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全有些为难,嗫嚅道:“公子的习惯便是如此,若是他回来发现桌上的东西被人弄乱了,定会责怪小人的。”
冷若霜听他一个下人竟也对她这般无礼,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冲了过去,猛地就是朝他一记耳光,她下手力道极重,文全的脸上顿时印上了五个通红的手指印。
他跌倒在了地上,右手捂着脸颊,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冷若霜,敢怒却又不敢言,只能把这委屈往自己肚子里咽。
冷若霜见他直盯着自己,眼中甚是愤愤,怒道:“你看什么!你再这么盯着我,我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你要挖谁的眼珠?”刚巧回府的宇文轩走到书房听她这般说道,也不由气愤,他见文全坐在地上,脸上那通红的指印开始变紫,愤愤道:“冷若霜,你怎么下手这么狠毒?”
冷若霜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本来不过是想来看看,谁知这个下贱的东西居然横加阻拦,他不过是一个仆人,打就打了,难道相公居然为了这个跟我发脾气?”
文全自七八岁起便跟在宇文轩的身边,二人名为主仆,但情谊甚厚,此时宇文轩听冷若霜竟这样对待文全,怒不可遏,伸手也是一掌,掴在了冷若霜的俏脸上。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对冷若霜不敬半分,更别说是被扇上一个巴掌。
她顿时呆呆地站着,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宇文轩,咬着牙恨恨说道:“宇文轩,你居然打我?这一巴掌,我定会记在心里!”说完便冲出了屋子。
宇文轩长吁一口气,将文全扶起,哀哀说道:“文全,让你受委屈了。”
文全摇了摇头道:“小人不委屈,公子的心里才是真的委屈啊!”
冷若霜气冲冲地跑回了房中,正想命人倒上杯茶来,这时彩凤走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冷若霜缓和了一下心神,喃喃自言自语:“她来找我做什么?”
虽是心中疑惑,但她却仍是前去赴约。
同北客栈,人字第一号房。
冷若霜推门进去,只见红曦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明明她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可为什么宇文轩偏偏爱的是姐姐,却对她不屑一顾?
“姐姐找我?”她的语气冷冷的。
红曦将房门关上,拉过冷若霜的手说道:“霜儿,我有一事相求,还请你帮忙!”
冷若霜哼哼笑了两声。说:“姐姐的本事那么大,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红曦恳切地说:“我想烦你帮我在丞相府中找几个人,他们是我的养父养母,叫做柳江四仙。”
冷若霜轻轻挣开红曦拉着她的手,淡淡答道:“我从没听说过,姐姐又是从哪里知道这几个人是在丞相府中?”
“霜儿,你相信我,宇文万德不是好人,如今我的几位养父母生死未卜,我只想尽快找到他们,将他们救出。”
“荒唐!我公公权倾朝野,怎么会和这些江湖术士有关系?若是他们真的被关在丞相府,也定是朝廷要捉拿的要犯,你要我帮这个忙,那是绝不可能!”
冷若霜语气决绝,红曦的心中只觉一阵冰凉,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肯帮她。
她最后说道:“霜儿,不说别的,就看在我们同胞姐妹的份上,姐姐求你,帮我这个忙,你只要帮我打听到他们被关在何处便行,剩下的事我会自己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劫狱?还是直接杀进去?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帮你的!”
红曦的心中彻底绝望了:“你当真不肯?”
冷若霜只是冷冷地望着她,并不答话。
早在她来之前,红曦已经想好了,若是冷若霜答应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万一她不肯,那也只好冒险一试。
她既如此坚决,红曦也无可奈何,只好走这万不得已的一步。她拿出手巾,猛地捂住了冷若霜的口鼻,这手巾上早被她洒下了迷魂散的药,她只一闻,便晕了过去。
红曦将她放在了床上,陆啸天从床后的隔板走出,问道:“红曦,你当真打算这么做,这……太冒险了,万一不成,你自己都会有危险。”
她点点头,柳江四仙待她恩重如山,她又怎能干坐在这里,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呢?
她将冷若霜的外衣脱下,换到了自己身上。
红曦一身素白,翩翩宛若水中仙子,她虽心情沉重,但仍朝陆啸天微微一笑:“陆大哥,你看像不像?”
“自然是像,只是红曦,你还是要小心,你这妹妹刁蛮泼辣,我怕你会被识穿。”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只要一救出爹爹们,我立刻就回来。妹妹,就请陆大哥费心照看了。”
红曦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她现在不是别人,已经是丞相府的儿媳——冷若霜。
假凤虚凰
“夫人,你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这天色都快晚了。”彩凤在客栈门口等着冷若霜。
红曦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勉强地笑了一下,便上了车。
第一次进丞相府,红曦小心翼翼,就怕被人发现。而这一次却是大摇大摆,换了个身份进去。
红曦这时才仔细地看起了这座府邸,白墙朱瓦,府中屋宇高耸,院落与院落之间间隔十分之巧妙,看来颇有曲径通幽之感。府中还有几座假山,错落有致地摆设在园中,有的像莲花瓣,有的似老人头,还有的几处相坠,远远望去仿佛一座短小的拱桥。
假山前还有几只硕大的鱼缸,里面养着一些小巧美丽的金鱼,这金鱼各式都有,有的顾着两个大眼睛,有的红黑相间,似着锦袄,还有的几条聚在一起仿佛是在窃窃私语,煞是有趣。
红曦并不认得冷若霜的房间是在何处,便故意放慢脚步,让彩凤走在前面。
经过回廊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面瘦精干,如鹰似鹫的男人,一边捋着下巴上那撮微微花白的胡须,一边干笑着,朝红曦说道:“霜儿,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跟我到书房来。”
红曦屏住呼吸,不敢答话,只是诚惶诚恐地跟在他的身后。
宇文万德,红曦盯着他的背影,只觉心中一阵发毛。
到了书房之中,宇文万德屏退了左右仆从,房中只剩他们二人。
他也不发话,只是两道寒利的目光盯着红曦,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
红曦只当他看出了破绽,便先发制人,盈盈拜了下去,说:“公公叫我来这儿,不知有什么事?”
“霜儿,”宇文万德缓缓说道,“公公知道今天你受了委屈,纵然你有什么错,轩儿也不该打你那一巴掌。他年轻气盛,脾气又暴躁,有时难免冲动,你还需多包容体谅。”
红曦并不知今日还出了这样的事,但听了这番话,表面上却立刻装出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说道:“公公,此事也怪我太任性,才会让相公生气。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宇文万德一笑起来,这一双小眼便眯在了一起,令人更觉阴险狡诈。
他继续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进府这么久,心里很是委屈,你与轩儿虽有夫妻之名,可却没有夫妻之实,他每晚都躲在书房挑灯夜读,你心里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红曦越听心中越是震惊,她没有想到冷若霜在府中过得竟是这样的夫妻生活。她不知如何接嘴,便不出声。
“霜儿,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本来我不该多管,只是现在闹得府里面到处都是流言蜚语。今日我也和轩儿谈过,你们既已成了夫妻,就该有夫妻的样子,总是这样,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古语说得好,夫妻相敬,举案齐眉。没有什么疙瘩是解不开的。”
“公公说的我记住了。”红曦答道,“要是公公没别的事,那我先回房了。”她只盼快些离开这里。
回到房中,打开房门的时候,红曦顿时吓了一跳,宇文轩端坐在房中,面无表情,桌上放着一些酒菜。
乍见时分,她的心都差点跳到了嗓子眼,身子仿佛被定住一般,迈不出脚步。
宇文轩瞧见了她,也是只瞥了一眼,淡淡说道:“坐下吃饭吧。”
丞相府中各房都是在自己屋中用饭,只是成亲之后,宇文轩很少和冷若霜一起,总是借故出去,常留她一人在房中。
今日,他被父亲训斥,也是无奈,便回到了房中。
红曦坐到了桌旁,给他添上一碗饭,两人默默无语地吃了起来。
“今天我不该打你。”宇文轩低着头,语气生硬地说道,这话显然并非出自他真心。
“只是你这动不动就出手打人的毛病,也该改改。”
“恩。”红曦轻声答道,伸手盛了一碗汤给他。
盈盈嫩手,宛若白玉。
宇文轩不自禁地向她望去,只觉今日的冷若霜与往日不同,举手投足之间少了一分娇蛮,多了些许动人,一时神乱,差点就以为眼前的女子是红曦。
他收住心神,接过汤碗,不再去看她,只怕再看便会意乱情迷。
这一顿饭吃得太过漫长,二人都是各怀心事,这美味佳肴尝到口中也是食不知味。
客栈中,冷若霜嘤嘤醒了过来,却不由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自己手脚被绑在床上,口中也被手巾缠了起来,不能动弹、无法言语。
她挣扎着扭动自己的身体,把床晃得嘎吱直响。陆啸天“蹭”地一下将床帘掀开,说道:“冷小姐,好久不见。”
他将冷若霜口中的布条解开,让她喘一口气。
一张嘴,她便喝道:“你们好大胆,快放了我!”
“放是自然会放,只是还未到时机,只好先委屈冷小姐先在这里住上几日。”
冷若霜面色铁青,一双杏目睁得滚圆,恨不得要瞪出眼眶。
“我要是不回去,丞相府和将军府的人都会出来找我,到时我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陆啸天冷冷道:“只怕此时,丞相府中的少夫人早已回去了。”
“什么……”冷若霜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啸天嘲讽的神情,“现在在丞相府的是红曦?”
陆啸天掏出怀中短刀,指着冷若霜道:“若不是你是红曦的妹妹,她交待我好生照看你,此时我早已把你的手掌砍下来了。你这女子心狠手辣,胡做妄为,此番也算是教你吃些苦头。”
冷若霜看着明晃晃的短刀,心里也直发怵,但却是愤怒更多于惧怕,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着了红曦的道,遭到这样的暗算。
庭院中,箫声断断续续,明月当空,将宇文轩的身影拉得很长,清瘦悠长的身影在清辉之下显得孤寂落寞。
曾有人说,知音难求。星朗朗,意绵绵,只是这苍茫大地中,又有谁听得懂他箫中的寂寥?
异族蠢蠢欲动,山河破碎风飘絮,他恨!
佳人擦肩而过,满腹情缘空流水,他怨!
只是这恨这怨,他无可奈何,他身不由己,只有托付在这明月的情思之中。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可唯有红曦听出了这乐声中的踟蹰和忧愁。
他心中到底有何难解的心事?她怔怔望着月下那萧瑟的背影,一如那天夜晚,她的心也被紧紧扣住。某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就希望时间就停在此时,他就在月下静静地交托心事,而她则在窗前聆听、凝视……
若是时间就此停下,若是江湖没有恩怨,若是人生少些顾虑,那这一生一世就这样度过,该有多好……
夜色渐深,府中的人也都熄了灯休息,红曦等着府里完全沉寂下来,便打算悄悄出门去打探柳江四仙的下落。
她将房中的灯吹熄,便打开门想要出去,却和正要进门的宇文轩撞了个满怀,顿时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宇文万德不是说了吗,他每天都在书房过夜,怎么今天想到回卧房来?
宇文轩踏进房门,也不在意这满屋的漆黑,脱了外衣便躺倒了床上,闭上眼睛说道:“书房被爹封起来了,今天我就睡房里吧。”
看来宇文万德也是绞尽了脑汁,非要他们夫妻琴瑟和谐。
这下红曦可傻了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愣地站在当门口。半晌,才回过神来,将门关上,神色犹豫地走到床前。
她缓缓将身上外衣脱去,钻进了被子中,立刻闭上了眼睛。他们二人挨得很近,红曦只感到一阵阵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幸好是在黑暗之中,没人能发现她此时的脸红心跳。她虽闭着眼,可却一点儿也没有睡意。好在宇文轩只是躺着,并不来碰她,不一会儿,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短短的一刻,对红曦来说却仿佛尤其漫长。过了好久,她翻起身来,瞧着身边的宇文轩。
这公子神韵雅致,剑眉星目,只是却有缘无分。
“相公,相公……”红曦轻轻叫着他,可宇文轩已经睡熟,根本没有听见。
红曦蹑手蹑脚拿过自己的衣服,穿好后,悄悄翻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丞相府中已是一片寂静,就连鸣虫也停止了叫唤。红曦心想,这关押之地定是十分隐秘之处,或许有机关暗道也说不定。
她打算先到宇文万德的书房中去查探一番。
还没走远,刚到府中花园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红曦心中一慌,便躲进了一旁的花丛之中。
只见管家高福鬼鬼祟祟地正朝这边走来,红曦心内疑惑,便盯着他看。
只见他走进了一座假山里面,就消失不见了。红曦等了很久,不见他出来,便也跟了过去。
这假山里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洞穴,并无处藏人,她仔细查看了一番,在假山的石壁上摸到一个凸起的旋钮,轻轻转动,这地下突然就现出了一条密道来。
红曦不假思索,便走了下去。这条石阶很长,越往下走,路便越宽,这地方如此隐秘,红曦觉得柳江四仙十有八九就被关押在这个地方。
可是走到石室尽头的时候,她却被一道铁门挡在了外面。这铁门摸上去又厚又结实,她没法进去。
铁门边有一个匙孔,看来需要有钥匙才能入内。红曦暗暗叹了一口气,不过今晚能有这样的发现也是一个收获。
她转回了上面,急急匆匆地回到房中。屋内宇文轩仍在熟睡,她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
这晚,红曦一夜无眠。她一直在想着该怎样才能拿到钥匙,进到密室。看来高福是有这把钥匙的,宇文万德也定是有的,只是要从他们身上下手,看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啊!
她侧过脸去看着躺在身边的宇文轩,他睡得那样安详,月色中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上下翕动着。若是从他身上下手,也许还更容易一些,红曦心事重重,兀自思索着。
突然,宇文轩的口中仿佛梦呓一般,轻轻地喊道:“红曦……”
地下囚室
“高总管,可好不容易找到你了。”红曦盈盈走到后厨,高福正收着今天外面运来的蔬菜和肉。
他行了个礼道:“少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红曦假意用手巾掩了掩鼻子,道:“可不是我那个彩凤嘛,当初我来的时候,嫁妆里有一瓶爹爹特意给我的宁神玉浆,这几日我怎么也找不到,想着也许是那时忘了从箱中拿出来。高管家,这些箱子都被锁在后面的库房里,还烦你把钥匙给我。”红曦说的漫不经心,仿佛真有其事。
高福心内有些狐疑,但表面上却没有露出,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那小人就陪少夫人一起去拿吧。”说着便走到了前面,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红曦一起去库房。
一路上,她心中直是惴惴,这高福真是老奸巨猾。
到了库房门口,高福解下了腰间的那一大串钥匙,仔细翻找着。红曦瞥眼望去,只见在那一大串的钥匙环上,有一把乌铁制成的大钥匙,看起来与众不同。
红曦假装不在意地指着那把钥匙问道:“高总管,这钥匙看起来真是特别,不知是派什么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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