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亦有心愿。”
听着对方肯定的声音,阿悠微微点头:“是。”
“那么,为何要替别人来求?”
“不,不是的,那其实也是我的心愿。”阿悠终于再次开口,她如此说道,“第一个愿望虽然很重要,但只与我一人有关,第二个愿望,却是我和他共同所有的,所以,您愿意听一听吗?”
“不必了。”
“可是……”
“我已然知晓。”
“那么……”阿悠的嘴唇微微颤抖,她的手下意识捂在了心口,感受着掌下快速跳动的心脏,她深吸了口气,紧张地问道,“有、有方法吗?”
“你可知,你所求那人被贬世间时,背负着‘永世不得为仙,轮回之中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的宿命。”
“……”
“若只如此便也罢了,可笑其虽为仙人,魂魄却被区区龙渊族工匠角离所得,以其命魂四魄铸成凶剑‘焚寂’,何其无用。”
“……”
“此后他唯有靠渡魂之法,才能苟活于世,你既与他相熟,想必也知道,那渡魂是何等邪法吧?”
“……”
“他对你所隐瞒地何止一星半点,即便如此,你还想助他?”
不知何时,阿悠已然放下心口的手,静静垂在身侧的双拳微微捏紧,她最初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直到对方问出最后的话,她才松开牙,缓缓吐出一口气:“是,我想助他。”
“你……”
“我知道,他有秘密,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也是一样。”阿悠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但是,那又如何?我有隐瞒的事情我就不是阿悠了吗?他有隐瞒的事情他就不是阿然了?只要他还是阿然,我想帮他的心意就不会改变。”
阿悠接着说道:“而且,不觉得奇怪吗?”她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朵摇曳着的莲花身上,“按照你的说法,他寡亲缘命主孤煞,那我又算什么?我和他相识已有二十年,这样长的时光里他并非孤身一人,真的可以算是孤煞?若说我死便会留下他一人,那就更奇怪了,凡人总有死去的一天不是吗?真要这样算的话,这世上究竟有谁不是孤独之命?毕竟生死别离是人生不可避免之事。至少……”
“至少我有生之年绝不会弃他而去,那么,在我身边的他,绝不是什么孤煞。”
如此斩钉截铁的话音落下,一人一仙似乎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桥仙再次开口:“你如此说,又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阿悠挠了挠脸颊,努力解释道,“太难的道理我也不明白,只是,我觉得那所谓的命批压根不准,既然如此,总有转机吧?”
“呵……”桥仙突然笑起,那笑声在亭外层层回荡,经久不息,而后,对方再次说道,“如你所说,也许当真命有变数也说不定,只是,他渡魂多世,夺人性命,早已因果缠身,在此方世界想要取回魂魄重归仙位,无异于痴人说梦,他……”
“他欠了多少因果,我替他还。”
“……你可知这话并非轻易可说。”
“所以我并不是轻易说。”
“……”良久,对方慨然而叹,“痴儿……只是……若不是……”那声音低而断续,以至于阿悠根本无法听清,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突然又大了起来,“除非……”
“除非什么?”阿悠急切地追问。
对方却没有回答,反而又丢给了她一个问题:“为了帮他,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去做?”
“是。”
“天意如刀,何其无情,贸然涉入,一不小心便会烈焰焚身再难超脱,你若真要如此,无异于刀尖起舞火中取栗,即便知晓这些,你依旧想帮他?”
“是。”
“不后悔?”
“绝不后悔。”
“既如此……”
“阿悠!”
“啊?”阿悠下意识应道,而后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她居然回到了现实当中,一手扯下蒙眼的布巾,另一手被对面的男子紧紧握在手心——分明与离开时别无二致。
见她回神,太子长琴轻舒了口气:“如何又发呆?”
发呆?阿悠微微怔住,明明她离开了那么久,在阿然的眼中她其实就是发了个呆?
然而,这样也好。
阿悠的思绪再次放空,这次,她是真的发起了呆,
太子长琴见对方再次陷入了呆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对方突然一把扔掉了手中的蒙眼巾,手脚并用地再次爬起了桥。
围观者们纷纷发出惊呼,从没看过特地跑来这么玩跳桥的,这妹子略奇葩啊!不,那小伙子到底是说了什么话把人刺激成这样啊?
大家纷纷表示相当好奇!甚至已经有人做好了下水救人的准备。
事实证明,阿悠的确跳桥了,只不过是从这座桥跳到另一座,她非常淡定地表示,桥什么的,跳着跳着就习惯了。而长琴也表示,接着接着就习惯了,这一次,他依旧稳稳地接住了兔子一般扑腾的女性。
附近围观者们沉默片刻后,似乎爆发出了巨大的叫好声和掌声,他亦无暇顾及,只低下头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手揉了揉她埋在自己胸前的头,柔声问道:“阿悠?”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他心中骤然一紧,蓦然想到,莫不是未见到传说中的“桥仙”,她失望伤心了?
长琴心中一暖,随即又有些痛,他轻叹了口气,手中摩挲上阿悠的脸颊,低声道:“阿悠,你也说过世间万事强求不得,所以莫哭……”干的?
他手下的肌肤,哪里有半分湿润?
阿悠抬起头,不满道:“我才没哭鼻子哩。”虽然不能说出口,但她只是想将心中的那丝无法明言的喜悦,以最贴近的方式传达给对方,仅此而已。
哪怕那只是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哪怕可能耗尽全力最终却什么也无法达成,但是,就算是亿分之一的机会,也是机会不是么?
却没想到,会被误会。但是,不能开口,不管是作为代价,还是于她自身所想,都不能开口。
想到此,她不由微微低下头,殊不知这样的动作,在长琴眼中更像是她在强颜欢笑,他的眸中渐渐涌上怜惜,叹息道:“阿悠,你实在不必如此。”
“……不要总是擅自脑补啦!”阿悠抬起头抱怨道,而后突然弯了弯眼眸,笑了出来:“阿然,我真的没有难过。知道吗据说这世上任何问题都有一百个解决它的机会,其中只有一次能找到正确答案,虽然……虽然这次也许没找到,但起码排除了一个不是吗?几率从百分之一变成了九十九分之一,这是好事。”
太子长琴怔愣片刻后,终究是笑出声来,没错,这才是他的阿悠。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似乎永不知“绝望”二字该如何书写,即使陷入泥泞步步踉跄也依旧可以坚强前行,从不停滞脚步。
看似平凡实则比谁都……
长琴垂下眸,动作轻缓却坚定地拥住怀中的女子,纤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对方的发丝。
阿悠被围在温暖的怀抱中,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在离开那座亭子前,她福至心灵,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她就连忙摆手道歉,怎么可能会认识呢?她这样一个凡人。
是啊,怎么可能呢?果然是错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刚刚结束高考有心睡懒觉结果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只好起床看文的亲们,有没有觉得很幸福啊哈哈哈【叉腰笑
长琴没有弄错,桥仙的确是不存在的,阿悠见到的那货肯定不是,但是究竟是谁……
作者脑残,逻辑各种死,虽然之后会提到,但大家还是别报太大期待了哈哈哈,有时候不抱期待才能得到好结果【喂
终于可以进入表白期了,我都快哭了好吗?握拳,争取……争取五章,不,三章内表白?gogogogogo!
以及,谢谢所有买了v并且看到这里的亲,你们的支持是我前进的动力,我会继续努力的,虽然本文不会太长但也会好好写完,嗯嗯=3=
35衡山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哪怕六月初六的那一晚再热闹;到第二日的上午,双桥附近便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景象,虽说青年男女依旧来往如云,但比之前夜;到底有些冷清。
离去时;阿悠站在船头眺望远方;昨夜像是一个转折;如果说之前她还满心茫然;那么,现在至少……让她抓住了些什么罢?
如此又行驶了月余;两人才终于结束了这段水上的行程。
阿悠不知道太子长琴究竟想带她去哪里;却心有所感,知道那必定是个对他来说异常重要的地方,所以即使之后爬山时甚为辛苦,她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一步步攀爬上那座名为“衡山”的山脉。
从前读武侠小说,她对于衡山的印象不过是五岳之一,上面有个爱拉胡琴的掌门,似乎还有个特会吹箫的胖大叔?因为和另一个特别会弹琴的魔教胖大叔做基友结果被灭满门啥的……阿悠不由想起自家阿然弹的那一手好琴,突然顿悟了——莫非这衡山里有个音乐进修学院,这些人都是从其中光荣毕业的?
阿然该不会是终于无法忍受她那弹棉花一样的琴声,想要将她丢进去吧?……救命!
阿悠心中越想越是纠结,她的脸又向来藏不住心事,自然而然地便被一直关注她的男子注意到。
“阿悠是累了?”
“嗯?啊,没有啦。”阿悠默默扭过头,思考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阿然,你,咳,你究竟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太子长琴微微一笑:“阿悠莫非怕我卖了你?”
“……我宁愿你卖了我。”再上一次学什么的真心太虐心了好吗?
“……”
且不论阿悠心中是如何纠结,待反应过来时,她整个人已被拉住——原来她之前光顾着跟着长琴走,对方停住她却忘记刹车,差点一头撞到洞门口的石头上。
洞?
阿悠一个机灵,终于回过了神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山洞,若说是学校,也太简陋了吧?莫非其中别有洞天?
她忍不住就朝洞口探了探头,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阿悠后退半步,捂着头,瞪向也不提醒她的坏心眼家伙,却换来对方一个无辜的表情。
“我本想拉住你的。”说罢,还一叹气,“阿悠你行动实在太快。”
“……”所以都是她的错吗?
“这里是我从前……居住之地,故而门口被我设下了屏障,以防外人误入。”
仙人什么的都那么爱用屏障吗?阿悠在雌雄同体后找到了第二个共同点。
她扭过头,正准备对身旁的白衣男子说些什么,却讶异地注意到,太子长琴此刻敛容垂眸,如同回想起了什么一般,刚才身上散发出的柔和气场渐渐化为萧瑟冰冷。
这里——有着什么让阿然不快乐的回忆吗?
否则,他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阿悠的心中泛起些许烦忧,却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开口询问,就在此时,太子长琴挥袖轻拂,那道透明无形的屏障瞬间消散,他缓步进入,又突然停住脚步,蓦然回首,朝阿悠伸出了一只手。
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等待着她的抉择。
阿悠抿了抿唇,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手放上了他温暖的掌心,却在他握住之前一个翻手,反拉住他,大步地朝山洞中走去。
太子长琴随着阿悠的动作被动地跟上,他注视着几乎算是越俎代庖的阿悠,目中闪过惊讶欢喜,重又化为了然,这些情绪,最终在唇角凝结为一朵微笑。
到了此刻,阿悠自然明白这山洞中肯定不会有传说中的进修学院,只是,作为人居住的地方,这里是否太过漆黑阴冷?虽是夏季,但山上的气温比之平地本就要低些,更何况是山洞中,她下意识抖了抖肩,好在刚才爬山时浑身积攒了不少热量,倒也不会觉得冷。
待到目光渐渐适应了山洞中的阴暗,阿悠蓦然发现,洞壁上,居然刻着不少字。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才是阿然带她来的真正目的。
下意识地,她松开了男子的手,缓步走到字迹开始的地方,一点点看了起来——要分辨初始之地实在太过容易,如果说最初刻下的字迹堪称隽永清逸,越到后面,那字迹就渐渐变得凌乱而无序,并不难看,甚至会给人铁画银钩的狂草之感,但沉迷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反倒不是这里,而是刻下字时那人的心绪。
被杀。
欺骗。
背叛。
围攻。
杀尽。
越往后,这些词语出现的频率便越高,就仿佛刻字之人已被逼入绝境,阿悠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困兽,那目光既空无,又凶狠,遍体鳞伤,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撞上南墙。
多傻,明明不撞上去就不会受伤的。
又是怎样的坚持,如果不撞,那墙便永远无法崩裂坍塌。
若一生被困在其中,固然安全,却又孤独。
她突然想起阿然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若为人,自然要活在人中。”
阿悠垂下首,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又无法完全明白。毕竟,一个人想彻底理解另一个人,是多么得难。
不知道看了多久,阿悠一点点地摩挲着洞壁,缓步行走着,直到最后,字迹突然又有了些许改变,她的目光一亮——那是她遇到阿然的第一世。
他对于这一世的描述很简单,寥寥数语,却没有欺骗,更没有背叛。
这一世,他过得很普通。
阿悠松下不觉间绷紧的肩头,不禁微微一笑,这也许是她这辈子得到的最高赞赏也说不定。
只是,那个时候桥仙所说的果然不是虚诞,被贬,铸剑,焚寂,半魂,一点点全部对上,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更加确信对方的话?
身后传来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沉思。
“阿悠。”
“嗯?”
“你已看完。”
“是啊,看完了。”
“那么,”太子长琴的语气微微一滞,而后说道,“有无……”
阿悠突然回首,打算了他的话,严肃脸道:“嗯,其实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
“天界第一乐师……太子长琴……”阿悠摸下巴,“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阿太阿子还是阿长阿琴?噗!总觉得每个都好奇怪。”
“……”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本来想多写点的,突然被家人通知要出去,晚上才回来,就先更这么多吧,晚上回来写汤姆哥QAQ——双开我真是又快乐又痛苦。
以及,祝福各位亲端午节快乐哦,粽子什么的虽然好吃不可以吃太多哦,糯米不好消化的XD
以及,今日的长琴依旧很悲催哦,哈哈哈=3=
36心意
眼看着自家阿然的脸又有向黑转的趋势;阿悠连忙亡羊补牢:“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声音在对方的目光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那话语直接被她吞了下去。
“那阿悠觉得;哪个称呼更妙?”微笑脸。
“……”那话音中莫名传出的波浪线鬼畜感是怎么回事?
阿悠默默地朝后缩了缩,轻咳出声:“其实,我觉得‘阿然’这个称呼就很不错,而且;用惯了嘛。”
“哦?阿悠果真如此觉得?”挑眉;微笑越加灿烂。
“当真;果然!”阿悠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而后皱起脸道;“你能别对我摆出这种鬼畜脸吗?这山洞本来就凉;你再这样……我觉得自己都快感冒了。”
太子长琴轻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难道还能继续找她麻烦不成?更何况,对于阿悠,他实在是狠不下心肠的。
又何止是狠不下心肠?
他默默从袖中拿出了一件薄绸披风,披到了阿悠的肩上:“此处的确过于阴冷,阿悠你该多穿些的。”
“没事,有你这小叮当在,我才不怕呢。”阿悠再次专注地扯着长琴的袖子观察了起来,真心羡慕嫉妒恨啊。
太子长琴任由她孩子般扯着自己衣袖,目光渐渐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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