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起了刚才打斗之激烈,几乎随时随地,都有人惨叫倒地而死,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连自己也不能知道,当真是一只脚已跨进了鬼门关。
在那个时分,人人拼死苦斗,谁也未曾想到这一点上去。
但如今,一经通天禅师提起,各人的心中,不由自主都生出了一股寒意,一时之间,你望我,我望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通天禅师沉声道:“苍云,你带来的人,由你带走,速速离去!”
苍云老人面有不平之色。
但是,当他想起,不要说这位行径古怪的高人帮着群邪,就算他不帮的话,自己这方面,本来也已经陷入了绝境了!
所以他略想了一想,便觉得如果不离去,那实是愚不可及了。他吸了一口气,道:“老禅师,你这样做法,也只能暂时消灭了这场灾祸,日后武林之中,难道就会没有争斗了么?我们离去之后,难道就肯放过袁中笙,放过这些邪恶的奸人了么?”
通天禅师一阵大笑,道:“苍云你说得对,佛祖割肉喂鹰,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心,创教立义,到如今,普天之下,已有千千万万的信徒,但尚且不能止杀,不能使人停止争斗,我有何能,竟敢与佛祖相比么?”
苍云老人听了,不禁长叹一声!
他听出通天禅师虽是一面长笑,一面在说话的,但是心情却绝不会好过。
那自然是他看出,世上芸芸众生,你争我夺,相互残杀,实是永无止境之故!
当下,苍云老人也不禁心情黯然,一挥手,道:“各位请跟我离去!”
苍云老人此言既出,各正派高手,自然也已无话可说,各自身形闪动,一齐向外掠去。
群邪虽觉得自己本已占上风,就这样让众人离去,未免太以不值,但是通天禅师正如天神也似地站着,谁又敢妄动分毫?
转眼之间,三四十个正派高手,已经将伤亡的同伴带着,走得无影无踪。
袁中笙也欲趁机离去,但是费绛珠却一伸手将之抱住,道:“我们不能走,刚才苍云老人,还将你列为元凶哩!”
通天禅师也在这时,转过身来,道:“袁中笙,你是想留在这里,作异派旁门的盟主,还是想立即离开这里,你说?”
袁中笙忙道:“我绝不愿作什么盟主。”
通天禅师道:“那你就离去。”
袁中笙呆了一呆,道:“大师,此际我若是离去,那苍云老人他们,岂肯放过我?”
通天禅师道:“是啊,你进退皆难,左右不是,我看你如何是好!”
袁中笙的心中,本就茫然之极,这时再一听得通天禅师这样说法,更是迷悯,呆呆地望住了通天禅师,好一会才道:“求大师指点!”
费绛珠为人,极其聪明,而且,她早在被通天禅师囚在那石洞之际,便已听得通天禅师讲过,他要使袁中笙历尽苦楚,无路可投。
当初,费绛珠还不明白通天禅师这样做法,目的是什么。
而今,她听得通天禅师的几句话,已讲得袁中笙心中大是茫然,要通天禅师指点出路,费绛珠的心中,便陡地一亮!
刹时之间,她明白了!
她明白了通天禅师早已知道霍贝对袁中笙的阴谋,也早知袁中笙必然会有十分痛苦的经历,但是却仍然不加阻止的原因,就是为了要袁中笙有这一天,向他请问出路!
到那时候,通天禅师一定要他投人佛门!
通天禅师看中了袁中笙,要将他收作传人,这便是通天禅师的目的!
通天禅师可以说绝未曾逼迫过袁中笙,他只是对一切事情,袖手旁观,不加理会,听其自然,便造成了如今这样的结果。
费绛珠一想到了这一点,心中不禁大是焦急!
试想,她和袁中笙一见,便情愫暗生,其间经历了不知多少曲折,分而复聚,如今总算有了鸳鸯比翼之望,她如何肯让袁中笙身入空门?
她正想开口,催袁中笙离去间,通天禅师却已抢先开口,道:“佛门广开,佛法无边,人我佛门,无苦无恼,无愁无忧,众生极乐,普天同歌!”
通天禅师的那几句话,像是含有极大的魔力一样,听得袁中笙抬起了头,看他面上的神色,使可以知道他心中十分向往。
他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向前踏出了一步。
费绛珠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是大吃一惊,惊叫道:“中笙!”
袁中笙一呆,陡地站定了身子。
通天禅师立即又道:“心意不坚,终身愁苦。”
袁中笙道:“大师,佛门之中,当真无忧无苦么?”
通天禅师道:“无忧无苦,本是佛门要义。”
袁中笙听了,又慢慢地向前跨出一步。
费绛珠心中大急,连忙身形一幌,待要掠向前去,将袁中笙的去势拦住。
但是,她这里身形才动,突然觉得有一股奇强无比的力道,向前涌了过来。像是一堵无形的墙一样,将她去路挡住。
费绛珠心知除了通天禅师之外,世间并无人能以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道来挡住自己的去路,是以她只当通天禅师想要硬来,心中大惊,失声道:“大师,你——”
她只讲了三个字,已听得通天禅师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看袁中笙全然无知的情形,通天禅师所用的,分明是绝顶内功,传音人密之法。
只听得通天禅师道:“费姑娘,我知你必然阻我行事,若是你强来阻止,我也强行将他带走,如今,我们各凭口舌,看谁说得他心动,你看如何?”
费绛珠心知若要硬和通天禅师争夺,那自己万万不是他的敌手,所以她也来不及答应,便已道:“中笙,你上哪里去?”
袁中笙站定了身子,道:“大师说,唯有佛门,方是清静之境。”
费绛珠急道:“你别听他胡说!”
袁中笙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大师乃是一代高人,岂会骗我?”
费绛珠本来,极善口齿,可是她此际心中着急,一听得袁中笙这样回答自己,便知道自己一上来便已经说错了话。
她心知如今要说动袁中笙,非要动之以情不可,因之忙道:“中笙,你若是投入佛门,便再也不能和我在一起了,我们自黄山脚下相会,直到如今,方始武功有成,你难道如此绝情么?”
袁中笙听了,面上现出了一种十分呆滞的神情来,通天禅师立即以十分安详的声音道:“袁中笙,你已有妻室,又另恋他人,情爱滋味,想已尝透,它可曾为你带来无愁无苦之境?若不是当日你对师妹心中存有一分情意,跟着她胡为,又怎会受那许多苦处?”
通天禅师的话,在袁中笙的心中,起了极大的反应,袁中笙面上呆滞神情立去,而代之以十分活泼奇怪的微笑,他又向前跨出了一步。
这时候,袁中笙是在费绛珠和通天禅师的正中。
费绛珠几乎急得要哭了出来,道:“中笙,刚才我们若不是要和爷爷一起走,早已经远走高飞了,难道你认为和我在一起,反倒不如青灯古佛,夜夜罄声来得快乐么?”
袁中笙又是一呆,费绛珠又道:“实话和你说吧,通天禅师早已知霍贝陷害你的一切经过,但是他却不告诉你,有意让你去受这许多苦楚,要你心灰意懒,好去投入他的门下!”
袁中笙耸然动容,转过身来。
可是通天禅师在此际,发出“哈哈”一阵大笑来!
通天禅师并不说话,只是大笑,那使袁中笙感到,自己若是相信了费绛珠的话,那实是天大的傻瓜,他连忙又转回身去,却见通天禅师已转过身,向前缓步地走了出去。
袁中笙一见通天禅师向前走去,心中不禁大急,刹时之间,他这些日子来被人冤屈,身不由主,虽是一片正心,但是却一步一步,踏入邪途,心中无比的苦楚,一齐涌上了心头。
他是绝不能放弃这寻找宁静的机会的。
是以,他立即起步,追了上去,大叫道:“禅师等我,大师等我!”
可是通天禅师却越走越快。费绛珠也随后跟了上去,叫道:“中笙,你别胡来!”
袁中笙见过通天禅师只是不止步,看看已追出了里许,越追越远,心中大急,陡然之间,他心中一亮,叫道:“师傅等我!”
他这才一声叫出口,通天禅师的身子,倏地倒射了回来,握住了袁中笙的手腕,向前疾掠而出,去势之快,无与伦比,转眼之间,便出了费绛珠的视线之外。
费绛珠停了下来,她只是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费绛珠当然不会永远站着不动,群邪也会陆续离开崆峒山,霍贝和文丽两人的穴道,到了时辰,也会自行解开,武林之中的恩怨残杀,也不会停止,天翻地覆的大事,还是会发生,但是这一切,却已不在在下这部“慧剑情丝”之内了。正是:
斯人一去无踪
慧剑挥动情空!
这一部“慧剑情丝”,至此也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