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脚步似乎有些不稳,他朝曹横说道:“快随我进宫,我要求见皇后娘娘。”
曹横领命,忙上前去扶冷向鹏。他走过宇文轩身旁,想了一想,便道:“轩儿,你随我一起进宫!”
后宫中早已是哭声一片,皇后和几位娘娘都守在皇帝的遗体前簌簌掉泪,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冷将军来了!”小路子跑到秦妃的耳边轻声说道。秦妃止住了哭声,看了一眼一旁早已前来的宇文万德,用袖子假意擦了擦眼眶。这时冷向鹏带着曹横和宇文轩已经进了殿来。
冷向鹏一进来便朝皇上的遗体跪了下去,重重地叩了三个头,他站起身来,冷冷看着若无其事站在一旁的宇文万德。
皇后见是冷向鹏,忙站了起来,语声哀哀地说道:“将军,你也来了。”
冷向鹏向皇后说道:“皇上崩逝,举国齐哀,臣等也是万分悲痛。娘娘,还请……节哀。”
皇后双眼红肿,微微点了点头。
冷向鹏又问道:“皇上可有遗诏?”
皇上驾崩也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各宫后妃和几位柄国重臣都立刻赶了过来,却还没有人问及遗诏的事。
宇文万德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说道:“冷将军,皇上的遗诏在我这里。”
冷向鹏之所以一得知这个消息便要进宫,怕得就是宇文万德在其中动了手脚,可照这个情势看来,他已经是迟了。
各宫妃嫔听他这么说也都幽幽止住了哭声,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着宇文万德。
宇文万德从衣袖之中,取出遗诏,说道:“皇上临终遗命,十皇子天资聪颖,气宇非凡,文韬武略,朕滨天后,由十皇子继承皇位!”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整个殿中一片死寂,似乎大家都没有料到,皇上会将皇位传给年仅五岁的十皇子。
冷向鹏怒视着宇文万德,胸口隐隐作痛,不由想起了几日前的一个深夜。
那天夜晚,月黑风高。冷向鹏在自己的床上正盘腿吐纳,却见窗外一个人影忽地窜过。他是武将出身,立刻提高了警惕,躺下闭着双目假寐,但双耳却留意着周围的声响。
这人轻功不俗,进到房中的声音极小,若是在睡梦之中,定然不会察觉。冷向鹏只觉他一步一步朝他逼近,突然之间他面颊上划过一阵冷风,他猛地睁眼,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他的身前,举着一把匕首直向他刺来。
冷向鹏忙伸手格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与那人缠斗在了一起。冷向鹏虽刚勇大力,但毕竟招式有限,打了几个回合之后,便耐不住他的左攻右击,渐渐无法招架。
那人见准时机,猛地将刀捅进了冷向鹏的胸膛,汩汩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冷向鹏大吼一声,用力朝那人打去,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倒,口中也喷出了一口血。
那人见冷向鹏已中要害,便不再逗留,忍着伤痛,匆匆而去。好在冷向鹏久经沙场,虽然身负重伤,但却还未能伤他性命。他忙唤来家中管家,找来大夫为他处理伤口。
那一晚,他躺在床上凝神思索,这刺客突然前来向他行刺绝非无缘无故。他想起了前几日宇文万德对他说的有关自立称帝的话,暗夜之中,他的心也不由渐渐沉了下去。
宇文万德此人不仅老奸巨猾,而且还有着很大的野心,如今皇上病重,他必定会趁此机会搅乱政局,将大权掌在手中,而他也必定知道,在整个朝中,他唯一的敌人就是——冷向鹏。
他心狠手辣,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是一个妨碍他千秋大计的人?对冷向鹏,宇文万德是欲除之而后快!
在这大殿之上,宇文万德朗声宣读了皇上的遗诏,所有人都心怀疑虑,可却无人敢言。就是皇后,也只是不可置信地睁着双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冷向鹏上前一步,厉声朝宇文万德问道:“丞相这份遗诏是从何而得?”
他眯缝着双眼,答道:“既是遗诏,自然是皇上临终前交托于我的。”
“我说这份遗诏定然是假的!”冷向鹏逼近一步,双手也不禁握成了拳,“皇后是后宫之首,皇上生前也立了太子。太子去年已行过冠礼,品行无任何不妥之处,我就不信皇上会突然之间改变主意改立十皇子。”
秦妃听到此言盈盈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宇文万德身边,朝冷向鹏冷冷说道:“将军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是我们母子串通了丞相大人,篡改遗诏?”一边说着,秦妃一边又大声哭了起来,“皇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他们这些人眼里都容不下我们孤儿寡母啊!你一走,就都跑来欺负我们……皇上,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啊!”
她哭得惊天动地,其余的妃嫔也不由动容,想起自身的境遇,也是忍不住暗暗垂泪。
宇文万德躬身说道:“秦妃娘娘节哀。”他又转向冷向鹏言道,“冷将军,这遗诏上有皇上玺印,难道我敢造假不成?皇上生前最宠爱秦妃和十皇子,宫中人尽皆知,就算是立十皇子当皇帝也并不是一件意外之事。”他说得极为淡然,仿佛他不过就是一个宣读遗诏的顾命大臣,并没有从中做任何手脚。
一直站在一旁的宇文轩虽然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可是心中却也是疑虑重重,他盯着自己的父亲,他也不相信,皇上会立一份这样的遗诏,这其中必有隐情!
走出皇宫,初冬的冷风吹在宇文轩清峻的脸上,微微有些刺痛。从那个脸上有疤的蒙面人开始,再到柳江四仙,还有今日在宫中的这出夺位之戏。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这个父亲,他就犹如一个巨大的谜团,让他困惑,更让他害怕。
他跟在冷向鹏的身后,刚才因为怒气攻心,冷向鹏的伤势又裂开了,顿时一阵剧痛,他的脚步也有些跌跌撞撞。
宇文轩赶忙上去扶住了他:“将军,你没事吧?”
冷向鹏的眼睛有如飞鹰一般锐利,他望着宇文轩问道:“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宇文轩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这遗诏必有问题,我也不信皇上会糊涂到让只有五岁的十皇子继位。这件事……”
他虽没再说下去,但冷向鹏原本紧绷的脸上却透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来,他点点头道:“很好,孩子,你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将军,你受伤了?”宇文轩一边扶着冷向鹏走着,一边说道,“我先送你回府,再找个大夫来替你瞧瞧。”
冷向鹏转过身,一把抓住宇文轩的手,郑重而严肃地说道:“轩儿,你听着,如今国家已是岌岌可危。你父亲拥立十皇子,为的就是他是个年龄尚小的黄口小儿,只要十皇子即位,他便能名正言顺出来辅政,到时朝廷定会掀起一阵狂风大雨。”
宇文轩愣怔着听着冷向鹏的这番话,此时此刻,他也是心乱如麻。
他喃喃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你毕竟是他的儿子,是他最亲、最相信的人。轩儿,如果你能找出宇文万德谋逆篡国的证据,那到时铁证如山,我们再出来指正他,他的阴谋便不能得逞。”
冷向鹏见宇文轩不答,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紧:“轩儿,国家的兴亡事大啊!”
宇文轩不再犹豫,重重点了点头。
独揽大权
回到京城,一切变得波谲云诡,变幻莫测。冷向鹏受伤未愈,又担心着接下来朝廷所要发生的崩裂,满腹心事压在身上,愁眉不展。此时此刻,宇文轩只能将他和冷若霜之事暂且按下,待此事了结之后,再言不迟。
傍晚时分,宇文轩回到客栈中,却见红曦房内空无一人,不知她跑到了哪里,他便坐下来,在房中等着。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宇文轩只觉双眼被一双柔软的手蒙了起来,这手凝脂香滑,他一边笑着一边抓过这手道:“红曦,我知道是你……”
红曦被他一把拉到了面前,只见她穿着一身灰色的长棉衣,头上戴着一顶貂绒帽子,最滑稽的是她脸上还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
宇文轩哑然失笑,问道:“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红曦微微笑着,在房内转了一个圈,说:“公子,你瞧我这样子像不像一个行走江湖的独眼大汉?”
宇文轩也装模作样地围着她走了一圈,一边看一边点头道:“行走江湖的独眼大汉倒是不假,只是这身形旁人看来可却不像,你见过哪个彪形大汉有这般纤弱窈窕的身材?”他一边说着,两手一边环上了红曦的纤腰。
红曦的脸有些微红,自从他们二人约定要浪迹江湖,两颗心仿佛靠得更近了,他们就如天下所有热恋中的小儿女一般,即使只是几句玩笑话,也会脸红心跳,久久不能自已。
她轻轻拍着宇文轩的手,嗔怪道:“你就会取笑我,从前我只当你是个谦谦君子,原来却也这般能说会道的……”她的头微微低着,两片红晕泛上了脸颊。
宇文轩在她耳旁轻轻蹭着,低声道:“现下你要反悔可来不及了。”
双眸如星,神采奕奕,美人有意,公子多情。
宇文轩柔柔吻上了红曦的唇,满腔柔情蜜意便都融在这一吻之中,缠绵悱恻,撩人心弦。
红曦仰起脸,一双似水般澄澈的眼眸凝望着宇文轩,他的出现是那样突然可却又是那样充满了机缘,如果说他不是上天带给她的,那又是什么呢?
她就任由宇文轩这样环抱着她,他们的鼻尖触碰在一起,红曦开口说话之间,他只觉香气如兰,沁人心脾。
“公子,你可知我今天为何穿成这样?”
“我猜你一定是扮成个走江湖的到处去糊弄人了吧?”
“才不是呢,”红曦正色道,“今日我本在房中,但却听闻外面走道中人来人往,还有几个人在说话。有一个人说,四川青城山的凌霄四剑已经到了悦来客栈,另一人道,听闻山东伏牛山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最迟明日也能到达,他们在门外说了一会儿,我侧耳听闻,却是有许多武林中的英雄豪杰这几日都要到京城里来。”
“哦?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难道有什么事?”
红曦拉着宇文轩坐到桌边,接着说道:“我也是这般想法,所以打扮成这个样子,去了悦来客栈。还没进大门,就已经听见里面喧闹的人声。我便走了进去,找了一张桌子,也不管边上的人是不是认识,直接就坐了下来。那里早已聚集了许多的江湖人士,他们成群结队,有一些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前辈。”
“这倒是奇了,难道这些人都是约好了来的?”
“是也不是,”红曦说,“原来这些人都收到了一张英雄帖,五日后宇文万德要举办一个武林大会,广邀了天下英雄。”
“什么?还有这事,为何我一点也不知情?”宇文轩惊道。
“奇就奇在这里,事先发帖宇文万德并没有大张旗鼓,时间这么赶,突然之间几乎大半的武林中人都齐聚了京城。”
宇文轩不由皱起了眉头,喃喃道:“还是皇上刚刚驾崩的时候,到底爹想要干什么?”
“你爹爹这次好大的手笔,听说他拿出了前朝锻剑神匠万里冰所造的寒玉剑,谁若是在武林大会上技压群雄,便能得到这柄宝剑。”
宇文轩惊道:“这可是家传之宝!寒玉剑是用极北之地的寒玉所造,通体晶莹,剑身冒着寒气,它不仅剑锋凌厉,若是有上乘内功之人,便可用剑气杀人。这把宝剑在我们宇文家已经传了三代,爹居然这样慷慨将它拿出?”
“不光如此,那些人还说,凡是收到英雄帖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能拿到五十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宇文轩顿时觉得十分茫然,究竟父亲是有何用意?
红曦终究冰雪聪明,她看出了宇文轩心中的疑惑,说道:“公子,你心里一定在想你爹是朝廷重臣,为什么要涉进江湖?”
“不错,我的确疑惑。”
红曦轻轻握着宇文轩的手说道:“公子,其实我早就发现,你爹爹和江湖中人有关系。他手下的那些黑衣人,杀死我爹娘的,还有打伤我的那些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依我看,你爹是想借着办这次武林大会,拉拢这些江湖中人为他所用,他一定有所图谋。”
宇文轩想起白天冷向鹏和他说的话,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寒意,他一直以来尊敬的父亲,竟然一直都有所图谋。
“那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
红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公子,今日你都和冷将军说了吗?”
“说了什么?”宇文轩仍在想着英雄大会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红曦所指。
她顿时有些不高兴,嘟着小嘴说道:“原来你并没放在心上……”
宇文轩这才回过神来,拉起红曦的手说道:“我们的事,我又怎会不放在心上?只是今日皇上驾崩,再加上遗诏之事让我已是应接不暇,这英雄大会更不知会发生什么难测之事。红曦,我向你保证,等了结了这些事,我一定言明一切,再与你离开京城,过属于我们的生活。”
红曦点点头,她又怎不知道眼下情势逼人?回到京城之时她就已经料到了这其中必有波折,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与从前不同,体会了离别相思之苦,经历了由死到生的涅槃,她不会再隐忍、退让。她是那样的爱着他,她本不信正、不信邪、不信天命、不信幸福,可遇上了宇文轩,她的生命如春花绽放,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翌日新帝登基,朝中上下一片肃然,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已逝,唯有新君登位才能稳定一众人心。
大殿之上,群臣恭恭敬敬地站立着,等着皇上出来。冷向鹏和宇文万德并肩站在第一位。
冷向鹏面色凝重,双目微闭,而宇文万德则不时斜觑着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新皇驾到!”小路子嘹亮悠长地喊道。
五岁的小皇帝在秦妃娘娘的搀扶之下,慢慢悠悠地坐上了皇帝龙椅。
下面的大臣有些均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皇上年纪这么小,如何能够主政……”
宇文万德率先拜了下去,口中高呼:“臣恭贺新皇登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下众臣见丞相表率,便也纷纷拜了下去。
礼毕之后,秦妃站起身来说道:“众位卿家,先皇不幸仙逝,如今皇上年幼,哀家又是个女流之辈。先皇生前曾有遗命,待十皇子登基之后,便由宇文丞相辅佐其右,掌管朝政大事,待皇上行过冠礼之后,再由皇上亲政。”
宇文万德假意跪下辞道:“太后此言,臣诚惶诚恐,朝中贤士众多,臣何德何能,不敢但此重任啊!”
秦妃忙道:“丞相不必过谦,这柄国重任非你莫属,还望丞相不必推辞!”
他本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假意推辞了一番之后,见身后几位大臣也纷纷劝道:“丞相,还是答应吧,除了你再没有别人能但此重任了……”
宇文万德这才跪下回道:“臣领旨,今后定当辅佐少主,振国兴邦。”
冬日已至,宇文万德在府中水榭之中温上了一壶暖酒,点着暖炉惬意自得地独自小酌。
他见着正经过的宇文轩,便叫道:“轩儿,来陪为父喝上一杯。”
宇文轩听父亲叫唤,便走进水榭,也坐了下来,冷冷的天气,饮上一杯热酒的确令人心也暖和了起来。
他凝视着父亲,宇文万德今日似乎心情格外好,细缝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笑意。
宇文轩举起酒杯向父亲敬道:“爹爹今日定是有高兴的事,孩儿敬你一杯。”
“呵呵,”宇文万德笑了两声,“自然是高兴,如今朝廷上下,都需仰仗我们宇文家,直到今日,朝中任何一人都不能与我们比肩而坐,我们现在才真正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今乱世,孩儿只是担心皇上年幼,外敌在御,只怕……”
宇文万德捋着胡须,端起面前的酒杯呡了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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