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诧异了一下,才欢喜地说道:“这感情好,我们夫妻许久未见到他们,珀儿更是记不得几个哥哥的样子,他们过来正好一见,也让他学学哥哥,好好读书。”
程长清补充:“另外也叫他见见未来的姐夫。王家老十不过十四,便得了贡生,这般的天赋,便是放在山东这圣人之乡也是不多见的。”
提起程心珊的婚约,柳氏不像以前反映那么大,可是听程长清这么夸赞王家老十,她心中也不舒服,总觉得对不起女儿,草草率率就将她许了人。“老爷既然这么说,那便是厉害的。这官宅有些子小,几处屋子都住了人,他们几个小子倒是没地方住了。老爷觉得是让珊儿几个挤一挤挪出二间屋子,还是在旁边租赁屋子好?”
程长清没看出柳氏情绪不高,他还沉浸在家中次子得了会元,长子要带着次子以及未来的女婿来齐州游学的巨大喜悦中,听到柳氏的问话,认真的建议道:“不如在旁边另租赁一间吧,免得约束了他们。先将好好收拾一番,另外派些机灵的下人过去伺候。我也不过白吩咐一声,夫人办事一向是妥帖的。”
柳氏笑道:“也不是白吩咐,我是妇道人家,不了解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喜欢,不如老爷多出出主意,也好让咱们的会元住的满意。”
程长清调侃道:“夫人学识也是不差,家长里短,知道多可不少,这方面我却是赶不上的。”
柳氏轻捶程长清,“我说珊儿促狭的性子从哪里来,原来是学了她的好爹爹。”
程长清轻笑两声,两人嬉闹了一顿,看着倒是感情极好的样子。
一夜温柔,第二天程长清带了一身的满足去衙门,他的下属右参议许政通见上司一脸的高兴,说道:“大人可是路上捡了银子,才笑了一早上?”
程长清在齐州任上两届,这些下属都是跟他许久,所以上下属关系很是想得。他听徐政通打趣,笑着答道:“许兄管着这布政司的钱粮,可是钻到了钱眼去了,若是在路上能捡着银子,论理也该是许兄捡着的。”
徐政通说道:“那既不是这等好事,为何大人如此开心?”
“到没什么,只是犬子春闱得了会元,如今要游学到齐州,我许久未见他们,想到他们近日便到,十分欢喜。”
徐政通在心中好笑,后面一大段怕不算什么,那一笔带过的“犬子得了会元”才该是值得欢喜的吧?难得布政使这样稳重的人,遇到儿女的事也是不能免俗。作为下属,自然得满足上司炫耀的心思,徐政通带着惊讶地说道:“竟是会元?一省里多少的考生,江南又是文昌之地,竟得了会元,大人真是教导有方。”
程长清免不了说两句谦虚的,然则心中的自豪怎么掩饰不住。他又说道:“家中几个孩子都要过来,另外还有世交之子,到时候要到处走访的,怕是要麻烦许兄的爱子招呼几个孩子了。”
“那是自然,正好也让那不成器的跟会元学学。”
说了几句闲话,程长清跟着幕僚很快办了公,他在齐州呆了两任,事情都是做熟了的,不过半个上午便能将一天的事情了结。程长清思议,如今正是农忙过后,贸易异常活跃,市集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如去查看一下可有什么问题。
跟着程长清的是山东布政司的左右两位参议。三人轻装简从,去了最繁盛的东大街。齐州地处北地,却离京中不远,行政位置重要,另外这里土地肥沃,物产富饶,百姓勤勉安分,是难得的好地方。程长清看大街熙熙攘攘,百姓衣着干净整洁,路上少乞丐,摊贩们叫卖热闹,心中涌起满足感,他这几年励精图治,对公务上心,修水利、道路、桥梁,完善律法,整治了一些不法之徒,对着齐州的安定祥和也是有所贡献的。
既然程长清自己都难免自得,两个参政更是知趣了,左参议曹慕良长得矮胖,嘴巴却灵活,先起了话头:“属下有幸跟着大人六年,看大人将这偏僻之地治理得民熙物阜,真是与有荣焉。”
徐政通自是灵活之辈,虽好话被曹慕良抢了先,却也不甘示弱,接道:“慕良兄真是道出我的心声,能在大人这般于社稷有功被圣上多次嘉奖的人手下做事,真是我等福气。”
程长清笑道:“尔等过誉,咱们三个共事多年,这齐州的大好景象,自是我等布政司所有官员的功劳,绝非老夫一人之功,莫要再说些锦绣言辞,若叫人听见了,只以为我们几个在自吹自擂。”
徐政通笑道,“哈哈哈,大人言之有理,既如此,咱们就好好看看这热闹的景象。”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前行,不过半刻却遇到一堆人拥在一家商铺前面,又隐约听到人群里传来的叫声,周边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这卓天强真是嚣张,青天白日便敢强抢铺子,仗着姐夫当了知州,在这齐州城里为非作歹,真是目无王法。”
“若叫我说,也是那徐家的掌故是个女子的缘故,女子便该在屋子里绣花,跑出来做生意,活该受人欺负。”
听了这两人争论,程长清三人脸上闪过尴尬,还以为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呢,这刚走了几步便有人为非作歹了,真真打脸啊。程长清格外恼怒,因他在山东呆的久,与齐州的世家差不多能达到一种默,平日里相处也愉快,可恨这齐州知州马柳成,因家中是本地的大族,任是官阶了低了许多,却行事多有顶撞,对他下的政令敷衍,又贪得王法,不知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如今又纵亲枉法,真真可恨。看王阁老的意思,怕是还要将他在齐州留一任,若是如此,该是好好整治这齐州知州一番,也好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若要整治马柳成,怕是还要从这卓天强入手了。
程长清主意已定,行动上也不落后,示意两个衙役开路,三人挤到了前面,只听这卓天强嚣张地说道:“你今日里想签得签,不想签也得签,如若不然,我便让你徐家牢底坐穿。不止这铺子,便是你,我也要纳进府里做妾。女人便该好好在家里生孩子,跑出来做什么生意?你若带了铺子嫁给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真是想的美好了,不仅想白得了铺子,还想得人,程长清转过头瞧这铺子掌柜怎么说,不想却觉得格外眼熟。他记性好,回忆了一下,便想起这个是玥儿约到府中的朋友。
这一手好算盘,被算计的正主自然是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只听徐文兰恨声道:“好意我心领了,文公子这样的人我徐文兰高攀不起。文兰家中父母早逝,为了老祖父和幼弟,便是辛劳一些也无碍。这齐州城偌大的地方,多少的繁华地段,文公子既是家中亲戚做了高管,选哪里做首饰铺子不容易,便是在知府衙门门前开了也没人说什么,何苦与我这女子为难?”
卓天强气焰更盛,“臭xx,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声好气让你挪了铺子你不挪,真等到家破人亡你便知道我文某人的厉害。走,我等这xx来求我,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将这铺子唰唰踢了好几脚,卓天强才带了人扬长而去。
随着卓天强离场,慢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百姓也纷纷散了,这程长清一行人一直等到最后。
徐文兰看到程长清,连忙跪倒在地上:“程大人?今日里让大人见笑了。还请大人替民女做主。”
程长清示意府衙将她扶起来:“起来吧,我们都听到了,与你无忧。齐州出了这等恶霸,倒是老夫失职。你放心,这等恶人,我定不会放任。”
徐文兰眼泪涟涟,却强忍住哭泣,说道:“多谢大人。”
程长清叹了口气,心中赞叹这女子不易,以女儿之身要出来谋生活,比之家中的几个女儿要辛苦许多,为人也坚忍,在恶人前硬是不落泪。
徐文兰哭的楚楚可怜,程长清柔声安慰,别人看着倒是有情有义。
第二十四章()
程与柳氏听,只是徐文兰与程心玥相熟,他免不得多嘴几句,将在院中遇到徐文兰以及今日里在私访时见到的这场官司都与柳氏说了。程长清觉得徐文兰虽是个不错的女子,但过于复杂,程心玥这般深闺里教养的女子并不适合与她结交。
程长清一副慈父的心情,这些话却不好亲自与女儿说,柳氏自然明白他的用意,连忙应道:“老爷放心,我自会与玥儿好好分说。她一向乖巧懂事,定知晓老爷的心意。如今最要紧的,却是赶紧给她找门好的亲事。我心里有个主意,却不知恰不恰当,若是不恰当,老爷只当没听过。”
程长清笑道:“夫人一向爽快,很少这样拖泥带水。你只管将你的主意说来,我与你参详一二,实在不行,我就当没听过。”
柳氏这才开口,“我听曹夫人说,震南将军府的卢夫人正在到处打听及笄的女孩儿,只等着小将军回来成亲。”
程长清愣了一下,震南将军,那在大宴朝可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些年驱除鞑虏,守卫边疆,如同战神一般,在民间比起圣上的威望都不差。这样鼎盛的人家,程长清却不曾想过将家中女儿嫁过去。将军府的男人都在边疆杀敌守城,若是成了亲,也是将女眷接到边疆去的。普通人家娇养的女儿,哪个舍得将娇滴滴的女儿嫁去吃风沙。
柳氏看程长清半晌不说话,解释道:“镇南小将军需守在边疆,实在算不得良配,只是他如今二十有二,与玥儿年纪倒是相符,另将军府中规矩严,历代将军只娶夫人不纳妾,武将家中的女儿都是愿嫁到贺家的。只是卢夫人出身范阳卢氏,倒是喜欢文雅些的姑娘。玥儿气度行事,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嫁到普通的人家倒是委屈了她。”
程长清听柳氏这一番解释,便知她的好心,若不是真心为程心玥着想,犯不着提这不讨喜的婚事。他笑道:“夫人言之有理,几个孩子福气好才碰到这样宅心仁厚的母亲。这事你不需操心,任我周旋,在别人面前也只说是我的主意。”
柳氏心中立刻松了口气,若是在江城,她便是这样想了,也只会敲个边鼓,等程长清自己领悟,只是这些年夫妻二人在齐州相互扶持,情分增进了不少,她才这般坦诚。程长清懂她心意,又替她着想,让柳氏很是感动,看着程长清目光带着情意。
程长清自是解风情,夫妻两个免不得进一步交流。两人收拾妥当,唤了丫鬟进来,柳氏只觉得脸上燥热,这会子还是白日呢,待会儿又要与几个孩子一起用膳,真真不好意思。她心中不自在,先遣了程长清走。
柳氏的丫鬟碧兰笑着看柳氏,说道:“夫人脸红什么,夫妻两个这样子才好,镇日里规规矩矩的,便只有庙里的菩萨了。”
柳氏只觉得这北地的女子忒的大胆,未出嫁的女子就敢拿了这些话打趣。她也不是那般扭捏的人,不自在不过片刻,拿了帕子擦了擦脸,笑道:“你这大胆的奴才,不仅取笑我,连菩萨都敢编排了。说道菩萨,自来到齐州,连菩萨门都没进过。府里老夫人最是信这个,平日里无事便是吃斋念佛,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庙里上香。若是叫老人家知道了,该是要挨训了。”
生来做了奴婢给人当牛做马一辈子,碧兰确是不太信菩萨的,若不是如此也不敢编排菩萨了,她笑道:“奴婢还没见过老夫人。想来老夫人一定是慈善人,却不知奴婢有没有这个运气能见见老夫人了。”
碧兰是柳氏在齐州买来的,进府伺候了六年,今年十六了。她问有没有运气见老夫人,也是试探柳氏将不将她带回江城了。
柳氏一向喜欢碧兰爽快又机灵,原打算留她一两年,便将她的卖身契送还,只是碧兰开口问了,柳氏又觉得她不安分。柳氏整了整衣衫,神色淡然地说道:“下去忙吧,这事以后再说。”
碧兰知道惹了柳氏不快,在心中暗骂自己太着急了,想要解释,可是柳氏已经走出了屋子。
柳氏到了餐桌上,人到齐了。她眼睛从程心珊程心玥程心珍程心环四个女孩儿绕到正乖巧听程长清说话的程流珀身上,心中很是满足,外面的日子可是比府里轻快些,莫说丫鬟不愿离开齐州,她也宁愿在这呆一辈子呢,少了婆婆婤娌,丈夫的目光都落在她儿女身上,若是在江城老家里,程长清空闲的时间只给了长子和次子。这样一想,柳氏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比不得原来的通情达理,她笑道,该是去庙里受菩萨熏陶一下,免得同别个妇人一般眼皮子只有一寸长。
趁着饭未上桌,柳氏开口:“好久未去庙里,若是叫老夫人知道了,该是要挨训了。大爷和二爷怕是快到了,我明日里带着孩子去广运寺,给他们两个祈福。”
程长清摸摸胡子,笑道:“夫人有心了。我明日里有要务在身,不能陪着夫人一起去了,广运寺偏远,多带些侍卫跟随。”
程长清所说的要务便是卓天强的官司。第二日,他一上衙门,徐家人便上门击鼓告状,程长清立刻命人将卓天强捉了过来。不过片刻,马柳成便找上了门。
马柳成长得尖嘴猴腮,看着便是奸险之相,见着程长清,恭敬地施了礼,话却说的很是不客气:“程大人好威风,无故将我妻弟擒来,不知是何故?”
程长清说道:“我却不是何故捉他,别人击鼓鸣冤,才捉过来问话,他若有什么无辜,带我审问一番,自会放他回去。”
马柳成听了,又说道:“那烦请程大人高抬贵手,马某感激不尽。程大人深明大义,马某一定为大人举荐给恩师。”
程长清神色淡然地说道:“那便多谢马大人了。”
“那马某告辞。”说完,马柳成小心告退。
马柳成走后,程长清十分气愤,对着师爷狠骂了他一顿。
程长清师爷是个长须老头,是程长清父亲亲自为他选的。他摸了长胡子缓缓道:“马柳成是贺阁老门生,东家若是想要将他拉下马,只怕会得罪贺阁老,贺阁老门生满天下,便是王阁老都不敢轻撄其锋,东家何苦为这小人与自己的前程作难?”
程长清憋闷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程某家中多妇孺,丝毫不敢轻易涉嫌,这等小人只能任其做猖狂了。为官多年,倒是越做越胆小了。”
幕僚虽看着入土的年纪,却最是胆小,又继续劝导:“为人长存敬畏之心,方能长久,东家为家中妇孺多思虑,才是英明,读书做官所为的是封妻荫子,若是为做官连累了妻儿,就本末倒置。东家这些年一心为齐州百姓,对得起圣上,对得起社稷。如马柳成这般的小人,只会层出不穷,大人何苦与他较真?”
程长清时常嫌弃这幕僚胆小如鼠,却从不会不听他劝告。这是他父亲给他的,惧的是官场倾轧严重,一个不慎便跌入深渊,程长清感念慈父的心肠,对长胡子幕僚一边嫌弃着一边却重用。
想通了,程长清才开堂审理卓天强的案件,徐家老太爷将当日人证物证呈上,又有程长清亲耳所见,定卓天强的罪很是容易。
程长清拍了惊堂木,“卓天强,徐家告你强抢店铺,又砸坏东西,你可认罪?”
卓天强知道马柳成过来了一趟,心中笃定程长清不与他为难,说的这些不过场面话,于是毫不畏惧地说道:“卓某认罪。”
“你既认罪,那本官便判罚你四十大板,给徐家赔偿一百两银子,你可服?”
卓天强觉得这与一贯的流程不同,他做这样的事多了去了,若是不要官声的官阶又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