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司马懿死死盯着陈蓦手中的竹策,怯生生问道,“敢问将军,这是做什么?”
或许是没有明白司马懿的意思,陈蓦莫名其妙地说道,“记录啊,怎么了?”
话音刚落,只见司马懿咽了咽唾沫,拱了拱手,讪讪说道,“这个……小可斗胆,敢问将军可是记录参与狩猎人员的收获?”
“对!”陈蓦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此名单一共四份,分别在我、夏侯元让、夏侯妙才以及此刻在天子身旁的荀尚,以记录所有参与者的所得猎物,既然你执意要退出,我自然要在名册写个零……有何不对?”
“不,不是不对……”司马懿连连摇头,随即咽了咽唾沫小声问道,“敢问将军,这份名册可是要递天子?”
“是递荀尚……唔,差不多,总之四份名册最终会交予天,取其中优胜者,予以赏赐……”说着说着,陈蓦好似是明白了什么,歪着头望着司马懿,似笑非笑。
或许是领悟到了陈蓦笑容中的深意,司马懿干笑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将军且慢,小可忽然觉得,就此退出实在是有愧于陛下信任,有愧于社稷,有愧于无缘此名册之英杰……”
“哦?”陈蓦脸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在望了司马懿许久后,将名册与狼毫笔收入怀中,静静地望着他。
可能是明白了陈蓦的意思,司马懿一路小跑,捡起了自己掉落的一石弓,又从起一枚箭矢,环首四望,寻找着猎物。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草丛旁,忽然蹦出一只兔子……
在陈蓦凝眉注视下,只见司马懿深深吸了口气,使劲全力拉开弓弦,看他那满脸涨红、双肩微颤的模样,陈蓦不禁微叹着摇了摇头。
“噌!”
只听一声弓弦之响,司马懿射出的箭矢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在飞过几丈远后,果然不出陈蓦意料地一头栽在地,别说射中那只兔子了,这枚箭矢距离目标猎物竟然还相差好几丈远……
“啪!”陈蓦无力地捂了捂额头,心中暗暗好笑,这是何等弓术!
正想着,那边司马懿也瞧见了自己的杰作,望着手中的猎弓长长叹了口气,随即转过头来,一脸为难地望着陈蓦说道,“要不,小可还是退出……”
“……”
不是,这就又放弃了?
这家伙也太没干劲了?
望着司马懿那为难的表情,陈蓦哭笑不得,在微微摇了摇头后,说道,“当真?”说着,他的手再次伸向怀中。
或许是瞧见了陈蓦的动作,司马懿面色微变,抬起手阻止了陈蓦,讪讪说道,“不不不,小可只是说笑,只是说笑……”
陈蓦又好气又好笑,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板着脸说道,“没有下次了!”
“是是……”司马懿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狡黠,低声说道,“将军,小可以为,也不见得所有名册内的人都要记录,总有几个将军不曾遇到的,对?”
望着这家伙期盼的目光,陈蓦哪里还会不明白,摇摇头彻底打碎了这家伙的期待。
“即便不曾遇到,待日落之后亦会清点个人所得猎物……”
“这……”果然,司马懿的脸露出了几分失望,在长长叹了口气后,在树下坐了下来,没好气地埋怨道,“其实小可并无意参与此次围猎,乃小可兄长执意替小可报名额,正所谓长兄为父,小可又岂能违背兄长意思?”
“是故对于兄长的话阴奉阳违么?”依在树旁,陈蓦颇为好笑地接过话茬。
不得不说,有些人哪怕初次见面便合得来,至少,陈蓦感觉眼前的司马懿很是有意思。
“不不不,绝非阴奉阳违……”司马懿连连摇头,急忙解释道,“只是小可不擅武艺,将军也见到了,小可臂力难开一石之弓,何谈狩猎?”说着,他抬起头偷偷望了一眼陈蓦,嘴唇微微动了动。
陈蓦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万人敌,眼力自是非同小可,他岂会看不到司马懿的小动作,还没等司马懿说话,陈蓦便摇了摇头,淡淡说道,“皇巡狩猎,岂同儿戏?——曹公有言在先,敢作假舞弊者,不论何人,重惩不殆!”
“呃,是么……”司马懿讪讪一笑,很显然,陈蓦一句话便说中了他的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懿舔了舔嘴唇,低声问道,“敢问将军,何许所得猎物,才算合格,不至于在天子面前大失颜面?”
或许是眼前这个家伙颇有好感,陈蓦想了想,犹豫说道,“以兔、禽为例,二十匹也差不多了,虽难以引人瞩目,倒也不至于惹人耻笑……”
话音刚落,便见司马懿瞪大眼睛望着陈蓦,难以置信地说道,“二……二十匹?”
望着他瞪大着眼睛的好笑模样,陈蓦心中暗乐,脸却不露丝毫异色,淡淡说道,“此间五十人,皆自幼习武,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二十匹兔、禽,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我要是你,便早早动身,要知道,此刻其他人大多都冲着虎、熊等猛兽而去,并不会太关注兔、禽,待些许时辰之后,猛虎猎尽,到时众人为拔得头筹积累猎物,你可是连兔子都打不到了……”
一句话就说的司马懿倒抽一口冷气。
“将……将军说的是,此事确实不得不防……”说着,司马懿正要起身,却忽然望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野猪,体型硕壮,粗粗估计不下三、四百斤。
多半是注意到了司马懿死死盯着那只野猪的举动,陈蓦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淡淡说道,“这只野猪,倒是能抵二十匹兔子……你要猎它么?”正说着,他转过头去,却见司马懿神色诡异地望着自己,连忙说道,“想都别想!将军身为当值将领,岂能助你作假舞弊?”
话音刚落,便见司马懿嘿嘿一笑,摆摆手笑道,“将军误会了,小可安敢如此?小可只是想问,倘若小可并不以弓弩擒杀,而是设之以计谋,可否?”
“计谋?”陈蓦愣了愣,不由想起了司马懿方才所设的那个绳索陷阱,在思考了一番后,点点头说道,“那倒是可以……总之我不会助你!”
“是是……”司马懿连连点头。
说实话,陈蓦确实有些好奇,好奇司马懿究竟想用什么办法猎获那只野猪,他正琢磨着,却见司马懿从起一块婴孩大小的石头,朝着远处的野猪丢去。
说来也奇怪了,用弓准头极差的司马懿,竟然一下子就丢中了那只野猪,只见那只野猪猛然站了起来,用凶恶的眼神瞪着司马懿与陈蓦二人,随即甩开四蹄冲了过来。
“它过来了哦!——你打算怎么对付它?”陈蓦带着几分揶揄说了一句,毕竟在他看来,司马懿的做法简直是愚蠢之极,然而,当他转过头去时,却愕然发现司马懿早已不在原地。
而这时,陈蓦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却见司马懿正吃力地攀着爬树干。
“这算什么好办法?”陈蓦不禁暗暗嘀咕一句,随即,他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蹄声,他下意识地转回头,却发现那只野猪正凶神恶煞地冲向自己,转眼工夫便到了自己面前,不由得,陈蓦有些傻眼了。
喂喂喂……
“将军小心!”已爬到树的司马懿舞着右手向陈蓦喊了一句,气地陈蓦恨不得将这家伙拽下来。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会不明白?
气归气,但是陈蓦丝毫不敢分心,毕竟野猪的冲撞力那可是不得了,尤其是这只野猪至少有三、四百斤,被这家伙撞一下,那还得了?即便有刚体护身,恐怕也要被撞断几根肋骨。
“喝!”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陈蓦深吸一口气,身体微蹲马步,双手伸出一把抓住了那只野猪两颗锋利的獠牙。
好家伙……何等力道!
心中暗骂一句,陈蓦大喝一声,双手一扭,借力用力,顺着野猪的冲力将其提了起来,双手紧握着野猪的獠牙将其拎起凌空转了几圈,继而陈蓦一声暴喝,将其狠狠甩了出去,只听轰地一声,那头被转地晕晕乎乎的野猪重重撞在树,顿时昏迷了过去。
“将军神力……”面对着陈蓦不善的目光,司马懿悄悄从树梢探出脑袋,讪讪笑着。
“……”陈蓦没好气地望了一眼司马懿,皱眉说道,“给我下来!”
“诶诶,小可这就下来……”嘿嘿笑着,司马懿从树爬了下来,抬脚踹了踹昏迷不醒的野猪,随即笑吟吟地跑到陈蓦面前。
望着司马懿那一张笑脸,陈蓦气不打一处来,在深深望了一眼司马懿后,没好气说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以计谋擒它?”
只见司马懿拱手一礼,笑吟吟地说道,“此乃祸水东引之计也!——将军方才言道,这头野猪足抵二十匹兔、禽,将军快快将其记录名册!”
“你!”陈蓦顿时气结,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摇头说道,“这头野猪乃被我制伏,不算!”
话音刚落,只见司马懿拱手施以一礼,正色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小可方才询问过将军,可否以计策擒它,将军道可以,是故小可行祸水东引之计……”
“说到底还是借本将军之力!”
“可是将军可以不出手呀!”
“你!”望着司马懿一本正经的模样,陈蓦气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出手?
不出手我就被它撞死了!
陈蓦没好气地看着司马懿,却见司马懿轻笑一声,正色说道,“懿之授业恩师教导,所谓良策,便是要用尽一切可利用之物,以添己方胜算,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小可不擅武力,单凭一人之力如何对付此物?而将军乃是力敌温侯吕布尚能不败的绝世猛将,既然有将军这等巨大助力在旁,倘若不加以谋划,岂不是愧对谋士之名?故,小可不得已要算计将军,望将军海涵!”
“你倒是有理了?”陈蓦气急反笑,但是平心而论,他却无法从司马懿的话中指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纰漏。
毕竟司马懿说得句句在理,一来,他并没有请陈蓦出手制伏那头野猪,二来,他确实是按着他所说的计谋行事,只不过这个计谋实在是……
深深望着司马懿,陈蓦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意有所指地说道,“真你了!——罢了,皆因我一时不察……就当是你所猎之物!”
“多谢将军!”正喜滋滋欣赏着自己战利品的司马懿闻言站起身来,朝着陈蓦拱手一记大拜,轻笑说道,“如此,小可斗胆请将军在名册添加一笔,好叫小可就此退出!”
“唔?”陈蓦愣了愣,在望了司马懿一眼后,似笑非笑说道,“怎么?没想着继续算计陈某么?”
话音刚落,便见司马懿转过头来,认真地说道,“此事可以不可再,一次尚可以玩笑对付,两次、三次,那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再者,小可本来就未曾想过要在此项狩猎中拔得头筹,方才算计将军,也不过是为了不叫家兄在天子面前失却颜面……”
“唔?”
不得不说,陈蓦惊讶了,因为他渐渐感觉,这司马懿并不是他所表露的那样毫无城府,相反地,此人有谋略、明世故、知进退……
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呢!
想到这里,陈蓦暗暗记在心头。
而这时,却见司马懿从怀中摸出两个酒壶朝着陈蓦摇晃了一下,笑吟吟说道,“小可此行偷偷带来两壶好美酒,眼下又得下酒好菜,不知将军可赏脸?”
闻着那股酒香,陈蓦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在犹豫一下后,忽然一拳砸向一棵树的树干,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棵高达两丈余的大树轰然炸裂,块块碎木溅地遍地都是。
继而,只见陈蓦从怀中摸出火舌子丢给司马懿,哂笑说道,“就当是为方才之事赔罪了!”
司马懿愣了愣,继而恍然大悟,轻笑着连连点头。
“是矣是矣!”
且不说陈蓦这边玩忽职守,与司马懿两人烤肉饮酒,虽说初次见面,却仿佛久识的好般其乐融融,而在天子那一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最新章节第8章惊变
第八章惊变
说来很奇怪,有些人明明只是初次见面,却可以互相引为知己,就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就如眼下陈蓦与司马懿,或许,这就是作为的相性。
也不知为何,向来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陈蓦,却与司马懿出奇地合得来,两人饮酒吃肉、畅言趣事,互吐衷肠,隐隐有着互为知己的迹象。
“希声,不瞒你说,懿此次来京,皆因家兄催促,否则,懿何以要来淌这趟浑水?许都……不稳呐!”司马懿轻叹着摇摇头。
哦,他口中的希声,指的便是陈蓦。
正所谓熟不讲理,鉴于陈蓦没有表字,不好称呼,是故,司马懿玩笑性地为陈蓦取了一个表字,唔,与其说是表字,倒不如说是类似于外号之类的昵称。
因为陈蓦的名字与沉默谐音,兼之陈蓦平时沉默寡言,是故,司马懿便取战国时楚庄王之典故,取楚庄王回复左司马的问话,虽不飞,飞必冲天;虽不鸣,鸣必惊人!'
因而,他为陈蓦取了这么一个不似表字的称呼,意为大器晚成、大音希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白了,就是隐晦地赞赏陈蓦话不多,但是所说的话都很意义'的意思。
说实话,陈蓦对于希声这个表字并不是很满意,但是鉴于司马懿对此颇为得意,他也就顺其自然了,毕竟,陈蓦对于表字并不是很在意,否则,以他如今堂堂征西将军的官职,难道还会少一个合适的表字么?
是故,对于司马懿用希声来称呼自己,陈蓦也是听之任之,毕竟在他看来,表字也好,名字也罢,都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这类称呼来称呼陈蓦,至少,至今为止,陈蓦默许的只有四个人,比如说叫他小陈的张飞,叫他小蓦的张素素,叫他大哥的刘辟,以及叫他蓦哥的张辽,除此之外,其他人大多以陈奋威、陈征西、或者陈帅、陈将军来称呼他。
或许是两人的心性相近,陈蓦与司马懿二人才相识不到数个时辰便互为知己,甚至于互吐衷肠,将平时藏在心中的一些烦心事也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是故,陈蓦倒也不在意司马懿这样称呼自己,毕竟他眼下也是直呼司马懿表字。
“家兄?莫非朝中议大夫、丞相主簿司马朗、司马伯达?”陈蓦带着几分惊讶问道,毕竟,司马朗在朝中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隶属帝党一支的他,年纪轻轻却极有才华,深得曹操以及太尉杨彪赏识,也正因为如此,曹操几次暗中招揽于他,想将此人从帝党一支招揽到自己麾下,是故,曹操授予了司马懿丞相主簿的实职。
“正是!”司马懿点了点头,随即轻叹一口气,摇头说道,“不瞒希声,家兄风头太盛,在朝在野,都有极高名望,不得已叫懿倍感压力啊……懿本不想进京,无奈家父早逝,长兄为父,是故,家兄之命,懿是不得不从,是故,前些日子才从河东来到许都……”
望着司马懿唏嘘自叹的模样,陈蓦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说实话,除了略微知道这司马懿是历史中晋国之父以外,其他事陈蓦并不清楚,在他看来,眼前的司马懿就好比是一个被兄长光环所笼罩而苦恼不已的普通人,根本不像是什么野心勃勃……
唔?
好似想到了什么,陈蓦古怪问道,“说起来,有好些人说仲达你野心勃勃?”
话音刚落,便见司马懿惊讶地望着陈蓦,诧异说道,“呃?此事你听说了?”
陈蓦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却见司马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希声且看!”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得陈蓦不禁有些傻眼,因为他看到司马懿的双肩不动,而他的头却可以径直扭向背后,不得不说,乍一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或许是注意到了陈蓦的吃惊的表情,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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