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容恪执杯眯了眯眼睛,“比我和霍砚尘怎样。”
“不分伯仲。”
苏老板这四个说完,纪容恪阴沉的脸色更加凝重,“九龙会还有这样的人。”
苏老板笑说,“人外有人。幸好九爷长了教训,不敢再放他们离会,他们每天在九龙会处理事务,接触不了外面的天,如果也到华南混,纪老板难免又多出两个劲敌。”
纪容恪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华北那边我不行,有什么消息,还仰仗苏老板透风。”
“好说。”
他们喝下那杯酒,苏老板忽然想起什么,他看了眼坐在旁边五大三粗的男人,“你不是找纪老板有事吗,怎么进来也不见你说话。”
男人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他眼睛正盯在我身上,我顺着他目光看下去,才发现刚才和纪容恪的拉扯中,我锁骨处的盘扣被扯掉,胸前一片风光,我手忙脚乱拢了拢,将扣子勉强挂上,苏老板踢了他一脚,“我跟你说话。”
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脸上有许多横纹,就是人们所说的横丝肉,一副凶悍的长相,他对纪容恪说了点有关龙岗街的事,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龙岗街臭名昭著的一把子,一把子是代称,他在那边街头混,属于地头蛇里的头号人物,就是地面上胡同里没什么特殊威望的流氓混混儿,他扛旗,都喊他钢哥,不过他上头还有人,那才是龙岗街真正的老大,据说连纪容恪也不怵,但到底是谁,没人知道,一切都是一把子出面,所以很多人都误以为他就是老大。
纪容恪听了之后有些犹豫,“这应该你们龙哥管。”
一把子被驳回了要求有些不满,但没说话,他拿起烟盒抽烟,眼睛仍旧停在我身上,苏老板似乎和一把子很熟,他见纪容恪拒绝了,两边都不好得罪,干脆在中间和稀泥,要门口保镖把妈咪叫进来,点几个公主,一把子忽然在这时把烟盒丢到桌上,“这不有一个吗,叫那么多人进来,谈事都不方便。”
苏老板和纪容恪熟识,他对我有些耳闻,他只问了一句是冯小姐吗,我点头说是,他立刻便对一把子说,“她不行。”
一把子不满,“有什么不行。”
苏老板看了一眼纪容恪,“这是纪老板…”
“确实没什么不行。”他打断了苏老板的话,后者一怔,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纪容恪往沙发背上一靠,他指了指桌上陈列的酒瓶,“有什么项目吗。”
这还能有什么项目,卡门宴这几年都加入什么新花样我还不清楚,无非翻来覆去都是什么冰火两重天,小姐需要创新,但也没有那么多新可创,这么多场子,那点招牌熟客都腻了,而且让我做,我也做不来。
我对纪容恪冷声说,“喝酒唱歌掷骰子,别的我不会。”
他脸色不是十分好看,“这些谁都会。”
我伸出一根手指,“掷骰子我也不会。”
他被我噎得哭笑不得,除了这一次,我打口仗就没赢过,我有点沾沾自喜,然而我喜悦不过半分钟,他忽然说,“喝酒怎么喝。”
我说,“我倒客人喝,或者我和客人一起喝。也可以唱歌助兴,但我五音不全,怕扫了纪先生和二位老板的兴致。”
他被我逗得笑出来,“你到底干什么的,抓来凑数吗,什么都不会。”
我心里说我干什么的你清楚,我咬了咬牙还是没和他顶,一把子忽然把他那边的几瓶酒推过来,全部落在了我手边,他指了指那些酒,“不如你来喝,喝光了这些,给纪老板赔罪,小费苏老板出。”
苏老板听到后默不作声扫了眼纪容恪平静的脸色,拿不准他到底恼没恼,一把子并没有开玩笑,他问站在门口等吩咐的服务生是不是有这个项目,服务生说包房里酒桌上怎么玩儿都可以。
一把子来了精神,他让服务生再上两箱洋酒,专拣度高的挑,我看着瞬间被摆满的茶几整个脑袋都炸了,这来真的假的?一半都喝不了我命就交待了。
拿我当席情呢,把酒当白开水灌。
一把子翘着二郎腿等我喝,我迟迟没有下手拿,我看了他一眼,他搪不住我眼神的攻势,退了一步说,“我这人怜香惜玉,喝多少是多少,你过来说点甜的让我高兴,也许我会帮你和纪老板求求情。”
我扭头看纪容恪,他斜叼着烟不发一语,我被他勾起了火,我说,“我哪里惹纪老板不痛快了?”
他看着我叼着烟卷含糊不清,“没有。”
我气不打一处来,没有两个字就完了,倒是让我别喝啊,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他似乎很享受逗弄我的乐趣,我手指悄无声息从沙发上伸到他腰窝最嫩的地方狠狠戳下去,他身体动也不动,好想根本感受不到,我将桌上被服务生启开过的酒瓶举起来,仰脖就灌,一把子很高兴,他看得津津有味,我酒量不好,也不常喝,这样猛灌下去,当时就懵了,那可是五十多度的洋酒,后劲十足,我虽然把嘴巴张得很小,一边喝一边流,但也下肚了小半瓶,喉咙和胸腔烧得火辣辣的,整个鼻子都是醉意,我迷迷糊糊红着眼睛对纪容恪低声骂了句,我和梁媚学得缅甸语骂人的话,她跟过一个缅甸老板一段时间,我以为纪容恪听不懂,结果他忽然笑出来,而且笑得意味深长,我恍然想起来他码头生意下家之一就有缅甸,都是他亲自谈合约,他比谁都说得溜,我悔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出一个口子。
第九十二章 只当你任性()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一把子,他大有不灌趴下我誓不罢休的姿态,起初苏老板还碍于我和纪容恪的关系帮我说两句,压了几杯酒,但到后来他发现连纪容恪都没有要帮我的意思,似乎对我满不在乎,苏老板有点含糊,他搞不清我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莫非外界都是流言,他蹙眉吸了口烟,冷眼旁观不再插手干预,任由一把子对我疯狂灌酒。
一把子最开始还坐在苏老板旁边,到中途直接坐在了我旁边,纪容恪在我右手旁,他坐在我左边,紧挨着我,手臂搂住我肩膀,他嘴里满是酒气和烟味,这种味道令我作呕,我偏头想要避开,他更加紧凑贴上来,“喝了酒,我们玩儿点什么?”
我脑袋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洋酒的后劲儿蹿到头顶撞脑浆,就好像拿铁锤子在里头一下下用力敲打,他还想要玩儿,合着拿灌我当开胃菜,就可着我一个人来,就不能再叫进来几个吗,卡门宴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小姐。
我笑着推辞说,“还玩儿啊,那酒就别喝了。”
我朝关着的门喊了一声,服务生立刻从外面推开问有什么吩咐,我打了个响指,“把唐筝和梁媚都叫进来,看看她们在吗。”
服务生看向纪容恪,他脸部隐匿在灯光的盲区,是一片阴影,一把子朝他摆手轰他滚出去,他继续灌我,在我耳边说着有些下流的话,我心里有了个大概,他今晚打算泡我,想要哄我上床把我睡了,因为如果我醉了,以纪容恪和苏老板的身份,绝不会扶着一个喝大了的小姐出门,显然我就轮到他头上,他打算将我就地正法。
我一边喝一边在心里骂纪容恪,嘴上也骂,骂他王八蛋,烂人,我意识有些不受控制,更把控不好声音的高低,有的字眼特别尖锐,一把子光顾着拿我找乐子,他没留意,可不代表别人听不到,纪容恪在我仰脖灌的时候,忽然倾身凑到我耳畔小声说了句,“你刚才骂的我听到了。”
我险些被嘴巴里含的酒呛住,一把子笑着还在往我唇边塞瓶口,我胃口里早就翻江倒海,一直生扛到现在,呕吐的感觉拱到嗓子眼被我强行咽了回去,那股又酸又涩又辣的味道,实在呛鼻子,我趁他们没人注意,用酒瓶挡住手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我含在嘴里想用果香压住酒气,可一把子根本不给我喘息的功夫,他又替我拿了一瓶满满的红酒,直接把瓶口送到我唇边,我躲不了,他大掌扣住了我后脑,我只能被迫张开嘴巴,防止他太用力捅磕到牙齿,我被灌了一瓶的三分之一,葡萄来不及嚼整颗咽了下去。
苏老板坐在旁边当了很长时间观众,他没有放过一丝细节,最终确认我和纪容恪的关系绝不简单,只是不知道闹了什么气,不然我也不敢这样和他说话,换别的女人这么不识趣,纪容恪早火了,谈不上五马分尸,最起码也要轮给手下保镖着实吃点苦头,还能留我坐在旁边。
他朝一把子招了招手,后者不想放开我,仍旧抱着我高声问他怎么了,苏老板眯了眯眼睛,一把子这才不情愿过去,他他坐下后苏老板俯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神色恍了恍,我打着酒嗝抄起另外一瓶酒刚要往嘴里灌,苏老板忽然起身伸出手臂将掌心压在瓶口上,“冯小姐好酒量,这份气魄震得我们都不敢喝了。”
我十分艰难说了句过奖,纪容恪在旁边用手扇了扇面前空气中的酒味,“听说苏老板的女儿从国外回来,还给你找了位洋女婿。”
苏老板听到纪容恪提这档子事,他立刻就垮了脸,似乎非常头疼,“人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眼光,我就一直想不通,那外国佬有什么好稀罕,为了这件事,我和她不知道吵了多少次,还第一次动手打了她,可这丫头铁了心,宁可不认我和她母亲,也不和那个外国佬分。”
纪容恪笑着举起酒杯,朝他示意后喝了一口,“女人的想法都很奇怪,我也和苏老板一样,百思不得其解,根本不明白她们到底要什么,如果这世上每个人都和我们的想法一样,而不是那么愚蠢,就不会生出这么多波折。”
我听得出来他含沙射影在说我,我借着酒劲儿抓住他衣领朝他脸上呸了一口,他迎着唾液闭了闭眼睛,苏老板怔住,以为自己看错了,纪容恪捏住我下巴将我的脸别开,他从口袋里摸出方帕,在自己脸上擦拭了两下,最后也没忘在我唇上抹了抹,将沾着的唾液擦掉,“耍酒疯,是不是。”
我瞪着他不言语,我是说不出话来了,所有难受的感觉都一股脑涌了上来,我闷了一大口气,使劲往下压,仍旧无济于事,我再也控制不住,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推开,直接跳到茶几上再蹦下去,飞快冲出包房。
包房对面的花池后就是大厅共用洗手间,有几个刚来上班的姐妹儿目光一晃看到了我,我听到后头有人喊我名字,似乎还追着我跑了两步,可我来不及回应和驻足,我举起手臂挥了挥,算是示意她们,然后冲进洗手间扶住水池大吐特吐,那一刻我真害怕自己肠子会不会吐出来。
我不知道吐了多久,吐到脚发软浑身没力气,我几乎要瘫倒在地上,门外一道身影挤入进来,他还举着酒杯,正在把玩转动那里面暗红色的液体,他手插在口袋里,身体斜倚着门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着我,“滋味好受吗。”
我听到纪容恪声音,所有呕吐和咳嗽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微微抬起头,从面前的镜子里清楚而深切的看着他,他笑而不语,喝了一口酒。
我如实回答,“不好受。”
他嗯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叛逆、没有自知之明、不懂怎样讨好只一味较真的人,最终饱受的滋味都不好受,可不见得谁都愿意给予选择错路的人一个悔过的机会。”
我抿了抿嘴唇,胸腔和胃口里空荡荡的,我此时很饿,也很疲惫,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没有所谓的是非黑白,黑白可以颠倒,是非可以罔顾,权势主宰一切,这个叫纪容恪的男人能够掌管所有命运。
包括我的。
但我真的要被掌管吗。
如果他爱我,我心甘情愿沦为他的附属,他的一部分,和他合二为一,可他不爱我,他对我就像一只狗对骨头,那是食物是猎物是玩物,当胃口饱了,骨头也失去了吸引力,可依然还会霸占着,不愿被别人夺走,等到他再一次饿了,这块多余的骨头就成为了充饥的东西。
那么骨头自己的选择和人生呢。
我手死死撑住水池边缘,冰凉水珠在我掌心氤氲开,竟被握得温热,我咬着牙,他朝我一步步走过来,从镜子里盯着我湿淋淋的脑袋,他叹息一声把酒杯放在一侧的台子上,掏出方帕给我擦拭,从额头上沾湿的细碎刘海,到眉眼和鼻唇,最终落在我下颔,他帮我全部擦干净后,将那块方帕丢进池子里。
我看着被水打湿的白色方帕,它迅速变成了很脏的灰白色,紧紧贴在池壁内,有些狼狈和颓废,而镜子中的我,比以往的每一天,都更凄芜。
他伸出手将我发丝上夹着的一片白絮抹掉,他看着我被水浸泡到发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爱怜,“何必那么固执呢,你看,你离开我之后选择的路,走得顺利平坦吗?霍砚尘可以保证你,但他不会像我这样用心去保住,很多委屈在失去了我的庇佑,你依然要尝。你认为有自由有真实有尊严,但现实告诉你,即便是我很不舍得这么对你,依然让你失掉了尊严,因为你不听话,你的自由是你妄想出来的,进了包房你就是木偶,在夜场这种是非之地,所有女人都会不断妥协不断放宽,直到再没有一丝底线。你的自由只来自于客人慈悲的放过,而真实,底层社会真实到赤裸,它可以玩儿死你。”
我听着他的话忽然觉得泄了气,我很想知道那些满足温饱过得快乐并且遇到了真爱伴侣的女人是怎样拥有了这份生活,是我还不够拼,还是我依旧不够虔诚,为什么我等不到。
我垂下头,任由凌乱的发丝吞没了我的脸。
纪容恪抱住我身体,他柔声说,“好了,我只当你任性,和我回去,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九十三章 那是从来都没有退路的悬崖()
纪容恪说完这句话,他捧住我脸观察了一下我的反应,见我没有太抵抗,他松了口气,他唇落下在我额头上吻了吻,故意问我,“以后还任性吗。”
我抬眸看着他,我发现自己根本分辨不出他的真情和假意,他永远都那么无懈可击,精致到一丝表情都没有漏洞,即使你再仔细去对上他的目光,他也没有丝毫令你怀疑的地方。
我觉得我就仿佛身处一个满是虚假的世界,看着每一个人演戏,每一个人等待时机利用抛弃我吞食我,我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利用。
我小声说,“会一直任性下去。”
他听到后怔了怔,但很快便笑出来,“如果你开心,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我多过来几次,有九叔在,卡门宴和金苑的关系不至于闹很僵,我来你们霍老板不相见也要迎。”
他说完后用手指为我耐心整理鬓角的碎发,等到我头发看上去很整齐并不凌乱他才停止,他牵着我推开门,我跟他走出去,当我看到门口聚集了那么多人时,我整张脸都有些泛白,何堂主和四名保镖站在门口,他看了一眼门上女卫生间的警示牌,他十分尴尬对纪容恪说,“容哥,您怎么进女部了,现在卡门宴都传纪先生进了…进了女厕所。”
后五个字太涩口,何堂主憋了半口鼻低低咳了一声,纪容恪没有什么反应,他回头对何堂主示意我,何堂主看到他握住我的手,上前一步说,“冯小姐和纪先生回庄园吗。”
纪容恪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始终垂眸不语,他对何堂主说,“她不回。”
何堂主对于这样结果在意料之中,可又情理之外,毕竟在他认知里,还不曾有女人抵御得住纪容恪的攻势,他不需要承诺什么,只要这个人到了,就会让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