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通天苦笑着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他不想进去,只想在外头看着自家的生意。哪怕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也得看着,他不能让别人把他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店铺给抢走了。可如今这个世道,这民和官斗,能斗得过吗?这个官而且是一个大有势力的官啊!
何伯又低低地叹了口气,继续劝道:“老爷,你总这样子苛责自己,这又是何苦呢?要不你找个和你合得来商量一下这个事情,说不定啊这个事情就有转机?这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这你就一个人想着,闷在肚子里,这身体怎么会好呢?我的见识也不如你,当年也还是你一手提拔的,就听我一句话,今儿个就不要呆在这里了,出去散一下心吧!我陪着你,如何?你这个样子出去,我也不放心。”
谷通天喝了一口手中的热水,一股暖流从口中流下,刚才的心悸也舒服多了。“也好,我这把老骨头也得出去走动走动了,只是又要麻烦你了,过意不去啊!自从你跟了我,也没有少受罪,这吉祥能有今天,你的功劳也不小啊!老伙计,我们走,出去散一下心。”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这店门,闻听他们两个谈话的其他伙计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暗叹掌柜的好人没有好命,可他们也是替人打工的,也没有法子能够帮到他。
这边主仆两个人出了店门,那边急匆匆来了一人,不是别人,就是顺风镖局的和福。他趁着这会子有空匆匆跑来传达大当家的意思,但愿谷掌柜还在,不让他跑个空。跨进门,眼尖的伙计一眼看到他,打了个招呼:“和大掌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买布料吗?你来得真巧,这几天啊刚好有新货到,你来看一下吧!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一会算你便宜一点,我想掌柜的一会回来也不会责怪我的。”
“什么?你们掌柜的出去了?走了多久了?往哪个方向去了?”和福闻听此言,心想今天出来老天爷真没照应,居然错过。嘴里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把个机灵的伙计也弄得愣愣地回不了神。和福的手一拍,他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真的,刚和何伯出去没多久,就是你进来前不久离开的。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话说完,伙计指了指谷通天他们离开的方向,和福就不再理他,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伙计看着和福离去的身影,有点焦急又有点慌乱,笑了笑,又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和福循着伙计指点的方向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寻找他们两个人的踪迹,可上京城人实在是太多了,一阵子找下来,人是没有找到,他却累得想要趴下了。想了想,找不到先休息一会再找,说不定和上次一样好运呢!跨进门,茶水铺子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在喝茶,他叫了一碗茶,坐在凳子上慢慢地喝了起来。
“咦,那不是和大掌事吗?怎么有空过来这里喝茶啊?今天镖局不忙吗?”说话的正是和福千辛万苦想要找到的人之一何伯,他见过和福多次,纯粹是生意上的往来。每次来付镖银的一定是他或是谷通天,见到了自己要打声招呼的。
“何伯,是你啊!啊,谷掌柜也在啊!正好,我过去找你时不在,现在巧了,不如就现在随我去一趟镖局如何?我们当家的想见见你,和你说一些个事情。掌柜的有空吗?”和福闻言对上何伯那一桌,居然发现谷通天也在,巧相逢啊!
“掌柜的,你就放心去吧!店里头有我呢!我这就回去看着。你陪和大掌事一起去一趟吧!他们当家的不轻易请人去的,这请你啊肯定是要紧的事情。如果有机会你也把你自个儿的难事和他商量一下,他们经常在外头跑来跑去的,说不定给的意见比你自个儿思忖的要好。”说完颤悠悠地扶着谷通天到和福面前,把他的手交到和福手里,自己慢慢地踱出茶水铺的门向吉祥店铺走去,离开了一段路程还不望回头望望他们所在的身影之处。他这也是替掌柜的担心啊!
第九十一节 详谈(下)
和福就这样子带着巧遇的谷通天,一路行走着到了顺风镖局。这个顺风镖局谷通天来的次数一个月也不少于两次,这里面的情形闭着眼睛都能走了。只是今天的他有点心不在焉,脚步也有点虚浮,看在和福的眼里就没有往日的爽直劲。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和福心里头纳闷:这个谷通天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是如大当家所说真的有心事压着?
谷通天只知道自己跟着和福是绝对没有错的,也不注意脚下还有什么拦着自己前行的脚步。和福想着自己刚才看到的谷掌柜那个神情,刚想开口提醒,就已见他被门槛绊了一下,向自己的方向扑来。和福转身接住了谷通天下扑的身子,让他稳稳地倒在了自己的右侧身子上。慢慢稳住了自己也要倒下的身子,将谷通天从惊吓中缓解过来。“谷掌柜,还是不要再想事情了,这路也是不长眼睛的,小心别再摔倒了。我有幸救得你一次,第二次就没有必要了,还得你自己多留意身边路过的东西。也没几步路了,大当家的房间就在前面的那个院落里。”
谷通天的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神情,老脸上也有了点点的羞色,但是没有反驳和福什么,跟着和福就到了大当家所在的房间门口。和福调皮地用力敲着他的门,大当家刚想问是谁,这敲门的人已经不请自进了,后面来跟了一位他想着要请来见的人------吉祥绸缎店的谷大掌柜。
“请坐,谷掌柜,不用客气的,就当自个儿家里一样,随意一些就行了,别太拘束。我们是粗人,世俗礼节就免了吧!”大当家说完示意谷通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在一边从容地坐了下来。和福见两个人都坐下了,给他们分别斟上了一杯茶就退出房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大当家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笑意盈盈地对着谷通天说道:“谷大掌柜,久闻不如见面,今日一面果然不是自己想象的模样,呵呵!早就想着请你过来叙一下,可镖局的事情一直忙得脱不开身。今天正好有空,恰巧和福也有点空闲,就派他把你请了过来,这打扰之处在下先前这里赔罪了。”
“大当家谦和有礼,怎么会失礼呢!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大当家的,也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果然是担负重任的人,失敬失敬!不知道今天把小老儿请了你,是为何事情呢?能否说个明白呢?”谷通天也打了个哈哈,生意场上的人自然是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有些人第一眼看到了就知道他是不是善类,但有的人虽然表面和善骨子里却是个奸诈之徒。这个大当家传闻中为人不错,可为何要请他过来呢?自己的生意运转也一直正常,难道是怀疑自己刚要托运到江南的一批绸缎?不可能的啊!自己亲手检验过的货物,再经过和福的查验,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的。除非是那天传闻说是他们的库房遭贼光顾,难道这么凑巧就是自己的货物遭贼手了,所以要找自己过来商量的?
这边谷通天转着自己的心思想着大当家找自己来的理由,那边大当家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我也知道今天请谷大掌柜来是有点唐突,但是既然事情都已经出来了,怎么得也有个善后的法子吧!既然主人是你,自然唯有同你商洽了。”
谷通天闻听此言,更加确定自己刚才的想法是正确的,看来顺风镖局遭贼之说确实是发生了,而真正受害的除了他们还有自己,怪不得这么急匆匆地派和福过来,想是已经全部核对过库房的实物才敢来找他吧!毕竟大家都是来往很多年的老主顾了,道理上来说商量是最佳解决问题的方法之一。“是不是我的货物出了什么问题了?我前些天也听到传闻说你们的库房遭贼光顾了,难道就是我的货物有损失?和我说说大致的情况吧!我听了再想想怎么办法去弥补,尽快找到解决的途径。”
大当家闻听谷通天语中急迫的心情,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安抚了一下意思是说让他先放宽心情,听他把话给讲明白了再说。“谷大掌柜,先不要着急,这个事情之所以找你来而不找别人来,确实是和那小贼光顾之事有关。这些天我让和福把顺风镖局所有的货物全部梳理了一遍,正找有问题的商家一个个谈呢!当然第一个找的就是你,因为你也是我们的老主顾了,说什么也得先考虑你的事情,这是在情在理的事情。你一直以来和我们合作得也非常愉快,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我们不应该是冤家而应该是生意上最佳的拍档。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你居然违反了行业里的行规,居然暗下绊子给我们背后来这么一刀,请问我们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有那么大的仇恨来回报我们这么多年来的交情?想到此处,我的心里都寒了,更加不用说还不怎么知道这桩事情底细的兄弟们了。要是他们今天知道这背后出的事情你也有一份,说不定早就一早跑到你那里去讨一个公道了。但是我也素来明白谷大掌柜的为人,所以一直压着没有告诉那天遭罪的兄弟们,只是为了查清最终的线索,给兄弟们也给谷大掌柜一个公道一个清白。”说完此话,大当家的语音一顿,又喝了杯中的茶水,再次看着谷通天的表情。
谷通天听完大当家的这番话语,原本还算平静的老脸上也就再次有了红晕,气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视大当家说道:“大当家,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进你们库房的小贼是我指使的?我这是何苦花这个钱又去摆弄自己的货物招致受损呢?再说了,我和你们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要是我真的是这种人,你们的镖局早就出事情了,何苦拖到今天呢?今儿个你既然把我请了来,无非是为了将此事情弄个一清二楚。我也一样,不喜欢我这下半辈子都戴着这顶不光彩的帽子活着,我就是散尽家产也要把这个小贼给找了出来,还自己一个公道。如果真相真的是如你们所说的,我任凭你们处置。如果是相反的,我想要大当家收回刚才的话语,并亲自向我当面赔罪道歉。”说完还是气乎乎在那时站着,右手也不自觉地抚上了胸口处,心脏处又是一阵阵纠结的疼痛。他真的是气坏了,想不到来到了这里居然会受如此大的冤枉,他真的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子!难道吉祥绸缎庄真的要毁在了自己的手里?出来的桩桩事情都让他缓不过气来。
大当家也站了起来,用自己的手在谷通天的背上轻轻地帮他抚着,让他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再和他细说。看着谷大掌柜涨红的脸庞,大当家明白这桩事情并不是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这背后还有人在暗地里陷害他们,包括眼前的这个谷大掌柜从这个层面上来看也是个受害人,看来这一切唯有等他平静下来再说了。谷通天急促的呼吸终于缓解下来了,他还是慢慢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眼神里隐隐有了泪光。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大当家还是打破了这种沉默的气氛,“谷大掌柜,刚才的话语或许是我言词上有所欠缺考虑,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既然大掌柜的如此肯定你没有在背后捣鬼,那么我想请问大掌柜三个问题:一是这次你托运到江南煦锦城的是什么货物?二是收货的货主是谁?第三个最要紧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为何要在这些货物里面夹带私盐?你到底是什么用途要这么做?为何也要拖我们下水?先不要焦急,你先回答我了我再细说是怎么一回事情。”
谷通天这次听到大当家的话语就如晴空里打了个霹雳,震得他整个人晕头转向的,什么?自己的货物里夹带有私盐?明明全是绸缎怎么会出来这种要犯官非的东西?难不成是顺风镖局的人自己做出了此等事情,被他们的大当家发现了转而来嫁祸自己?还是上面的设想全都不存在,只是他们搞错了货主或是一时也查不清货主,才先找他来试探一下的。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大当家,我可以用我全家的项上人头担保我从来没有做过此等事情!而且我也是正经的生意人,不会赚这种没有道德的钱财的。虽然说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但是也有很实诚的人,就如你与我,我们要做任何事情都得对得起家人还有光顾我们的客户,大当家,你觉着我这话有道理吗?我此次托运到江南煦锦城的是一批绸缎,货主是当地一个名叫毛大的人,怎么?有问题吗?说起这批货物,本来也是不去江南的,是我店面的一个伙计应承下来的。这订金都收了,人也一下子没处去找,再说他要得这么急,所以我想想也许人家真的是急着要用。我们做生意的不是在两个字诚信吗?这不,这货物还是我亲自检验送到贵镖局来的,这接收验货的还是你们的大掌事和福呢!不信的话,你把他叫来一问就知道了。我能说的、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大当家还有别的问题吗?”说完上述话语,谷通天从容地看向大当家,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平静。
大当家细心体味谷通天的话语,从他的表情还有眼中的神态,基本可以确定他没有说谎的必要。那就是说真的有人也在他背后捣鬼了,那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在顺风镖局使坏的人呢?还是来自同一批人呢?而他们的背后有真正的主人在指使?想到了这些,对着谷通天说道:“最近一段日子也没见谷大掌柜过来,是不是忙着传教接班人啊?我听说一件事情,坊间传闻说是你的侄子今后将接手你的生意,可有此等事?”
谷通天闻听此言,整个人也没有刚才的镇定,脸色也一下子变白了,嘴里的气息也不稳定了,不知道是什么吓到了他?“大当家是听谁说的?我最近确实是忙,不过是忙着自己的生意,在店铺时一步也不敢离开。人老了,总想守着自己的老本行,就如守着自个儿的孩子一样。我的侄子不用我来教,他比我还行呢!”谷通天将话题转向大当家,“大当家,你见过他了?”
“谷大掌柜操劳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找个好的人来承继你的生意。只是这人啊,得找个可靠又聪明能真正帮上你忙的,而不要是只知道花言巧语,光说漂亮话却不学真本事的人。我想这点谷大酒柜比我更明白,不用我多说了。你的侄子,在下一次也没有见过。是个怎么样的人?有兴趣谈一下吗?要不改天你带他来认识认识如何?”
大当家的话语十分中肯,让谷通天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一点,只是再次听到提起这个所谓的侄子,他的心又觉着说不出的压抑,困在那里难受得紧。大当家也注意到了他脸色的变化,难道这个侄子是他说不得的痛苦?而此刻的谷通天脑海中回响着帐房何伯的话语,他的话音一直盘旋着散不去,就是因为提到了侄子。再怎么难也挺过去的时候,是时候面对了。和面前的人说说总比自己一个人闷着要好,想到这个做,谷通天坐着的人站了起来,对着大当家拜了下去,惊得大当家也站了起来,扶着谷通天坐下,语气和蔼地对着他说:“谷大掌柜,别这样子,有话慢慢说,在下说什么也是个晚辈,这个礼受不起啊!”
谷通天的眼里已经噙着泪水,语音也有些哽咽:“不瞒大当家,也是我家那个坏小子不争气,爱好赌个钱,本来小赌赌,我训着他也不敢怎么样了。可谁想着他怎么上了人家的大当,欠下了很多钱财,而设计那个人别的什么都不要,就是看中了我的店铺,这个混小子怕得要命,也顾不上和我商量,就擅自做主拿了房契给了他们做抵押,说是等有钱了再把它给赎回来。事情一直到那个人派来的人来接手我才知道,气得我真想一棍子就打死这个坏小子,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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