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视线转过来，两个人赶忙向他礼貌笑笑。
“这两位是……”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吴州市市长邹一民同志，这位是云腾钢铁集团老总周岳同志。”
“余司好，贺处好。”邹一民笑得很得体，有一种官僚特有矜持。
“余司长好，贺处长好！”周岳表现就热情多，他带着谄媚笑容，伸出双手与余中华及贺朝阳分别握了握手。
“两位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吗？”闲聊了几句，余中华将话题引回正途。他这司长可是很忙，能给郑爱学挤出半个小时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余司长，我们是为了云腾钢铁吴州建设项目而来。”邹一民正色道。
“钢铁建设？”余中华与贺朝阳对视一眼，眼里有些疑虑。
梁副总理对某些行业扩建已经提出了质疑，邹一民这个时候提出上钢铁项目，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见余中华有些为难，贺朝阳接过了话茬，“建钢铁项目？环保总局那边批了吗？”
“这……”皮球一下子就踢了回来，邹一民干笑道：“还办。”
“现上面卡得很严，不如等环保那边批了再做打算？”
“贺处长，看您说，我们环评很就能下来了。”周岳见事情有点不妙，急忙过来给贺朝阳敬烟。
贺朝阳摆了摆手，道：“谢谢，我不吸烟。”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周岳被拒绝了，也不恼，笑嘻嘻地借着推拒动作坐到了贺朝阳身边，“贺处啊，我们云腾钢铁产品现供不应求，到吴州投资钢厂已经是迫眉睫事了，还望贺处和余司长能多多照拂，毕竟咱们也是为国家利税做出了一定贡献。”
余中华虽然是司里大管家，但是具体事务还要贺朝阳处理，是以周岳刻意将贺朝阳放了余中华前面。
他已经听郑爱学说了，贺朝阳余中华面前非常有面子，所以多巴结巴结贺处长绝对没有错。
“周总太客气了。”贺朝阳笑了笑，“委里对企业发展一向是很照顾，但是再照顾也要照章办事，周总说是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周岳一叠声地应了，面上谦恭笑着，心里却盘算着怎么能拿下这位贺处长。
昨天听陈少说这位贺处长可是老贺家子弟，不知道这位是爱钱还是爱色？或是有什么别爱好？
“我看那位周总有些眼熟。”周岳他们走了之后，贺朝阳对余中华说道。
“哦？你见过他？”
“昨天好像瞥见了一眼。”
“是吗？”余中华摇头笑道：“你记性真好。”
一个周岳自然是不被他们放心上，但是他们提出问题，却让余中华和贺朝阳很重视。
“你看吴州事怎么办？”余中华这话有些考校意思，贺朝阳虽然刚来发改委，但是一个官员不论身何处，该有政治觉悟可是一点都不能少。
“他们冒险。”贺朝阳正色道：“现国内钢材需求虽然呈上升趋势，但是只几大钢厂产能已经足够用了，钢厂，不论是小规模，还是像吴州这样大规模，都不能再建。”
余中华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前些天他被梁副总理召见时，梁副总理也是这个态度。现国内钢铁产能过剩，国务院正酝酿一轮宏观调控，吴州此时提出建设钢铁项目，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你有什么想法，写个报告出来。”余中华鼓励道：“需要什么数据，可以向研究院那边调取。”
写材料呈上去可是大佬们眼里加印象分好机会，贺朝阳很感激余中华提携，他恭恭敬敬地对余中华，道：“谢谢司长。”
从余中华办公室出来，贺朝阳脸上笑马上就消失了。
如果他记忆没有出差错话，吴州这个钢铁项目可是闹出了震惊全国大事件。
这个项目环保总局没批，发改委没有批，为了招商引资增加当地gdp，吴州给云腾钢铁大开方便之门，不仅协助他们完成了大范围征地工作，还大手笔地将整个项目化整为零，将整个项目分割成数个小项目，皖东省省内完成了审批手续。
难道是因为发改委碰了壁，所以才想到这个办法？
现吴州项目到底开工了没有？如果开工了，怎么阻止？如果没有，要想什么办法让这个项目彻底流产？
贺朝阳不好余中华面前表露未卜先知能力，他回了办公室，办公桌前坐了好一会儿，才拧着眉拨出了一个电话。
“贺处长？”肖木声音远远地传来。
“嗯，应州工作怎么样？凌市长身体还好吧？”贺朝阳关切道。
“凌市长身体很好，云应高速一期工程正搞验收，市长忙着接待省里验收团。”
“你呢？”
“市长没给我派工作。”
“那好，”贺朝阳点了点头，道：“你立即动身，去一趟吴州。”
“你把肖木调走了？”凌未是晚上回家后，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肖木走了也好，有肖木一边守着，他也觉得很别扭。
“我给你打过电话，是卓航接。”贺朝阳笑道：“你正忙着，我就先斩后奏了。”
“说什么呢，肖木本来就是你人，放我这里不合适。”贺朝阳爱护他心情他理解，但是肖木已经认贺朝阳当主人，贺朝阳就这么将人转手，还不知道肖木是不是有情绪呢。
“我让肖木去吴州了。”贺朝阳对凌未没什么可隐瞒，“今天吴州市市长带着一个钢铁公司老板到委里来，他们要上马一个钢铁项目，我怕他们私下里有什么动作，所以将肖木派过去探探究竟。”
“钢铁？”凌未吃了一惊，“现上面对上马钢铁是个什么态度？”
“宏观调控，暂停上马。”
“要控制……”凌未沉吟了下，道：“我今天见了云州市市长，他听说你调到了发改委，还想走走你门路呢！”
“他们不会也想上马钢铁项目吧？”
“恭喜你，答对了。”
“走我关系？你要和他一起来？”贺朝阳满怀期待。
“你意见呢？”
“热烈欢迎凌未同志到发改委规划一处视察工作，本处长五体投地等候老领导莅临。”
凌未被他逗笑了，“扯淡。”
“蛋就这里，欢迎来扯。”
这说是人话？凌市长脸色爆红。
“我累了，不跟你聊了。”
“领导……”某人拉了长音，撒娇道：“再跟我聊一会儿吧？要不咱上线，慢慢聊？”
凌市长想到那粉红色回忆，说什么也不应。
“唉，你就忍心看我孤枕难眠？”
凌市长眼里含笑，义正言辞道：“非常忍心。”
“喂！”不待贺处长抗议，凌市长已经挂了电话。贺朝阳看着断线电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家市长害羞了，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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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冤家路窄（）
“贺处长；里面请里面请。”周岳站兰庭会所门口，点头哈腰道。
贺朝阳下了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这位周先生就是那天跟陈少凡身后几位随从之一，他请自己到兰庭来消费可就有点意思了。
“周总好。”贺朝阳伸手与他相握。
周岳伸出双手与贺朝阳回握；态度非常热情。
“咱们进去吧；”周岳笑道：“郑司长已经到了；邹市长上面陪他说话。”
“好。”
凭周岳是请不动贺朝阳，不过有了郑爱学这条线；贺朝阳多多少少都要给些面子。
他周岳陪同下，进了兰庭大厅。
大堂经理看到他；楞了一下；待要走过来向他问好，却见贺朝阳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大堂经理也不敢擅自做主，目送贺朝阳上楼之后，他一路小跑着去找魏总。
“你说二少来了？”老魏听到这个消息，急忙站了起来。“他哪里？有什么安排没有？”
“我大厅看到二少，想上去跟他打招呼，但是他冲着我摇了摇头。”大堂经理将情况如实向魏总做了汇报。
“那就是装不认识？”
“二少像是来赴约，请客是从皖东来云腾钢铁周总。”
老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大堂经理见老魏又缓缓地坐了回去，小心翼翼道：“咱们装不认识是不是太失礼了？”
“不会。”老魏摇了摇头，道：“二少不会跟咱们一般见识。这样吧，你先下去，让饭厅那边人都留意些，别怠慢了二少。”
“是。”
老魏暗地里做了安排，务必让他家主子宾至如归，吃好喝好。
贺朝阳不知道底下人心思，随着周岳进了包厢，向坐主位郑爱学问好。
“郑司长好，邹市长好。”他笑得很从容，摆出了非常恰当姿态，既不高傲，也不自贬，颇有一些世家子弟风范。
郑爱学让他坐了左手边，笑道：“还没吃饭吧？邹市长可是专门请你。”
“邹市长太客气了。”
“能约贺处长出来可不容易，”邹一民笑道：“要不是郑司长面子大，可真找不到您。”
“我没有那么难请，”贺朝阳打着哈哈道：“下次邹市长到京城来，我一定设宴款待。”
“是吗？”邹一民闻言，笑得很开心，“那我可就不跟贺处长客气了。”
论级别，邹一民可比贺朝阳高两级，但是一个地级市市长京城算不上什么官，如果找不到门路，他可是连发改委大门都进不去，所以从另一个角度说，贺朝阳可是他要重点巴结对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气氛热闹了许多。
邹一民给周岳使了个眼色，周岳会意地凑到了贺朝阳身边。
“贺处啊，昨天您一下子就把我和邹市长报告打了回来，咱们这事就没有商量余地了吗？”周岳敬了贺朝阳一杯酒，眼里带了一丝期盼。
“周总说哪里话，”贺朝阳摇头笑道：“我刚来委里，业务上事还不是很熟悉，再说了，您那个报告，环保总局那边不批，我实是不能越俎代庖啊！”
“那等环保批文下来了，您这边就可以了？”
“打包票事我可不敢说。”贺朝阳踢皮球道：“我一个处长能做什么主，上面还有余司长呢。”
“贺处您太客气了。”周岳看出他推脱，但是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毕竟贺朝阳说得理，环保那边拿不下来，他这里费口舌都没用。
只是环保总局那边他也想办法运作，本想着能先把发改委这边拿下来好，没想到却碰上了个硬茬子。
郑爱学见两人谈话没有进展，端起酒杯笑道：“建钢厂是大事，哪是说两句话就能谈拢，来，喝酒喝酒。”
两人一齐举杯，笑着与郑爱学碰了一杯。
“邹市长，这人油盐不进啊！”趁着上洗手间空当，周岳皱眉对邹一民说道。
“别着急，郑司长说得对，哪有一次两次就能成事？”这一次能跟贺朝阳拉上关系就不错了，这个周岳也太心急了。
“要不我……”周岳做了个捻钱动作。
“你收敛点。”邹一民瞪了他一眼，道：“不是说这人是老贺家人吗？你明目张胆送，他能收？”
“可是昨天那陈……”
没说完，就被邹一民拽了把袖子，周岳闭上了嘴巴，但是心里还有些不服气，昨天那个陈少不也是京城一号人物，他给塞了十万好处，陈少屁都没放就收了。京城这些纨绔虽然自诩有身份，但是谁不爱钱？
老贺家门阀贵重，但是贺朝阳排行第二，现三十了才熬成个处长，听说以前是边远地区混日子。
这样人，能不缺钱？
可惜周岳被陈少凡之流蒙蔽了眼睛，以为京城纨绔都是陈少凡这样水平呢。他以为贺朝阳一直南平工作就是混日子，他就不打听打听贺朝阳南平都干了什么！
远不说，就拿严家案子为例，贺二还没回归，就各位大佬那里挂了号，被各个家族视为重点关注对象贺二少，能是陈少凡之流可比？可惜是，周岳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经验，又被陈少凡洗脑了一番，坚定认为贺二这场博弈中没占到便宜，要不然他好好镇长不当，跑回京城干什么？
还不是混不下去了。
邹一民给了周岳一句不要乱来警告，就回包厢去了。
周岳摸了摸衣兜，心说我就不信贺朝阳见了钱不动心。
十万块就能跟陈少凡吃顿饭，贺朝阳呢？二十万至少能约出来喝个茶吧？
他外面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贺朝阳出来。
“贺处。”周岳笑得很暧昧。
“周总还不进去？”
“刚才肚子有些不舒服。”周岳凑近贺朝阳，手中卡就要往贺朝阳口袋里塞。
“周总，干吗呢？”贺朝阳一把按住了他手。
“贺处，给夫人买点小礼物。”
“谢谢周总，”贺朝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不过不用了，内人不喜欢打扮。”
“贺处，您看咱们能认识就是缘分……”
周岳还待说什么，就听贺朝阳说道：“周总还有别事吗？没事话我先走了。”
“别啊！”周岳还要塞卡，就见一个服务员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有人来了，这礼自然就送不出去了。
周岳瞪了不长眼服务员一眼，刚要训人，就听服务员恭敬地对贺朝阳说道：“贺处长，钱主任问您什么时间能上去一下？”
钱主任？贺朝阳楞了一下才想到这个钱主任就是钱宁。
“钱宁呢？”
“是。”
“行，一会儿吃完了饭我去找他。”
说着，也不理会周岳，径自回包厢去了。
“这个钱主任是谁？”周岳拦住服务员问道。
服务员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哼！拽什么拽！”周岳不满地哼厢。
酒喝得差不多了，主食已经端了上来，这一场饭局没有任何进展，周岳不禁有些心急。
但是邹一民恭维郑爱学同时，不时地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
周岳心里憋闷，他皖东也算个人物，别说跟邹一民这些地市级官员称兄道弟了，就是一些省级干部面前也颇有脸面。
他是真想不明白，怎么皖东无往而不利自己，一到了京城就频频吃瘪呢？
“二哥，还没吃饱呢？”贺朝阳鱼翅捞饭刚吃了两口，钱宁就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
“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钱宁进来后，对着郑司长等人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就坐了贺朝阳身边，“今儿大剧院有演出，我等你去呢。”
“不去。”贺朝阳摇了摇头。
“二哥，帮帮忙嘛。”钱宁作揖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那玩意儿。”贺朝阳继续吃面。
“老爷子给票，我不去不行。”
“你家老爷子？”贺朝阳挑了挑眉，钱宁他老子找他去看戏？扯淡吧，逻辑不通。
“哥，二哥，亲哥……”钱宁看了看郑司长等人，拉下脸皮小声哀求。
“不去！”
两人还磨叽，只见郑司长好奇道：“朝阳处长，这位是？”
“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钱宁。”贺朝阳笑道：“现交通部督查室工作。”
“小钱吃饭了吗？”郑司长托大问道。
“吃了。”钱宁看了他一眼，礼貌笑笑。
“怎么？钱先生要带贺处长去看演出？”周岳笑道：“一定是很精彩演出吧？”
钱宁嘴角抽了抽，“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可是真想去，就是现买不到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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