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笑道:“老虔婆,这次你合该多事,要找你的人多着啦!”说话之间,那七八骑也早已驰到,其中有青城派的人在内,一到便叫道:“就是这老贼婆后面的小贼!”
那中年人,直到这时才出声,声音十分慑人,道:“在那山谷之中,犯下滔天罪行的就是你么?”
他在讲话之际,两道凌厉无匹的目光,直视袁中笙!
袁中笙只觉得在他的眼光逼视之下,遍体生寒,不自自主,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中年人又一声冷笑,道:“既然敢作这样胆大妄为之事,如何又不敢认了?”
寿菊香回头向袁中笙望了一望,道:“中笙,怕他作什么,回答他!”
袁中笙木然道:“那是我。”
那中年人一声长笑,道:“好,答得干脆!”
寿菊香道:“自然干脆,在我门下的人,岂同等闲?”
那中年人沉声道:“你将他交出来,我们也不来与你为难!”
寿菊香一听,陡地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可以称得上惊人之极,那中年人和僧人,不自由主,向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那僧人的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是看来已经十分勉强。
那显然是他们两人,在寿菊香的笑声之中,听出了寿菊香的武功之高,已今非昔比,远在他们以前所知的之上!
的确,寿菊香的武功,和她当年在武林中走动之际,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年,寿菊香在武林之中走动之际,功力自然已经极高,要不然,她也不会获得天下第一女魔头这样骇人的称号了。
但是那时,若是要她面对着天山四鹰之首,金鹰金乐如,和五台派高手笑和尚,她心中也不免会暗暗吃惊,不会像现在那样,全然不将这两个高拗在心上,谈笑自如的。
她多年来因为走火人魔,四肢百骸,俱皆僵硬,所以蛰伏在高黎贡山之中不出的。若是她练的是别门武功,那么她既已走火入魔,武功自然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但是,她练的却是太阴真气。那太阴真气,乃是至阴至柔的武功,只凭息运转,来增进功力,就算不是走火人魔,练时也需静坐不可动弹。
而常人即使苦练,势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端坐不动的。
而寿菊香一上来,便走火入魔,她身子根本一点也不能动弹那就等于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随地,都在练功一样,所以这些年来,她功力进展之快,实是出人意料之外!
笑和尚和金乐如两人,本来就是见识极高的人物,他们一听得寿菊香忽然之间,发出了真气如此充沛的一阵怪笑声来,便不禁大惊失色!
寿菊香笑了,并没有多久,便戛然而止,道:“你们怎地将话反过来说?只要我肯不找你们麻烦,你们便要叫祖宗有灵了!”
五台笑和尚一摆手中禅杖,大叫道:“口说无用,且来见一见真功夫!”
他一面说,一面向金乐如使了一个眼色。
金乐如手探处,“锵”地一声,也已将腰际的长剑,掣在手中。
笑和尚的那一柄禅杖,全是精钢打就,重逢一百八十余斤,才轻轻一摆,便荡起了“轰”地一股劲风。而金乐如的那柄长剑,却又薄又轻“锵”地出鞘之际,带起了一下极其尖锐的劈空之声。
这时,两人心中所打的,全是一样的主意。
他们想,凭两人之力,光将寿菊香困住,那么,其余七八人,一涌而上,便可以将袁中笙捉住了。需知武林之中,消息传递,十分快疾。
但是在消息传递之际,总不免有些渲染,再加上霍贝所布下的陷阱,早已令袁中笙成为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武林高手自然不容许干下这等邪行之人,能逍遥法外的。
是以,金乐如和笑和尚两人,志在必得,务必要将袁中笙擒住。
他们两人以目示意,笑和尚首先发动,禅杖横扫,风声轰轰,已向寿菊香的坐骑击去!若是寿菊香此际,仍是全身不能动弹,那么她对于笑和尚的这一杖,可能也觉得难以应付!
因为笑和尚力大杖沉,这一仗横扫之力,少说也在千斤上下!
但这时,寿菊香的一条手臂,却已能活动自如了,她一见笑和尚的钢杖扫到,身子在马背之上一斜,一伸手,便去抓那禅杖。
笑和尚见寿菊香一出手,什么招式也不使,迳来抓自己的禅杖,心中不禁又惊又怒。他惊的是对方如此托大,必有奇能,而怒的是对方这样,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踏前一步,杖法已变,猛地向上一振,禅杖直向寿菊香的下颚扬去!
而他在变臂一振之间,又加了两成力道,杖风更是惊人之极!
而且,就在笑和尚杖法一变之际,金乐如长剑一挺,身形拔起,身在半空,手中长剑幻成了一道精虹,已向寿菊香顶门刺下!
那七八个在马上的人,一见这等情形,也纷纷跃下马,向前掠来,显然他们也已明白,如今抢上前来,将袁中笙擒住,乃是最好的机会。
袁中笙在马上,见了这等情形,不禁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才好。
但是,这样的情形,只是极短的时问。
电光石火之问,情势已变!
只见寿菊香的手臂一缩,翻手一掌,“吱”地一声,已击在禅杖之上,这一击之力,大得出奇,笑和尚发出了一声怪叫,身不由主,手中的禅杖,向上疾扬了起来。
恰好其时金乐如的一剑,正向上疾刺了下来。
禅杖上扬,撞在那柄长剑之上,只听得“铮”地一声响,金乐如手中的那柄长剑,竟幻成了一道精虹,飞了向半空!
看官,需知道这并不是说金乐如虚有其名,武功不高。而是笑和尚的禅杖在上扬之际,有不但有禅杖挥出之际,笑和尚双臂的神力在内,而且,还加上了寿菊香的一掌之力!
金乐如的武功固然极高,但要他力敌两人,却是万万不能,所以,杖剑相交,他虎口进裂,鲜血直流,长剑也飞上了半空!
金乐如长剑一脱手,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而且,笑和尚的杖势,还收不住,竟向金乐如的面门砸了过来!
杖风劲疾无伦,刹时之间,金乐如几乎连气都闭了过去。笑和尚眼看自己的禅杖,将要击伤好友金乐如,心中也大是发急。
只听得他大叫一声,硬生生地身子向后一仰,双臂一缩,想将那一杖收了回来。
但是,他禅杖上扬,乃是有着寿菊香的一掌之力的缘故,若是他敌得过寿菊香的太阴真力的话,禅杖也根本不会上扬的,此际,他硬想要收了转来,哪里能够办得到。
他身子后仰,双足硬抵在地上,但是那条禅杖硬向前拉去,两股大力一拉,只听得“卡卡”两声响,他小腿骨,竟因之双双断折!
他小腿骨一断,杖势仍未止住。尚幸金乐如的轻功,极其了得,在百忙之中,身子在半空之中,硬生生地扭了一扭。
本来,笑和尚的禅杖,是劈面门向金乐如劈来的,金乐如的身子的硬生生侧了一侧之后,那一杖便变成向他的肩头砍来了,“砰”地一声过处,将他的右肩骨,生生砸裂!
金乐如一声怪吟,身子直摔了下来,“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恰好在笑和尚之旁!
笑和尚金乐如望了一眼,两人尽皆苦笑!
而正在向前而来的那七八人.一见这等情形,都不禁吓得呆了!
需知道笑和尚金乐如两人,全是武林之中,一流高下。尤其是金乐如.乃是天山四鹰之首,武林中提起他来,谁不敬畏?
然而,如今寿菊香只不过坐在马上,略一抬手,两人却已身受重伤!
那七八人自度自己的本领,金乐如,笑和尚两人相比,尽皆不如,看到了这等情形,如何还敢向前来?
寿菊香见自己一出手便自得利,不禁得意得仰天怪笑了起来。
就在她仰大大笑中,忽地一人,悄没声地疾掠而来,掠过了那七八人的头顶,到了笑和尚和金乐如两人的身前,一俯身,已将两人,抓了起来。
那人一抓了两人在于.身子立即一转.向外疾掠了出去,这才听得他大叫了一声,道:“快走!”
那“快走”两字,尚自在半空之中,摇曳不绝间,那人已挟着金乐如和笑和尚两人,掠出了七八丈开来,去势之快,当真罕见!
泰菊香虽在仰天大笑,但是也已知道,眼前生出了变故。
只不过当她低下头来看时,那人已在十来丈开外了。寿菊香也不禁一怔:好快的身法!她问道:“中笙,那是何等样人?”
袁中笙见问,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惭愧!
因为那人究竟是何等样人.由于他现身,退去,总共才只是电光石火一眨眼问的事,所以他竟不曾看清那是何等样人!
他顿了一顿道:“我未曾看清。”
寿菊香“嗯”地一声,道:“且让这两人,多活几天!”
这时候,那七八人,已纷纷上马,马蹄声骤然而起,但寿菊香怪叫一声,纵马追了上去,她和最尾的一人,相隔也有两三丈的距离,但是,当她衣袖,向前疾挥而出之际,狂飙乱卷,却有三个人,从马上倒撞了下来,死于非命!
寿菊香“哈哈”大笑,还待再赶上去。
袁中笙在后面见到这悄形,不由得心胆俱裂,连忙追向前去,道:“师傅,这些全是无名小卒,伤他们作甚?”
寿菊香“呵呵”大笑,道:“说得是,你和文丽两人前去,将他们尽皆杀了,我替你们押阵。”
袁中笙本来,是想寿菊香不要杀戮太过,因为这时虽然是寿菊香在出手杀人,但是整个事件,却是因他而引起的,武林中人自然会将所有的血债,一齐算在他的身上的!
可是,袁中笙却未曾想到,自己一劝寿菊香,寿菊香反倒令自己前去杀人!
袁中笙呆了一呆,道:“师傅,这……”
寿菊香怒道:“还不去作甚?”
文丽一拉袁中笙,道:“小师叔,咱们快去!”
两匹马向前飞也似地奔了出去,前面还有五匹马在飞奔,其中的两匹,忽然停了下来,不再奔逃,那两匹马上的人,正是青城派的弟子。
袁中笙一见那两人停了下来,心中更是为难,但文丽却已呼啸一声,手在马鞍上一按,身子已离鞍而起,同时,手中寒霜剑青光一闪,已向一匹马上的青城弟子,疾刺而出!
那青城弟子,滚下鞍来,和文丽打成了一团。
另一名青城弟子,则怪叫连声,向着袁中笙疾扑了过来。袁中笙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能不发掌相还。
这名青城弟子的武功,却十分不济,和袁中笙一对掌间,便腾腾后退了两步,口吐鲜血,坐倒在地!
袁中笙乍叹了一口气。他又伤了一名青城弟子,这一次还是他亲手伤的!
虽然,是那名青城弟子先扑向他的,但是,有谁会理会这个要点呢?
那名青城弟子,坐在地上,猛又跃了起来,但是,他却已没有力道再向袁中笙发招,只听得他怪叫一声,拔出佩刀,反手一刀,便已自刎!
袁中笙见那人竟如此刚烈,心中好生敬佩,他闭上了眼睛,不忍看那人惨处之状。而这时,文丽显然已占上风,只听得她连声怪笑,陡然之间,又有一下惨叫之声,传入了耳中!
袁中笙睁开眼来看时,只见那名和文丽对敌的青城弟子,胸前鲜血泉涌,已然倒地而死!
寿菊香慢慢地策马前来,直到此际,方始到了两人的近前。
她略点了点头,道:“杀得好!上马!”
文丽一笑,翻身上马,又向前疾奔而出!寿菊香和袁中笙两人,跟在后面,三骑又向前飞驰而出,这一天,直到夜晚,并未发生什么事故。
泰菊香一路之上,已将太阴真力的修练口决,一点一点地授给袁中笙,看来,她绝未怀疑袁中笙对她的忠诚。
袁中笙的心中,乱到了极点, 他虽然知道寿菊香的太阴真力,乃是一门极其高超的武功,但是他却却没有心思去记那些口诀,他只是随口而应而已。
第二天,又有几起人来阻路,但却全是武林中二三流的角色,只不过使枉死城中.多添了七八条冤魂而已,怎能阻得住寿菊香?
第三天,第四天,竟没有人来阻路,他们却听得传说,武当、峨嵋、青城三派,已定在武当山下,召开天下英雄大会,谋求对付之法了。
寿菊香听到了这个消失之后,得意得呵呵大笑,因为这个大会开下来,自然是各派联手到滇南来找她,那正是她所希望的事。
在滇南高黎贡山中,就算她的武功没有如今那么高,她也有许多办法可以对付敌人,何况此际,她的功力如此深湛!
但是,当袁中笙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他却整整三四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本来,天下知名乃是一件好事,但是,这时他的名,却是污名,秽名,臭名,淫名!袁中笙只觉得心头无时无刻,都像是有千百枚烧红了的铁刺在刺着一样!
文丽则一路上嘻嘻哈哈,不断对寿菊香谄媚,讨寿菊香的欢心。
在开始的几天中,寿菊香对文丽不怎么理睬,但文丽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只是曲意奉承,有几次,文丽讲的话,实在太以肉麻,令得袁中笙几乎难以听得下去,只得掩耳疾走!
然而文丽说来,却是一本正经,仿佛即使达摩老祖,张三丰祖师再世,也一定会以能拜在寿菊香的门下为荣一样!
看官,需知世人,自来爱听阿谄之词的。虽然明知讲的人可能言不由衷,但是听在耳中,也觉得十分舒服,十分受用。
因之,到后来,寿菊香对文丽的态度,已然大大不相同了。但是文丽巧妙地提出了好几次,要拜在寿菊香的门下,却都碰了钉子。
文丽也不知道寿菊香是什么意思。她唯恐得罪了寿菊香,便什么都得不到了,因此也不敢再提起来。
一路行来,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因为他们此去,是远赴滇南的,所以走到后来,全是些蛮荒不毛之地,武当、青城、峨嵋三派的武林大会,究竟开成怎样了,他们也是一无所知。
那一天中午时分,寿菊香在翻过了一座山头之后,向前一指,道:“你们看!”
这时,他们还在山顶之处,向前看去,只见前面脚下,乃是一片平阳之地,有好几条水势十分湍急的河流,流水生着白花,奔腾向东流去。而在那片平地之后,乃是莽莽苍苍的一片山影。
那一片山影,远远地望去,势至雄伟,难以言喻。
他们这一路南来,不知曾经过了多少名山大川,但是像那么雄伟的山影,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文丽忙道:“师祖,这便是高黎贡山么?”
寿菊香道:“是了,明白此问,我们就可以到了!”
文丽忙道:“师祖,难怪武林中人人皆说你是世外高人,你看我们一路前来,可有见过那样雄伟秀奇的山河么?”
寿菊香微微一笑.显然对于文丽的奉承,心中感到十分得意。
文丽轻轻一碰袁中笙,道:“中笙,快到目的地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袁中笙苦笑了一下,茫然道:“是啊,快到目的地了。”
他一面说,一面回头向后看去。他是想看看,厉漠漠和霍贝两人.是不是带着师傅和冯大侠夫妇来到附近了。
如果已经来了的话,那么他心中还有一丝寄托。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将他们三人救出之后,那么自己立即离开高黎贡山,反正这里有的是荒山野岭,难道还不能不见世人,了其一生么?
袁中笙这时,年纪还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