敢让随便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黛玉也是依稀记得那胤禄和胤禛之间的关系,这才选上了他。
黛玉贝齿一露,喜道:“这便好了,如此就有劳十三哥去给十六阿哥说一说,将环儿带在身边,好好调教。”
胤祥却是回复了那洒脱的江湖样子,赖道:“倒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这个事情你明明可以找了四哥,他在十六弟面前却是比我有分量多了。”
黛玉没好气的丢过去一个眼神,道:“你明知道四哥是好久才能来了一次的,何苦又说话来逗我。”
那胤禛毕竟是个有家室的王爷,不比着胤祥是在暗处,行踪极为自在。就算胤禛想着夜夜做了梁上君子,还要看那王府里面的人是不是全是知情识趣的家伙。
胤祥更加上心的凑了过来,挤兑道:“这可奇了,我可是听说四哥这段时日都是睡在了书房里面,又没有什么福晋的问题,如何还能少了来,难不成竟是你不想见的?”
黛玉脸面一红,听着胤禛在书房里过夜,心里也是有点甜丝丝的滋味。害羞道:“四哥在不在书房里住着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胤祥哈哈一笑,挑了桌上一个水灵灵的梨儿一口咬下,含糊道:“有没有关系你自是知道。不过那贾环的事情还是有点子问题。”
黛玉正了颜色,关心的道:“有什么问题?”
胤祥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十六弟一向和这府里没有什么交际,如何能无故的把翰林大人的庶子带到身边。再说十六弟现在是管着兵部的事情,他身边的人,皇阿玛可是极为注意。”
听了胤祥这话,黛玉便有几分明白,只看着胤祥,笑道:“十三哥这个意思,不过还是要我去求一道恩旨。”
胤祥点点头,道:“我可是听说皇阿玛极喜欢你,你要这么一个恩旨也是不难。何况上几日里,我还听四哥说,皇阿玛记挂着你的生辰,是要招你进宫的。”
说完了这话,胤祥顿了一顿,笑的很是鬼祟,整个人凑到了黛玉的耳边。
“你若是进宫,四哥必然也是在的,你不妨问问,他这段时日,为何总是孤枕独眠。”
黛玉听完这话,羞得几乎要跌到地上去,嘴里不断的嗔道:“十三哥,你真真是没个正型。”
胤祥却是见了黛玉的样子,极为高兴。哈哈一笑之后,眼神中又闪过几丝落寞来。心口一阵阵翻腾,好不容易压了下去,看看外面的时辰,这才道:“时辰也是不早了,我这就走了。你交代的事情我必是会办好。”
黛玉点了点头,走到柜前拿了一把油纸伞出来,递给胤祥。
“这天气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下雪,十三哥好歹也注意一点。”
胤祥心头一暖,拿了伞越到窗上,依旧暖洋洋的笑着,道:“放心吧,总是还有个妹子让我担心,你十三哥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一个利落的身影便消失在苍茫的天地之间。黛玉清楚的看见那个外表开朗的背影下隐藏了几多惆怅,几许奈何。
次日里,黛玉方才起床,便有贾母身边的鸳鸯过来问安,顺道将黛玉请了过去和贾母一块吃早茶的。
黛玉随着鸳鸯一道前往,三雪自然是跟在身边。那鸳鸯瞧着三雪小心翼翼的神情,好似生怕黛玉是摔着哪里,不由得开口戏谑。
“瞧着紫鹃仔细的,雪雁雪鹭倒也罢了,那是林姑娘家生的丫鬟,你却是跟了林姑娘这么些日子,也很有点感情了。”
雪痕一面注意着状况,一面淡淡的道:“不过就是个奴才,既然老太太给了我家姑娘,我自然是要尽心的。”
鸳鸯因笑道:“这话在理,我们做奴才的可是要尽心,守着本分,不能总像那些个没脸没皮的胚子一样,丢了自个儿的颜面。”
黛玉和三雪听了这话,都知道鸳鸯必然是在说了袭人,袭人和鸳鸯原来都是在贾母身边伺候。感情也是极。,只是后来袭人给了宝玉,也就变了性子,整日里想着要当宝玉房里的姨娘。鸳鸯志气颇高,极为倔强,看不上袭人也就是正理。
鸳鸯后来倒也没有说什么话,在前面一路行着,到了贾母的房里,探手打了帘子。让着黛玉进了屋子。
贾母房中很是热闹的样子,不仅三春都在,连宁国公府的尤氏和秦可卿都是一道过来了。自然也就少不了那王夫人和薛姨娘母女。
贾母正和依偎着在身边的三春笑着说些什么,宝玉也腻在一旁,看上去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身红绿的绸子,脂粉气极重。
贾母见了黛玉进屋,连忙笑道:“我这丫头来了,可是正说着你呢。”
黛玉有些不明所以,凤姐儿却是迈了一个大步子,将黛玉领到了贾母的面前。道:“真真是老祖宗疼妹妹的,这么一大早就叫了我们来商量着要好好的给你做生辰呢。”
黛玉这才明白这么多人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推却道:“外祖母不用为我忙活的,黛玉不过是一个小娃子,做个生辰如何能铺张。”
王夫人早就对于贾母这般兴师动众不满。想着自己嫁到府中十数年。因为那侍奉翁姑的规矩,自己也没有过了一个正经的生辰,如今黛玉寄居在贾府,贾母却反要大张旗鼓。又想着以前贾敏在贾府里金尊玉贵的模样,着实不服气。
王夫人看了黛玉一眼,道:“既然大姑娘也是不愿意过生日的,如今家计也艰难,不妨就是由着她们几个姐妹吃喝一顿便是罢了吧。”
贾母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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