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参与挖掘密道的人……都必须要将秘密彻彻底底地吞进肚里去。”
“所以魔域之战和引火焚城都是幌子?”何依落的心口狂跳,她难以相信爹爹会为了保守密道的秘密,而将所有人……灭口。
“‘魔域之战’确有其事,当年西夜用奇毒控制了一批死士与何将军部队交战,那些中毒的死士不知疲惫、力大无穷,好似一头头食肉饮血的野兽,而且,这种毒大有蔓延之势,甚至无法控制。”
“我听说那毒最后蔓延到了叶城。”
“现在想来,此时却还有推敲之处。”
“什么意思?”
“叶城虽为当年天启边关,可并非交战的战场,想要将此毒控制在叶城之外,并非难事。”
何依落咬着唇瓣,不敢贸贸然往下猜测。
“所以……奇毒蔓延至叶城,应该是刻意为之的。而既已蔓延,引火焚城,便成了消灭奇毒的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这样,大巫山密道的秘密,便跟着叶城的消失,而消失了。”
“我爹爹为了保守密道的秘密,所以将叶城无辜的百姓都烧死了?”何依落使劲儿摇着头,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无法接受,“我爹爹虽然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可他是个多和蔼多善良的人啊,我们同州的人都说他是大英雄。”
“是,何老将军是大英雄,这一点毫无疑问。”
“可是他竟然杀了整整一城的人,那些都是我们天启的百姓啊。”
“我理解何将军的无奈、不忍、迫不得已和势在必行。他为了不让后代、世世代代为了越过大巫山枉死无数,为了救整个天启的百姓和天下,不得不选择了这个方法。我想,在何老将军心里是比任何人都难过的。当我穿过了密道,亲眼看到了西夜王宫的宫墙时,我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我敬佩何将军。”
“也许……你说得对。也许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才会这么去权衡,可我……”
“谁又说何将军没感情呢?”肖奕扬将她僵硬的身子抱抱紧,“落落啊,你试想想,你爹爹肯定也是对此矛盾纠结极了,他甚至已经将此事缩小到了最小的影响范围,就连当时跟随他出征的戚子俊也对此事一无所知,随军的薛太医也完全不明就里,所以,真正知道的只有他自己。而他安排好一切之后,自己也自刎谢罪叶城了,可见他心里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所有的事情终于穿成一线了,肖奕扬的心里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笃定了。何将军的自刎原来有着更加厚重的自责情绪。只是,前朝先帝被奸臣迷惑,无法让他等到自己所一手创建的惊天秘密得以大白天下的一天。当年天启兵力衰竭,即使有密道,也没有能力战胜西夜,所以,他只能期冀后世明君。
也许在他看来,如果天启再无明君能揭开这一密道的秘密,那么,只能说明天启不得天道,衰落自有天数吧。
所幸,他没有让何老将军失望。还有何老将军留下的这个宝贝……
肖奕扬心里一阵悸动,低头便不管不顾何依落纠结的思绪,狠狠地夺了她的吻。
何依落惊得瞪大了眼睛,明明看到他含笑的眸子,恍若星辰,一颗心全都酥了,唇瓣也呆呆地任他轻抵开来,肆意浓情。
“唔……扬……”
“落落……你就是我……最不可思议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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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毅七年,天启与西夜终于燃起了战火。
而这战火只维持了短短三天,天启大军便势如破竹,一路挺进大巫山,直接占领了西夜国,几乎未伤一兵一卒。
交战几十年的两国,对峙了十数年,仅仅只用了三天便平息了一切,这无疑成了一个传奇。
据说,天启的神兵是直接从西夜王宫打出来的,没人知道数百精兵强将是如何越过大巫山而直接攻入了西夜王宫,或者是真有天兵相助。
隐士头领桑奇失踪,造成守卫王宫的所有隐士群龙无首。驻守边境的西夜军队,也因为统帅戚子俊的失踪而瞬间崩溃。西夜整个国家的所有防御工事竟因为王国的资金运转问题而全线瘫痪。
在这场从西夜国内部燃起的战火中,两个西夜王子在交战中毙命,西夜王被活捉。
轰轰烈烈的战事,就这样一瞬间爆发,又一瞬间平息下来,似乎平息下来的步骤也是提前安排好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西夜的政权被交回给西夜王子——苏里唐手中。苏里唐为早先西夜正统君王的后裔,与西夜祖先一样拥护和平,而且更加地行事果敢、正义正直。
苏里唐在天启宣毅皇的支持下,重新执政西夜皇权,并将边界退后数百里,返还所有被前西夜王侵占的天启的土地。苏里唐在国家经济管理上尤为重视,并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恢复了西夜正常的经济秩序,并且与天启皇上一起在叶城一带形成了繁华的通商贸易网络。由此促进了天启与西夜之间友好的经济往来和百姓的和平相处。
而天启后宫的宝贵妃,也就是西夜的额吉娜公主,却在其王兄重新登基西夜王之日,因为重疾而病翳归天了。宝贵妃在宣毅皇身边做了许多扶危救难的好事,一直为百姓称颂,其王国终于得以复国,却没有福气享受这一刻,无比令人惋惜。而宣毅皇则在宝贵妃归天之后,追封其为天启的宣毅皇后,总算是给予了她众望所归的荣耀,更得天启与西夜两国百姓拥戴。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预示着两国同修百年和平的信心和决心——这无疑是最顺应民心的大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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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依落在宫里被侍奉得无微不至,整个后宫成了她的大花园,任她自由自在,来去自如。初春,天气越来越暖和,何依落的精神越发好了,面色越发红润,好似吐蕊的迎春花,越发的鲜艳而娇嫩。
肖奕扬自前殿而来,远远就看到了那抹玲珑的身影倚靠在御花池边软榻上悠然地晒着太阳,而薛太医正走过跟前,他叫住,“薛太医,落妃最近精神不错,身子也健朗得多。”
“是啊,皇上。落妃娘娘健康得很。”
“那么……”肖奕扬稍稍一个停顿,薛太医便了然了,只是面有难色,没有开言。最终,肖奕扬还是问出口:“朕让你帮她诊看的事情呢?”
“臣……臣不敢妄言。”
“有话但说无妨。”往日里,这老太医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一个劲儿地只晓得提醒他别对落妃的身子索求太甚,后来看到她并没有大碍,反而越显得滋润,他才没再唠叨。这时候,怎么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可是,看他这为难的样子,肖奕扬对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也估摸出了一二。
果然,薛太医支吾了一阵,才终于开口道:“娘娘她……一直未有任何的胎像。所以,臣诊得……恐怕是因为娘娘之前的寒毒侵扰,和生小皇子后没有调理合适落下了病根,致使娘娘她……宫体受损,难以……再孕。”
肖奕扬手臂一个震颤,掌心也握紧了。这无疑是他一直惦念着的事情,而半年来何依落的肚子再无动静,他自己偶尔也会有所猜测,不想……竟真得出这样的结论。
“皇上……娘娘她实在是因为经历得太多伤痛,这事情……可遇不可求,还请皇上放宽心。皇族血脉亦可有更多的娘娘们来开枝散叶……”
“好了。”肖奕扬打断他,“薛太医,这件事,不要告诉落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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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依落一边在晒着太阳,一边在摆弄着手里的玩意。肖奕扬突然从身侧过来,坐在软榻上将她的腰际一揽,吓了她一跳。
“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皇上你忙完啦?”
肖奕扬点着头,就将她揽过来坐在自己腿上,看到她手里竟然拿着几只小人偶。“呵,这是什么东西?”
何依落好似献宝一样将双手一摊,然后先执起其中最大的一个人偶,“喏,皇上,你看这是谁?”
那银色丝锦布料的衣袍,还有银色的高束的发辫,简直太过于明显。肖奕扬呵呵笑着:“整日里都能看到,还需要你做个小人偶陪着吗?”
“那不同。”说着,她就又拿起其他两个在他眼前晃晃,“你看,还有这两个呢。这个是我,嘿嘿,这个是我们的小石生。你看像不像?”
除了采用布料的颜色还有个头大小不同,其他的手法差别无二。肖奕扬乐得讨她高兴,便刻意说道:“像。我的落落真是越来越心灵手巧了。”
这下子,何依落更是兴奋,一把将三个人偶团抱在一起,“我们下回去看石生,要将这些拿去给他玩,他一定喜欢。想爹爹和娘的时候啊,他都可以拿来看的。”
“我有些事情要忙,下回你先自己出宫去看,只是记得天黑前就要回宫,知道吗?”
“哦,怎么西夜的事情完了你还要忙啊?”
“忙点别的事,忙完告诉你。”
何依落不以为意,依旧摆弄着手里的人偶。一会儿用这个亲亲那个的脸,一会儿又用那么亲亲这个的脸。
肖奕扬将她在怀里抱紧,下巴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耳鬓,“落落……就让这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
“一家三口,好不好?”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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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霖已经一岁半了。何依落再去看他的时候,已经不用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甚至可以带着满地乱跑的小梓霖出门逛逛市集,去田野里捉捉蝴蝶、逮逮蛐蛐。不过,不管去哪儿,都是何依落玩得更加兴奋,而梓霖,依旧一语不发,淡然自若。
何依落渐渐习惯了在儿子面前的自说自话,如果偶尔能看到他有什么反应了,她能念叨三天三夜不止。而往往再用同样的方式想要逗他时,他又毫无反应,让她又会低落两天。周而复始。
这天,何依落揣着三只人偶高兴地给儿子展示,说着哪个是爹爹,哪个是娘亲,哪个是小石生。发现小人儿似乎产生了兴趣,竟然会拿起这个瞧瞧,拿起那个再瞧瞧,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
何依落开心地拿着一个对她摇摇,“这个就是娘亲啦,石生,叫娘……娘……”
可是,小娃儿根本没看她,抬起小手又去抓另一个。
“这个就是爹爹啦,石生,叫声爹……”
齐齐看了一圈以后,梓霖两手一扔,再不理她了,更对她的逗~弄再无反应。何依落撇撇嘴,自我安慰道:“是不是嫌娘做的不好看啊?没事没事,下回再做个漂亮点的给你玩。”说着,她还是不死心地将那个银色衣袍的小人偶用丝线穿起来,挂在了梓霖衣襟上。
“石生啊,带着这个可以辟邪哦,呵呵,可管用了。”
“哎呦喂,我说老大啊,哪儿有拿着皇上辟邪的。”一旁小白惊得大叫起来,另外几个小子也跟着附和。
旁边伺候着的小锦和小园两个丫头都掩嘴偷笑着,“那是你们不知道,我们娘娘以前可都带着个‘皇上’在身边辟邪的。所以才能逢凶化吉,福大命大。”
黄毛口快,想也没想就说道:“要没皇上,我们老大也遭不了那么多罪不是?”
“这话不能这么说啊……”小园还想驳两句,就听小白抢先打断了:“我们老大那跟皇上是叫‘同甘共苦,出生入死’。”
“对对对。”
“可是,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把那什么额什么娜的,封了当皇后呢?”——原来,他的话在这儿等着呢,这一说,简直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别说是几个小弟,就连小锦和小园都哑了。
何依落哈哈一笑,瞥了他们一眼,“当皇后很好玩吗?我要是当了皇后,我还能跟你们这么玩吗?”
大嘴憨憨地搔搔脑袋,跟着点头:“对啊对啊,皇后只能待在宫里头。还是不当好。”
小豆子也说话了:“其实想想也是啊,自古以来,皇上宠的都是妃子,皇后都是摆摆样子的。就算个有钱人家也都是妻不如妾嘛……哎呦!”小豆子一声惨叫,直接迎来小白迎头一巴掌。
“拿我们老大跟小妾比,你还真敢比。”
“好了啦,你们一个个整天替我瞎操心什么啊。就算是‘妾’又怎么样啊?反正皇上就要我一个。”
“是是是,我们老大可是现在宫里唯一、唯一一个皇妃娘娘了。呵呵,跟皇后差不多。”
这么想来,几个人才算是找来了点安慰。黄毛嘻嘻笑着跟着就说:“娘娘老大啊,那你既然都是宫里唯一一个娘娘了,得赶紧给皇上再多多添些皇子公主的,让宫里热热闹闹的吧。嘿嘿,自古以来,皇上可都是要枝繁叶茂的,你的任务可是艰巨哦!”
说着说着,几个人都哄笑起来。小锦、小园被四个小子早就带得脸皮也厚了,也跟着怂恿,“是啊,娘娘,皇上一定对您恩宠有加,赶紧再添个小公主,奴婢们还帮您伺候着。”
何依落不自觉地微红了脸。肖奕扬怎不是恩宠有加啊,简直就是……“豺狼猛兽”,几乎次次都得她连连求饶了,他才满足而得意地放过她。每每让她想起来就暗自地面红耳赤,每每被他抱在怀里,又无法克制地想要他的亲近。呼……何依落,注定逃不掉啦。
那边大嘴却又冷不丁地说道:“那我们小少爷为啥还不能进宫去啊?”
即使大嘴总是脑袋愚笨,说出的话又往往直接而没有掩饰,一时让旁人都答不出了。何依落知道肖奕扬也喜欢石生,也疼爱石生,可是……这样的石生是否能光明正大地成为皇子?又是否具备皇子的才能和资格?现在就连自己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不为人所知晓。哎……想那么多干吗?每天这么开开心心地不就好了吗?
何依落看众人都有点沉闷起来,便赶忙打岔,“小锦、小园,我刚过来时看田里油菜花开得可美了,跟我一块儿带石生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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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娘娘,天都要黑了。皇上还嘱咐你天黑前必须回宫的。”
“没事没事,就晚了一会儿嘛。”
“你没看到小少爷他在田地跑得多快,我们老大难得能跟小少爷多玩会儿,是不是?”跟在后面的小豆子说着。大嘴也附和:“是是,回去让小白把马车赶快一点就成。”
何依落舍不得让小人儿跑太多路,田里通往村中的小路不长,她便执意抱着他走。走不大一会儿就微喘着。两个丫头只能一左一右搀扶着她,防止摔倒。
迎面跑来的正是小白和黄毛,两个人打着灯笼边跑边招呼:“哎哟哟,老大怎么玩这么晚啦?”
“没多晚嘛……”话音刚落,突然黑暗中似乎吹过了一道冷风,直让何依落的背脊一个激灵。借着月光她左右环顾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心里只怪自己没事吓自己,还是该早点回宫的好,于是脚下走快了几步,迎向小白他们的灯笼。
就在那一瞬间,端端的一个黑影就挡在了面前,背光而立,何依落看不清楚那人的脸面,却忍不住寒意丛生。
小豆子和大嘴立刻就跑上来将他们挡住,问向那个黑影:“什么人?”
那人没答话,却突然带着一阵冷风直冲向何依落而来。何依落反射性地连连后退,并将怀里的梓霖抱得更紧了,小锦、小园两个丫头也完全出于直觉性地挺身就往前面挡,谁知那人只需要左右出掌一挥,就将她们推翻出一丈开外。
而下一刻,那人的虎掌已经一把抓住了梓霖的后衣领,蛮力一使,便生生地将他从何依落的怀里夺了过去。
何依落惊叫失声,冲过去就想要将孩子抢回来,那人却带着孩子一个移步,直窜出数步,对着月光打量起怀里的孩子来。
何依落看清楚了,那人竟是——肖昶!
这无疑让她惊恐万分。灭了西夜王,桑奇也死了,怎么偏偏忘了还有一个肖昶?而万万没想到,肖昶竟然会回到了京城,会发现了她,还有小皇子!事到如今,他不可能还想不到自己架在怀里的这个娃儿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