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不屈吼啸着,两人再次疾扑,他只留下两招,这是最具威力,代表他的信心和尊严的一招,竟有五式之多。地上残雪狂旋激射,这简直不是肉与肉,骨与骨的接触,而是生铁和生铁,精钢和精钢的撞击。
磨切声不看而知是森森的白牙,“格巴”声乃是几乎不堪负荷的无涛力道自全身的骨节上爆出。宫不屈先天的自卑形成的孤癖和狠劲,此刻已充分表露出来,有如疯神对恶煞,拳掌如狂风骤雨,腿浪像绝崖落盘,“嗤嗤唰唰”声撕裂着气幕刀撕裂着人心。两人的衣衫,已片片楼楼在狂风中翻飞飘荡着。
一声尖啸,白芒电泻而过,自高凌宇的大腿上横扫而过,裤裂血出,深几及骨。在此同时,淡红寒焰如幻似真,眼前一花,窄刀已抵在宫不屈的心窝处。衣已破,刀尖刺在皮向上居然未流一滴血。
“回春刀法”之绝之妙之仁,就在于它玄妙无方,但却招招式式蕴藏生机。可谓仁人仁术,天下至学。
血在高凌宇的大腿上流溅,也在宫不屈的心瓣上流溅。左护法面色一变,闷声不响扑了上来,但宫不屈冷峻地道:“滚下去!难道咱们‘渔帮’丢的人还不够吗?”
左护急忙煞住,道:“帮主,姓高的也没占到便宜!”
“呸!”宫不屈吐了口唾沫,这工夫高凌宇已收回刀,宫不屈道:“在这三招之中,第一招本座点中了人家的肩颈之间,仅皮破见血,而目的却是咽喉,已偏了很多,人家却将本座心窝处的衣衫划破一个圆圈。老实说,人家居心至善,手下已经留情。第二、三招那就更不必说了。人家的心地如像咱们这样狭窄,本座此刻恐怕……”
高凌宇抱拳道:“宫帮主客气,在下也仅略胜半筹,为了救人,事不得已,宫兄请多担待……”
这工夫正好右护法急驰而来,乍见这景况,急喘中为之色变。不知谁胜谁败,两人的衣衫像卖零碎网子似的,而高凌宇更是血染下衣。
宫帮主道:“右护法,本座命你马上回帮,当众释放四大门派掌门人,且亲自送出三十里外,不得有误。”
右护法道:“卑职遵命,不过卑职是否可以与闻刚才所发生的事?”
宫不屈道:“本座要求高大侠提前对决,本座不敌,理应照约放人。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
右护法道:“卑职这就兼程赶回,帮主保重。”同时向高凌宇抱抱拳,回身疾驰而去。
宫不屈回过身来,目注远方,道:“左护法……”
左护法躬身道:“卑职在!”
宫不屈冷峻地道:“你身为护法,对本帮律法可还记得?”
左护法知道不妙,弓着的身子一直没有直起来,道:“卑职忝为护法,对帮中律令理应熟记不忘……”
宫不屈道:“那好,为泄私忿,欺蒙帮主该当何罪?”
左护法身子弓得更低了,道:“卑职如有过错,请帮主示知,以便卑职及时领罪,如无过失,也好申辩。”
宫不屈冷冷一笑,道:“你明知莲花对高大侠早有好感,只因高大侠对铁姑娘情有独钟,不假词色。此番铁姑娘不幸……临终托孤,莲花为了获得高大侠之垂青,据有孩子不放,她本可说出铁姑娘临终托孤的事,由于本性倔强,执拗而不吐。你却以为本座刚来金陵不知始末,离间挑嫌,意图借刀杀人,实则你早就中意莲花,唯莲花对你不感兴趣……”
高凌宇道:“宫帮主请看在下薄面,事已过去,不必追究。”
左护法仍然躬身道:“卑职知罪,唯帮主明知此事始末,却仍然和高大侠提早力博,这一点……”
宫不屈道:“如你能猜出本座的动机,可念你心思灵巧,且跟本座多年,从轻发落。”
左护法不由一喜,道:“多谢帮主法外施恩。卑职愚昧,哪知帮主胸中丘堑,但卑职素知帮主心地宽仁,对朋友更是尚仁重义,刚才故示盛怒而翻脸,看似无情,实则有倩
宫帮主仰首天空道:“说下去。”
左护法道:“据说高大侠遭遇了旷古甚少见的困扰,要面对一个既不能战而战又包败不胜的局面。然事实所迫,又不能坐以待毙,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可。帮主关心高大侠的未来一战的胜败契机,乃趁机将计就计,激高大侠全力施为,而不计个人荣辱,以便试探,估计高大侠和那魔头到底有多大差距,然后再设法援手。不知卑职有未猜错?”
宫不屈道:“想不到你素日心地较为狭窄,心思却极细密,本座确有此意,但也尽了全力,仍非高大侠敌手,看来高大侠近数月来必然另有遇合,武技精进不少,和那老魔之战,固然仍极凶险,却并非绝对无望,差距应不太大
高凌宇显得十分激动,兜头一揖,道:“宫大侠援手助人,别出心裁,高某感佩不已……”
这一战非但末加深双方的戾气反而加深了友谊。原来宫不屈此来金陵,早己暗中注意,获知铁梅心之不幸,铁夫人之被囚及高凌云之代兄以卵击石,视死如归,真正作到了兄友弟恭,感人肺腑。是以激于义忿,暗作决定要助高凌宇一臂之力。
由于对铁梅心的惨烈遭遇难以遣怀,对高凌云的故作邪恶隐蔽身份,明哲保身,待机而动,也十分折服。所以事后执意连夜到二人墓上去凭吊一番。
遣回左护法,二人来到墓地中。大地春回,墓上已生了青草,二人拜后,绕墓低徊,哀伤不已。
突然,宫不屈探手自墓上的冥纸上捏起一件东西,道:“高大侠,你看这是什么?”高凌宇接过一看,竟是一枚金簪,上面却缠了一根柳条。
高凌宇在手中一颠,就知道金簪是纯金的。两人望着金簪和缠绕了七八道的一根细柳条,再看看墓泥上画了三横,高凌宇道:“宫大侠,这金簪绝不是某人不小心遗落的,您的看法如何?”
宫不屈道:“在下也有同感。但到此地来的女人,可能除了舍妹别无她人,如果是她留下此簪,且缠以柳条,真不知道她要暗示什么?”
高凌宇微微摇头表示不解,道:“在下也想不通,且看看这金簪有无什么记号?”金替反面平滑,却刻有一个“华”字。
宫不屈道:“高大侠,‘华’字代表一个姓还是一个人的名字?不像是银楼的字号,您或者能猜出来吧?”
高凌宇略一凝思,道:“秦淮河上有位名歌妓名叫华素素,听说舍弟生前和她时有往还,但以舍弟那时的狂赌滥嫖作风,不可能交个风尘中的知己,人在人情在,人都死了,她不会前来凭吊而且留下金簪以示哀思吧?”
宫不屈道:“这也很难说,风尘中也不乏奇女子,如果令弟与此女一见钟情,而吐露心声,华素素敬慕令弟是一条汉子而私下深交,也不无可能,但留替于此,却非必要。会不会前来凭吊而遇上了危难……”
高凌宇微微动容,道:“宫大侠,你这句话提醒了我,咱们不妨大胆地假设一下,这柳条缠簪是暗示代表华素素,柳条代表一个人缠住了她。至于土上画了三横,可能是暗示三日内不以获救即有失节或生命的危险。”
宫不屈道:“高大侠,你猜得可能有道理,只是缠住华姑娘的人你能猜出是谁吗?再说,这墓地四周,到处都有各种草梗或其他蔓生植物,她为什么一定要用柳条缠住呢?”
高凌宇道:“过去舍弟手下有个叫柳怡斋的蓖片人物,身手平平,却阴险狡诈,专出馊主意……”
宫不屈道:“这就更可能了。用柳条缠住金替,可能暗示她已受姓柳的所制,咱们不妨找找看,印证一下咱们的猜测是否正确?”
高凌宇道:“宫大侠来此,是否另有公干,或重要私务,会不会误了你的正事?那小弟可就罪过了!”
宫不屈道:“高大侠,在下这些年来一直在帮中处理帮务,向往外面的海阔天空却抽不出时间,难得这次在此邂逅,正好在一起盘桓几日,走吧!如果这确是个特立独行的奇女子。是值一救的……”
大家全部出动,终于被孙七和李乾找到了华素素被藏匿的地方。而且知道那儿只有柳怡斋和三人护院。李乾道:“孙猴子,这下子你可逮着机会了!俺救华姑娘,你杀此贼为你的哑兄及铁姑娘报仇。”
孙七道:“小李,依我看,为了牢靠,还是通知高大侠和你师兄比较好些,如果再办砸了,咱们怎么交待?”
李乾道:“他奶奶的!俺就不信凭咱们两个,拾掇不了一个柳怕斋和两三个护院,咱们干了一档的窝囊事,非露一鼻子不可,像这码子事儿要办不利落,干脆拔根鸟毛吊死算咧!”
孙七毕竞不像李乾那么楞,道:“娘格细皮!别忘了飞得高跌得重的道理,救人的事马虎不得,既然有联络讯号何不先发出去,然后马上动手?反正他们赶到,咱们的风头已经出尽了!”
李乾道:“就这么办2你先发讯号俺下去拎那个姓柳的杂碎。各干各的,俺一听到这杂碎的名字手心就痒痒咧!”
孙七去放“双声”(发出两响,类似冲天炮,但在空中响了之后,还有火花冉冉降落,历久不灭,这也是爆竹之中较受大人及小孩子欢迎的一种。)
孙七连续放了三个,这工夫李乾已和两个护院干上了。以一敌二,尚可应付,但柳怡斋很诈,他绝不信只有李乾一个来了,所以李乾一露面,他马上派出一个护法去请韦天爵来。
孙七放完了“双声”,就去救华素素,自然就和柳怕斋拼上了,孙七的软剑有如一条毒蛇,婉蜒摆动候机而噬。但柳怡斋也不全是个空子,他的点穴额也颇有造诣,玩久了孙七未必能讨了好去。柳怡斋道:“姓孙的,柳爷擒住你就是大功一件,是不是救兵快到了?”
孙七道:“姓柳的,你这冷血作的孽太多了。娘格细皮!姓孙的是逮蛇高手,今天晚上跑不了你的。”
孙七手上加劲,接了三五十招,柳怕斋故意卖个破绽,孙七以为这小于只有这两下子,软剑全力送出,忽被点穴蹶粘上,突感不妙,但对方是个狐狸,哪容他撤招,点穴撅一搅,孙七腰上一麻,差点栽倒。
柳怕斋其快如风,点穴撅戳在他的“京门穴”上,道:“孙七,你的哑兄生前须你照料,死后也不能放单,柳爷干脆一个人情送到底,让你们兄弟来个大团圆。”
孙七道:“姓孙的死不足惜,但我相信你这狗贼的下场比我惨上千百倍……”“啪”地一声,柳怕斋以脚代掌在他的面前上蹴了一脚,道:“这辰光还有你动嘴皮子的资格吗?”
孙七厉声道:“拆那格娘格细皮!你有本事马上给我个痛快2别净是玩阴的。”
柳怕斋道:“把你拎回去可以领赏,活的和死的价码不一样。姓孙的,死亡对你来说,也太奢侈哩……”幻影如乌云庶日,瞬间到了柳怡斋身边。柳怕斋几乎猜得出是谁到了,收回点穴镢顺势扫出。
大概要诚心来个下马威,一把抓住了点穴镢,雄厚的内力顺着点穴镢传出,无涛的震动和高热使柳怕斋真如抖掉一条毒蛇似的松手疾退。
但不论哪一方面都相差不悬殊,仅一旋,已站在柳怕斋对面,以无比冷厉的嗓音道:“姓柳的,是什么邪魔附体,而使你失去了人性,时时表现你的兽性,对一个刚生产过的女人用那种惨绝人寰的手段,哦,只要你能说出理由,我就考虑减刑。”
柳怡斋知道,老爷子不在金陵,能对付高凌宇的只有韦天爵一个人,要不,唐继耀来了也成。在这两个未来之前,好汉不吃眼前亏,溜为上策,道:“高凌宇,柳某并非怕你,但要铁梅心逃走的可不是在下……
“呸!”高凌宇道:“我最恨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狼心兔胆的人!让你这东西活在世上,必然使太多善良的人受害而怀疑是否真有所谓天道在!”
柳怡斋鼠目滴溜地疾转,生命危在旦夕,他不能不想办法磨蹭时间,道:“高凌宇,小翠并没有死……”
对于小翠,几乎和梅心同样地关切,高凌宇道:“既然没有死,她的人呢?”
柳怡斋道:“这该自那天铁姑娘生产时说起……”
高凌宇厉声道:“别胡扯!休想拖延时间,快说!”
柳怕斋道:“小翠似乎是被人救走了。由于当时她被唐继耀的药物迷倒,当我们叫铁梅心逃走,正要去追她时,发现小翠已不见了……”果然被他等到了时机,首光射入风火墙的是韦天爵,后面竞有二十余人之多。柳怡斋趁高凌宇稍一分神,疾退一丈二三。
但高凌宇绝不放过这个使他抱愧终生,毒绝人寰的狗贼,几乎柳怕斋刚刚停下,孙七即已扑了上去。柳怕斋深藏不露,很会装熊,他以为把自己的身手隐藏一部份是有利无害的。过去曾受过伤而未炫露。
现在孙七要为哑兄报仇,左手软剑提着不用,一定要用自己的手亲自靡其心肺五脏,碎了其筋骨百骸,才能消解心头之恨,立掌平戳猛贯背心。但他绝未想到,柳怡斋早已有备,一扭一转,已到了孙七身侧,一把揪住了孙七的左臂一扭,“格崩”一声,臂骨立折。
孙七面色惨白,虚汗直冒,却不吭一声。知道这是个阴透了的家伙,却未能及早提防,这能怪谁?
这工夫李乾和那两个护院还在折腾,还一边大叫道:“韦天爵,李爷等的是你,今夜你带的人手不少,真正够资格侍候俺的人也只有你一个咧!”
韦天爵吐了口唾沫,这工夫跟来的二十八条大汉之中窜出一人,一泻而至,背上的跨虎拦都未撤下,赤着双手招呼了李乾十余环,揪住了李乾的衣领。
一阵轰笑传来,李乾道:“操你个老妹子!你是什么人乘人之危?俺没提防,你却净来阴的,奶奶的!不信放了手咱们另来,看看李爷甩不甩你?”数十人又是阵轰笑。
那边的柳怕斋乍见李乾也被逮住,像拎小鸡似的被提了起来,而韦天爵又带来了黄得功摩下的悍将“九天王二十八宿”立刻就硬了起来,道:“姓高的,你只出了不到半个时辰的风头……”
高凌宇是打定了主意,今天非废了这人面枭獍不可,“盘古旋”施展到极致,柳怕斋正要以孙七的身子作屏障,可惜还不够快,人家已到了他的左后侧,一手捏住他的右手腕部,他只好松了孙七,而高凌宇另一手只用了中、食及拇三指一捏一抽,“嚓”地一声,硬自柳怡斋的左腋下抽出了一根肋骨,连血带肉,完完整整。
这一手固然狠极惨极,但比起要刚生产的人奔逃而在后面猛追,眼见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足印要慈悲得多。
这一手震住了现场上三十多人,目光都集中在高凌宇手中那根肋骨上,就连拎着李乾的二十八宿之一及柳怡斋自己也都注目而视。尤其是柳怡斋过了一会才体到左腋下有如万虫噬嚼,锥刺刀切似的,低头一看,发出一声尖嘶。
几乎在此同时,人影再幻,一只手已伸了过来,“噗噗”两声,在柳怡斋的双膝上各戳了一个两寸多深的窟窿。几乎又是停了好一阵子,柳怡斋才发现自己是真正的废了,一旦发现就再也站不稳了,倒在地上瑟索一团。
如果二十八宿或韦天爵要出手阻止,虽然未必能救得了柳怡斋,至少不至两腿皆废,此人太阴诈,连同僚都不喜欢他。以致二十八宿有人想出手,韦天爵示意禁止了。
而此刻,拎着李乾的二十八宿之一,人高马大,臂部几乎有李乾的大腿粗,他狂妄而粗犷地道:“各位,人家毁了咱们一个,而且表演了抽肋骨、碎膝盖的绝活儿,咱们也不能装熊,让兄弟把他摔在麻石墙上喂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