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这租的房子,已经住了半年多。这时已经差不多中午了,肥佬说咱们弄点吃的吧,我留杨宾一起吃饭,杨宾说还要帮他姐看店,就走了。我对肥佬讲这个孩子真不错,天生热心肠,还勤快。肥佬冲我一翻白眼说:“是个人就比你强。你还不如小孩呢,你现在连敢于面对自己的勇气都不具备。”我无话可说,不停的抽烟,真想死了算了。
肥佬见我不接他的话,也点了支烟抽起来,房间本来就不大,俩人一起抽烟,顷刻间便烟雾弥漫。肥佬好象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我说:“我刚一进门觉得这屋里潮气很大,好象有什么东西泡得发霉了,但是咱们收拾房间的时候,清理了不少灰尘,按说如果房间湿气很重,不应该有这么多落灰。”我一想还真是的。总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一直没想到这个:“是啊,我看各处都很干燥,也没有什么受潮漏水的地方。”肥佬说:“柜子里看了吗,是不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受潮了?”我说:“柜子里能有什么?我觉得应该是空的。”说着话,我就从床上下来,打开下层的柜门一看,里面横七竖八的放着
打开下层的柜门一看,里面横七竖八的放着几本书和一些杂物,肥佬一见柜子里有东西,也走过来看。我们俩把柜子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书都是些宋词元曲选辑之类的,书页并未发黄,没有什么受潮的迹象,杂物包括一把浅绿色的塑料梳子,一个搪瓷茶缸,一只没有笔尖的钢笔,一个没有字的红皮记事本等闲碎事物,从里面还钻出来两只蜘蛛,我抬脚踩死一只,另一只跑得快,钻柜子底下去了。我们看了看这些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就顺手堆在地上。但是柜子的上层让人大吃一惊,六枚长钉子钉在一张黑白照片上,我拔起我其中之一看了看,钉子又扁又长,钉身上生了不少铁锈,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似乎是年深日久之物。我说:“这种钉子我好象在哪见过,似乎是木匠用的,对了,这是棺材钉。”肥佬胆子小,忙说:“这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赶紧扔了吧,真晦气。”我说:“怕什么,钉(定)财的,大吉大利。”肥佬摇摇头说:“这玩意儿还是少碰为妙,现在都实行火葬了,怎么还会有棺材钉,我看这钉子上面全是锈,看来有年头了,说不好是哪个盗墓的从坟里搞出来的,你听我的没错。免得惹祸上身”我把其余的五枚钉子全拔了出来,肥佬把原来被钉子钉在柜内木板上的相片拿起来,我也凑过去一起看,这张照片相当大,呈方形,边长四十厘米左右。是一个女人的半身黑白照片,六枚棺材钉分别钉在照片中女人的双眼双耳鼻口。被钉过的这六个地方都是透明的窟窿,所以看不清楚照片中女人的相貌,不过,她应该比较年轻。虽然是黑白照片但是仍然能看出来她的脸上没有岁月积累出来的皱纹,脸上的皮肤平滑光洁,看来还不到三十岁,我越看照片越觉得照片里的女人离自己很近,好象她本人就在自己眼前一样,看不清五官,却感觉她很年轻很漂亮,忍不住脱口而出:“还很年轻啊。”肥佬说:“这照片怎么这么大?”我心中一沉,我和肥佬对望了一眼,同声惊呼:“是遗像。”
我们同时想到了“遗像”。肥佬吓得不轻,赶紧把“遗像”摆正,双手合什拜了两拜:“晚辈无知,得罪莫怪,得罪莫怪。”我一看笑了,我说:“哥们儿,咱帮她把钉子拔出来了,她感谢咱俩还来不及,怎么说得上是得罪她,难道你的照片被人钉起来你会觉得很爽不成?”肥佬脸色郑重,一本正经的说:“你别扯蛋,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死者为大,拜一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反正在这住的是你不是我,我怕你万一……”我见他为我担心,也不好再说别的,于是我们商量了一下,把那些书本茶缸的杂物暂时都放回了柜子的下层。然后用打火机把遗像烧了。我拿着遗像点火,我本来不想再看照片中的女人,却实在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照片中女人的双眼是两个被棺材钉扎破的窟窿,窟窿应该是透明的,但是这眼上的两个窟窿显得黑沉沉的空洞而虚无,就如同是照片中女人的眼球变成了两个深深的旋涡,而且这两个旋涡死死的盯着自己。我想把眼睛移开,不打算再看了,却一点也动不了,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仿佛是被旋涡紧紧的吸住,那是一种强大而又无形的力量,让人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不知不觉中火已经烧去了了大半张照片,烧到了我的手指,我手一疼放开了照片,这才回过神来。火焰终于把照片完全吞没了,我松了口气,怕肥佬为我担心,没把刚才的事告诉他。肥佬把那六枚棺材钉放到他的手包里,说要在回去的路上扔掉,这种东西扔的越远越好。
房间基本上算是收拾完了,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我们俩饿坏了,就把从超市买来的电火锅拿出来在里面煮了四五包方便面,还有泡菜和啤酒酱牛肉等食品。我喝了几口啤酒,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遗像”中女人双眼的空洞,挥之不去,不由得头皮发麻,于是我就问肥佬:“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存在吗?”肥佬正在吃面,听我这么说一下怔住了,想了想,说道:“这种虚幻之事,实在难说,虽然我没遇到过鬼,但是我至少信六七成。”我点点头。肥佬又反问我:“你信有鬼神这一说吗?我估计你是不信的。”我说:“我不是不相信,不过我更愿意从科学的角度去理解这些事,美国有一个科学家做成过试验,证明一个成年人的灵魂重量是0。32毫安。还有俄罗斯的宇航员在太空中收到从木卫一号上传来的信号,信号的内容是人类死后的灵魂都聚集在那里。他们还观测到无数微弱的小段电磁信号从地球飞向木卫一号……”肥佬打断了我说的话,给我夹了一大块酱牛肉放在碗里:“你他娘的赶紧吃吧,我看你是科幻电影看多了。”我吃了一大口牛肉说:“那你他娘的就是恐怖电影看多了。”两人连吃带聊,话题越扯越远。正喝着酒,抬头一看肥佬不知道去哪了,我心想:“这小子肾虚,喝了点啤酒就要放茅,可能去厕所了,几时出去的,我倒没有注意。”我表面上虽然有说有笑,其实心中难过已极,只是不停的喝酒,忽然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死了算了……还是死了的好……”我这时已喝了不少啤酒,头脑迷糊,抬头向周围看了一看,去哪里有人,正在纳闷,那个女声又在耳边说:“死了就没有烦恼了……死了就一死百了……死了好……死了算了……。”这声音似是温柔可亲,又似乎娇柔抚媚,感觉我整身体似乎飘飘荡荡的躺在云端,说不出的舒服。我真想按她说的去做,这时有人用力推我肩膀,我头脑清醒了许多,这一来耳畔的女声也就消失了,我揉揉眼睛一看肥佬正在关切的看着我:“你不要紧吧,心里不痛快就少喝点。”我问肥佬:“你刚才出去了吗?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见女人说话的声音?”肥佬说:“我哪出去了,你大概是喝高了吧?哪里有女人说话?我没听着。”我觉得头疼欲裂,对肥佬说:“是有点喝糊涂了,以后咱得少喝点。”
肥佬帮我收拾了碗筷,让我今天早些休息,明天晚上他再过来跟我商量找工作的事情。我把他送出去之后,回屋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耳边又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死了算了……活着没意思……死了才得解脱……。”
我睁开眼睛寻声望去,黑暗中影影绰绰的看见从地下钻出一个黄衣女子,向我冷笑着走来,边走边说:“死了算了……死了好……死了好……。”我想起身下床,身体却动弹不得。四肢不能动,但是心智清醒,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勾死鬼,心中骂道:“丢你老母,看来老爷我要归位了。”我现在虽然倾家荡产,离开了恋爱四年多的女友,也愧对父母无面目回家。但是我还不到三十岁,实在是不想就此死了。我知道只要这黄衣女鬼再喊我几声,我就再也无法收敛心神了,必死无疑。黄衣女鬼离我越来越近,面貌也依稀瞧得清楚了,它面容白净丰满,只是口鼻却一片模糊,唯独两只眼正如我白天所见相片中的那两个黑色旋涡,房间里虽然黑暗,但是这两个黑色旋涡简直比黑夜更加漆黑,是一种完全没有生命迹象如同太空黑洞一样的黑暗。在她苍白的脸色映衬下,更显得狰狞可怖。我吓坏了,我承认我当时如果不是全身僵硬,一定会尿裤子的。她似笑非笑的缓缓深出手,往我的脖子上做势要掐,就在她的手刚碰到我的脖子的时候,忽然怪叫一声,化做一团黄雾散去。我发一声喊,从床上坐起来呼呼呼的大口喘气,只见窗外阳光灿烂,耀眼生花,再看看表竟已是早晨十点了。我环顾左右;房间中一切如常;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心脏碰碰碰的跳动。难道是南柯一梦?若说是梦;梦中的情景怎能如此真切?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想起来脖子上挂着一条楠木项链;这是韩雯娜去泰国旅游时给我买的礼物;项链由三十六个细小楠木数珠串联而成;数珠上微雕着全卷的。当时韩雯娜送给我的时候;说过要这是高僧开过光的护身符;希望它佑护我平安吉祥。想不到昨夜;它竟然救了我的性命;我抚摸着项链;思潮起伏;口里默念着娜娜的名字。
中午我又煮了两包方便面;吃过之后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我想到这间房子处处透着古怪;再住下去非神经不可;要不要给梅姐打个电话;把房子退掉。我性格种有一种重大的缺陷;就是太过心高气傲;都说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傲骨我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的。我自尊心很强;处处不想被别人看低;又自持头脑灵活身体素质出众;甚至觉得世间事没有我做不到的。若不是过于高看自己;也不至于混到现在这个地步。江山易改;本性难易;我虽然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种种缺点;却无法克服。这时想到要找梅姐退房子;不由得又激起了我破罐破率的傲慢之气;心想我平生从未见过鬼怪;近日来运气衰落;所以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出现;我要是怕了它们;真是枉为男子汉大丈夫了;不过搬家以来的这几件事说来也十分蹊跷,似是而非,缺少有力的证据能证明确实有鬼,说不定就是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再退一万步想,就算真是闹鬼,鬼把我杀了,大不了我也变鬼,那时候我再找害死我的女鬼算帐,他奶奶的,大家都是鬼,我还怕她不成?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我既然打定主意住下去,就抖擞精神,来到我们这小楼的院子里散步,说是院子,实在是小得可怜,左手墙边有个小小的花坛右边拉了根绳子,晾着几件衣服,地上是正方的大块青砖所铺,时间久了,已磨得毫无光泽。整个小院配着这幢二层的洋式小楼,虽然破旧,却有一种文物古玩所独有的颓废之美。天津民风淳朴,楼里的居民知道我是新搬来的,都很热情,围着我问东问西,我跟他们闲聊起来,对我的四家邻居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在一楼除了我之外还有两户,我住楼道最靠里的单元104,旁边一家103没人住,依此往外是杨琴杨宾姐弟所住的102,最外边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女儿,这家丈夫王师傅四十来岁,下岗在家闲着,偶尔出去做点小买卖,妻子三十五六岁,是个会计,大伙都称她为王嫂,家里有个七八岁的女儿小华在念小学。楼上两家,分别是一位姓沈的孤老太太。还有一家是开出租的刘师傅,两口,他和十九岁的女儿刘风彩。聊了一阵子,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各家大人都分别去做饭。我光棍一条,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饿的时候随便煮几包方便面吃就行了,所以我仍然在院里闲坐。
六点左右杨琴姐弟回来了,姐姐杨琴回家做饭,杨宾看我在院里坐着抽烟,就凑过来跟我聊天。因为杨宾不上学,又是外地人,没什么玩耍的伙伴,他见我也是外地的,而且没有大人的架子,说话挺逗,就喜欢找我来玩。我对他也是比较有好感的,于是就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侃了一会儿,杨宾问我会不会讲故事,我说:“讲故事啊?那我太拿手了,你想听哪种故事?”杨宾想了想就说:“西哥,讲个鬼的好不好?我在老家就特别喜欢听吓人的。”我嘴里答应,心中暗骂:“这臭小子,听什么不好,非要听鬼的。这两天老爷我算是跟鬼缠上了,连讲故事都要讲鬼的,今天有必要吓唬吓唬他。要不然以后他还要让我讲这些怪力乱神。”我正盘算着要讲哪个惊悚的段子吓一吓杨宾,杨琴把饭菜端了出来,招呼我和杨宾一起吃饭。我本想拒绝,但是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这种家常菜我很长时间没吃过了,连忙假装咳嗽一声,借机把口水咽了下去。杨宾也拉着我的胳膊劝:“西哥,一起吃吧,我姐姐做的菜很好吃,来嘛,来嘛。”我假装客套了几句,便跟她们坐在院里一起吃饭。杨宾让我边吃边讲故事,杨琴听说我会讲故事也很高兴,让我快讲。我紧扒了两口饭,已经想到了一个段子,我在大学念书的经常给同学们讲段子,工作之后虽然没什么机会表现,但是当年的经验还是记得的,讲恐怖故事需要营造气氛,于是我压低声音不紧不慢的讲了出来:
我讲的这件事啊,非常悲惨,而且绝对是真的(这是我惯用的伎俩,是一种心理暗示,一个“真”字,就立刻让气氛凝重起来,听众也从放松的状态中变得认真了)。刚解放的时候,有个从军队转业到地方当警察的男人,此人姓林,他的工作是法医鉴定,所谓法医院,就是解剖尸体,勘察命案现场进行分析的工作。公安局配发给这个姓林的警察一部德国进口照相机,为什么给法医配发照相机呢?因为法医要对被害者的死尸拍照存档。姓林的法医就用这部德国相机拍了很多死尸的照片,这些死尸没有一个是正常死亡的,有出车祸撞死的,有被人用刀砍死的,也有从高处摔下来死亡的。就这样,林法医干这行业一干就是二十年,这部德国相机他始终舍不得换掉,因为非常好用,照出来的相片其逼真程度,让看的人以为是真的在看尸体。这部相机拍的照片早已经不计其数,但是唯一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从来没有用来给活着的人拍过照。一次,林姓法医勘察一个命案现场,他带着这部相机,拍了几张有价值的照片。正在此时,公安厅的领导来现场视察工作,局长也跟来了,因为领导来得突然,没有记者采访,局长想,如此难得的机会,不跟上级合影留念实在是太遗憾了。正发愁呢,看见林法医脖子上挂着部相机,就让林法医给他和领导照张相,这是领导的命令,林法医怎么能不服从,于是调焦距,按快门,啪瘩一声,给领导和局长拍了一张。晚上回到单位,林法医洗相片,发现今天拍的照片都很正常,唯独两为领导的合影有问题,似乎是爆光的原因,整个画面黑呼呼的,两位领导面目全非,不!不是面目全非,这,这简直就是给死尸拍照时那些尸体的面目啊!林法医大惊失色,这要是被领导看见,还不得给我穿小鞋啊。赶紧的把照片和底片销毁了。然后收拾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了。没想到第二天一上班,就传来了坏消息。头一天拍照的两位领导坐在一辆车里出车祸,全给撞死了。这种情况法医肯定是要到现场的,到了现场一看,两位领导尸体的脸部扭曲变形,看来死的时候受了不少痛苦。林法医突然觉得这有点眼熟,这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