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师,请问这公平吗?我不愿意了找总座论理,竟许以甘肃督军这顶看得到摸不着的帽子,其实就是不信任我们这支蹚将出身的队伍。这是其一。在围打西安的之前,我就主张一鼓作气攻进城去,不给国民军喘息的机会,可总座就是不听,偏要和那和平维持会的几个臭老头扯蛋,中了李虎臣、杨虎城的缓兵之计,贻误战机,导致西安强攻不下。这是其二。我个人曾三次向总座请示,我们师愿单独包打西安,只求在城破之后允许弟兄们自由快活三天,可前两次总座不但不答应,反而说我们多系土匪出身,野性不改,要求整顿纪律,这不明明是视我们为'杂牌'异己,不予重用吗?这是其三。试问,总座这样对待我们师,叫我如何动员弟兄们不惜性命去攻城?老实说,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华清池养病,其实我能吃能喝又能什么大病,只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上前线也没什么用处,攻打西安离了咱王橱子……连毛吃不了猪。我今天当面鼓对面锣地把心里话捅出来,就是想让总座好好地想想,这西安城久攻不下,除了防守严密以外,我们自己难道就没有失误的地方?〃
王振说的一番话,如同辣椒、胡椒、花椒面儿搀杂一起,使刘镇华顿觉又麻又辣又戗嗓子,后背上凉嗖嗖的冷汗涔涔,那张白晳的脸一赤一紫,简直无地自容。要是搁往常,他绝不会放过这种色胆包天冒失顶撞的,但在目前攻城受措、强敌压境的情况下,王振师占镇嵩军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又是主力,所以他把心里的对王振的忿懑隐忍起来,既恨王振当面办他难堪,又不便得罪这位〃太岁〃。毕竟,他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人,脸皮子早已磨砺成城墙般厚,心也厉练得特别的黑。
面对王振的数落,刘镇华尴尬一笑,把他拉坐下来道:〃耀堂弟,往事历历,不堪回首,旧帐也就不必再清算了吧?千错万错,都算到我一个人的头上,这总该行了吧。今天我们主要商量如何调整兵力部署,既要继续围困西安,使城内守军尽快投降,又要顶住援军压力,确保攻城尽快解束。〃
说到这儿,他看王振和各位师长脸色稍好一些,直奔主题说:〃好啦,如果各位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我就开始部署兵力了。这几天,我反复琢磨,即要围困西安,又不能让援军长驱直入,我们就必须缩短战线,集中兵力,阻止缓军。我与山西的阎锡山也商量好了,他派晋军两个师过黄河,帮助我们围攻西安。同时,吴大帅也决定除派飞机来支援咱们轰炸西安外,还调来一门口径为24公分的大炮和三千多枚炮弹。这种大炮威力无比,炸开西安城墙不成问题。因此我命令,贾济川师长任攻取咸阳的总指挥,第二师全部西开,增加攻咸兵力,务必早日取胜;围困三原的梅发魁师和前去增援的四师全部撤回,留下姜明玉旅就够了,集中优势兵力,重点围打西安。。。。。。各位回去以后,一定要把我们这些新添的优势逐级向下传达,鼓足士气,力争一鼓作气,拿下西安。只要我们在20天以内攻破城池,然后凭险固守,冯玉祥就奈何不得咱们了。〃
东十里铺军事会议结束,围城的镇嵩军官兵听说晋军赶来参战,真的对战争又充满了希望,他们天真地想,如能像刘镇华说的尽早拿下西安,也省得整天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呆在这阴冷潮湿的战沟里,说死不死、说活不活地受洋罪。
果然,没过多久,东至潼关,西至三桥,百里内外,不少房屋门口贴上了晋军野战军的关防,有的地方还站有身着晋军服装的士兵。
当又回到临潼华清池疗养的王振,听说晋军已经开赴一线参战的消息后,压根儿就不相信能有这种天下掉馅饼的事儿。他对欧阳红莲说:〃我对刘镇华这个人看得最透,他有多少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说话水份太大,有时为达到目的,什么样的花花招式都能用得上,我王老五是虽然是蹚将出身,但对战场上的事还是能够看得八九不离十的,他的鬼话我压根就不信。〃
时间一天天过去,晋军开赴前线帮助攻城的行动仍然没有开始。为弄个不落石出,王振派欧阳红莲带几个贴身护兵到潼关、三里桥一带暗中打探。当晚,欧阳红莲等就回来了,她兴奋地说:〃师长,真没想到啊,贴的那些封条、关防全都是假的,站在门口的晋军士兵也是镇嵩军装扮的,是刘镇华自导自演自欺欺人的小魔术。〃
王振听罢,拍案而起,大声骂道:〃刘雪雅这个混蛋,真他妈的不是东西,竟当着大家的面说瞎话,把师旅长们全涮了,快,把这个信儿给其他师的弟兄们都透透,别忘了到三原给姜明玉旅长也说说,别让他死脑筋转不过弯来,人管冲着打仗,不知保存实力。〃
经过多日奔波,欧阳红莲和护卫们把晋军所谓的助战及所见所闻告知其他各师。一下子,镇嵩军内部就反了天,乱了套,官兵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霜后蚂蚱,再也支楞不起精神劲儿来。
其实,刘镇华说的话也有几分真的。阎锡山派人送来了几门大炮,但却根本不是什么大口径大炮,而是口径只有15公分的大炮,镇嵩军所使用的炮弹又都是小口径的榴弹炮,炮弹和炮筒不合槽,看着是大炮但谁也没法使用。所谓飞机助战有确有其事,但与说的几乎相差十万千里,飞机是来了,但只是像老鹰一样在天空里盘旋几圈后,哗哗啦啦撒下一些传单,并没有飞到西安城上空丢什么炸弹,在兵们惊羡的眼光里,高傲地哼叫着飞向西去,越来越远。。。。。。
刘镇华满以为凭十万雄兵,打不下西安也能把他困死。结果,围困西安九个月,杨虎城、李虎臣两只奄奄一息的〃老虎〃不仅不缴枪投降,还越守越有劲头。镇嵩军合围西安后,用强攻、偷袭、坑道爆破、敢死队冲锋等多种战法攻打,都不能凑效。其中较大的战就有:西郊火烧碑争夺战,小雁塔之战,王振的强攻战,挖坑道,做云梯,飞机助战,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可硬是没能把西安城攻下来。
这时,得到苏联及中国共产党援助的冯玉祥,组成国民军联军后,任命孙良诚为援陕总指挥,率两万余人由甘肃潮水般东进,以解西安之围。不久,国民联军首解咸阳之围,强渡渭河,孙良诚、刘汝明、高树勋等率部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至,眨眼之间,杜曲失守,接着三兆镇、小雁塔等地失守,同时,西安到临潼的公路也被切断。。。。。。孙良诚向西郊的镇嵩军发起攻击,先头部队骑兵旅,更是猛打猛冲,一股作气攻到西安城下,刘汝明师拿下小雁塔后,绕至镇嵩军侧后切断了退路,吉鸿昌率领骑兵旅,乘混溃乱之机,一口气冲到西安城下,高树勋旅更是突袭东十里铺刘镇华总司令部,镇嵩军的阵脚彻底被打乱了。
随着国民联军后援部队的陆续到达,镇嵩军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刘镇华这才无可奈何地下令有计划的撤退。他要求各部撤退时不要慌乱,要有秩序进撤,先撤向渭南,然后再根据情况向后撤。命令下达后,他便匆匆忙忙地带着卫队乘快马向临潼方向逃去,而此令一出,镇嵩军就像没娘的孩,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东奔西跑,乱冲乱撞。
因谓河已被国民联军越过,河北的部队遭到联军的围追堵截,撤退更不容易,姜明玉旅围攻三原时费尽心机也没能打开,而伤亡却不小,撤退时损失最大;梅发魁师在泾阳、咸阳见大势已去,惊慌失措中被全部缴械,只有梅一人化装潜逃;麻老九部像一只缩头乌龟,在国民联军声势浩大反攻面前,又退回大荔。渭河以南的部队撤退时,重武器全部丢光,徐先锋、李万如两旅损失较轻,也有三分之一。但镇嵩军各路人马因纷纷溃退,夺路而逃,辎重军械丢弃的到处都是,一片狼籍。
第六章(1)
1、分道扬镖
镇嵩军围攻西安也算是历史上时间较长的围攻战争了,作着各种美梦的镇嵩军将士在国民联军面前吃了败仗,多数向河南撤退,刘镇华认为,冯军追赶只能往东跑,跑到哪里为止,很难预料。部队退回到河南地界后,王振师及姜明玉旅到灵宝、洛宁后就再也不走了,李万如旅到新安、渑池也停了下来,柴云升万选才部开往嵩县,张得胜部回到临汝,张治公仍进入洛阳,刘镇华则把总部设在了陕州。冯军吉鸿昌追到潼关,梁冠英到雒南一带时,冯玉祥收了兵,没有一路追杀而来,而是在关内整军经武,扩充实力,一面时不时地派人到镇嵩军各部联系收编。
退到河南的镇嵩军尚有六万多人,但形势复杂,军心涣散。老奸巨滑吴佩孚不能靠,老谋深算的阎锡山左右摇摆,围绕投冯或投奉,镇嵩军内部高级将领们举棋不定,整日争吵不休,莫衷一是。王振、柴云升反对投冯,认为冯穷,不能解决镇嵩军眼下的困难;冯手段太毒辣,与他交朋友也不放心;他们主张投奉,因为奉系张作霖有的是钱,有钱就能够有一切,有钱就能买来枪炮和粮食。刘茂恩、梅发魁则主张投冯,他们认为冯玉祥占据西安,虎视潼关,逐鹿中原只是时间问题,从眼下考虑,投冯可以避免立即被国民军消灭。而部分将领也有主张继续与吴佩孚合作,毕竟那吴佩孚还没有倒台,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更有人提出依附山西的阎锡山,称阎这个〃山西王〃是一只雄视天下的猛虎,遇有机会肯定出山。。。。。。在中下级军官中,多数人还是同意王振、柴云升的意见,愿投奉军。
队伍出现如此混乱局面,令刘镇华万分心痛,军心动摇,地动山摇,如果就这样四分五裂,他不成了光杆司令吗?左思右想,刘镇华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他想出了一个以升官发财为诱饵,先稳定军心,再作下一步打算的绝妙主意。
在围困西安战斗中,王振、柴云升两部出力最大,退入豫西后,他们两个人的实力也还是最强,刘镇华就以这两部分人马为基础,将镇嵩军编为两个军,第一军军长柴云升,第二军军长王振。其他旅长升师长,团长升旅长,以此类推。。。。。。仗是打败了,败得很惨,可大家彼此都升了官,随了愿,吃了败仗还升官,到头来落个皆大欢喜。
这一招还真灵,怨言逐渐少了,出现暂时的稳定局面。可是,在败退时,武器、粮食等都丢光了,吃饭都是问题,各部不停地要粮要枪,弄得刘镇华像躲债似的整日不敢与众将领打照面。刘镇华就想出去走走,一是躲避一段,筹备些粮饷。二是在投奉、投冯这个问题上还是投谁,得静下心来看看形势,观察一下各方面的态度再做决定。但自己离开后这段时间,烂摊子暂时托付给谁,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他心里实在没底。柴云升懦弱胆小,老好人一个,难以当此重任,王振跋扈蛮横,老和自己唱反调,更不能让他得宠。
为防止人马在一起突生变故,他把部队驻防进行了重新调整,柴云升带领一部分人观驻扎潭头,万选才带领一部分人马驻扎田湖镇。而把王振憨和玉珍的部队驱调到宜阳。这四支队伍经过西安围攻的消耗战,三支队伍都严重减员,只有万选才的部队不仅没有减员,反而在撤退中还收拢不少溃散的士兵,进一步扩大了,看上云憨厚的万选才日渐成为刘镇华的中坚力量。
安顿好部队,他又想到了镇嵩军的创始人……张钫。于是和秘书长一起,即刻骑马登程,前往铁门镇张钫的老家去了。
早在陕西靖国军失败时,张钫就以守丧为由,退隐回到自己的家乡新安县铁门镇。这些年来,他把精力全部投入到扩大实业上去了,与人合资在地处陕州附近的观音堂开办一个煤矿,如今早已是腰缠万贯的一方绅士。
刘镇华见到张钫,半开玩笑地说:〃我不干了,原物交给你,我到天津作寓公去哩。〃说着真把关防拿出来了,好象是真心似的。
张钫笑了笑,以戏谑的口气说道:〃你真会害人,想嫁祸于我吗?〃
刘镇华叹口气道:〃形势逼人,难道你在岸上看翻船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刘镇华就把镇嵩军围困西安八个月的情况,眼下内部出现的急待解决的粮饷问题及想请张纺出山照顾一段时日说了一遍。张钫久经世面,对时下人与人之间的权力之争、利益之争,及阳奉阴违、口是心非、厚颜无耻的伎俩早就看透彻了,尤其对刘镇华的为人,他更是十分了解。此时,听完刘镇华的真实来意,竟摊开手喂嘿嘿一笑,坦然地说:〃刘总司令是不是搞错了,我张伯英乃一介草民,哪能担此重任?况且我现在已是远离硝烟,跳出三界,一心一意搞实业,不愿再去做无谓的争斗了。〃
〃那、那你总不能看着这支队伍垮下去吧,好呆也得想个解决的法子呀?〃
〃不是我无情无义,实在是无能为力呀。这样吧,治公在洛阳,两下一凑合【文、】尚有十万之众,在豫西二十几个【人、】县尚可横行几天,交给他倒是【书、】办法,不过镇嵩军由谁主持还【屋、】是由你来定,我给你资助一些钱款,先让队伍渡过难关。〃
鉴于以往情况,张钫和刘镇华反复考虑,觉得只有张治公得此重任,且眼下张又有钱有人,把队伍相托于他绝对没问题。这样,两人就定下了让张治公暂任镇嵩军总司令之职,王振、柴云升任副司令,扼守豫西一带。尽管如此,刘镇华还是放心不下,他知道靠他去见张治公,张治公可能不买他的帐,于是又求张钫一起去见张治公,以圆成此事。
张治公与刘镇华的矛盾也是由来已久,只因没有机会,难以摆脱刘的控制罢了。第二次直奉大战时,刘镇华派他赴山海关帮助吴佩孚,自此,他便一头扎进吴的怀抱。没想到冯玉祥和胡景翼、孙岳联合发动兵变,使吴佩孚从山海关败走,历尽千难万险回到河南,但又被翻脸不认人的憨玉琨逐出洛阳,使张治公顿失靠山,感到前途迷茫。憨胡之战中,他不出面助憨,实际上也是不想听刘镇华的指挥。早在陕南驻扎时,柴云升、王振多次派人到太原、天津,向一头扎进烟花院中的刘总司令请示方略。他却不予理睬,而是偷偷派人到湖北,同肖耀南联系,请求援助。后又见吴佩孚重出有望,就又不断地派人与老上司重叙旧情。吴佩孚出任十四省联军总司令时,因生刘镇华、憨玉琨的气,曾打算让张治公出任镇嵩军总司令,但考虑到王振、柴云升等一定不会服气,怕他难以驾驭这帮土匪蹚将出身的军人,所以就改任张治公为陕潼护军使,要他与镇嵩军一起从陕南到豫西,共同截击国民二军西退,只是堵截的地点不同,刘镇华在潼关、函谷关,张治公则在洛阳。
〃我不打算干了,愿将军队交出来。〃张治公见张钫与刘镇华一同前来,开门见山地说。
刘镇华是个机灵鬼,听张治公话里有话,即向张钫示意外出。张钫单独问张治公有何主张,张治公说:〃他投南我投北,他投北我投南。〃
〃错了。〃张钫诧异地说。
〃鉴于以往情况,再与他共事,有些害怕。〃
〃你已经派人到南方去联系了,不要变更,今后各干各的如何?你再想想吧。〃
碍于面子,当天晚上,张治公约张钫和刘镇华共进晚餐。其间,刘镇华虽然竭诚向张治公进言,甚至痛哭流涕,张治公却泣而不答。张钫知道多说无益,张治公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法再与刘镇华共事了。
鉴于张钫的奔波游说,张治公还是动了心,看在老面子上,同意相帮。
〃伯英兄,我既然答应帮助就不会不给老上级面子,但咱们是不是到豫西去一趟,召集各师、旅、团长们开个会,总得叫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