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拜天地,夫妻行礼。
宇文万德与冷向鹏坐在上首也是喜难自抑,圣上赏赐的书卷被高高地挂在了堂内正中。
礼成之后,便是十二枚爆竹震天。
丞相府摆开酒席,宴请各位亲朋入席。
宇文万德说道:“今天是大喜之日,还请各位不必拘礼,尽情享用,待到晚上,府内还有特制的礼花爆竹,请各位留下赏看。”
这场婚礼繁华热闹,酒席之间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新郎对前来敬酒的人来者不拒,一碗一碗饮得尽是开怀。
红曦坐在角落的客席,看着这一场喧闹繁华到极致的婚宴,杯中的酒饮到口中却是涩涩的滋味。
庭院中,漫天的礼花盛放在雨夜之中。这些礼花都是特制的,一会儿是鲜红灿烂的富贵牡丹,一会儿是金色吉祥的鱼跃龙门,万紫千红,流光溢彩,所有的宾客都拍手赞叹着。
末了,最后一支礼花在空中绽放成四个艳丽辉煌的大字:百年好合。
“好彩头,好彩头啊!”宾客们纷纷说道。
冷向鹏今日也喝了不少,待到宇文轩前去敬酒之时,他也已是醉眼朦胧了。
“岳父大人,小婿敬你一杯,愿您福寿安康!”
冷向鹏盯着宇文轩,哈哈笑了起来:“说得好,说得好,好女婿!那日你在我刀前发下的誓言,说过会一生一世都对我霜儿好,你可万万不可忘记!”
宇文轩正色道:“小婿牢记心中,定会遵守誓约!”
二人共饮碗中之酒,甚是欢畅!
夜色渐深,雨势渐大,席间的宾客也渐渐散去,恍惚之间,宇文轩仿佛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再回头却只是灯火阑珊,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呢?
几位仆人过来扶他:“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新娘子正在房中等着呢,还是快进洞房吧。”
宇文轩脸上绯红,但他酒量甚好,虽有三分酒意,仍是有着七分清醒。
洞房之中,烛影摇红,爆起的烛花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照得房内忽明忽暗,情意绵绵。
宇文轩带着一丝微醺走到了床前,新娘的脸上仍遮着大红盖头,两只雪白的小手平平放在双腿之上。
他凑上前去,缓缓掀起了她的头盖,红色盖头之下,闪烁的眼神中满是情意连绵。冷若霜羞羞将脸低了下来,烛光映衬之下,粉嫩的脸上镀上一层明媚娇艳的柔光。
瞧着瞧着,宇文轩情不自禁就吻上了她樱桃般的唇,初初触到,浑身如有一股暖流涌起,令人意乱情迷。
冷若霜的手抚上了宇文轩的脸庞,直到这时,她才体会到能和朝思暮想的人在一起的感觉是如此的甜美迷醉。
他吻得如此深情,如此陶醉,差一点就要将她吞没在他狂热的席卷包裹之中了。
好久,他才停了下来,痴痴望着冷若霜。
“霜儿,那日在山崖之下,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心里不仅仅是感激。当日,你匆匆离别,我多么担心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好在上天眷顾,让我又在龙王庙遇见了你。那一刻,我便下了决心,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冷若霜呆呆听着宇文轩的话,却越来越迷糊:“相公,你说什么山崖?我何时救过你的性命?”
宇文轩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怎么会不记得这件事呢?
“霜儿,当日我赠你的玉玦,你可还放在身边?”
什么山崖,什么玉玦?冷若霜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她顿时明白,宇文轩口里说的那个“霜儿”并不是她,而是红曦,他是错把自己当成了红曦!
她的粉脸顿时煞白,“蹭”地一下站了起身,双手不停绞着,在屋内来回踱步。
宇文轩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他也站起了身,拉过冷若霜。
“霜儿,你怎么了?难道你真的不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事吗?”
冷若霜盯着他的眼睛,急促呼吸着,她突然一下紧紧抱住了了宇文轩,靠在他的胸膛上说道:“相公,我是霜儿,我是你的妻子,这一生一世我们都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宇文轩的眉头蹙了起来,突然之间,他拉过冷若霜,猛地将她的大红喜服一把扯开,只露出脖颈前一片雪白的玉肌。
他仔细看着,脸上神情莫测,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喃喃自语:“没有,没有……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那日宇文轩掉落悬崖之下,正遇着赤身裸体在潭中洗澡的红曦,虽然他不敢直视,但匆匆之间却瞧见在红曦脖颈下有一小块红色的胎记。
可眼前的冷若霜虽模样一般,但显然并不是当日他心之所系的那个女子。
宇文轩连日来的兴奋喜悦顿时烟消云散,他只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陡然之间,宇文轩只觉浑身的血都涌向了头顶,一阵天旋地转,几乎都要站不稳身子。他突然大叫了一声,便要冲出房去。
冷若霜见状,忙冲上前去,堵住了房门,厉声问道:“相公,你要做什么?”
他双目直视着冷若霜,只愤愤说了两个字:“让开!”
“你休想!”冷若霜也毫不示弱,“我们已经拜了天地,整个京城都知道丞相公子娶了将军小姐,难道你要反悔不成?”
“让开!”宇文轩仍是那两个字,只是声音更响了一些。
“我不让!”冷若霜仍是堵在门口,双眼直直盯着宇文轩,也是毫不相让!
此时的宇文轩心里气恨难平,只是有着一种被骗的感觉,他猛地推开冷若霜,踢开房门,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宇文轩,你给我站住!”
身后是冷若霜凄厉尖刺的叫声……
木已成舟
京城的街道上已是空无一人,静静的道路上,只有失魂落魄的宇文轩独自奔跑着。
这雨已成滂沱之势,豆大的雨珠打在他的身上,顺着发际一直蔓延下脸庞,身上的大红喜服仍未脱下,可此时却成了嘲讽一般。
坐倒在大雨中的宇文轩蓦地想起当日测字先生说的一句话来:公子你是有眼无珠,才会错失良缘。
竟然一语成谶。
他又怎会想到,这世上竟还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如今,家中喜房之内的妻子并不是他情之所系的“棋子姑娘”,这天大地大,你究竟是在何处呢?
雨中的宇文轩漫无目的地走着,黑黑的街巷之中,唯有醉春楼中仍是灯火通明。
“公子,进来坐坐吧,这外面风大雨大的,可不都淋湿了?”醉春楼的姑娘殷勤地招呼着。
宇文轩走进了楼中,里面的世界和外面完全不同,莺歌燕舞,春意融融,每个姑娘的脸上都荡漾着露骨的笑意。
几个美貌的女子挥着手中的巾帕凑上前来,围住了宇文轩:“哟,这位公子,瞧这身上都湿透了,赶紧上屋里暖暖吧。”她们前前后后簇拥着宇文轩上了楼。
小屋中点着幽幽的檀香,那些青楼女子个个都是骚首弄姿,两手一个劲地在宇文轩的身上乱摸,嘴中的话语也是风骚暧昧。
“公子,你是想要我们谁留下来陪你?是翠儿呢还是绮梦,咱们这儿的姑娘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保证公子你魂儿都能被钩走……”
“统统滚开!”宇文轩怒吼了一声,将围着的这群姑娘都吓了一跳,不由向后退去。
“都给我出去!”宇文轩拿出身上的一颗金锞子扔到了她们跟前,“给我拿酒来,越多越好……”
唯有一醉解千愁。
屋里的姑娘全都散去了,只剩下宇文轩一人和一坛陈年女儿红。
他将酒坛举起,哗哗的酒直往口中灌去,热热辣辣地向腹中涌去,他只想快些醉去,让这一切都变成一场梦吧。
躺在床上的宇文轩开始有些恍恍惚惚,到底他在山崖之下遇见“棋子姑娘”是一场梦,还是今日他在丞相府中娶冷若霜为妻是一场梦?
他不愿再想,若是一觉睡醒之后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
宇文轩的新婚之夜,没有喝下交杯合卺,也没有和貌美的新娘共度良宵,只是形单影只地躺在这妓院的睡房内,醉醺醺地,宛如梦呓。
雨打芭蕉,声如银铃。
冷若霜独对着将要烧尽的蜡烛,憋着满满的一眶眼泪,她忍住心内的哀伤悲痛,只是身子仍在不住颤抖。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从来,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她满心欢喜以为嫁给了心仪之人,从此便是良辰美景,可谁料他竟在新婚之夜,夺门而去,只留她独守空房!
她狠狠咬着银牙,双手揪着新床上的绸面。
宇文轩,你竟将我弃如敝帚,让我受这样的屈辱!
她恨、她怨,可更多的是,她仍是盼着宇文轩能幡然悔悟,回到这喜房内来……
直到东方泛白,雨声渐停,远处巷中传来了鸡鸣,冷若霜才终于放弃了希望,重重瘫在了床上。
蓄了一夜的泪珠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掉落了下来,颗颗如碎珠一般滴在了鲜红的百子千孙被上。
宇文轩一夜醒来,只觉头痛欲裂,他似乎已经不太记得昨天是怎么到的这里。
揉揉酸疼的太阳穴,向屋外望去,雨早已停了,明媚的日光穿过云层照耀在窗前,微微有些刺眼。
他将身上的新郎服脱了下来,只剩里面一件淡青色绸缎小袄,朝着窗外透了一口气。
外面的街市已经开始渐渐繁多起来,卖早点的,水果小摊都摆了出来。
他朦胧着双眼,怔怔望着窗外,远处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正在一处做包子的摊前买着早点。她的神情如春日之晨曦,唇启谈笑之间散发着一股悠然恬美的气息。她的面容是如此熟悉,是他朝思暮想,日日所盼。直到现在,他在楼上望见了她,才发现,冷若霜与她终究还是有着太多的不同。
宇文轩慌乱了手脚,一路跑下楼去,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他慢慢朝那女子走去,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退,若是他能早些遇见她,哪怕只是一天,那也断不会造成现在的这种局面。
“红曦,”不远处一个少年向她跑去,叫着她的名字,“这是你喜欢吃的葱油饼,快趁热吃吧。”
红曦也将手里刚出笼的包子递到了陆啸天的手里:“你爱吃的肉包子,可小心别烫着。”
“红曦……”宇文轩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红曦转过头去,却见初升的日光下,失魂落魄的宇文轩站在她的面前,看起来形容憔悴,神情委顿。
他突然抑制不住自己,朝红曦跑了过来,紧紧地将她揽在了怀中。红曦猛地一惊,手中的葱油饼掉在了地上,边上的陆啸天也被这一幕震到了,不知这个莫名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红曦,你是红曦,原来你是红曦……”宇文轩的口中不停的念着,他紧紧抱着她,他要娶的原本应是她啊!
靠在宇文轩的怀中,红曦感受到他身上炽热激荡的体温,那心悸的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上,胸膛之中发出怦怦的心跳声。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缓缓挣开他的怀抱。淡然一笑,问道:“公子的伤可是好了?我都差点忘记恭喜公子与我妹妹喜结良缘。”
“妹妹?冷若霜是你妹妹?”
“她是我同胞妹妹,只是因缘际会我们失散了多年。昨日是公子的大喜,为何你一早就在街头?”
宇文轩此时又是激动又是惊疑:“红曦姑娘……我喜欢的是你,我一时糊涂,认错了人,才会……”
红曦听他当街吐露心事,又羞又急,忙止住他的话:“公子,你已有妻室,这样的话可休要再说了。我与你在野外的那些事,还是……都请公子忘记吧。我只望你今后能善待我的妹妹,告辞了。”
说完这些话,她便要和陆啸天一同离去。
“红曦姑娘……”宇文轩叫着她的名字,仍是恋恋不舍。
她的身子微微震颤了一下,回过头来,水汪汪的眼中向他露出一丝微笑。红曦走到宇文轩的面前,掏出怀中那块当日他所赠与的玉玦,塞回到他手中。
“公子,这是你的贴身之物,如今我再留在身上并不妥当,还是还给你吧。”
这玉玦带着她身体的温热,她一直将它放在身上,从未离过。
宇文轩手握着玉玦,他的眼神,他的心都随着红曦的远去也一起走了。
丞相府内一片宁静,宇文万德起了床,正想到前厅去喝儿子和媳妇敬的茶,才一打开房门却吃了一惊。
房门外,宇文轩一副狼狈的模样跪在门口。
“轩儿……你……这是干什么?”宇文万德十分惊疑。
“这一大清早,你不在房中,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的新娘子呢?”
“爹爹,孩儿要退婚!”宇文轩一字一顿,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宇文万德大吃一惊,这才刚拜完天地,怎么却突然要说退婚?他怒道:“轩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当初是你跪着来求我要我为你到冷家去提亲,爹已经遂了你的愿。昨日,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你和那冷若霜成亲之事,就连皇上也送礼道贺,你现在居然说要退婚?!简直儿戏!”
“爹!”宇文轩急道,“都是孩儿的错,是我认错了人,我要娶并不是她,而是……”
“胡闹!”宇文万德止住了他的话,“这门亲事,不光是你和冷若霜二人的事,更是我们丞相府和将军府的事。你自己想想,若是你现在要退婚,那冷向鹏会放过你吗?”
“那我就死在他刀下好了!反正……反正孩儿就是不能娶一个自己不爱之人!”
“住口!”宇文万德也加大了火气,“事已至此,由不得你说要不要!我们丞相府丢不起这个人!你给我听着,好好和你的妻子过日子,退婚之事,休要再提!你现在回屋去好好梳洗梳洗,等会儿到前厅和你的新夫人一起奉茶!”
冷若霜早已梳洗打扮好了,穿着一身淡粉裙裾,将发髻挽了起来。宇文轩进到房内的时候,她冷冷看着衣衫不整,一夜宿醉的相公,心里一阵阵的怨气,但却仍是强忍了下来,挤出一丝笑脸,拿起准备好的衣服,送到他面前:“换上衣服吧,今早还要去给父亲大人请安。”
宇文轩一言不发,也不接手,只是坐在桌前,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
要换在平时,冷若霜的脾气早已发作,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手里握着的衣服也被紧紧攥了起来。
她走到宇文轩跟前,也不啰嗦,就将衣服硬给他穿了上去。
她直直盯着宇文轩的眼睛说道:“相公,你听着,这亲没有谁逼你,是你自己要和我冷家结的。我不管以前你心里到底想娶的是谁,但是从今日起,你只有一个妻子,便是我冷若霜,你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人!”
她给宇文轩整了整衣领,两眼望着他,柔声说:“快些走吧,父亲还在堂前等着我们呢。”
他纵然无奈,可木已成舟,又有何办法?要怨只能怨他自己错认佳人,要怨只能怨他和红曦有缘无分,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宇文万德端坐堂前,他此时面色极佳,仿佛并没有听过早上宇文轩的那番话,若无其事。
他接过冷若霜斟的茶,饮了一口,放在一旁,说道:“好,霜儿,今日你还要和轩儿一起回门,可都准备好了?”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冷若霜的神色。
她也并无异常,淡淡笑道:“父亲安心,东西都准备妥当了,车也备下了,一会儿我便和相公一起回去。”
宇文万德犀利的眼神又盯向了宇文轩。
他也点了点头,宇文万德这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时近正午,艳阳高照。
宇文轩和冷若霜坐上了马车,带着回礼,驶向将军府。
宇文万德站在门口,看着马车逐渐远去,脸上透过一丝阴沉的笑意。
“老爷,”高福走到了他身边,小声说道,“国师到中原了!”
“哦?”宇文万德十分吃惊,“居然连巴图也惊动了?国师现在何处?”
“已在城内,来函说,今夜子时,国师在悦来客栈恭候老爷。”
巴图国师,蒙古第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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