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仍低着头,低声道:“舍不得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也不忍耽误了他的终身幸福,所以,让两个人都痛苦,还不如让我一个来承受吧。”
水月儿点头道:“也好。妹妹,你可得好好跟他说。我这个弟弟,我也是了解的。他是个拗性的人,等闲也不听人劝的,认准了的理儿,便是天塌下来,他也只认那个理儿。”
元春点头:“我知道。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水月儿便叫宫女准备笔墨纸砚,亲自磨了墨,候着元春写信。
元春想了想,只写了四个大字:“委曲求全”
水月儿伸头看了这四个字,有些怀疑:“溶弟看了这几个字就能听你的?”
元春一笑,道:“不能。我再写一首词上去,就成了。”然后在旁边写了几行小字。
水月儿一看,原来是秦少游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脸上就带笑了,“这词的意思我明白。你写这些,不是更让他牵挂了吗?只是如今也顾不得了,先诳诳他,跟梅小姐成了亲再打这个饥荒吧。行,我就把这个叫人带出去给溶弟吧。妹妹,你这字还写得真好,比我们家原来的薄记先生写得还好呢。诗也作得好,不愧是宫里的女秀才呢。也难怪皇上和溶弟喜欢,连我都有些动心呢。”一边说,一边把写的信收好了。
第一卷 三春争及初春景 8、姐妹重逢互诉衷肠 鸿雁传情难解相思2
8、姐妹重逢互诉衷肠 鸿雁传情难解相思2
元春有些脸红,道:“姐姐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女史,禁不起姐姐这么说的。”
“我说的是真的。皇上在我面前也曾提起过你几次,傻子也听得出来,皇上那是对你真上心了。我看哪,你和溶弟的事,还真是不大能成呢。论理,我是该向着自己弟弟的,但好歹你也是我一见如故的好姐妹,说实话,我觉得你还不如就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给自己博一个风光荣耀的封号和地位,可不好?”
“姐姐,你别劝我了,妹妹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只是,我就不明白,你也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你就不拈酸吃醋?反倒还起劲的给自己的丈夫找别的女人,你说,你心里到底想什么?”
水月儿叹一口气,道:“唉,皇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丈夫,后宫佳丽三千,我要吃醋,能吃得过来吗?还不如自己放宽心了。你是我的姐妹,你得宠了,对我并没有威胁,我们还可以相互照应帮衬着,有什么不好呢?总比皇上喜欢了别的女人,让别的女人得了宠,得了势,最后把我压下去,说不定还要想方设法地害了我,要好得多吧?我来这宫里虽然只有三年,还是依靠了祖上的功勋得了这妃子的封号,但我也早看到别的嫔妃们的争斗,那是不见血的厮杀呀。所以,姐姐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姐姐在这宫里也没别的可靠的人,心里始终没底。如今妹妹来了,姐姐心里也算有了一点点依靠和支撑。皇上爱不爱我,我倒不关心,反正只要我不得罪人,我这丽妃的位子就稳稳的。只是这宫里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没一个知心的朋友,我这心里才碜得慌呢。”
“姐姐放心。不管妹妹今后怎么样,妹妹一定会支持姐姐的,帮着姐姐的。”
“那就好。姐姐也放心了。这样吧,有机会,我会让溶弟进宫来,和你见一见,也解一解你们的相思之苦。”
其实水月儿还是小女孩子的心性,她并不明白给元春和水溶私下牵线的后果,一时同情心泛滥,只当游戏一样。但元春早听兰朵儿说了宫内很多凶险的事情,是以步步为营,不敢轻易犯险,此刻见水月儿这样一说,忙道:“妹妹谢谢姐姐的好意。只是姐姐千万别这么做。不能因为妹妹一个人,就让姐姐和溶哥哥以身犯险,也不能让我们两家人为我一个人担风险。我和溶哥哥的事,还得听天由命,只看以后上天如何安排。有缘自会再见的。”
水月儿赞道:“还是妹妹考虑得周全。所以呀,我这个性子,顾前不顾后的,在这宫里,还真有些应付不来。要是妹妹真安心在这宫里,还真能给姐姐多拿拿主意呢。”
“姐姐放心。妹妹既然已是身在宫中了,等闲也出不去。不如就暂且安心在这里住着,以后再看吧。所以,要是姐姐想妹妹了,就派人来领我进来就成。我这样的身份,倒还不能随意进出你这兰蕊宫呢。”
“妹妹有这心就很好了。这样吧。我让人给守宫门的人说一说,只要你来,不用阻拦,也不用通报的,直接放进来见我就成。这样你就可以随时来见我了。你可得时常过来,我天天在这里,没个说话的人,都呆腻了。”
“要是姐姐愿意,妹妹就常来。只是皇上要是在这里,妹妹来冲撞了,只怕不好吧。”
“妹妹不用担心的。皇上在我这里也只是说说话,并没什么的。皇上一直说我心性单纯,说话直爽可爱,爱跟我说说话。所以有时气闷了,就来找我说说心里话。其实在这兰蕊宫歇宿的时候并不多,我来这里三年了,也只承他临幸了十来次而已,那还是最初刚来的时候的事了。这两年他最喜欢在杨贵人那里歇宿,我这里皇上也只偶尔留宿,给我留一点颜面罢了。”
“那个杨贵人是个什么人?皇上怎么那样宠幸她?”元春有些好奇。
“那个杨贵人呀,原来只是一个宫女,因为长相美丽,性子又乖巧伶俐,偶尔被皇上看上了,先是封了答应,后来才慢慢升为常在,最后封为贵人。听皇上说,杨贵人很会侍候男人,他有些离不开她呢。你也知道,宫女出身的,最多只能封为贵人,这是宫里的祖制。不然,皇上早把她封为嫔妃了。”
元春听了,不免心生不满:“这皇上既然有了这可意的人儿,干嘛还要选秀女啊。不是又把这许多好人家的女孩儿白白葬送在这皇宫里了吗?”
水月儿笑道;“好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这是祖制,皇上也不能违例的。还有,皇上至今无嗣,五年前那个张贵妃倒是怀了龙种,只可惜难产死了,龙子也没保住。太后娘娘心里急得很,只想多进秀女,让皇上宠幸,只盼能早得子嗣呢。所以,这选秀女如何能免?另外,皇上也还年轻,心性不定,今儿个心在这里,明儿个心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妹妹你自己也看见了,他便是如何宠幸杨贵人,心里却另有算计。我也看出来了,他在你身上用的心就不少了。况且,皇上这两日也正忙着让新封的答应、贵人们雨露均沾呢。便是皇上不愿意,太后娘娘也会安排的。妹妹,你说,我还敢存下争风吃醋的心吗?”
元春叹了一声道:“姐姐能想得这样通达透彻,倒是你的福气。所以,妹妹也不想就把自己这一辈子的幸福寄托在这么一个毫无定性的男人的身上,其实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我都不愿意。”
“唉,不是姐姐扫你的兴头。你想啊,你进了这深宫,便是入了一个固若金汤的牢笼,插翅也难飞的。你便不喜欢皇上,又能怎么样?还不得一辈子耗在这里所以,你和溶弟的感情,姐姐同情归同情,却是不看好的。只是,姐姐还是很羡慕你呢,好歹你心里还能喜欢一个人,一辈子在心里念着他。我呢,以前也没见过什么男孩子,也没一个可以放在心上的,进了宫,就只见了皇上一个男人,不喜欢也得喜欢。可是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对他还真没有书上写的男女之间的感情那样,要死要活的,一天不见如隔三秋什么的。我和皇上,就只像朋友之间一样,不见也没什么,见了就说说话,说说他在朝中受了大臣们的气什么的,或是受了太后娘娘的教训什么的,有时也说说他对哪个嫔妃的看法什么的,平平淡淡,波澜不惊。他知道我不会搬弄是非,所以也很放心地跟我说这些。我看哪,皇上并不是把我当他的女人,而是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罢了,在我这里可以得到一点平静和安慰而已。在我眼里,皇上也算不上是丈夫,只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而已。”
元春笑道:“姐姐这样就很好了。妹妹想这样,还做不到呢。妹妹还真想把那个人忘掉,像姐姐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却也是办不到的了,平白地让自己心里受苦,多上一层折磨,有什么好?”说完,却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正说着话,却听外面传报:“皇上驾到”
元春一听便慌了,忙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妹妹不想和皇上撞见的——不知又会生出别的什么事来呢。”
水月儿忙道:“不用慌,妹妹就从后门出去吧。从这后面出去后,出角门——是平日里宫人们行走的路,再向前走,就到了来的大门那里了。”
元春忙忙地转入屏后,抽空回头,隐约看见轩辕昊天已经进来了,不敢再逗留,悄悄地出了后门,依水月儿说的,到了兰蕊宫的大门。抱琴也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人也不多说,离开了兰蕊宫,回砚香院去了。
倒是轩辕昊天进来,扶起迎接的水月儿,有些疑惑地道:“爱妃刚才和什么人说话?朕恍惚见得一个人影从后面去了呢。”
水月儿笑道:“皇上想是看花了。这样的天儿,风大,把纱幔子吹起来也是有的,看起来就像有人一样。或者,是牡丹她们晃来晃去,也是可能的。臣妾也没注意呢。”
轩辕昊天见水月儿这样说,也便不再理论,就这样含糊过去了。
不说轩辕昊天和水月儿说话之事,且说元春和抱琴回到砚香院,抱琴道:“小姐,皇上来了,那是好事呀,你正好可以和皇上见见面,亲近亲近,怎么忙忙地就走了呢?”
元春知道抱琴一心想让她在皇上面前得宠,却不知道自己和水溶的一段心事,便笑道:“这话可就说差了。你想啊,兰蕊宫是丽妃娘娘的地头,我在那里算什么?便是跟皇上见了,让皇上喜欢了,又置丽妃娘娘于何地?那不是把丽妃娘娘也得罪了吗?在这宫里,宁愿少一个朋友,却不能多一个敌人的,知道吗?不然,今后我们在这宫里的处境可更难了。仅是皇上喜欢还不够的。皇上也不会天天看着你,也不会事事为你想周全,在这宫里要平平安安过日子,不结交一些嫔妃搞好关系,不小心谨慎一点是行不通的。”
抱琴想了想,才点头笑道:“果然还是小姐思虑周全。我竟想不到这一层去。难怪在府里时,老太太和二奶奶都常夸小姐呢。”
元春见抱琴信了,一笑而罢。不提。
第一卷 三春争及初春景 9、洗衣坊秘访太师父 兰蕊宫巧醉万岁爷1
9、洗衣坊秘访太师父 兰蕊宫巧醉万岁爷1
(九)洗衣坊秘访太师父 兰蕊宫巧醉万岁爷
对于水溶和梅玲的婚事,元春心里虽十分不愿,但考虑到两个家族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不能抗旨,也只得劝水溶委曲求全。自从给水溶写了那首诗,元春心里便把这段感情放下了许多,后来又从水月儿处得知水溶已于腊月初二迎了亲,心里更是冷了许多。自此专心修习武功。
不知不觉时光逝去,岁月更替。
元春的武功也早已大成。
体内的那股内息,早已能收发自如,全身通体运行也毫无阻碍。运在足下,轻轻一点地,身子便能轻轻松松升上一丈多高,且能落地无声。
点穴功夫和剑法,也操练纯熟。
此时,抱琴也略知元春修习武功之事,毕竟时时贴身侍候,要不察觉也难。元春也便告诉她,这只是自己按那两本武功秘笈练着玩玩,反正闲着无事。抱琴也都信了。
仙儿脸上的疤痕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平复淡化,但始终还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仙儿偶尔也会对镜流泪。元春看见了,便教她在脸上画彩妆,用胭脂水粉和口红等化妆材料,在疤痕上修饰,画出美丽的图案。
仙儿依样画之,后来手法也纯熟了,天天能自行修饰自己的容貌了,看上去,倒也真是光彩照人,娇媚可人。
有了自信,心境也便开了。仙儿服侍元春也便更是尽心。闲暇之余,也愿意跟着元春到砚香院去,看看书,写写字。仙儿也很聪明,一点就通,元春也乐意教她。一段时日下来,仙儿肚子里也装了不少学问。
在这期间,宫里也发生了不少变化。沈从容升为德妃,韩依雪升为瑞妃,殷红桃升为淑嫔。白婉仪和秦玉箫升为贵人,百里杜鹃和向春琳升为常在。
水月儿也曾请过元春去她兰蕊宫玩耍谈心,捎了水溶的一封信来。信中大意不过是相思之苦什么的,言及和梅玲成亲之事,也说是挂名的夫妻,并无夫妻之实。一心还是等着元春出宫去。元春看了,心下也颇感动,只是不能再传书信,怕落了别人的把柄。水溶的信,也被水月儿当场烧了。
轩辕昊天也偶尔到砚香院来,但也只和元春谈诗论词,并不言及其它。他只希望,元春能最终真正爱上自己,主动委身于他。可是元春似乎并没领会他的意思,毫无亲近的意思,这让他很是失望,却也只得在心里按住,心里也便逐渐有了一些不乐之意。
元春此时倒也平静了,别无多想。一日练功后,忽地饮水思源起来,想起太师父在宫里,便生出探望之心来。
这日午后,宫内人等用过午膳,便都歇下了。烈日当空,谁也不愿在外面行走的。
元春先躺了一会儿,见抱琴歪在榻上已睡着了,仙儿靠在门边睡眼朦胧地打着盹,便轻轻起了床,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她早已打听好了洗衣坊的位置。一路走来,倒也无人盘问。
到了东北角上一处所在,元春便看见一所大院落,院门大大地开着,单从门外看,便看见满院子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晾着。元春知道这就是洗衣坊了,便走了进去。
迎面便遇上一个端着一个大木盆的女子,蓬着头,面目倒还清秀,却已有了沧桑之色。那女子见元春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便知有些来头,忙放下木盆,行礼道:“请问贵人来这里有什么吩咐?”
元春忙扶了那女子的手,道:“姐姐不用多礼,小妹来此是找这里主事的玉嬷嬷的。还想劳烦姐姐带一带路。不知行不行?”
那女子一听元春这么一说,便也知道不是宫里的主子,胆子大了一些,道:“哦,玉嬷嬷呀,此时只怕在房中歇息吧。我带你去。”
到了后院上房,那女子指了南面房门道:“那就是玉嬷嬷的住处。你去吧。我还得去晾衣服呢。”
元春走到门前,一个小丫头正坐在门口打盹。元春便不惊动那小丫头,毫无声息地向里面走去。
刚走到里面,一道红影扑面而来,元春忙轻晃身子闪了开来。但那红影却如影随行,贴身而来。元春忙又轻身闪躲。这才仔细看清楚了,那红影原来是一条绫带子。
那红绫带落了空,便“嗖”一声收了回去,只听一阵轻笑,一个声音道:“小姑娘身手不错,不愧是我步云门中的人。”
元春向发声处看去,只看见一位鹤发童颜,身着宫装的婆婆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红绫的一端。元春便知是太师父了,忙跪下,伏下身子道:“太师父在上,徒孙贾元春给您叩头了。”
磕了三个头,元春只觉一股大力托起自己腰身,也便顺势站了起来。这才仔细打量了太师父一番。只见太师父虽然头发白了,但脸色红润,没有一丝皱纹,长相端正,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个清秀佳人呢。
“呵呵,贾元春,原来你就是贾元春。过来,让太师父好好看看。”元春依言走过去。玉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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