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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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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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中安然无恙至今的资本,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给予,一旦脱离了他,我根本无法存活。我不想离开华南,我知道这片风波不息的土地有多庞大的阴暗和威胁就有多肥美的诱惑,它可以让我在平稳的生活中慢慢得到一切,而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放弃这份机遇朝低处走。

    我想完这些觉得平静了许多,我看着窗外仍旧混沌一片的雨幕,我从刚才枪战的阴影中脱离出来,小声认命说,“我家在富林路。”

    由于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遮挡了我的脸色,纪先生并未察觉出我的低落,他沉默抬眼看了看司机,司机立刻调转车头往东南方向缓缓驶去。在车行驶期间,我无比拘谨坐着,尴尬气氛太浓烈,他也不讲话,手肘抵在车窗上闭眼假寐,我身上披着的西装散发出隐约的香味,这香味很精致清淡,我虽然不了解奢侈品,但也能猜到是一款价值不菲的品牌。

    在快到富林路时,等灯期间纪先生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忽然间响起的,将寂静到只能听见呼吸声的车厢打破,他接通时我所有注意力都在那通电话上,对方是一个年轻女子,她开口直接叫容恪,我推断这是他的名字,纪容恪。

    这个女人没有称呼他纪先生,直呼其名所以一定和他很熟悉,副驾驶位的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外面淅沥雨声传入进来,后面讲话的内容我听不到,纪先生没有表现出特殊的温柔,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一搭无一搭配合着对方聊,十分有耐心,讲了十几分钟,他还没有挂断的意思,我觉得我在旁边对他不是很方便,我拍了拍司机肩膀指着被大雨冲刷得几乎看不到路的巷子口,“您停在这里就好,往里面不好开,我自己走进去,也不是很远。”

    司机拿不准主意,他回头示意纪先生,但后者正在全神贯注讲电话,连看也没看他,司机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那请曹管家送您过去。”

    他说完没等我拒绝,直接拿起副驾驶位的对讲机,很快曹管家撑着伞从后面过来,他敲了敲车窗,我立刻将门推开,他越过我看到打电话的纪先生,他对我说,“冯小姐要自己走进去吗。”

    我说是,他点头护送我下车,将我完全置于那把大伞下,我本想将西装脱了留在车里,可我又觉得这样十分不礼貌,好歹也要洗干净熨烫平整再物归原主,我就还披在身上。

    我和曹管家走出去几步远,我忽然想起来还没有亲口对纪先生道谢,太紧张了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讲,我立刻停下脚步对管家说,“我要返回去,我忘记了和他说谢谢。”

    管家抬头看了看闪电狂作的夜空,“改日也没事,纪先生常去赌场,不必急在这个时机。”

    我对他说,“那麻烦管家替我道声谢。”

    曹管家笑着对我摇头,“这话冯小姐再见到纪先生时亲自说,对他更尊重。”

    我回到住处时,门并没有锁上,敞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有隐约昏暗的灯光渗出,我盯着那扇门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推开进去。

    姜环没有入睡,他坐在沙发上等我,茶几上放了药箱,盖子是打开的,纱布和棉签散落许多,我一眼看到摊放在地板染血的衬衣,他听到脚步声迅速睁开眼朝门口看过来,在发现我回来立刻站起身,我伸出手指着朝我走过来的让他不要再靠近,他顿下脚步,看着我有些无奈,“晚上的事,我想和你解释一下。”

    “你受伤了吗。”

    我盯着他手臂缠住的厚厚纱布,其实我知道,我们撕扯时我就看到他手臂被割了一道伤口,我明知故问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我觉得通过这件事,我和他之间已经隔了一层难以撤去的屏障。

    他抬起手臂扫了一眼,并没有在意,“一点小伤,你没事就好。”

    他说完后看到我身上的西装,他在上面停留了几秒钟,但他没有开口询问是谁的。

    我垂下头盯着地板摇晃的灯影,“外面起风了,很大的雨。”

    姜环回头看了看,对我说,“我去找你没有找到,我看到那边有许多车。但那些车非常名贵,我想应该不会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这句话耐人寻味,似乎在试探我,我没有说话,也不看他,我沉默转身走进浴室,将浑身湿透的衣服脱下来,丢尽洗衣机里,我正要跳入浴缸泡澡,姜环忽然从外面推门进来,我下意识用毛巾挡在身前,他进来后手上拿着一摞干净衣服。

    我刚才也只是条件反射,对于姜环,我们住在一起三年,亲密的事做过许多次,裸露身体也算不得什么。但从干上这行我每天听到一些风吹草动都很惶恐,因为不少发牌小姐都因为和牌客来往过密,在对方栽了后,被三进三出请到局子里调查笔录,我很怕某一天轮到我头上,尽管他们都说纪先生和我不熟,他也不可能栽,他一旦倒下,华南的天都塌了,可我还是怕。

    浴缸里蓄满了水,我迈进去躺下,姜环把衣服搭在架子上,他在我旁边蹲下,把沐浴乳一点点涂抹在我身上,我看着自己皮肤泛起的白沫,“纪先生送我回来,今晚是他救了我们。”

    姜环在我胸口游移的手忽然一滞,“纪先生?”

    我点点头,“如果不是对方人发现了他的车,知道他经过,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离开,他们欠了纪先生东西,最怕和他碰面。”

    姜环往自己掌心又挤了一些沐浴乳,在我双腿上轻轻揉捏着,他根本不领情,“以后在赌场,我会给你安排其他牌客,纪先生那里,你不要过多接触了。”

    我很不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为什么。他是个好人。”

    “好人?”姜环将沾满泡沫的手浸入水中洗掉,他站起身用毛巾一边擦拭一边说,“夸张一点讲,华南每个人都可能是好人,唯独他不是。你不十分了解他,在你眼里只要帮助过你都是好人,但我不会害你,我所听到的纪先生,极其阴险无情。那是一尊煞佛,别人以为他是救世主,可其实他会张开大口将你吞噬掉。”

第六章 不要和他接触() 
我看着他冷笑出来,“我只知道他救过我两次,而你却在关键时刻为了你的地位和利益放弃我。除了纪先生每个人都可能让我进入赌坊后煎熬难过,可他尊重我,我不想去伺候除他之外的牌客,你没有资格擅自改动我的工作流程。你问过我的想法吗,你现在都不清楚,那把枪抵在我脑袋上,我有多么绝望和恐惧,我受到威胁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一条命,你真的以为他不会对我下手吗,这世上有很多事,你掌控得了吗?”

    姜环被我逼得难以面对,他避开我眼神,站在原地用力甩了甩手臂,“你没有听我解释,就判我死刑,这样不公平!”

    他捂住自己脸,深深吸了口气,“我不会让你出事,不管什么时候,我有把握他不会开枪,就算会,那颗子弹也一定不会伤害到你。”

    我觉得很好笑,我一边摇头一边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自负,太不满足。你永远都在想着牺牲掉一切往上爬一点,在华南人人都想做纪先生,都想当武三爷,可有谁成功了吗。他们付出的比你还要多,他们失去了妻儿家庭,最后众叛亲离,得到的结果依然是在最底层挣扎,供人呼来喝去。纪先生那样的人对我们而言太高不可攀,我们安稳生活不好吗?”

    姜环气急败坏打断我的话,“你以为到了现在还有回头路吗?小锦,命和你喜欢的生活,哪个重要。”

    我整个人怔住,他吼完后才发现自己语气太冲,他脸上闪过一丝歉疚,他还要张口说什么,我已经将头别开背对他。

    他知道和我解释不清,男人女人在大是大非面前都是背道而驰的,前者心念雄心壮志,后者只想儿女情长,至少今天他说不通我,因为我对他还充满怨气,我甚至对这段维持了三年的感情产生了巨大怀疑,不明白到底值得我如此维护和珍视吗。

    姜环叹了口气,他俯身捧住我脑袋在我唇上吻了吻,他让我不要乱想,然后转身推门走出浴室。

    我在一片缭绕的热气白雾中将自己身体完全沉没于水中,我盯着被白色灯光渲染无比苍白的天花板,和姜环在一起以来许多幕场景不停的浮于眼前,他对我是真的好,可这份好在大是大非下又有了一丝嫌隙与破绽,我是他和平时代相伴岁月的女人,是他乱世当头最先舍弃的物品,他在很多种东西面前最先保住的抉择一定不是我。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脑袋昏昏沉沉,好像昨晚淋雨有些感冒,我推开门走出卧室,姜环正拿着餐具在桌上摆放,厨房里高压锅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和我对视僵住了两秒,他随即便飞快冲进厨房关火,我跟进去看到煤气炉上全都是溢出的粥和白沫,空气内隐隐泛着一股糊味,他有些尴尬说,“看来我还真不是下厨的材料。”

    我将他推开,让他到外面等我,我把锅里糊了的粥倒进水池拧开水龙头冲净,又淘了一把新米,姜环非常喜欢喝粥,认识我之前他只吃面,他就会煮面,后来我们在一起,我开始学着为他煲粥,以致于这三年他从没下过厨。

    人不能宠,尤其是男人,男人是这世上最擅长蹬鼻子上脸的物种,给点阳光就灿烂,所以席情在知道我和姜环在一起,对我最多的劝告就是拿着点,收放自如,掌控主动。女人在感情应该是占据上风的,这样才能长久和牢靠,男人一旦掌控了上风,那女人就很难再将这把钥匙拿回来,生活难免一团糟。

    可搞男人不是那么简单,话都会说,一办事就糊涂,席情那种天生玩儿男人的尤物万里挑一,我学不会,当我现在清楚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不平等我已经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样去补救,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先过着,就算我要走,也总要在华南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生存有了筹码,尊严才是后话。

    何况我舍不得他,一个人最苦难的时光得到的,会令她终生铭记,姜环就是在我生命里无法剔除的一枚肋骨,失去了他我会觉得痛。

    我切火腿时,姜环忽然倚在门框上对我说,“小锦,我希望你脱离赌场。”

    我拿刀的手微微颤了颤,险些切到手指,“那我靠什么生活。”

    “我可以养活你,你在家里为我做做饭,侍弄花草不也很好吗。”

    我哦了一声,我将切好的火腿盛进盘子里,把锅盖打开,洒进粥里面,“可我怎么相信你能养我一辈子。”

    他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能养?男人养女人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将粥盛到碗里,无视他脸上诚恳而奇怪的表情,我经过他身边走出厨房,把粥放在桌上,我坐下拿起勺一点点吹凉,他把厨房里其余的小菜也端出来,他坐在我对面,仍旧固执看着我,似乎我不说他就不吃。

    我趁热喝掉碗里的粥后,一边拿纸巾擦拭唇角的渣渍一边对他说,“我承认我的今天因为你才得到,我的余下岁月如果不出问题,都会依附在你身上,但我觉得至少我现在自力更生,我在你的庇佑下谋职赌场,赚着够自己开销的不菲薪水,不需要什么都朝你张口,而且如果在昨晚之前你对我这样讲,我会非常惊喜接受你给我的安排规划,但现在不行了,我不敢,我有畏惧,我不敢把全部交给一个随时都会放弃我的男人,我需要给予自己保障。”

    姜环没想到一夜过去我又把这件事提出来,他非常无奈而烦躁的把勺丢尽碗里,由于过分用力,粥被溅起溢出碗口,喷洒了一桌子。

    “为什么你不理解我,那份东西有多重要你知道吗?它落在那群人手中,关系到我们的身家性命,我不能冒险,东西给出去我拿不回来,可你虽然认为自己置身危险,因为你从没真正相信过我的能力,我可以救你,我有把握。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怎么可能混到今时今日?”

    我定定注视着姜环,我们陷入了相对无言的沉默,越来越寂静,到最后连呼吸声都微不可察,他起先还满是期待和悲愤回望我,但久而久之,他被我凄冷的目光看得发怵,他有一丝不适闪过,我从椅子上起身,对他说了句我吃饱了,便离开了家。

    我中午就到了赌场,和那些白班的发牌小姐窝在一个休息室看影院,她们喜欢议论哪个套子好用,哪个牌客出手大方,最后的总结是,出手越大方的,手脚越绅士,而手脚特别碎的,反而抠巴巴。

    一姐妹儿捅了捅我肋骨,“纪先生大方吗。”

    我想了一下他给我封的包里头数字,我点头,“很大方,但也不至于那么夸张。”

    她笑着朝我挤咕眼,“癖好多吗。”

    我反应过来她指的什么,我立刻摇头,“没有,他都不看我。”

    她恨铁不成钢用手扯了扯我头发,“那是你没本事,这么油的奶饽饽都啃不动,换了席情,八次都给他搞了。”

    号称赌场口活最好的席情这方面有多精炼我没见过,但听说了许多版本,马总曾说,这世上我能想到的最痛快的死法就是死在席情嘴里,郭局长也在一次打开包房门满面潮红,意犹未尽说,席情的宝贝小嘴,那是人间天堂。

    真是神了,这群姐妹儿削尖了脑袋也学不来的,席情好像天生就会,天赋异禀。

    她生来就该混迹男人堆里。

    晚饭后她们陆陆续续进了赌坊包间,我在休息室里坐了一天,赌场大厅的六子从楼下跑上来,他跟我说纪先生到了,还在天字一号。

第七章 衣香鬓影() 
我急急忙忙补了唇色就往外面跑,纪先生最不喜欢人迟到,可我下了楼梯在拐弯时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把西服带来,昨晚干洗后挂在阳台上,今天早晨走的匆忙,将它忘得一干二净。

    所幸纪先生是赌场常客,见面的机会还很多,我整理好臀部有些褶皱的旗袍,正打算进入天字一号,电梯门忽然打开,姜环从里面冲出来,他一把扯住我手臂,“我已经安排了别人,今晚你不用进去陪。”

    我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为什么?天字一号始终都是我发牌。”

    姜环蹙着眉有些不耐烦,“这个问题昨晚我们不是讨论过吗,是我当初考虑不周,纪先生这样的人,并不适合你接触,你和她们比没有心计,也不懂这些规则和黑暗,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尽量少露面。”

    我张开嘴本想和他争辩,但包房的门被一阵过道穿堂而入的风吹开,起先是一条狭小的缝隙,逐渐刮开敞了半扇,我所有声音都止住,我和姜环同时看向那扇门里,纪先生仍旧和每一次一样,坐在靠近窗子的位置,他对面是一个陌生男人,不是孟老板,也从没单独来过,正在玩儿一副双人麻将。

    纪先生原本要将一块麻将打出去,他抬眸不经意扫了一眼旁边端着酒杯侍奉的发牌小姐,他立刻停下手中动作,盯着那位小姐看,她以为纪先生是要和她说话,便主动走过去两步,对他微笑,纪先生看着她胸前的工作牌说,“怎么是你。”

    那名小姐甜笑说,“纪先生好,是场子安排我来伺候这个赌坊。”

    纪先生并未理会她的说辞,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冯锦呢。”

    小姐一怔,而站在我旁边的姜环同样一怔,他们都没想到纪先生会对于一个发牌小姐记得这样清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纪先生身后的何堂主说,“我们纪先生不接受换人伺候,开始是谁,就还让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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