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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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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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一时间枪声四起,撼动了整栋大楼。

    我视线内几个人悄无声息将枪口对准了我,他们都藏匿于墙根,是何一池与贺渠看不到的盲区,我指不上他们只能自救,我猛地反转身体贴上柱子,几颗子弹擦着我耳边嗖嗖掠过,按照我的分析,是冲着我肩膀和手臂而来,九叔被一群保镖包围在其中,他戴上了防弹偷窥,他不断说,“不要伤任何人,全部留活口,尤其是冯锦。”

    那群保镖都在一边射击一边缓慢靠近我,试图爬上五楼将我活捉,我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在他们手上,成为威胁纪容恪的筹码,我盯着面前破败的红砖墙壁深深呼出一口气,迅速从反方向露头,朝着逼近楼下的人扫射,他们没想到我还不肯束手待毙,兵临城下还要硬扛,视线里冲在最前面的两名保镖倒下,可我还不罢休,我飞快从身后那名手下手中接过子弹上膛,我一边扫射底下的人,一边朝远处的九叔开枪,他脑袋被保护住,身上也想必穿了防弹衣,可他脖子是裸露在外的,我只要射穿他喉咙。

    他对于我这样巨大的变化有些愕然,在他视线内此时的我没有一丝慌乱,被众人围攻下还这样气势凛然,他似乎从我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纪容恪,果然当深爱一个人,一切都会变得很像他。

    何一池与贺渠也在不断朝逼拢而来的保镖开枪,我在蹲下喘口气时候,发现纪容恪不见了,他刚才藏匿的位置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他身影。

    我听到九叔忽然喊了一声,“不留活口。”

    我整个人一僵,也就在这一声令下之后,我身后倚靠的柱子似乎要被射穿一样,噼里啪啦的子弹从底下朝上射来,贺渠与何一池见状不再躲藏,他们从沙包后跳出来,没有一丝迟疑往战火最凶猛的中心走来,每人手上持两把枪,同时朝已经冲上楼梯的保镖大肆攻击,越来越多的人倒下,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四五层。

    我捂住胸口抑制那一股翻滚的呕吐感,那名手下问我还好吗,我让他赶紧下楼找何一池汇合,他质问我怎么办,我推了他一把让他别管,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逃过这一劫,我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出去,我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保镖冲了上来,我生还希望不大,我可以从这一层跳下去,一直跳到四楼,九叔已经逼近天井,和我的距离越来越短,凭借何一池悉心教导我的枪法,我射穿他喉咙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也算拉上了一个垫背的,而且这个垫背的,价值可太大了。

    那名手下看到我脸上的决然和苍白,他明白我的意思,他非常固执拒绝我,“我在这里保护冯小姐。容哥教导过,遇到劲敌不能做逃兵,死也死得热烈。我堂堂一个男人,把冯小姐丢在这里,这算什么好汉。”

    “啪”地一声,他话音未落,我脸上忽然溅了一大片鲜血,我本能闭上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我以为自己被打中,可我良久都没有感觉到痛苦,似乎并没有打在我身上,我小心翼翼睁开眼,当我看到眼前景象时,吓得捂住嘴巴脸色灰白。

    前一刻还在和我说话的手下,眉心正中一枪,一个圆润的红点里面冒出一丝丝血浆,他身子笔挺,瞪大了眼睛,空洞的眼眸内倒映出我此时毫无血色慌张不已的面孔,他身体朝后栽倒,手上还死死握住那把枪。

    又一条生命,就这样在我眼前消逝,他甚至来不及反抗,发挥自己的余温,便彻底冷却于一枚偷袭的子弹下。

    身后的脚步声和枪声逼近,已经到了二三楼,我满脸庄重从他手中夺下那把枪,可他握得太紧,我几乎用了全身力气狠狠踩住他手指,才在粉身碎骨下将那把长枪夺来,我敏感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停顿,我扣住扳机猛然转身,将那个正要朝我射击的保镖一举击中,他同样眉心中弹,身体重重倒下,沿着栏杆坠下四楼,正砸在一个从三楼上来的保镖身上。

    贺渠与何一池倏然停下,他们满脸愕然同时看向五楼的我,他们从没有在我脸上看到过这样阴沉的表情,我疯了一样将长枪架在肩头,对着九叔方向激烈扫射,我不知道自己开了多少枪,射出多少子弹,保镖不断后退,九叔藏匿在他们身后,大声喊着不留活口,杀冯锦。

    就在我长枪内子弹全部射完时,我正要丢掉换短枪,忽然五楼一侧最隐蔽的角落传出激烈的枪声,枪声是对应的,你一弹我一弹,此起彼伏杀机连天,所有人都在这时反应过来纪容恪不见了,他们同时看向枪声传出的地方,两抹黑色身影在灯管照出的惨白灯光下,融于墙壁,一点点错后分离,墙上闪烁的灯影,是两个高大的男人,他们同样穿着过膝大衣,全部右手持枪,气度魄力势均力敌,纪容恪最先从角落退出,他目光杀气凛然,目不转睛凝视着对方,紧接着露出一把枪,一个手腕,一双脚,再到他整个人。

    我看到最后出现的那个人眼睛倏然瞪大,我几乎在这一刻窒了呼吸,我不可置信的辨认着,然而我没有看错,那个人早已不是温润如玉翩翩君子,而成为了一个恶魔,一个眼睛里只有生死的恶魔。

    他美好干净的脸庞染了一丝血,银灰色的皮衣上也是血迹,洁白的衣领将那一丝红衬托得妖艳狰狞,他唇角勾着笑,和纪容恪阴沉严肃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顾温南。

    我以为他死了,我以为纪容恪没被他杀死,反过来不会放过他,原来他活得好好的,而且和从前判若两人面目全非。

    他们在僵持了几分钟后,竟然默契得同时开枪,纪容恪闪身一躲,子弹擦着他鬓角掠过,穿透了身后木板,在距离我不远处的围栏上炸开。

    顾温南一把拉住从六楼天井垂下的铁链,他以铁链借力在空中飘荡,躲闪着纪容恪接连不断射出的子弹,纪容恪踩住栏杆一跃而起,在高空两次翻滚稳稳落下,一把扯住另外的铁链,他们两人在空中旋转交手,四条腿斜踢得砰砰作响,偶尔有枪声传出,是底下人瞄准目标的攻击,但他们丝毫不受影响,根本伤不到他们,两条粗重的铁链被摇摆得嘎吱作响,风声里全部是他们令人惊叹的力量撞击。

    一丝灰尘,一片灰尘,整个四楼到处都是血腥和黄沙,纪容恪与顾温南从五楼一直打到四楼,到三楼,再攀沿着栏杆惊险回到五楼,他们脚下极稳,窄窄的扶梯竟成为了一片木桩,飞跃或者翻滚,扫踢或者劈下,每一次缠斗都凶狠无比,招招取对方性命,可数不清的回合下来,仍旧不分胜负。

    顾温南在一次飞跃中将身上的皮衣脱掉,他反手扔向身后紧追不舍的纪容恪,犹如一张大网铺开从天而降,像是霎那间坠落的乌云,顾温南与此同时掏出手枪,想要趁纪容恪被覆盖视线将他闷声击毙,可纪容恪竟然将大衣持在手上,用指尖在半空扬起旋转,把顾温南射出的子弹全部收纳其中,狠狠一甩,弹头擦着火苗从大衣内抖出,散落在整个四层楼上。

    顾温南攀着扶梯俯冲上楼,纪容恪随他一起登顶,上面传来砰砰的踢打声,顾温南的身手惊住了我,我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温和的男人,笑起来如春水阳光的男人,竟有如此残暴凶狠的一面,他竟和纪容恪缠斗了一个小时还打成平手,他的能力远在霍砚尘之上,纪容恪比他略微年长几岁,我很担心他会不会体力不支,在我满心牵挂他安危时,九叔忽然不动声色比划了一个手势,我余光窥探到,但我已经来不及持枪自卫,我转身瞪大眼睛看着朝我举枪射击的保镖,砰地一声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渠忽然从四楼荡着铁链飞上,他和我在半空内连成一线,以背部稳稳挡住了那枚子弹,他脸上表情一皱,我大喊他名字,接着他松开铁链荡上五楼,坠落于我面前,背部一片鲜红。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在我怀里,鲜血葬衣() 
贺渠背部中了两颗子弹,锋锐的金色弹头穿透了衣服,穿透了皮肉,扎在裸露的白骨上,看着触目惊心。

    他倒在地上,被我拉扯起来扣在怀中,我颤抖着喊他名字,他睁着眼可失去了一丝神采,他脸色与唇色骤然泛起青白,我两只手掌心内全部是他流出的血,粘稠的温热的,蔓延了我每一条纹路。

    九叔在四楼仰面看到这一幕,他神色怔了怔,我看到他眼底有一丝对于局势发展超出控制的惊慌。他全然没有想到贺渠会挡在我身前,他以为贺渠只是来救贺润的,他是贺润哥哥,他唯一的目的不过是把贺润带走,所以九叔根本没有防备他会忽然出现在枪林弹雨之中,而且贺渠是法官,他给人的印象始终彬彬有礼和煦温厚,谁也想不到他会这样凶狠的打枪,而且还能从四楼一跃飞上五楼,这并不是一个文人能够掌控的武艺。

    贺家男丁都是从小习武,贺归祠的侄子外甥,都在军政做事,贺归祠在贺渠几岁时候就带到马场和射击场,他底子很厚,但这么多年习文也搁置了,他身板并没有纪容恪那样健壮,这两枪几乎摧垮了他意志和力量,他倒在我怀中奄奄一息,鲜血葬了他衣服。

    九叔吩咐收手,所有已经冲上五楼的保镖迅速将枪插进口袋里,他们原本还围在我身边,对我蠢蠢欲动,似乎很想把我抓回去立功,而九叔垂眸思索了片刻,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贺渠,他沉声说,“将刚才朝贺渠射击的保镖留下,其他人全部回九龙会,告诉温南不要恋战。”

    那名手下点头说是,他跑上六楼,伏在楼梯口喊了声少东家,九爷让您收。

    上面仍旧在打,并不见丝毫削弱,可我所有担心纪容恪安危的心思都被怀中贺渠打乱,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间置于大雾弥漫中,几滴硕大的眼泪滴落在他鼻梁和眼睛上,他颤了颤,艰难朝我扯出一丝笑,“伤到了吗。”

    他这句话让我心酸又自责,我哭着摇头,喉咙里全都是拥挤的唾液,哽住了我想说的话,他让我别哭,说他并没有事,还活的好好的,那点伤不会将他推向死神,贺家的男人都是铁骨头。他越说我哭得越厉害,他已经生死未卜,却还在一心安慰我,他见我脸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他有些着急和无奈,抬起手在我眼睛下抹了抹,可他手上全都是血,他本想为我擦拭干净,没想到反而越擦越花,他对我说抱歉,弄脏了你的脸。

    我抓住他要从我眼睛上脱落的手,将他掌心死死按在我脸上,我紧紧贴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我想知道他还好好的,他不会变凉,并不会忽然坠落下再也抬不起来。

    我看到自己睫毛沾着的血浆,也嗅到那一股浓烈的腥味,我很想吐,但任何感觉都不及我此时无法言说的悲伤,我将他抱在怀里,下颔抵住他额头,我不断说谢谢,可张开嘴就忍不住嚎哭出来。

    贺渠透过被砸得稀巴烂的栏杆看向对面那一扇没有玻璃的窗,他说,“我很担心我执意将你从贺宅带到这里,你却出了事,我会自责,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保护不了女人的男人。我不敢想如果子弹射向了你,我会怎样。冯锦,我每天坐在高高的法庭上,背后是国徽,是国旗,是所有象征法律威严象征我自己身份的标志,我几句话就可以评判坏人或者好人的自由与生死,将一件冤案沉冤得雪,我以为我不贪不奸公正判决,就是一个好官,可我才知道,在这片土地,有这样庞大的黑暗,这样拿人命当儿戏的帮派,多少人说死就死,这样恶劣的根茎,已经植入了土地最深处,无法连根拔除,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他说着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口鲜血从他唇角溢出,滑落到我置在他胸口的手上,我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吓得哭出声音,我颤抖着喊贺渠,我忽然间不敢碰触他了,我觉得他是玻璃,不管我不小心摸到了哪里,他都会顷刻间碎裂成无数片,融于这空气内漂浮的尘埃与黄沙里,再也拼凑不齐。

    在我最崩溃无助绝望时,楼上的声音终于止息,顾温南率先从楼上跳下来,他一把握住铁锁渡到四层,他站在九叔面前,低头说了句,“义父,儿子输了。”

    九叔扫了一眼从楼梯口下来的纪容恪,他抱着不断哭泣的贺润,她身上盖着纪容恪的黑色大衣,一张娇俏的小脸十分苍白,似乎是被吓得不轻,她看到这里这么多人,还有许多尸体和血迹,她哭得更厉害,将脸埋在他胸口不敢抬头。

    九叔一本正经拍了拍顾温南肩膀,将他衣服上的浮沉掸去,“你功夫精进不少。”

    顾温南说,“都是义父教得好,您在我身上呕心沥血,我怎么敢不思进取。”

    九叔笑着点头,“再有几个月,打过容恪是毋庸置疑了。九龙会只要撑到那一天,温南,义父就把大权交给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顾温南回头看了一眼抱着贺润冲到我旁边的纪容恪,他抿了抿唇,“我未必打得赢师哥,但至少我不会输。义父也说过,师哥是几十年难遇到的骨头,我资质平庸,只能不断磨炼。”

    九叔笑而不语,他眼中对顾温南十分赏识与怜爱,同样都是义子,可顾温南与霍砚尘从九叔这里得到的感情却天差地别,霍砚尘更像是一个名义上的义子,是九叔利用的工具,而顾温南是他事实上的义子,得到了方方面面的关注与照顾。

    不得不承认,顾温南确实比霍砚尘还要更出色,得到更多赏识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楼下十几辆车从公路方向急速行驶过来,停在南门和东门,九叔看了一眼,他对顾温南吩咐,“我带人回九龙会,让右堂主到局子走一趟,摆平这件事,你留在这里处理后续。”

    顾温南鞠躬送九叔下楼,大批保镖随在身后离开了场楼,始终埋首在纪容恪胸膛的贺润在脚步声离去后胆怯抬起头,她看到许多人都散了,苍白无措的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她这才发现在我怀中昏迷过去的贺渠,她起先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她认出确实是贺渠后,她眼睛才干涸的泪雾再次泛起一层,她声音哽咽着叫了一声哥,贺渠没有任何反应,她立刻捂住嘴巴哭出来,她问纪容恪怎么办,哥哥是不是死了,我拿起一把枪朝她身上狠狠扔去,正好砸中她膝盖,她声音戛然而止,我盯着她说,“不要说死这个字。”

    她怔了怔,立刻用力点头,可眼睛里的泪却大朵大朵滚下来,何一池将贺渠从我怀中接过去扛在肩头,他焦急说,“先送医院,不要再耽误!”

    他虽然很急,但脚下却十分平稳,没有丝毫晃动,贺渠在他肩头一动不动,我小跑着跟在身后,不断试探他鼻息,我察觉到他的呼吸仍旧平稳有力,我忐忑不安的心才稍微收了收。

    我们走出大楼,我脚步倏然顿住,我感觉到有一缕视线在背后追随凝视着,我转身仰头看向四楼,顾温南在空荡的楼内长身玉立,他靠着窗子,有些孤独。

    白色衬衣在阳光照拂下闪烁着柔和的波纹,他裤子上有血,暗黑色的,手腕也受了伤,像是铁链割破,很坚硬的一道伤口,他也在垂眸看我,不过他刚才不是看我,是在我看他时才将目光移过来,我们隔着几十米的空气凝望对方,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勾起一丝笑,那笑容恍惚还是昔日为我治病听我聊心事的顾温南,温柔宽厚,干净清爽。可画面一转,我回过神来,视线里的他还是那张脸,却蓦然沾满了血腥与残暴。

    我对他问了句为什么,我只动口型,没有发出声音,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到没有,他不曾流露一丝动容和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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