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丕焕早已吓丢了魂儿,〃哧溜〃一下子钻进座位底下,见张镇芳追问,才不得不哭丧着道:〃都督,有土匪截车。〃
〃简直无法无天,快,把他们给干掉!〃
王丕焕爬上座位,指示兵弁:〃快下车,顶住,保护都督!〃
车厢里的官兵和警察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迷糊了,王丕焕一吆喝,个个像找到了魂魄,乱纷纷的有的趴在车箱窗口,有的跳下车趴在铁轨上,对劫车匪杆进行还击。
张镇芳轻轻把帘子撩起一道缝,从窗口向外观望,远远看到铁路两边的坡埂上,有不少畅着胸襟的悍匪,边打枪边向火车靠近,好在车上官兵枪炮齐鸣,把匪徒们阻隔在很远的地方。
张镇芳得意起来,正要下令去追击劫车的匪杆,忽见东南方向尘土飞扬,一杆人马如蛟龙入海,猛虎下山,大喊大叫着冲杀过来,官兵和警察们哪见过这种阵势,心里不免有些胆怯。枪声稍一停顿,就见劫车的匪杆里跳出一个黑铁塔似的汉子,身背大刀,脊梁光光,手中双枪左右开弓,横着冲过来。。。。。。
〃快,退车!退车!〃张镇芳吓得魂不附体,一连声地催促着。
王丕焕慌乱地来到火车头上,用枪指着司机道:〃快,开车,后退。〃
〃哞……〃火车像一头老牛,轰然一声怪叫,〃扑扑扑〃喷出一股股白色的气流,晃晃荡荡起步了,就在宋老年率杆众将要冲到车头的关键时刻,火车又一声怪叫,隆隆呼响着慢慢向后退,速度越来越快,杆众们离火车越来越远。
宋老年和接应而来的李鸿宾、王振骑快马紧追一程,因车速太快,车箱里子弹乱飞,既不能靠近,又无法跨上车去。宋老年一急,用马鞭狠命地抽着马屁股,可是,一颗子弹射来,他的刀〃当啷〃落地,身体歪倒在马背上。
王振催马上前,把他从马上搀下来道:〃宋大哥,你受伤了。。。。。。〃
宋老年推开他的手,吼叫道:〃别管我,快去追,快去追呀!〃
火车风一般狂奔而去,了无踪影,拉下的一溜烟雾却在铁道上久久回旋。
宋老年跪在铁道轨上,如一头发怒的狮子,顾不得伤痛,捶打着双腿大骂道:〃唉、唉、唉,张镇芳你个老儿。。。。。。鸿宾、耀堂兄弟,我该如何去见白大哥啊!〃
〃宋大哥,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尽力,想必白大哥会原谅你的。〃王振抱着宋老年,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好给他宽着心。
7、内部矛盾
民国三年开春,号称〃抚汉讨袁军〃的这支蹚将队伍,为配合革命党人的第二次革命军的军事行动……东征,在遂平、确山、 马鞍山一带完成集结,兵分三路浩浩荡荡向东南方向开拔,这是这支蹚将队伍第一次具有明确政治目的的军事行动。
按照革命党的安排,东征第一阶段的战斗,拟在信阳以东的河南境内进行。因为这一带虽属河南地盘,但驻扎的却是湖北军队。蹚将们与鄂军数次交手,早已摸透他们的打仗规律,往往是听起来吓人一跳,打起来稀松平常。对于第二阶段往东去,安徽、江苏的官军战力如何,杆头们谁心里也没个准数儿。
白朗鼓舞大家说:〃咱们还是采取四面开花战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一带的县治统扫一遍,乘机掠取装备,扩充兵员,为第二阶段进军东南、跳出河南打下基础。〃
在部署兵力时,王振被白朗分派到第一路司令李鸿宾部,他率自己的马步兵五百余众,与李鸿宾合杆共四千人,从新安店南跨越铁路,向东直取罗山、光山、光州(今潢川)各城。
与此同时,第二路司令宋老年,率本杆及孙玉章杆的马步四百余众,共三千八百人,从武胜关附近过铁路,直取东南各县。
第三路司令师尚武,则率本杆及王振清杆的马步五百余众,共四千三百人,从确山以南过铁路,取北边的息县、淮滨、固始等县。
为牵制官军兵力,东西遥相呼应,王生岐率白瞎子、孙玉章等剩余人员,分途到豫、陕、鄂边境地段的荆紫关一带活动,并寻找机会,越过京汉铁路配合东征。
夜晚悄然而降,各路杆队按照事先的约定分途开拔,李鸿宾拔营起程时,怎么也找不到王振的影子,派出几个人去寻找,还是找不到一兵一卒。他气得脸色发紫,想把此事告知白朗,把王振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教训一顿,可他骑马来到白朗的驻地时,白朗也已率队离去,他气哼哼地率领自己的杆众,无精打彩地上路了。
人称〃紫脸太岁〃的李鸿宾,家住南过庄村,与王振的家相距不足十里,两人同喝石龙河水长大,因李鸿宾〃登架子〃(上山落草)起步早,王振初拉杆时,对他很不以为然。有一次,王振的弟兄在狼对头山下的凉水泉寨〃喊银子〃(敲诈寨子),遇到李鸿宾手下的杆众,硬说是占了他的地盘,话不投机,双方竟打了起来,王振手下的弟兄吃亏,一个个鼻青脸肿回到山寨。王振派两个弟兄去找李鸿宾讲和,可李鸿宾卖得很硬,说在再他的地盘上〃喊银子〃(敲诈寨子),就把锯齿岭踏平,因王振人少力薄,只好忍了忍,咽下这口恶气。如今,虽然他们在一个锅里耍稀稠,但两人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大队人马陆续开拔,李鸿宾骑在马上心里着实生气,老实说他对王振也早有成见,每每看到王振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不仅人长得凶巴巴的,做起事火烧火燎,还经常我行我素,惹事生非,似乎他就是天王老子,谁也奈何不得他。就拿近段整军来说,李鸿宾与宋老年都成了抚汉讨袁军的副司令,成了白朗的左膀右臂,心里不免有些嫉妒,因为他与白朗是老朋友了,宋老年算哪棵树上的疤拉杏,论朋友论私情都无法与他相比。他老宋之所以能得一重用,他怀疑这其中与王振王老五有关,因他曾在〃大旗棚〃(卫队)里干,后来又做了队长,与宋老年合杆接受任务最多,两人关系最好。
李鸿宾理了理思路,心里说,从截击张镇芳这件事上,他看得出王振与宋老年关系很不一般,因而他也就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要把王振弄过来,一来可以削弱老宋的实力,二来调教调教以为己用。于是,军事会议上,他提出要把王振划到自己麾下的主张,这一点连白朗都没有任何察觉,竟欣然同意了,可这王振实在是太狂妄自大,竟不把我堂堂抚汉军副司令看在眼里,整杆人马突然遁去,连人招呼都不打,这怎不让人窝火?
王振杆是怎么失踪的呢?如果查找原由其实还是因为李鸿宾。张镇芳豫南巡察时,宋老年争到了打狙击的差事,还与白朗立下了军令状。因宋老年在每次战仗中都冲在前边,为抚汉军立下赫赫战功,在弟兄们中很有威望。而李鸿宾则凭着与白朗的老交情,在杆子们中间爱说东道西,阳奉阴违,搞点小动作,凶在心上,笑在脸上,一幅〃紫脸太岁〃模样,因而不少杆头只有敬而远之,谁也不敢惹他。那天,王振与李鸿宾一起被派去打接应,本来他们的马队是能够早点到达地点的,但李鸿宾在路上却有意拖延时间,不是球疼就是毛痒,当赶到铁道上时,宋老年已经交上火,迟到一步,贻误战机,致使张镇芳乘机脱逃,使宋老年在白朗面前大失面子,还差点送命。他知道这是李鸿宾捣的鬼,但这种捣鬼让你说不清,道不明,因这个拌子使得神不知鬼不觉,让宋老年在白朗面前抬不起头,还不过劲儿。
平时,他对李鸿宾这个副司令见面多说话少,有意躲着,而自打上次为宋老年打接应之后,他才真正看透了这个人,全不为大局着想,只为自己一私之见。因而,这次〃东征〃被划归到李鸿宾手下,他打心眼里不服气,就在杆子开拔时,他则率本杆人马乘夜色脱离出去,长途奔袭驻马店车站,要让姓李的看看他王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王振这次脱离出来,主要是为了出口恶气,因而在击战中,他和弟兄们大喊大叫:〃只要放下枪,决不伤人!〃在他率众攻陷车站后,正好有一列南下的货车停在站台上,王振快刀斩乱麻,迅速结束了与驻扎在站上官兵的激战,冲上车箱。
车头上的司机与执事见杀来一帮土匪,据守在驾驶楼里顽抗对战。王振几次喊话都无济于事,只好将其一一击毙。接着,他指示杆众要把货车上能抢的财物全部抢走,同时拆毁道轨,扯掉电线,烧毁车站房屋,让铁路中断停运,也算为自己出口恶气。
为赶在抚汉讨袁军大队人马之前越过铁路,王振率杆股又奔袭距遂平二十公里,确山以南的京汉铁路沿线,拆铁轨,割电线,使驻马店以南的火车不能北返,南下的火车不敢南去,南北交通中断多日。在官军穷于应付,调整力量保护铁路之际,他则率杆队跨越铁路,直扑罗山县城。
王振本打算当晚让弟兄们夜宿罗山城的,因而没作过多考虑和兵力部署,草草攻城,五百多名杆众只能围城一半,从城墙较低的西、北两面攻打。
战事打响后,王振才知道这罗山城虽然不大,但却是个硬骨头,全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攻打。
县知事韩世琛向以办事沉着老练著称,同时又熟谙军事,突然出现的攻城匪杆并没有引起他的惊慌,他把县游缉队长、帮审员等召集一起,稍作动员就投入守城战斗。在游缉队、侦缉队分段严防死守的同时,韩世琛还让游缉队新购的几墩开花炮对准攻城匪杆还击。城上大炮轰鸣,乱枪齐发,在城下的杆众们中间开花,不时有人倒下,无法接近城垣。
王振气得直跺脚,大骂道:〃给我打,死死地打,我就不相信,一个弹丸之地竟拿不下来!〃
战事相持不下,望着攻城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去,他甩掉衣衫正要上阵,探马飞奔而致,报说信阳官军千余人正向罗山城开拔,大约只有五十里了。王振看不能速战速决,援军又在逼近,生怕腹背受敌,伤亡更多的弟兄,只好下令:〃撤出战斗,抛开罗山县城,向东北方向开进。〃
此令一出,攻城的弟兄迅速撤下城墙,来不及收拾就出发了。王振率杆众垂头丧气地行进到一片树林处,忽林子里人马嘶鸣。王振大叫一声:〃不好,林子里有埋伏。〃接着跳下马道,〃弟兄们,事不宜迟,准备战斗!〃
当杆众们拉开一溜散兵线趴在地沟里,准备投入战斗时,林子里闹嚷嚷出来一帮蹚将杆子, 王振一看竟是抚汉讨袁军副司令李鸿宾。
〃王架杆这是怎么了,惊惊乍乍的,难道要摆开大战一场?〃骑在马上的李鸿宾揶揄道。
在这种场合见到李鸿宾,王振倒觉得周身像长了很多麦芒,耳根一阵发烧,脸腾地红了:〃我、我,这、这是。。。。。。〃
〃不知大架杆躲到哪儿去了,我派出多路人马都找不到?〃李鸿宾眼里闪着鬼火似的蓝光,狡黠地一转话题道。
〃李司令说哪里话,我到哪里能瞒得了你李司令吗?〃王振见有台阶下,也面带诡谲的笑说道。
〃那你说清楚,你脱离队伍究竟干什么去了?〃
〃李司令要让我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是跟着您李司令学的,你心里还不清楚吗?〃王振说完,讪笑着一抖马缰,跳上马飞奔而去。
李鸿宾脸色发紫,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咱以后走着瞧!〃
光山县城在罗山城东南四十多公里的地方,县知事张利见闻知蹚将大杆到来,又惊又怕,加之众多士绅前来哭诉,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在县署召开会议,商量御敌之策。有人建议,应该加强城防警戒,以逸待劳,固守城池等待援军。
〃可我不懂任何布兵排阵之法呀?〃张利见哭丧着说。
〃既然大老爷不懂军事,那就应该到城外打探打探,看蹚将们还有多远,是不是正在杀人放火。〃
〃正合我意。〃张利见带着十多个游缉队勇悄悄出城,探听消息。一出城就看到逃难的人向城里涌来,说蹚将由西而入县境,弄不清有多少人马,杀人放火如同儿戏。他急急忙忙带着队勇来到五里桥、寒桥、韩店。又在路上听逃难的人说蹚将到晏家河了,他又急奔晏家河想弄清蹚将究竟有多少人马,可到晏家河才得知蹚将正向光山县城逼近。
张利见得到准信儿忙带人折回,谁知行抵郭店村时,正好碰上抚汉讨袁军副司令李鸿宾的杆子,双方一碰面,心头窝火的李鸿宾一番冲杀,就将张利见及其队勇们全部包围起来缴了械,张利见也成了李鸿宾的俘虏。
光山县城南临潢河,南门外不易接近城垣,王振率杆众们是从东、北、西三面逼近城下的。因县知事未在城内,无人调整部署剩余队勇,群龙无首,各行其是,杆众们叫啸着架云梯由西门扒城而入,大开四门,蜂拥进城,游缉队等团队全部投降。
战斗结束,王振在东关临街的铺面上搜索财物,盘查行人,突然发现一个满脸抹了锅灰的人挤挤扛扛向外逃。王振疑窦顿生,提来一木桶水对着那人的脸泼过去,锅灰去掉大半,那人露出白白胖胖的面孔。王振把刀架在那人脖子道:〃老实说,你是什么人?〃
〃我是穷人啊。〃
〃不说实话,老子现在就横了你。〃
那人耷拉下头,结结巴巴地说:〃我叫陈瑶初,是游缉队队长。〃
王振向后退了两步吼道:〃官府衙门里没一好人,都是他妈的贪官污吏,吃骨头不吐脆骨的家伙,要你们这些坑害百姓的家伙何用?!〃他正要抠动扳机,突然听到一声喊:〃刀下留人!〃
王振一愣,仔细看时,竟是副司令李鸿宾昂昂走过来,身后跟着一群马弁。李鸿宾用冷冷的语调说道:〃王老五,你好大的胆子,不问好人孬人,只管杀个痛快,别顾头不顾腚,砸了抚汉军的牌子。〃
〃你。。。。。。〃
〃怎么不服气,你敢抗令不遵吗?〃
王振咬着牙齿忿忿地说:〃像这样衙门里出来的人,没有好人,逮住一个杀一个也不会冤枉他们。〃
李鸿宾脸色一紫,正言道:〃王架杆,白大都督有令,要多抓活口,为下一步做打算,我可把话说明了,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后果自负。〃
王振咬着牙,指着陈瑶初道:〃你。。。。。。快随李司令滚蛋吧,再不要让我看到你。〃
8、豫督垮台
午后时刻,北京总统府承宣厅内。
因当局剿匪不力,河南、安徽等地外国商务及教堂蒙受巨大损失,英、俄两国公(文)使提出抗议,要求赔偿损失(人)和派员助战,袁世凯刚刚(书)接见了两国公使,就向外国贷款(屋)和飞艇助战剿匪等等达成协议,值员带着豫督张镇芳走了进来。
〃馨庵,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没等张镇芳坐下,袁世凯冷冷地问道。
张镇芳身着便服,因身材削瘦,身上的衣服看上去略显宽大,有点不太合体,把那张长长的脸也衬托得苍老许多,那两个厚厚的眼皮也耷拉下来,两只阴毒的眼睛里此时却黯然无光,流露着疲惫和茫然。见袁世凯问话,他的喉头咕噜几下,用沙哑的声音说:〃大总统,我是来请罪的。〃
张镇芳随袁世凯来到里间坐定,赶紧从随身带的皮包里取出两件东西,他掏出一件由黄绸缎裹得严严实实的天蓝色小花瓶,一层层揭开来,递到袁世凯面前,软言软语说:〃大总统,这次来也没什么好带的,镇芳特意为您带件汝瓷和两坛补酒。你看,这就是宋徽宗时咱们河南宝丰清凉寺出产的汝窑瓷器,咱们家乡有句俗话说:家有万贯,不抵汝瓷一件。这是汝州知府特意让给您带来的,地道的宋朝货,无价之宝啊;那两坛酒也是伏牛山所出,乃唐玄宗所赐名的乌杞追风酒,这是南阳知州所奉,我特意把它带给大总统。〃
〃馨庵,难得你的一片苦心,这汝瓷吗倒真是一件宝物,我在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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