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撞到了岚卿的腿上,岚卿眼神直直盯着二人,心不在焉的扶稳摇摇欲倒的孩子后便急忙跑到一旁躲了起来。
他看清了那公子的面容,模样倒是俊朗,明眸皓齿,只不过眉间透出些许的玩世不恭,一脸色相,岚卿料准他定是个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这人便是陶小夭口中的安越。
陶小夭在糖葫芦铺子前开心的吃着糖葫芦,并且怀里还抱着用牛皮纸包好的三串豆沙馅的,岚卿嘴里一酸,馋得他咽了口唾沫。
之后二人并肩而行,岚卿一直跟在他们两个人的后面。
二人停,岚卿立马站住,转过身假装挑选着商品。二人走,岚卿便疾步跟上。他从后面怎么看怎么觉得窝火。此时!那公子执起了陶小夭的手!
岚卿顿时睚眦欲裂!!他捡起旁边的一个小石子,向安越手背上扔去!
“唉呦!”安越被一个奇怪的小石子狠狠击中,手背顿时红肿一片,他下意识的松开陶小夭的手,拧眉吃痛的喊道。
“怎么了?”
“不知怎的,似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陶小夭关切的将他的手拉过,轻轻帮他吹着。
岚卿在后面看着,欲!疯!狂!
之后,二人走进了一家茶馆,岚卿也尾随了进去。
说书人操着浓重的古华口音正在一块不大的台子上说着评书,台下的客官们无一不聚精会神的听着。茶馆小二招呼陶小夭和安越进去,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相对而坐。
安越刚坐下来便被一个人的影子遮住了光线。
他抬起面颊,问道: “老大爷,您找谁?”
那一刻!原本晴朗的天空中顿时乌云密布,一道闪电轰然炸开!
仿佛古华城都被那雷声震得颤了颤……
茶馆顿时寂静无声……外面很安静,四周很安静,茶盏从手中滑落摔碎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分明……
时间恍若定格,直到那乌云渐渐散了开,一律阳光淌入,被吓得惊住的人们才缓过神,四下私语着好奇刚刚发生了什么……
陶小夭僵硬的回头望去,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岚卿优雅的将下摆一掀,坐在了她的旁边,对安越道:“我找我徒儿,陶小夭。”
陶小夭扶额,头上沁出汗水,她知道,天要塌了……
“师父……”她无力的跟他打招呼。
安越仔细打量着岚卿,隐隐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压抑,黛色面纱将他的脸颊蒙住,只能看到他狭长的双眸,那眼神如鹰準,气息丝深渊中冷凝的波涛,然而他虽身着华丽,气质却超凡脱俗,恍若国手丹青画中的仙人。
安越看得愣住了。
“陶小夭,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还有个师父啊?”
还未等小夭解释,岚卿便先开口道:“所谓儿不嫌母丑,狗还不嫌家贫,有为师这么个师父,很丢你的人吗?”
陶小夭心头一怒,瞪他,那眼神的意思大概是——您这是来找事儿的吧?
岚卿没理她,她尴尬的干笑了几声,对安越解释道:“呃……确实有这么个师父……我父母双亡,是师父把我养大的……”
安越拱了拱手道:“拜见师父。”
岚卿连看他都没看他一眼,冷言道:“小夭还没过门儿呢,不必这么客气,叫我青岚道长吧。” 岚卿……青岚……您这是要疯啊?陶小夭转过头冲他挤眉弄眼,岚卿装作没看见。
安越看了眼陶小夭,对岚卿很客气的说道:“青岚道长,在下安越。”
而岚卿恍若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将他晾在一边儿,对陶小夭说道:“丫头,你可知这说书人讲的是什么?”安越拱手的动作僵持着,在一旁更加的尴尬了。
陶小夭无力的摇了摇头。
“这段讲的是林月儿与萧云龙相爱,萧云龙是常流连于风尘之所的老手,几句甜言蜜语就将单纯天真的林家小姐骗到了手,林月儿之母屡次将她禁足,她却仍不悔改,林家小姐有了身孕后,萧云龙却弃她而去,当真可怜。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为师只是路过这里,看见你在和这位公子喝茶,便进来坐坐。”
“那么你是不是该回家了~”陶小夭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道。
岚卿挑眉:“不啊,既然来了,就陪你们逛逛古华吧,反正为师也闲来无事。没事,就当为师不存在即可,莫要怀了你们二人的雅兴。”
“……”
陶小夭心中顿时升起一大坨不详!果不其然,约会从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行……
当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春江画过秋月夜
岚卿这次算是豁出去了,脸是什么?不要了!他心里盘算着:反正你俩走到哪我跟到哪,反正我就走你俩中间我看他怎么对你动手动脚。我看你俩还怎么约会!我让你陶小夭丢下我一个人跑去燕约莺期!
当安越给陶小夭挑选首饰的时候,某人站在一旁不屑的冷哼一句:“俗不可耐”
当安越买了些小食时,某些人瞥手一扔道:“如咽糟糠!”
当他们观看艺人杂耍时:“低俗无趣!”
当安越和小夭在画舫上游湖时,某些人一边喝着茶,一边死死的盯着两个人。安越和陶小夭同时感到杀气腾腾的目光散发着冷气阵阵袭来,向后一看,果不其然岚卿死死的盯着二人。
“继续,就当我不在。”
被这么恐怖的目光盯着,能当你不在吗!
安越悻悻的走到桌旁,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赏着景色。
松鹤楼
一坛子西域葡萄烈焰酒摆在方桌中央,两支夜光杯中盛满了如鲜血般浓稠的红酒。
安越举杯道“今日晚辈照顾不周,若有得罪,所有歉意都在这酒里,我先干了!”言罢,便仰头干了。
拼酒?岚卿冷哼道:“换大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坛子西域烈酒已空,安越满脸通红,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开始说胡话。
而岚卿仿佛滴酒未沾般,神情泰然自若,脸颊上无一丝醉意。翠玉轩最烈的酒对他来讲都如同清水。
“道长……道长,我知道……您不喜欢我,虽然我不知道究竟为何。但是!”他霍然站起,整个人仿佛瞬间清醒,语气坚如磐石:“我和小夭是真心相爱!您就成全了我们吧!”话音刚落,他便又似一滩烂泥般颓倒在椅子上了。
岚卿垂着眼睑,手中拢着茶杯,若有所思。
陶小夭听着安越的话,一愣,旋即看了岚卿半响,眼神中充斥着繁复纠结的情感。旋即,她转过脸,摇了摇醉得不省人事的安越道:“好啦,别喝了,我送你回家吧?”
“真心相爱?”他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迷迷糊糊的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我安家家财万贯,在下一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门儿,从她踏入我家门槛儿的第一天起,她便是安家少奶奶,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清福!”他痴痴的笑了笑,继续道:“到时候啊,您也别当什么道士了,借着小夭的光享福去吧~,您要是想她了,随时来看,小婿定好酒好菜备着,到时候咱们爷俩畅饮通宵,不醉不归!”
他真是喝高了……
“当真笑话。王侯门第中从来都三妻四妾,你能向我保证,永不纳妾?”
陶小夭示意他别说了,岚卿却装着没看见,继续厉声道:“你们二人才相识几日就敢言爱,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你能保证,当你知晓她所有事情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她?!当别人企图伤害她时,你能护她周全?!”
“她是什么身份?”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问道。
最终,陶小夭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已经到了叔可忍婶儿不可忍的地步!她霍地站起来撑起双臂对岚卿怒道:“你说够了没有!”
一瞬间,周边寥寥无几的客人均身子一僵,转头看向陶小夭。
画面仿佛定格,窒息般的寂静……
而岚卿却毫不退让,道:“为师说的有何错?”
“这与你无关!就非得我到了没人要的地步,非得我过的不幸福你才高兴是吗?!你永远这么自私,从来不会在意我的感受。”话音未落,她便跑了出去。
岚卿一阵恍惚,缓缓坐了下来,安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古华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夜风拂过,刺痛着面颊,渗入骨中。一棵枯槁的桃树下,有个很小的土堆,没有人知道,那里安葬着一只叫小黑的小黄狗。
她气喘吁吁的站定了脚,用手背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
这个地方,是他认她做徒儿的地方。五年过去,还如当年一样,只不过她已长大,只不过满树的桃花已经不在。她要离开他,她要去追求她的幸福。
他随她来到这里,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恍惚的刹那间,他仿佛能瞧见当初那个只到他腰间,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她知道他在身后,她的话语很安静:“师父,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的命也是你救的,只是,如今我长大了,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小孩子了,所以我想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结婚生子,和一人白头偕老。”
是啊,她已经长大了……
这几年她的变化太快,岚卿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他多想她还是那个喜欢粘着他,为了犯错不被骂而讨他欢喜的孩子。
他默然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中的模样,心中酸涩不已。他反手脱下外套,批在她的肩头上。
“别脱,天冷。”他叹息:“师父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陶小夭拢了拢外套,咬紧唇瓣,抑制不住的眼泪快速滚落下来。
“对不起……”陶小夭回身,心中满是酸涩的痛楚,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着,这眼泪中有歉疚,有感谢,还有……舍不得。
他轻柔的拍着她的头顶,就像在她小时候一样。
这一次他决定,放手让她走。因为,他要她幸福,要她能永远开心的笑。至于他自己是否会寂寞,是否会难过,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再过几月,这满树的桃花,还是会开的。
清晨,红日欲出。安府的小厮睡眼惺忪的打开了朱红厚重的大门,眼前,安越四仰八叉睡在地上。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少爷!”
二月底,安越父母诚邀陶小夭的师父青岚道长前往安府一聚,商量二人婚事。
当日,岚卿起得很早,愁得他早饭都没吃,功也没练,就一个人坐在无煕殿里暗自神伤。
岚卿拿起手旁的金丝珐琅茶杯,抿下一口清茶,以定心神。
灿烂的晨曦中,那端着茶杯的手停滞在嘴前,唇瓣轻抿着杯口,不动。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步萝莉对他说的话:“哎呀,陶小夭要嫁人了,您老人家终于苦尽甘来了。”
岚卿放下茶杯,低下头,嘴里的苦涩感沁入心里。
从前他确是觉得陶小夭有些闹,有时真想把她用绳子捆起来,麻布塞嘴,好能安静一刻。可是,如今她要走了,他没有感受到半点的如释重负,反而觉得心里的某处被掏空了一般。
他望向眼前的一片尘埃,低低叹气。以后的这里,怕是再也不会见到她的身影了吧。
“郎~君~啊~”一阵悠扬尖锐的唱腔从门外飘了进来,只见陶小夭一袭薄纱绸裙,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金翅蝴蝶,隐隐露出白皙的肌肤。脸颊上两坨大红,唇瓣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唇脂,眉毛又浓又黑。
岚卿口中的水‘噗’!的一声全部喷了出来!
陶小夭甩着她长长的轻纱手帕,妩媚妖艳的扭动着腰身,走到岚卿身旁,顿时一股浓艳的香气扑鼻而来。
岚卿嫌恶的半掩着鼻子道:“当真胡闹!你——这是要做什么?!”
“师父~我美不美呀~~”
美?刚刚他差点吼出:‘何方妖孽。’来。
“你打算穿成这样去见你未来的公婆?”
“怎么?不好吗?这妆我画了好久呢~”
岚卿低低叹了口气,道:“把妆洗净,为师来给你画,快去,免得到了那里让人家笑话。”
陶小夭惊喜的说道:“真的?!师父你要给我画?好厉害啊,想不到师父你不仅会做饭缝衣,还会化妆。谁要娶了你,那不得幸福死——开……开个玩笑嘛您不要这个眼神……我去卸妆了!”
说着,陶小夭一溜烟儿的跑去门口的鱼池里洗脸。
或许……她是故意为了逗自己开心吧。
隽秀的树影在浅金色的光线中轻轻摇曳,光影交错,恍若恬淡梦境。镂花长窗外的那棵桃树已经抽出了小小的嫩芽,池中小鱼轻摆着尾鳍,在清澈的池水中划出一道道痕迹。暖意充斥在无煕殿中,安详而宁静,陶小夭坐在镜子旁,灿烂的光芒中,他细心用黛眉石的为她画眉,点朱唇,擦粉黛。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拈着象牙梳,轻柔的为她梳着乌黑亮泽的长发。
陶小夭回过头,笑嘻嘻的看着岚卿道:“师父你果然好厉害。”
她抬起的面颊美丽得有些不真实,看得岚卿惊怔住了,一时之间屏住了呼吸。
肌肤洁白无瑕,朱唇如同绯红的桃花般绚烂,充满笑意的双眸弯着,一袭红衣,瑰丽如同朝霞,明艳动人。
岚卿的唇角有苦涩的意味。
“你长大了,日后过了门儿,可不比在古华的日子。为人妻要遵守妇道,三从四德,不能像在师父面前这般任性了。”
陶小夭闻言,小脸儿一耷拉,道:“好麻烦……”
一支步摇插在陶小夭的发髻上,缀着的几颗珍珠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师父,师父替你去教训他们。”
“哎~我不欺负他您就念无量天尊吧。”
说的也是。
“若是想我了……就常回来看看我,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无煕殿的大门都为你敞开,师父就坐在这里等着你。你要是饿了,师父就给你做糖葫芦吃,你要是累了,就在这儿睡下,第二天一早师父再送你回去……”
陶小夭转过身,环住了他的腰。
“好啦,师父,等明年我就带个小小夭来看师父好不好?”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宠溺的嗔道:“一个小夭就够我受的了,若再有一个……为师怕是命不久矣了。”
穿过十三狮子拱桥桥洞,放马小步跨过云锦街,路过霞帔坊,再向南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豪商巨贾的居住地‘聚宝街’了。
安府
高大的褐色柱子挑起房梁,上挂着红穗彩绘宫灯。两把正座太师椅中间隔着红木灵芝供桌,供桌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名家的山水画。整间房子内只有些许青瓷花瓶稍稍点缀。
管家将陶小夭和蒙着面的岚卿引进屋里,入了厅堂,小夭一下就傻了。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提画灯迷猜一对
一群大叔大婶儿大爷大妈,这七大姑八大姨儿的全都汇聚于此!而在一旁,坐着个清秀娟丽的美人儿,笑意盈盈的瞅着小夭,但那双瞳中却满是寒意。
“越儿,这便是陶小夭?定是贫贱门户出身,没规矩,见了我也不行礼?”
说话这人是安越的母亲,中年妇女,一脸横肉。身上戴满了金银首饰。一见面,就给陶小夭下马威。
陶小夭忍!她身子微微一欠。
“大表哥,您这是从哪找来的野丫头啊?听说她无父无母,认了个道士做师父,你有没有查清楚,她是否跟她的道士师父苟且?啧啧,娶了脏了身子的姑娘可不好了”
一句话惹得满堂哄笑。烟雾缭绕的厅堂与恶言令陶小夭浑身不适。陶小夭指骨收紧,眼神一凛安越,安越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帮人是活腻味了?
陶小夭再忍!
“小女子自幼被青岚道长收养,只待他为父,这位姑娘您会和您的父亲苟且?”
“你——!”
那小姐满脸涨红,气得她将手里的干果儿砸在盘子上。
“好了好了,日后都是一家人,表妹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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