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师兄曾与我说,你入琼华时被师傅用飞剑带上山,故而未和其他弟子一般走过太一仙径,实在遗憾,其实我也是一样,今日,我们师兄弟一起走了一遭,师兄……你可欢喜?”
“若欢喜的话……为何……不夸一夸我?”
“和从前一般说一句——太清,做的不错,一句就好,师兄,你为何不对我说?”
“莫非,还在生我的气么?若生气的话,为何不罚一罚我?”
“怎么罚我都可以,所以,师兄……你睁开眼说一说话好不好?”
听到这里,得到消息而急忙赶来的阿悠双目酸涩,忍不住捂住嘴转头钻入身旁人怀中,不仅是她,其余赶来的弟子不少也已泣不成声,这浓烈的哀伤瞬间点染成灾。饶是长琴,也不禁微微动容,他感受着胸前些许的湿意,微叹了口气,伸出手一下下地抚着怀中女子的背脊,以行动给予她安慰。
在这一片低低的哭声中,背着又一位死去亲人的青年,口中突然喷出一口热血,而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他的双手依旧紧扣着无力虚摆在他胸前的双臂,丝毫不松。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个豪华便当送出,望天,想了想还是断在这里气氛比较合适,阿悠和长琴快下琼华了,死鱼眼看……
下次再见太清时,中二非主流红发党就要出场了……虽然一出场就是个悲剧【等等
咳,于是下章再说吧,这周有榜单,我要好好努力完成啊喵!QAQ
52告别
因为力竭兼心神受创;太清整整昏迷了三天。
前者很容易恢复,后者呢?谁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治愈,也许一生都治愈不了。
阿悠再次见到太清时,其已继任为掌门,虽然面前的人还是原来的模样,阿悠却清楚,从前那个温和正直偶尔还会害羞的青年已然一去不复返,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太清,而是琼华掌门太清真人。
他每次来时;只是默默地来到他们门前的石桌前坐下,偶尔也与长琴手谈一局;或者喝一杯阿悠端来的热茶;却甚少开口。
渐渐地,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四年后的某个午后,再次见到他时,阿悠心有所感,知道——说再见的时候要到了。
她心中伤感,却仍微笑着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轻声问道:“告别结束了吗?”
太清手指微颤,脸孔上露出很久时间以来唯一一个比较生动的表情,这是一个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夫人。”
“人总要告别过去,才能走向未来。”阿悠将白中微蓝的茶杯推到他的面前,杯中碧绿的汁液荡起点点清波,“夫君和我,也打算下山了。”
太清微惊:“夫人,你实在不必……”
“不是因为你,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因。”阿悠笑了笑,“而且,我有预感,咱们还会再见的。”所以,不管你心中下了怎样的决定,不管你想走向怎样的未来,下次见面前,要好好活下去啊,太清。
“……抱歉。”太清微微阖眸。
师傅还在时,他是备受宠爱的徒弟太清;
师兄还在时,他是备受关怀的师弟太清;
如今,谁都不在了,他只能是琼华的掌门——太清真人。
从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便下定决心要一点点告别过去,变成自己也不认识的另一个人,从前他以他人为支柱,现在他要成为他人的支柱。然而,却又不甘心彻底丢弃那些曾经,自私地想着,至少……还有两个人能记得过去的自己。
将本该自己担负的丢与他人后,他却可耻地不想再见,也不敢再见,也许终有一日他能坦然相对,却绝不是现在。
不可否认,当面前的女子说他们要下山时,他其实……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他达成了某种心愿,却也失去了某种东西,一得一失,这很公平。
“何时动身?”
“明日清早。”
“一路顺风。”
“嗯,会的。”
这样的对话后,太清离开了,依旧静坐在石凳上的阿悠注视着青年依旧挺拔的背影,捧着手中已然凉去的茶水微微叹了口气:“阿然,你不与他告别吗?我想,他明天一定不会来送我们。”
“阿悠不是告过别了么?”
“啧啧,真是无情的男人啊。”阿悠摊手,“用完就丢什么的,真没人性。”
长琴自身后捏住她的下巴:“无情?用完就丢?”
“……我错了!”
长琴缩手:“肉多,捏不住了。”
“喂!”
轻描淡写地化解着阿悠的“反击”,长琴微微垂眸,眸光中微光划过。
太渊的死因他已知晓,只顾及妖物却不知那所谓被虏之人实乃心甘情愿,堂堂一派掌门居然一时不查为人类所伤,而后死于妖手,实在贻笑大方。然而,一个痛恨妖魔同时又不会再信任人类的新掌门,手怀着一个堪称异想天开的成仙大计,琼华最终会走往什么方向,他实在颇为期待。
若成,世间则再无琼华;若败,世间恐怕亦再无琼华。
既如此,又何须告别?
第二日清晨,太清果然没有来告别,阿悠站在山门前,突然笑起:“阿然,我敢打赌,小哥现在肯定躲在哪个旮旯里偷看我们。”
长琴摇头道:“一派掌门岂会如此行事?他若是偷看,想必也是在高处。”
“……就算在高处,那也是偷看吧?”阿悠扶额,根本没区别好吗?
“相较于此,阿悠实在该担心些别的。”
“比如?”
“比如……”长琴上下打量了阿悠一番,目露同情,“比之过去阿悠实在发福了不少,可还有力下山?”其实阿悠实在不胖,但女人总是这样,明知自己的情形却总听不得这样的话。
“……笨蛋阿然!这不是肥肉是我练出的肌肉啦!”
“是,是。”
“不许笑了喂!”
注视着渐渐远去的两个背影,即使听不清话音,却也知道他们正在谈笑,那样的快乐,恐怕从此以后都遥不可及了罢?
风卷起青年的衣袍,猎猎作响,刚好掩去了他唇边的一声叹息:“此去山高路远,还望珍重。”
下山后,太子长琴与阿悠回到了衡山脚下曾买下的房屋,十年未归,屋中已满是尘埃蛛网,好一番收拾后,两人才重新入住,旧时此屋尚显偏僻,如今附近也住满了人家,见他二人归来皆颇为好奇。
收拾屋舍,拜访邻居,迎来送往,彻底恢复日常的生活已是半月之后,好久没有生活在市井之中,阿悠反倒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是新奇,然而到底是由奢入俭难,入了尘世她似乎有些水土不服,开始经常卧病在床,也不觉得发烧或是发寒,只是人昏昏欲睡,一睡着总会梦见这一世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她都腻了,可人又怎么可能控制不了梦境。
与她家夫君说时,他只是一边低声安慰她并无大碍一边哄她吃些苦得要死的药,阿悠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却不肯与她说——也许是她的病有些棘手罢?但对方不肯说,她也就装着不知道。
这样的情形足足持续了一年,才好转起来,渐渐地,她不再需要在床上休息,昔日的健康体魄似乎完全地回来了。
病愈后第一次出门买菜时,把附近的邻居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奔走相告:“宁先生家娘子的病好了!”
当夜不知多少姑娘咬着手帕泪流满面,阿悠在漫天漫地的怨气中,心情颇好地边嗑瓜子边晒月光,真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不经意间,一件外衫披上了她的肩头,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大病初愈,小心着凉。”
阿悠笑了笑,抬起手塞了一把剥好的瓜子到对方口中,拍了拍手掌,轻声问道:“你何时动身?”
“……”
身后的人似乎怔住,阿悠仿若不在意,只拍打着落上了壳的衣襟,微微颤抖的声线却出卖了她真实的内心:“上上次渡魂,婴儿之躯,你用了十五年,这次,已然过去十一年,时候……快到了罢?”
又要,分别了吗?
月下,颀长的男子手搭上她的肩头,微微叹息:“阿悠,你总是这么敏锐。”
“有时,我倒宁愿自己更迟钝一些。”阿悠将头靠在对方身上,苦笑道,“什么都等你来告诉我,也许要好些,但是,该来的总会来,对吧?”
“我绝不会忘了你,一定会尽快回来。”这是他唯一能给的承诺……
“嗯,我等你。”这是她唯一能给也是他唯一需要的承诺。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这一次的分别,阿悠却觉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难捱,仿佛是将心间的一块肉活生生剜下。
第一次知道,离别是这么痛的一件事。
过去有多甜,此刻就有多疼。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长琴又要去渡魂了,死鱼眼,这一次要去多久以及会变成什么呢……不告诉你们!
话说,高考和中考不都结束了么?怎么觉得好多亲还是好忙的样子……很多人都没看到了,跪地,还没放假还是正在考试周哇QAQ
53相思
长琴走得悄然无声。
他自极浅的睡眠中醒过来时;屋中尚有几分昏暗,身旁的人还在熟睡,他伸出手抚了抚妻子的脸孔,一点点描画,从额头到眉梢再到唇瓣,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这么做,因为知道她不会醒来——在他离去之前。
他知道她在忍耐,从知道他要离开开始;她虽然白日里总是面带笑颜,夜间熟睡后;却总是梦中呓语,一遍遍地说着——“不要走!”。如此压抑着自己;连梦话都异常小声;若不细听几不可闻。也许她记得自己的梦境,也许不记得,却从不表露分毫,只微笑着帮他收拾行李。
如若她说一句,哪怕只是一句“不要走”,他也许就真的不忍离去。
或者——
如若此刻这双眼眸睁开,他今日也无法再走。这些天,他已尝试过无数次。
她依旧熟睡着,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这是生命的气息,长琴的手滑到她的心口,感受着节奏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如此鲜活,然而,每一秒,生命都在流逝,可以的话,真想将她的时间停滞住,直到他归来。他们之间,总是在浪费太多的时间。
起身,着衣,束发。
即使知道她不会醒来,却依旧小心翼翼,仿若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直到再无事可做,他才回转过身走至床前,低下头久久地注视着静躺着的女子,晨光不知何时已然透过窗棂射入,屋中渐渐明晰了起来,她的脸孔和唇瓣在晨曦中泛着淡淡的粉色,呼吸间胸口微微起伏,偶尔间微微皱眉,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更深地埋入被中,缩成一团,头朝另一侧靠了靠——那是平素他胸口的方向。
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长琴突觉心口微痛,这疼痛渐渐加剧,一阵浓过一阵,如潮汐翻卷,绵延不绝。不知多久没有品尝过这样的滋味,以至于一时之间竟难以压抑,他深吸了口气,片刻后平定下自己的呼吸,而后蓦然想起,那夜阿悠颇为遗憾地说——
“真可惜,今年的中秋不能一起过啦。”
离别,相聚,他们似乎总与中秋很有缘分。但时候才四月初,中秋自然还早,然而……
他俯□,在女子的耳边轻声说:“阿悠,等我回来再陪你共度中秋。”上次离去,他也只花了数月,今年中秋,自当人月两团圆。说罢,他手指撩起妻子的额发,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其上,接下来,是鼻尖,再下——这是一个真正的吻,却不带任何□的味道。他只是温柔地贴着,轻轻摩挲,而后微抬起头,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庞,“阿悠,好好保重自己,一定等我回来。”
手指一点点地离开温暖的肌肤,鼻尖再不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打开,而后被轻轻地合上,一个清逸的背影彻底地自屋中消失,仿若从未存在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原本静静闭眸熟睡的女子突然大口地喘起了气,眼眸依旧紧闭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她的牙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她的手拼命揪着尚带余温的被褥,仿佛在压抑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寂静地无声地嚎啕大哭。
此时此刻,她也许想了很多,也许什么都没想。
千言万语,最后不过只化为一句话——“不要走,不要丢下我……”这却是他在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口的话,直到确定他离开,她才终于说出口,却只能说给自己一个人听,如同一场滑稽的默剧。
她不能去阻拦他,哪怕她心中隐约地觉得,他所承诺的事情恐怕无法实现。
她只要他好好活着,这就够了。
转眼间,时令已是春末夏初——端午飘然而至。
去年的所有节日因阿悠卧病在床,就那么恍恍惚惚地都睡过去了,掐指算来,这应该是她下山后过的第一个节日,街道四周都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息,有几个不错的邻人怜她夫君“出外行商”,甚至邀她共度佳节,被阿悠婉言谢绝,近段日子一时精神萎靡的她回到屋照了照镜子中,被其中明显瘦了的女子吓了一跳,怪不得别人同情她,她自己都要同情自己了好么?拍了拍双颊后,她决定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要好好地过节。
身体是自己的,生命是自己的,若是把身体弄糟糕把寿命弄短,还怎么等阿然回家啊。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后风风火火地跑到街上买了粽叶糯米及其他材料后,就开始在院中做起粽子。十指灵活地在手中的粽叶中穿梭,一个棱角分明的粽子很快地在她手中成型,再系上被称为“百索”的粽绳,放入盘中,小巧无比,纤妙可爱。
“看我包得怎么样?漂亮吧?”
“若是边角不再漏米,倒可如此说。”
“……咦咦咦咦咦?”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包起粽子,朝静坐着看书的清秀男孩显摆,然后被打击到要死,努力了十几次后,终于成功地包出了不露馅的圆滚滚的粽子。
阿悠摇了摇头,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于是将手中的粽子丢到一旁,开始整理起新鲜的艾草,这个世界的某些习俗和上辈子差不多,比如相信艾草可驱毒避灾,编成人形或虎形最佳。
她在这方面的天赋不够,只能随便将其理成一把插到门口,不像阿然,随手间就能编出一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小老虎,一个男人比女人手还要巧,是要闹哪样啊?!
“阿悠觉得如何?”
“不错不错,可以去街头卖艺了。”
“……”
——那是她陪阿然在镇上养病的时候,清逸男子满脸无奈地面对着她的小心眼,她面上不满,背过身却是偷笑。
怎么又想起来了?阿悠叹了口气,一把丢掉手中的艾草,转而走回房中,找起五色丝线,年年端午将它编成带子佩在身上,据说可以“益人命”,所以这五色缕也被称作长命缕或者续命缕,信不信是一回事,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总是一个好兆头。
相比于编艾草,编织彩带她可以算是轻车熟路了,这一次,她没有再想起任何会议,而是直接从丝线筐中找到了一根已然编好的彩带,旁边摆着一张洁白的笺纸,上面的墨迹因为时间的洗刷早已干透,熟悉的一勾一画让她的心微微酸涩,上面写道——愿赍长命缕,来续大恩馀。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身白衣的长琴走到面前,拿起丝带细细帮她佩好,指尖轻捋着丝线,他笑着说:“阿悠,你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阿悠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抓住他的手,那幻觉却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只觉得鼻中一涩,下意识地就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要丢出去:“混蛋!临走之前还玩这一手是要闹哪样啊?!非要让我不停地想你才罢休吗?!”
最终,却没有丢出去,她缩回手,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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