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眉问她这和纪先生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把他扯进来了,她啧了一声要跟我说,可这时我揣在手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原本没打算接,现在什么都挡不住我的好奇心,可我掏出来看了眼来显,是何堂主的号码,他的我可不敢不接。
我对圈圈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键,何堂主似乎在马路上,我能听到他那边车来车往穿梭鸣笛的声响,他问我现在是否在卡门宴,我说是,他嗯了一声,“请冯小姐尽快出来,我在门口等您。”
他说完后便非常干脆收了线,我立刻抬头看向门口,果然街道边停靠着一辆香槟色的轿车,车头站着两名保镖,隐约是何堂主的身影在副驾驶位晃了一下。
圈圈指了指那辆车,“你认识啊。”
我说是,来接我。
“操,你买彩票中奖了?”
圈圈有些不相信,我走过去拥抱了她一下,“如果有缘分,我们还能一起共事,我先走了。”
“哎冯锦!你他妈站住,说清楚怎么回事啊!”
圈圈在背后大声叫我,我根本来不及再和那些姐妹儿打招呼,我隔着远远的朝她们摆手再见,然后一路小跑出卡门宴。
何堂主坐在副驾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我,他吩咐保镖拉开车门,我坐进去后,司机将车掉头驶向西南方向,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回庄园。
车开了大概五六分钟,何堂主忽然问我,“您要回到卡门宴上班吗。”
我说我在等消息,不出意外应该是。
他问我纪先生那边是否知道,我说等我回去和他讲。
何堂主低头看了眼腕表,“纪先生这几天恐怕抽不出时间回去,码头那边有很重要的货物需要他亲自盯着,如果冯小姐这几天就打算回去,您还是亲自找纪先生当面说。我不便替您转达。”
我想了一下觉得也对,这是对纪先生的尊重,我应该提前让他了解,他是我的债主,也是我的恩人,假如明天霍老板就通知我回去,我总不能临时手忙脚乱,纪先生也未必有时间见我。
我对何堂主说纪先生现在在码头我可以过去吗,他说倒是没什么,还没到关键时刻,可以去。
司机再次掉头,往码头的方向开过去,这一路颠簸开了不知道多久,我胃口都差点被颠出来,车才总算停下。
车刚停稳我便推开车门冲出去,蹲在一处围栏外面弯着腰大吐,何堂主拿了一包纸巾和一瓶纯净水,他站在我身后,轻轻拍打着我后背,等到我吐得差不多,他把水瓶拧开,我喝了一些水,用纸巾擦了擦唇角残留的污渍,我对他道谢,他没有理我,面无表情走在最前面,将我带入码头。
这是我第一次到码头,这个全华南最具有神秘色彩的庞大黑暗交易场所,港口笼罩在一片海水内,上百艘帆船停靠在海面,扬着硕大旗帜,我看到靠近岸边仓库位置的几艘船旗帜上印着硕大的纪字,金色的旗面,黑色的字,即便黑暗中也气场逼人。
此时夜深,一望无际的海面巨浪翻滚波涛汹涌,仿佛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将这些人全部吞进去,融化成一滩暗黑的血水。
我跟着何堂主飞快的走,我不敢喘息,生怕被他落下,这里太大了,就像一个迷宫,稍微错下目光,就会和他分散,我不知跟着他走了多久,直到我被前方一块两三米高的礁石吸引住目光,何堂主在我前面缓慢停下,他朝着上面时隐时现的身影喊了声容哥,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离开了这边。
纪先生单腿站在礁石上,他手叉着腰,海风将他身上的衬衣吹出一块巨大的鼓包,就像凸起的山峰,月光很温柔,照拂在狂涌的海面上,偶尔掀起的巨浪在霎那间湮没船头甲板,发出嘶吼般吞噬的声响。
纪先生被月光拉得欣长,他嘴上叼着烟,可烟眼看就要被狂风熄灭,那一丝火焰正艰难跳动着,垂死挣扎。
他动也不动,眯着眼眺望远处高耸入云的天塔。
此时的纪先生就像一个王者,他掌控了这世间一切,拥有翻云覆雨的强大力量,他一边享受着权势和金钱带给他的快感,一边吞咽着他的孤独和寂寞。
第三十五章 我可以等()
纪先生回头看到我,他问我怎么过来到这边,我说我有点事要讲,他问我是需要他帮忙决定还只是通知。
我想了一下,我说一半一半,因为我要讲的事根本出发点就在于他。
纪先生这才嗯了一声从礁石上跳下来,他背在头顶的短发被海风吹拂得有些松动,我看了一眼站在几米外的何堂主,他正从一个黄毛小子手里接过烟,那名手下把烟给他点着后,十分痞气靠在仓库门上,朝我这边撇嘴打量,海浪在这一刻忽然平静下来许多,趁着这个时机我模糊听到他说,“这妞儿对纪先生有想法吗。”
何堂主使劲嘬了一口烟,他眯着眼睛朝半空吐出一团雾气,“没有想法。”
“没有?”黄毛男人喷笑出来,“池哥别逗,全华南稀罕钱的娘们儿,都想被容哥睡,这娘们儿没想法能跑到码头来,这他妈是一点功夫都不耽误,有机会就上,胆子够大。”
男人说完有点惊讶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何堂主,“不对吧,池哥,这人你带进来的啊。”
何堂主将烟灰朝脚下掸了掸,“不行吗。”
“那当然行,池哥做的事没有不行的。”男人攥拳在唇上压住咳了咳,“可池哥怎么把孟…”男人话没有说完,何堂主忽然投去一剂非常阴冷的目光,后者立刻意识到什么,他所有声音随即止住,抿唇低下头,何堂主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再讲话,才把目光移开。
我飘忽的视线内闪过纪先生的白衬衣,我回过神来,他站在我面前,手插在口袋里,问我要跟他说什么,我将打算重回卡门宴上班的想法跟他说明,他沉吟了片刻,“霍砚尘那边怎么说。”
“他告诉我稍等,这两天会给我答复。毕竟我也脱离夜场有一段时间,他无法保证那些顾客还能买我的账,万一贸然拿下白茉莉,把我顶上去的受众并不好,损失会很大。”
我特意留了一个心眼,在提及白茉莉时候,仔细观察着纪先生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他没有丝毫变化起伏,就像听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但这反而使我奇怪,按道理金苑和卡门宴斗得不可开交,而各自的代表花魁冯小怜和白茉莉也是争得你死我活,纪先生作为幕后大boss,他听到对方最大的筹码不会毫无动容,他看着海面翻滚的波涛说,“冯小姐原先不就是卡门宴的头牌吗,他没有理由驳回,就看你想不想去。”
我笑着说,“我希望自己找到一份利用价值,并且主动去实现,而不是陷入被动等纪先生安排我。”
他从甲板上的箱子里取出一罐咖啡,他似笑非笑说,“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利用你。”
“因为纪先生说过,你是一个商人,你不做赔本生意,既然出手帮助我,一定会连本带息收回去,只不过早一天晚一天,我宁可立刻结束,也不希望让纪先生忧心忡忡这笔买卖不能尘埃落定。”
他低低的闷笑出来,仰脖将那些咖啡全部灌下去,“那么你愿意回卡门宴吗。”
我盯着海面,有一艘略微小点的帆船在忽然一阵飓风中飘荡摇晃起来,船头站着的工人正在解绳拴,被毫无预料激荡起来的帆船弹动到半米之外,跌坐在甲板上,倾倒了放在两侧的油漆燃料,发出格外刺鼻的气味,有一些淌进海水里,浮面泛起五颜六色的油带。有其他船员听到动静立刻从船舱里跑出来救援,船上陷入短暂的一片混乱。
我说,“那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纪先生把他手上的咖啡递给我,我看了看,犹豫一下,他说非常好喝,你应该没有尝试过这个味道。
他每天都喝很多咖啡,我本身对这个味道比较厌恶,但见他不停喝,也有些想再尝试,我接过后,在耳朵旁边晃了晃,里面还剩下一下,我看了眼饮口处,含住喝了一口,和我以往闻到过的味道不同,苦味很浓,但是很好喝,醇厚的芬芳在舌尖蔓延,一点点延伸到喉咙,感觉整个口腔都唇齿香浓。
我又把里面所有剩下的咖啡豆喝掉,他柔声问我好喝吗,我笑着抬头,他被一缕皎洁月光笼罩住,原本非常俊美的脸有些苍白,似乎是透明一般,十分清雅,我忽然间忘了要说什么,他朝我走过来,伸出手在我唇角蹭了蹭,我身体紧绷住失去了反应,他无奈笑了一声,“喝东西也会沾脏。”
他指尖有粗砾,摩擦在我柔嫩的唇上有些疼痛,但我却不想避开,他擦拭了很久,仿佛漫不经心说,“其实我并不建议你去,毕竟没有一个女人在逃离了那种地方还会发自内心想再回去,我不做强人所难的事,至于债务,我也不急。”
我盯着他的脸,我眼前莫名其妙的闪过白茉莉的眼睛,那眼睛里的目光是跌宕是惊心是动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看到我时会闪过那样的神色,我隐忍很久还是没有忍住,我问纪先生,“您是否认识白茉莉?”
纪先生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冷静平淡点波澜不惊,“为什么提起她。”
我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红宝石胸针,我开玩笑说,“这不会是白小姐的私物,她拿出来进行义卖,她似乎对这个东西特别感兴趣。”
纪先生说,“我从不会选择一份这世上有重样的东西送给别人,这是我对被赠予者的尊重,她当然不会有,至于我认不认识白茉莉,冯小姐就不必探究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
他这样斩钉截铁拒绝了我的疑问,我也不好再继续问什么,我沉默下来,手上用力攥着咖啡罐,何堂主仍旧在那边和手下聊着什么,他脸上表情很凝重,并没有关注这一边,我觉得太尴尬了,我正想找个话题把气氛缓和,纪先生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他侧身用力朝大海抛去,石子在水面溅起一圈涟漪,这水花激对特别漂亮,竟然在飘出去后又反转过来,在中途停顿下,海水泛起一团泡沫,纪先生掐腰站在我旁边,“你有很想要的东西吗。”
他问的这个问题我之前想过,我想要的是稳定的生活,幸福的婚姻,当时我深爱姜环,我所有的梦想都和这个男人息息相关,我甚至没有勇气去想把他剔出我生命后会是怎样的光景,而现在都已经改变了,我想要钱,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如果你不花,它不会自己丢掉,它没有思想背叛我,它也不会忽然间变得陌生让我不认识。
我对纪先生说,“我们想要的东西,也未必能够得到,特别聪明的人可以掌控未来的路怎样走,但走的是快是慢是平坦还是跌宕他也不能保证,何况我不聪明。”
纪先生眯着眼睛,他手指压在自己唇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口袋里有一个非常坚硬的东西凸起来,支着笔挺的裤线,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我捏了捏掌心说,“其实只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就是最好的东西。纪先生拥有这么多,却要时刻担忧自己的性命,这也不可能是您想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他笑出声音来,“女人很单纯,再野心勃勃的女人,也不会像男人那样对权势金钱如此疯狂,所以就很难理解男人的世界。”
我脚跟深深踩进泥土里,看着自己的鞋被掩埋掉,“除了这份野心,纪先生在平淡生活时,想要的东西得到了吗。”
他沉默下来,后退两步坐在礁石上,他声音十分低沉,“没有。”
我问他是什么,他抿了抿嘴唇,“我回家时候,不管多晚,可以有一个人等。”
我怔住,我忽然觉得他这句话让我特别心酸,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耳朵,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在所有人眼里无所不能高不可攀的纪先生,跺一跺脚使整片华南省风云变幻折腰三尺,竟也有他非常恐惧的孤独,可他却必须承受这份孤独。
我心里骤然一疼,脱口而出说,“我可以等。”
我说完后顿时觉得整片海浪都沉寂下来,空气像是故意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天地之间安静得鸦雀无声,我这句话的尾声被不停放大,一圈圈荡起回音。
纪先生转身看我,他洁白衬衣在月光之下泛起了一层银霜,“你说什么。”
第三十六章 拭目以待()
纪先生没有听清我说什么,他又问了一遍,我刚才意识不清,就好像鬼迷心窍了一样,等到我脱口而出后才发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我立刻清醒过来,我推辞说没什么,为了遮掩尴尬,我干脆也捡起一枚石子,学者纪先生的样子朝海面投掷过去,纪先生盯着我看了片刻,他也没再追问。
我留在码头吃了晚餐,快到凌晨时纪先生吩咐何堂主送我回家,我站在车旁边等了一会儿,何堂主和他聊了几句,脸色非常凝重,似乎并不打算留他一个人在码头,码头工人数千,但像何堂主这样身手出众足智多谋又忠心耿耿的下属却不多,他对待纪先生的情分深重得令人惊讶,纪先生沉默听他说了许久,最终将手头的烟蒂掐灭,朝这边走过来。
我们乘车回到庄园,纪先生和何堂主关在书房内不知道说什么,我洗完澡回次卧经过门前时,本能放缓脚步,可依然什么都听不到,里面悄无声息,好像并没有人存在,我回到房间躺床上不久,听到楼下传来门铃和嘈杂的脚步声,我起床披了件外套打开门,彪子带着四个年轻小伙从楼下上来,那四个人很眼生,而且穿着打扮气场长相都不像是干这行的人,非常的清秀绅士,年岁很小,最大的也就和我差不多,彪子在楼梯口看到了守在走廊上的我,他脚步顿了顿,朝我点头喊了声冯小姐,我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就只是颔首微笑,他带着人进入书房便再没有出来,直到次日早晨七点多,我和保姆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纪先生才带着何堂主与彪子才下楼。
他看到我蹙了蹙眉,“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举了举手上的粥盆,“我起来给您熬粥,估计您昨晚应该没有休息。”
他嗯了一声,为我把餐桌上腾出地方,“你很关注我,我睡不睡你也清楚。”
他说完摸着下巴盯着我思考起来,“我很怀疑上一次你在我洗澡时候突然闯入,就是事先打探好了,冯小姐不觉得太凑巧吗,怎么我脱了衣服你就进来。”
我捧着盆哭笑不得,说的我好像是女变态一样,为了看他春光乍泄不择手段。
何堂主听到这个梗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彪子干脆在旁边喷笑出来,纪先生系着脖颈处的领带,他袖腕精致的琥珀色纽扣正在金色腕表的光芒衬托下发出闪烁的亮光,我绕过一面桌角把粥盆放下,碗筷摆放在纪先生面前,他看着没有动,我自吹自擂说,“这粥保姆可做不来,天底下没有厨师会,这是我独家秘方,您尝尝如果觉得好喝,以后我还可以给您做。”
我一边说一边往他碗里舀了一勺,纪先生喝了一口,他笑出来说,“这算钱吗。”
我本来没想到这个,他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恍然大悟,“当然要算,独家秘方轻易都不给别人做。”
纪先生颇有兴致问我一碗多少钱,我伸出一根手指,“一万。”
他彻底大笑出来,他眼窝下有一丝青黑,大约昨晚真的一夜没睡,可他看上去仍旧神采奕奕,看不出多么疲惫,他笑了几秒钟又舀了半碗粥,“一万块,冯小姐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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