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中笙当然不知道,霍贝此际的行动,绝不是为友舍命,而是他将袁中笙当作奇货可居,若是袁中笙一被人发现,他多少时候的苦心,就立时要化为一片流水,毫无收获了!
霍贝一跃而下,袁中笙连忙向下看去。
只见范玉云玄女剑一伸,喝道:“你是什么人?”
霍贝的面色,已恢复了镇定,却并不理睬范玉云,只是向费七先生,行了一礼,道:“费老前辈,费姑娘的下落,在下略知一二。”
费七先生大喜,道:“可当真么?”
这时,张青云和范玉云两人,各自身形一幌,已到了霍贝的身边,但是霍贝却看也不向两人看一眼,只是对着费七先生,道:“七太爷乃是武林前辈,晚辈如何敢以胡言乱语?”
费七先生的面上,现出了一丝欢欣之极的笑容来,道:“那么你快说,她在哪里?”
霍贝这才左右一看,道:“这里人多,却是不方便多说。”
袁中笙在树上,乍一见得霍贝说他知道费绛珠的下落,袁中笙也不禁一呆。
但是,他立即知道,霍贝这样说法,只是为了借费七先生的力量,带他离去。费七先生和霍贝两人一走,武当高手自然也不会再计较树上是不是另有他人了。袁中笙对霍贝这一份苦心,心中更是十分敬佩。
这时,范玉云已厉声喝道:“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树上作什么?”
而费七先生则道:“好,此处既不便说,我们且找一个方便说话处!”
他唯恐霍贝离去,一面说,一面已握住了他的手臂。费七先生固然是一个老奸巨猾之人,但是他为了寻找费绛珠的下落,这一年来,走遍了南北各地,用尽了心机,以他的神通之大,交游之广,竟是一点消息也得不到,心中实是着急,难过之极。
这时,他听得说霍贝知道费绛珠的下落,就像是一个将要溺死的人,忽然抓到了一块木板一样,如何肯让霍贝离去。
霍贝一见费七先生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臂,却是正中下怀!
因为他特意如此说的目的,就是要费七先生带着他离开去,再作打算。所以他连忙说道:“好。”
费七先生身形一幌,带着霍贝,便向前掠出。
然而,他才掠出了丈许,两条人影,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却也包抄了过来,陡地拦住了费七先生和霍贝两人的去路。
费七先生身子一凝,厉声道:“让开!”
那掠向前来,拦住了费七先生和霍贝两人去路的,正是范玉云和张青云两人,范玉云手中玄女剑一挺,剑尖向霍贝虚指了一指,喝道:“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说,你躲在树上作甚?”
霍贝并不出声,因为他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自己是根本用不着开口的,费七先生当然会帮他打发拦路之人的。
果然,费七先生立即一瞪眼,道:“笑话,武当派也当真横蛮得可以,这里又不是武当山,他躲在树上,有何不可,凭什么要向你们说原因?”
范玉云面色一变,玄女剑已扬了起来。
但是,就在此际,只听得一声长啸过处,一阵劲风,苍云老人,也已到了面前。
范玉云一见掌门师兄赶到,连忙后退了一步。
苍云老人精光四射的双目,向霍贝望来,道:“我们刚才所讲的话,你可曾听到了?”
霍贝的面上,现出了茫然之色来,道:“什么话?我刚才在树上打吨,听得你们讲什么话来了?”
苍云老人冷笑一声,道:“当真?”
霍贝笑道:“你们刚在讲些什么,这样怕我知道,难道是武当派的机密不成?”
苍云老人听得霍贝这样说法,而上的神色也不禁为之微微一变!需知他们刚才所讲的,的确是一项极度的机密!
因为,如今玄铁神手已失,武林中人,虽然知道玄铁神手是非同小可的宝物,但是不知它有什么用处,自然不会去舍命争夺,而且,就算偶然得到了,只怕也希望在武当派身上得到些好处,而送还武当派的。
但如果刚才他们师兄妹三人所讲的话,传了出去,武林中人,知道了那玄铁神手,竟然可以挽救一派劫运的宝物有关,那一定是舍死忘生,你争我夺,武当派得回玄铁神手的希望,更是渺茫了!
所以,以苍云老人之老练,听到了霍贝如此说法,面色也不禁微变。
但是他立即想到,霍贝若真是听到了自己的话,那一定是讳莫如深,绝不会这样说法的了。
而霍贝却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故意这样说法的,连苍云老人,也被他蒙过,倒是费七先生听了,心中一动,已知道武当派有什么机密话,落入霍贝的耳中了!
当下,苍云老人沉声道:“你既未听到,那是你的福气。”
霍贝笑道:“还好我在树上打了一个盹,要不然,你们要将我怎样?”
苍云老人“哼”地一声,并不回答,一挥手,张青云和范玉云两人,尽皆退了开去,费七先生一拉霍贝,两人向前,飞掠而出,转眼之间,便已掠出了里许。费七先生急不及待道:“如今可说了么?”
霍贝见四处十分隐秘,道:“可以了,七太爷,费姑娘已嫁人了,你难道不知道么?”
费七先生呆了一呆,道:“嫁人了?嫁给谁,不会的,她岂会不让我知道就嫁了人?”
霍贝道:“我照实说,若是你不信时,我也没有办法了。”
费七先生冷笑一声,道:“你最好照实说,但是我却也不敢深信,你们北崆峒十七峰妖人——”
费七先生才讲到此处,霍贝的面色不禁大变,忙道:“七太爷,你就算知道我的来历,又何必大声叫了出来?”
费七先生“哼”地一声,道:“你混入寿菊香门下,另有用意,我也知道,但是要你将费绛珠的下落告诉我,我也不来难为你。”
霍贝松了一口气,道:“费姑娘为了寻找袁中笙,不知听什么人乱说,说袁中笙已到了西域,她便只身追赶,到了天山脚下,和金大侠之子金小侠比武失败,便嫁给金小侠了。”
费七先生双眉紧蹩,道:“你说的金大侠,可是天山四鹰之中,金鹰金乐如么?”
霍贝忙道:“正是,如此门楣,也不辱没了前辈。”
费七先生奇道:“金乐如有儿子么?怎么我未曾听人说起过?”
霍贝道:“金大侠的儿子,一直在天山绝顶学艺,并未在武林中走动过,是以江湖上人,都不知有这样一个少年英侠。”
费七先生仍是不信,目光如炬,望定了霍贝,道:“此事发生在天山脚下,你如何得知?”
霍贝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在信口雌黄之际,早已料到费七先生必然会有此一问的,因之他连忙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不瞒老前辈说,我父亲、叔父,他们全来了,他们从崆峒启程,经过天山时知道的。”
霍贝这样一说,费七先生却是不能不信!
而且,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也不想再难为霍贝了。
因为费七先生的武功虽高,但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却也不是易惹之辈,若是他们全到了此处,他一人也是难以应付。
反正已得了费绛珠的信息,那又何必再多事呢?
所以,他一退开了之后,便说道:“你所说的若然不虚,我见到了费绛珠之后,定然多多谢你。”
霍贝道:“多谢前辈提携!”
他心中却在想,从这里去天山,何止十万里?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年来光景,过了这一年,自己早已在袁中笙处,学会了太阴真气功夫,还怕你费七先生么?他望着费七先生向前疾掠而出的背影,忍不住想要高声笑了出来!
直到费七先生飞驰而出,已看不见了,他才哈哈一笑,转过身,往回路掠去。
一路之上,他碰到了几处搜寻袁中笙下落的人,但全仗着机智,避了开去,不用多久,便到了那株大树之下,只见苍云老人等三人,早已不在了,他抬头向树上看去,已听得袁中笙低声叫道:“霍兄弟,霍兄弟!”
霍贝忙道:“你在树上别动,我就上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便窜上了大树,袁中笙握住了他的手,道:“霍兄弟,我……我实是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
霍贝淡然一笑,道:“苍云老人他们,走了多久了?”
袁中笙道:“你和费七先生离去不久,他们便也离开去了,我们快走吧?”
霍贝忙道:“不,如今方圆数十里内,到处都有人在搜寻你的踪迹,你万万走不得。”
袁中笙:“那怎么办?”
霍贝道:“照我想,他们找不到你,仍然会来这里集会的,那时,寿菊香也必然已得讯息了,就算寿菊香不派人出来,他们也一定会寻上门去的.他们一走,我们便可以离去了。”
袁中笙道:“霍兄弟,你说,北崆峒的人物,是不是会等得不耐烦?”
霍贝道:“不会的,我刚才还与他们之中的一个人见过面来。”
袁中笙大喜,道:“当真么?你可曾看到我的师傅?”说谎对霍贝来说,乃是家常便饭,尤其这时,袁中笙这样相信他,他要对袁中笙说上几句谎话,更是方便之极,他顺口道:“见到,他们对马大侠很好,就是不放他离去。”
袁中笙双手合什,道:“谢天谢地,只要能将师傅救出,我心愿也了了。”
霍贝望着袁中笙这一副傻相,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们两人,在树枝上又躲了一个来时辰,果然,已看到天工老人等人,从远处奔了过来,不到半个时辰之中,到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苍云老人、张青云、范玉云三人,也从东北角上,掠了过来。
苍云老人一到,便问道:“各位可有发现么?”
众人七嘴八舌道:“没有,这两个小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乱了一阵,有人道:“照我看来,袁中笙根本还在山中!”
苍云老人道:“何以见得?”
天工老人大声道:“是了,寿菊香已知我们要来,自然要多作布置,她一定是故意令袁中笙出来,伤了川东双侠,令我们四处乱找,她却可以从容布置!”
天工老人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他讲得十分有理,人人皆是怒形于色。
苍云老人双臂一振,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便去找她!”
众人齐声呼应,声震山岳!
袁中笙躲在树上,虽然知道众人一走,自己便暂无危险,但是他听了这等声势,面上也不禁变色,因为这些人,是终于要来打他的!
他不但面色苍白,连身子也微微地发起抖来。
霍贝忙道:“袁大哥,你还怕什么?只要他们一走,我们便可以以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霍贝又安慰地道:“你和你师傅见了面,武林中对你的一切误会,自然会慢慢地消除了。”
袁中笙只是苦笑,他想起如今自己在武林中的声名之坏,若是要改变武林中人的观感,那岂是容易之事?只怕今生今世,再无希望了!
他一想及此,不由自主,眼中热泪盈眶!
霍贝也不再去劝他,只是向前看去,只见苍云老人,天一叟、天灵上人三个正派掌门人,走在最前面,其余各人,跟在后面,天工老人断后,一行少说也有三十来个高手,浩浩荡荡,向前走去。
没有多久,这一行人,便已转过了山角,霍贝忙道:“袁大哥,我们快走!”
袁中笙也只得收起了心中的茫然之感,跟着霍贝,跃下了树去,霍贝拉着袁中笙,向前便奔,奔出了里许,来到了一个山谷外面,停了下来。
那山谷内,看去十分黑暗。
袁中笙停了下来,道:“他们就在这山谷之中么?”
霍贝忙道:“是,你一个人进去好了,我在谷中等你。”
袁中笙忙道:“霍兄弟,你为什么不和我一齐进山谷去?”
霍贝道:“一进山谷,他们见到你,便要你说出太阴真气的秘诀来,我在一旁,却是不十分方使。”
袁中笙忙道:“那怕什么?我的武功,难道还要瞒你么?”
霍贝一笑,道:“你或则不怕,但是北崆峒的高手,只怕不愿意让人知道太阴真气的秘诀。”
袁中笙想了一想,觉得霍贝所说,十分有理,他也不再勉强,道:“那你便在这里等我了?”
霍贝道:“自然,你不出来,我不离去。”
袁中笙向前跨出了几步,只觉得眼前陡地一黑,已经跨进了那个山谷之中。
从外面看来,那个山谷,十分黑暗,一跨了进去之后,更是黑得出奇。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可以看到的天空,像是一条带子一样。那山谷实际上是两重峭壁之中的一个绝壑!
袁中笙向前走出了三五丈,看看已来到了那山谷的中心处,仍未见有人出现,他朗声道:“北崆峒的朋友,可以现身相见了!”
他连说了两遍,除了两面峭壁,传来隐隐的回声之外,一点人声也没有。
袁中笙心中正在奇怪,心想难道是霍贝弄错了不成?然而,就在此际,他只听得身后,传来了“嗤”地一声响。
袁中笙连忙转过头去看时,只见身后,冒起了一股青碧色的浓烟来,那股烟,直冲半空,而在浓烟之中,则裹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碧色的衣服,身子又裹在一股碧色的浓烟之中,看来连须眉都是碧荧荧地,实是诡异到了极点。
袁中笙猛地吃了一惊,道:“你是谁?”
那人却并不出声,只是双臂一振,一股劲风过处,那股青烟,已自消散,他也向前走出了一步,双眼之中,异光闪闪,道:“你便是袁中笙么?”
那人不开口,样子已然十分可怖,他一开口,山于他讲话的声音,难听之极,更使得他的模样,看来令人心惊许多。
袁中笙见那人相貌如此狰狞,甚至头发也是碧闪闪,现身之际,又是如此诡异,不用说,一定是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了。
他连忙道:“不错,在下正是袁中笙。”
那怪人手舞足蹈,跳跃而来,口中还发出了一连串的怪声。
袁中笙看出,那人的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上,但是那人向前走来的势子,实在太以诡异可怖,是以令得他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那怪人又道:“那么,你此来是为了什么,也应该早已明白了?”
袁中笙点了点头,道:“不错,家师可是在阁下的手中么?”
那怪人点头道:“太阴真气的秘诀,你快道来。”
袁中笙身形一矮,盘腿而坐,那怪人也在他的对面,盘腿坐了下来。袁中笙向那怪人望了片刻,只觉得那怪人青面獠牙,叫人望了一眼之后,实是不想再望第二眼,然而,袁中笙却不自觉地,向那怪人望了许多眼。
因为,他觉出,那怪人的眼中,有着一股他看来十分熟悉的神采。
袁中笙望了片刻,实在忍不住,道:“阁下与我,以前可曾见过面么?”
那怪人“桀桀”怪笑起来,道:“别废话,快将太阴真气的口诀道来。”
袁中笙心想,自己也当真是多此一问了,那怪人的样子如此可怖,自己若是见过,难道会不认得么?所以他也不再多问,只是闭上了眼睛,将寿菊香授他的太阴真气口诀,一字不漏,一句句地讲了出来。
那太阴真气.乃是武学之中,极其高超的功夫,真气运转,别具一格,至阴至柔,有一些根本不为学武之士注意的小穴道,在练那太阴真气之际,却是关系十分重要之处。
袁中笙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他自己所学到的,尽皆讲完。他站了起来,却听得那怪人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