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艳丽的一抹烈光在他们二人站立位置的空隙间投洒下来,反射到纪容恪笑得意味深长的脸上,他语气清清淡淡,“这世上没有永久的得到,也没有永久的失去,这游戏不还没有到结局吗。”
贺渠挑了挑眉梢,他脸上表情有些阴森森,“游戏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参与其中的每个人其中一只脚都已踩在了胜负的分界线上,还有什么更漂亮更出其不意的招数能再改变格局吗。”
纪容恪目光凌厉直直盯着他,他们两人四目相视,电光火石迅速蹿升碰撞爆炸碎裂,贺渠随行的几名下属有些不解,外界都知道纪容恪与贺渠有姻亲关系,一人统治黑帮,一人掌控白道上的生死存亡,都是响当当的势力惊人,双方合作本可以将利益最大化,可却时不时爆发一场令人莫名其妙的战役,貌合神离到谁都可以看出来的地步,下属们蹙眉面面相觑后若无其事倒退了几步,装作不曾看到也不曾听到的样子。
纪容恪笑着将身体倾轧过去,他与贺渠头部交错,薄唇在他耳畔微微阖动,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贺渠,你说都这么多次过招了,你怎么还不了解我呢。我偏喜欢最后一秒反败为胜,这样的大反转,自己做着有趣,旁观者看着更有趣。”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为什么不等我()
我和纪容恪一直在南郊待到晚上,贺渠带领下属中午过后离开的,他临走时告诉我今晚回贺宅用餐,我多了一句嘴问他还留宿吗,他笑得耐人寻味,“你希望吗。”
我听到他这样四个字的回答,立刻本能看向站在旁边拿图纸听工人讲述施工进度的纪容恪,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我对贺渠说,“如果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当然回家休息更舒服,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只希望你能不要太累。”
贺渠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上停在公路旁的车中,很快便驶离南郊。
何一池将纪容恪引到一个帐篷外,建楼经理和几名秘书正在里面等候,他们见到纪容恪立刻恭敬起身,都非常惊讶南郊几次重大事件都不见他亲临,却在今天毫无征兆的过来。
他们将施工图纸、绘画图纸和内部结构精剪绘画递到他面前,纪容恪没有进入帐篷,他大约觉得里面气闷,就站在门口,那群人也只能围在他身边,何一池听其中一名秘书和他汇报什么,我挂断柏堂主打来的电话,一边把手机塞回包里一边要过去,在这时我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贺太太,我赶紧转身,一名助理模样的男人拿着一沓厚重的文件朝我走过来,他讳莫如深看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人在埋伏和靠近才小声对我说,“工地上有奸细。”
这一句话像一个炸弹,炸在平静无波的水面,激起巨大水浪,我不动声色扯住他衣袖,将他拉到停在土坡上的吊车后,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南郊范围太大,这块地皮买下来,绝不是几栋楼就能填满的,所以纪先生打算建立商业圈,而对外我们的企划案宣布是建成写字楼租赁,以及精品公寓,我们一共有两份文案,真实的一份,虚假的一份,真实的始终在南郊没有露过面,任何外界人士都不可能接触到,我和经理负责,一共三把钥匙,备用钥匙放在那边的红房子办公室,包工头和二十几名主力工人可以进出。”
他说到这里把文案图纸交给我,我接过来翻看了几眼,他继续说,“南郊性质特殊,我们建筑过程都全盘保密,生怕被其他房产商了解到我们的商业圈构造方案,毕竟打算建造精细,假设同行赶进度超越我们,同样的构造,自然我们会被冠上剽窃和仿造的帽子,这样对我们影响很糟,损失金钱倒不至于压垮纪氏,但南郊是从政府手中拿到的使用权,这样对我们而言有很大的名誉损害,而且很容易造成矛盾。”
从头到尾浏览后,把资料合上,“跟纪先生说了吗。”
他摇头,“还没有,贺太太不是全程负责南郊吗?我以为只需要和你说。”
我笑着说,“自然只需要和我讲,我可以再转述,不过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纪先生早就有数,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用防备谁,一切照旧。”
他有些惊讶和不解,“可如果被别人捷足先登…”
“不会。”
我微笑安抚他,“首先南郊万众瞩目,是纪氏投入最大的一个项目,其次有政府在后面保驾护航,没有人敢这样放肆,这不摆明了要和纪为敌吗,你觉得现在有谁敢。纪先生是贺家女婿,贺家又如此显赫,八方神灵助阵,哪怕一直小老鼠,想要登天也轻而易举,何况还是本就属于苍穹的凤凰。不过谨慎使得万年船,你为南郊规划这样鞠躬尽瘁,等到事情落成,我会给你安排更好的职位。”
我对那名助理说完这些后,把文件重新递过去,他脸色有些奇怪从我面前离开,走时还特意回头扫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看我,又似乎不是,而是越过我在看别人。
我刚要转身走回帐篷,忽然碰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壁,但又不是墙壁,很硬可很暖,而且还能微微晃动,我捂着鼻子抬起头,纪容恪面容平静站在我面前,他双手背后而立,站得笔挺魁梧,正居高临下俯视我,他悄无声息走到我身后,摆明了是故意吓唬我,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越过他旁边往里面走,他语气阴森幽幽,“为什么不等我。”
我脚下一滞,偏头看他侧脸,他盯着我刚才站过的位置,泥沙上有两枚小巧的脚印,我语气严肃,“我们之间不谈这个话题。”
他仍旧动也不动,又一次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我被他追问烦了,我在原地用力摆动自己手臂来发泄我的暴躁,“你要知道原因吗?好,第一,我肚子越来越大,难道要我真的背负未婚先孕,孩子是野种的骂名吗?假设孩子生下来你还有给我说法,那么他的户口都成问题,我不要我的孩子成为黑户。第二,贺渠可以堂堂正正以丈夫身份保护我,你让我等你,你说一个月,你也说过三个月,说过一年,但我什么都没看到,这样无把握的等待,让我日夜难安,何况在在等待的过程中,如果发生了危险,你还是要选择贺润,我和孩子可以一次死里逃生,未必次次都能这样走运。第三,在贺渠身边我没有亏吃,这份得天独厚的好条件,连你也没有,我不该把握利用吗?”
纪容恪对我之前的话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捕捉到了最后一句,他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回过头来,他盯着我目光灼灼,“贺渠知道会杀了你。”
“我是他妻子。”
“妻子。”
纪容恪拧笑出来,“他连自己亲爹和妹妹都不放过,你算什么。”
他这句话让我怔住,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我下意识问他什么,他不再多言,翻身从高坡上一跃而下,他掸了掸裤腿上的一丝尘土,“我不希望你为我冒险,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自己的事,成败生死我来扛,你只需要安心养胎,等我来接你。”
“你接我?纪容恪你如果死了拿什么接我?拿尸体拿骨灰还是拿你身后遗留下的财产,我告诉你我不要钱,我想要钱,我现在就有,我不需要拿你用性命为我换来的!”
他那句成败生死吓住了我,我身上迅速涌出大片冷汗,眼睛也在一霎那变得湿润通红,纪容恪在我泪雾朦胧之中蹙起眉头,他上来伸手抱住我,他抱得很轻,我感觉得到自己在他怀中轻轻颤抖着,他的心脏跳动与我融合在一起,很快便分不出是他还是我。
他下巴置在我头顶,小声说,“不会有那一天。”
可我怕,我真的好怕。
我已经慌了,顾温南,九龙会,条子和贺渠,这么多要扳倒纪容恪的人,他也不是神,猛虎难敌群狼,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帮助他,除了潜伏在贺渠身边,一边保住我自己,一边为他输送消息,迷惑贺渠,我真不知道我还能怎样。
我脸颊贴在他心脏处,越过他肩膀黑色的纽扣看向西边那一角天空,月亮挂在树梢,天色一片黯淡,我声音嘶哑说,“我们还能等来在一起的那天吗。”
“为什么不能。”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带着一丝令我沉醉的温柔,我很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对我说话了,“只要你坚定不移等我,不要再为了我的事冒任何险,我一定会完完整整站在你和孩子面前,那一天不会久。”
可是贺润呢,她没有任何错,她唯一的错就是不该爱上纪容恪,他舍不得毁掉她,也不忍心戕害她,这个女人到底该怎样解决和安放,她为了她的爱情婚姻任性梦想葬送了整个家族,她会成为横亘在我与纪容恪之间最大的障碍。
就算贺润的麻烦解决了,那么被庞大的军政力量支持的贺家呢,九龙会呢,条子呢,他能将这三方势力全都覆灭吗,这怎么可能,纪容恪根本不曾意识到,他到底犯了多大的滔天恶行,他到底被看作怎样的恶霸狼魔,这是一场不会和平解决的纷争,注定你死我活。
我吸了吸鼻子,“我怕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纪容恪听我有些放弃的话,他双臂倏然收紧,将我死死抱在怀里,仿佛怕我会真的放掉,真的一去不回,他不停在我耳边用呵斥与命令的语气告诉我等下去,不可以。
我闭上眼睛,静静听着他声音与呼吸,在我们这样犹如生离死别的拥抱中,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我们,何一池拿着手机犹豫不决走动,在周围几米的地方徘徊着,我们被惊动后,他立刻冲过来,将手机递到纪容恪手上,“容哥,出事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们坐在回贺宅的车上,何一池简单汇报了有关琵城那边的情况,企业内部股东联合签署了要求贺归祠收回纪容恪代董事长职位的意向书,并且义正言辞陈列出纪容恪八大罪状,大有不推翻他政权誓不罢休的姿态。
我问何一池是哪八大罪状,他颇为为难扫了一眼沉默的纪容恪,似乎非常难言,后者见他不敢说,笑着让他尽管开口,何一池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眸不敢看他,“其一唯我独尊,不理睬高层谏言;其二狂妄自私,恃才傲物;其三独断专权,董事会形同虚设;其四目中无人,会议中途提议被驳回起身摔门而去,丝毫不顾及与会元老颜面,使员工议论纷纷;其五案底不净,黑帮加身双手血腥,没有礼义廉耻,只有贪婪毒辣;其六阴险奸诈,自恃睿智得罪多年客户,使贺氏蒙受不白之冤;其七假公济私,意图掏空贺氏丰沛羽翼;其八偷梁换柱,架空贺氏资金链,推向孤立状态,阻碍蓬勃发展,意欲收购并入中饱私囊。”
纪容恪听何一池陈述完毕后,他原本掌心还覆盖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忽然间爆发出极大笑声,他一边笑一边不知是无奈还是怎样,摇头说,“现在才发现我的劣性,为时已晚。贺氏能活到今天,凭的都是运气,有他们这群庸货在,我何必部署如此缜密,一举拿下也不是难事。”
纪容恪从口袋内摸出方帕,他在唇上擦了擦,他脸上的笑容不屑而阴森,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企业最痛恨拉帮结伙勾连党羽,这对统治者的绸缪和部署造成极大施压,抱团看似简单,实则却变化莫测,很有可能产生变革与背叛,而上层建筑的变化是所有领导者的心腹大患。
我对董事所陈列出的八大罪状十分茫然,尽管我大致能猜到具体指责纪容恪的是什么,可我奇怪于他们这么久都隐忍下来,为什么忽然间同时齐齐爆发,他们很明显早就发现,但却一直拖延到现在,不管期间企业产生了怎样的动荡,并没有损失到董事高层个人利益,如果真心为了企业,早就众志成城推倒所谓的恶毒势力,绝不至于沉默至今错失最好良机。
这显然有人指使撑腰,给了他们反击纪容恪的勇气,当然也有必不可少的好处,董事联名上书要求贺归祠重新认命副总掌管公司一切事务,取消纪容恪的管理权,而这已经是企业内部第二次矛盾爆发,第一次在半个月之前,贺归祠严厉拒绝了董事的联合上书,并声明纪容恪与贺渠会是贺氏名下企业的两位继承人,不会有任何变数更改他的决定,而大家都非常清楚贺渠是官员,擅长法律,他不可能辞掉自己十余年奋斗而来的地位与结果,只有纪容恪是商人,对于掌控企业和商业嗅觉极其娴熟敏感,贺归祠的股份分配自然更侧重于他,大家对纪容恪巴结还来不及,怎么会一而再对他进行声讨。
除非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更有把握的追随者。
而这个人自然是贺渠。
这意味着贺渠出手了,从琵城的贺氏企业,到华南的南郊工程,他双管齐下一同进击,要把纪容恪逼入死路。
我对纪容恪说,“不行放了贺氏吧,这块肉没那么好吃。”
何一池表示赞同我的想法,我们都看向纪容恪,可他却很固执,“我夺贺氏,不单纯为了它背后庞大的资金,贺氏的人一旦对我臣服,我就相当于掌控了黑白两道,贺氏内部许多高层都有政界背景,你们不能明白着有多重要,我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最后决不允许功亏一篑。”
我本想再劝他,可车已经驶入小区缓慢停在贺宅门外,庭院内的保镖走出来打开后厢车门,恭敬迎我们下车,时间不允许我再说太多,我悄无声息握了握纪容恪滚烫的指尖,我朝他摇头,眼神内带着一丝悲切和担忧,他依旧不理会我,没有丝毫动容与犹豫,将手抽出后转身进入贺宅。
贺渠不在客厅,大约还没从法院回来,贺归祠与贺夫人坐在沙发上,一个喝茶一个手上捏着佛珠飞速拨弄着,餐厅内隐约飘出菜香味,但我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些而轻松,因为贺润也在客厅,她坐在贺夫人旁边,蹙眉看了纪容恪一眼,她表情复杂含蓄,似乎想通过眉眼示意他什么。
如果不是事情严重到一定程度,她此时一定会充当欢乐果,撒娇圆场又笑又闹,或者在餐厅用手偷偷捏菜吃,绝不会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中沉默。
纪容恪何其聪明,他当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笑着喊了声岳父岳母,便将身上的西装脱下,非常闲适慵懒的样子,在贺润对面坐下,我顺手接过来,可我刚触上到就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我该做的事,他有妻子有助理,更有佣人保姆在,怎么都轮不到我来接,我又不动声色丢给何一池,他搭在腕间,幸好并没有人发现这一幕,每个人似乎都各怀心思。
纪容恪坐下后,他摆弄着茶几上的陶瓷杯,他一边倒水一边问贺润,“今天出去逛了吗。”
贺润说,“没有,刮风天气不是很好,明天晴朗,打算和妈妈一起去看看旗袍店。”
纪容恪笑着说,“岳母穿旗袍十分雍容华贵,这一点你很像岳父。”
贺润抿唇笑了笑,她心不在焉往贺归祠那里看,见他没有关注这边,正在看茶壶,又立刻朝着纪容恪挤眼蹙眉,纪容恪喝了一口茶,“岳父您找我回来,是有急事吗。”
贺归祠清了清嗓子,他身体坐直后仰,倚靠住沙发背,“有一点,不是很重要,无非是琵城那边企业的一点人事调动,我来和你讲一下。”
他手持茶壶含住壶嘴,微微抖了抖,灌入一口香茶,“客户部门对企业来讲非常重要,可惜贺渠忙着法院事务,又没有你会逢源,所以我本想委任他,奈何他实在做不了,我思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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