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
纪容恪声音忽然变得非常冷肃阴沉,贺归祠用官位威胁着他,他用自己的毒辣和气盛反将贺归祠一军。
“贺润那里我会想办法,我自己的妻子,我当然要平安救出,可用一命换一命,是岳父这样身份的人能做的吗,传出去有辱您清誉。”
“润儿重要,还是清誉重要,还是一个没有背景的丫头重要。”
他毫不犹豫说,“一样重要。”
“纪容恪。”
贺归祠忽然耐人寻味喊他名字,他声音内带着一丝冷笑,“今天你要和我为敌吗。”
他说罢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枪,他举起的瞬间,拉响了保险栓,黑漆漆的枪洞骤然指向我眉心,纪容恪见状反手一搪,他同样把枪口指向贺归祠。
所有武警与黑衣人见状恰刷刷举枪对准纪容恪,贺夫人险些瘫软,她凄厉喊了声归祠!但后者无动于衷。
何一池吓了一跳,他有些难以置信纪容恪会如此不理智做出与贺归祠持枪对峙的蠢事,这还是那个缜密精明到令人惊讶的纪容恪吗。
他大喊容哥,把枪放下!纪容恪根本不理会,他紧抿着薄唇,阴冷的脸上闪出一丝土匪般凌锐的杀气,这样的他我从没见过,即使我被人伏击,他和何一池以二敌百开枪杀出一条血路救我那一次,他脸上都是一副淡淡的平静,只有这一次,这一霎那,他露出了最凶悍的一面。
他几乎咬牙切齿说,“我在,谁也别想动她。”
贺归祠面对疯了一般的纪容恪,他忽然意味深长的笑出来,“我当初就劝过润儿,她这样温婉懦弱的女人,收不服你这匹草原上的猛虎,可她执意不听,她迷了进去,不管我如何干预,她都固执着要嫁。我以为你敬我,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过分张狂,没想到你今天会拿枪指着我。”
纪容恪手臂伸在半空,他持枪的侧影无比英武俊朗,他一字一顿阴森森说,“岳父,今天是你逼我的。我说了贺润我会救出来,是你非要冯锦去送死。冯锦和孩子如果出事,我不但不会顾念我和贺家的关系,那时我发了狠,我不只是用枪指你一下,我会屠了所有牵涉这件事的人满门。”
贺归祠眉头陡然一蹙,贺夫人嘴唇抖了抖,她看向我,又茫然看向纪容恪,“她怀孕了吗。”
纪容恪不语,他此时已经豁出去了,就算被知道他是孩子父亲,他也不在乎会引起怎样的风波,他不能眼看着我被送上车,送到九叔地盘上,他没有把握救得出我,九龙会再元气大伤,也是一群训练有素不怕死的精英,九叔既然敢走这一步棋,自然做了万全准备,最惨的结果他赢不了也能全身而退,他决不允许我被送上那片很有可能有去无回的是非之地。
贺归祠不知道想起什么,他脸色骤然青红交接,他问佣人贺渠呢,佣人说少爷正往贺宅赶,大约快到了。
贺归祠捂住胸口,似乎非常痛苦,他闷闷喊了声这个孽子!话音才落他手上的枪械掉落在地上,贺夫人吓得脸色骤变,她赶紧上前扶住,问贺归祠是不是旧疾复发,贺归祠不语,他嘴唇开始泛起青紫,我对这样突然急转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纪容恪缓慢将枪收起,他对何一池点了下头,何一池拉着我走出客厅,他一边带我出去一边说,“琵城那边暂时比华南安全很多,到达之后您在住的地方不要出来,等这边风波停了,容哥会亲自过去接您。”
我固执问他,“纪容恪绝对不会出事对不对。”
何一池说,“这我真的无法保证,九叔要您,是为了钳制容哥,容哥没有把您带过去,九叔碍于贺家军权不敢对贺润下手,很有可能背水一战,让整个九龙会与纪氏对峙,容哥刚才与贺归祠堂险些闹僵,恐怕贺家不会出手相助,这输赢真不好说,可至少您不在,容哥还能豁出去,不至于牵肠挂肚,畏首畏脚。”
我听到他这样说,我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纠缠了我漫长一星期的噩梦,纪容恪满身鲜血,他站在一片被遗忘的废墟上,九叔、所有人都倒下了,尸横遍野,他杀红了眼,他似乎疯魔,谁也不认得,何一池察觉到了什么,他大喊撤退,然后拉着要走过去的我拼命往反方向跑,我不肯走,但我争执不过他,然而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彻底跑出去,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霹雳的巨响,无数炸弹被点燃,火光冲天,映透了半边苍茫天际,霎时间火光黑烟将废墟沦为残渣,我大喊着不,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我身体重重一激灵,我尖叫着说不,我甩开何一池的手,我不断后退,眼睛里都是惊恐,他被我这副惨状呆住,他问我怎么了,我用力摇头,“就是这一次,那个梦就是这一次!我必须去换贺润,九叔不会对我怎样,我是他最大的筹码,他用我牵制纪容恪,他们谁也不会死,他们只会长久僵持下去,因为我在九叔手上,纪氏不能贸然出手,九龙会也不会被打击得消亡。”
何一池顿在原地,他回头看了一眼客厅内,他踌躇了半响说,“我也这样对容哥讲过,九叔将您带到九龙会,只是限制您的自由而已,您作为筹码,他不可能伤害您,可容哥不放心,他怕您受委屈,更怕孩子扛不住。毕竟那边您是人质,不比在家里舒服。而且万一九叔贪欲膨胀,以您要挟容哥解散纪氏,或者让出纪氏,容哥岂不是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忽然客厅内传出贺夫人一声凄厉的喊叫,我和何一池同时狂奔回去,纪容恪手上拿着的手机屏幕显示一张照片,贺润被吊在一处柱子上,身上五花大绑,她嘴上封着胶带,眼睛哭得红肿,她上衣已经被脱掉,露出黑色背心,下面还完好无损,底下是九叔的留言,“一小时内不见纪容恪与冯锦,贺润名声不保。”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贺渠从门外进来时,贺家早已乱作一团,贺夫人看着那张照片几乎哭得晕厥,其实贺润并没有受到多么残忍的待遇,比她不堪入目的人质数不胜数,落在坏人手里还能衣冠整齐码吗,她只是被脱了上衣,几乎都还完整无缺,但对于她这样贵胄而言,这已经是最大极限了,贺夫人一边拍打胸口一边哭嚎着我苦命的女儿,早已不见那晚寿宴时的端庄仪态。
贺归祠坐在沙发上沉默,此时事情陷入极端,纪容恪根本不同意将我送出去作为人质交换,而我有身孕的事情暴露,一旦局势失去控制,结果相当于一尸两命,贺归祠显然也担心最后口风一边倒,将他的残忍与自私曝光,而且他无法说服纪容恪,毕竟他在刀尖上走了那么多年,一向软硬不吃,逼急了反而坏事。
贺家与九龙会历来和平共处很少接触,双方都有不可告人的黑幕,九叔统领黑帮,他不怕什么,他的凶残与血腥早是人尽皆知,条子那里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干预多,可贺归祠不同,他一生显赫戎马军装,如果这层军装被扒下来发现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清廉,反而污腐不堪,这份后果不堪设想,很有可能牵连整个家族。
他唯有将平安救出贺润的希望寄托于纪容恪,在狂烈的暴躁后理智选择沉默。
贺渠的出现让所有矛头指向了他,贺归祠用力敲击拐杖大喊你做得好事!
贺渠原本刚要张口问贺润的情况,被直接噎了一下,他十分不解问,“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绑架的。”
贺归祠脸色铁青,他嘴里喊着救心丸,张口空气内立刻是浓浓的药味,“这样的事,你做了考虑后果了吗?贺家决不允许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你敢碰,你就要娶。我说过什么,我不允许不三不四来历不清的女人成为贺家儿媳,你把我的训斥抛到了脑后吗?”
纪容恪不动声色抬眸看了怒不可遏的贺归祠一眼,他抿唇不语,给自己点了根烟,贺渠仍旧莫名其妙,“我碰了什么,不是说苗薇的事到此为止吗,怎么又提到了娶。”
贺夫人哭声戛然而止,佣人用方帕在她斑驳泪痕的脸上擦拭着,被她一把拂开,她不可置信看着贺归祠,“你说孩子是…。孩子是…”
贺归祠冷哼一声,他别过头去一言不发,除了纪容恪之外,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下意识扶住小腹,贺夫人见我这样的动作,她未干的眼睛又泛起红肿,“那年高僧说过,润儿阴气重,你一辈子打打杀杀征战疆场,处置了不知道多少人,你背着的冤魂多,这宅子不清净,要长子娶一个贤惠清白的妻子进门,为润儿积福。后母难做,这么多年我不敢言不敢讲,就怕落人口实,也让贺渠厌恶我,可那是你儿子,你要一碗水端平。你不能因为顾念他母亲…”
贺归祠闭了闭眼睛,贺夫人顿时不敢再讲下去,她捏着沙发扶手,低低的啜泣着,贺渠从进来就很懵,他没有讲一个字被劈头盖脸一顿痛斥,他还正想发火,终于从贺夫人这番话里听懂,原来贺家人都误以为我怀着的孩子是贺渠的种。
他脸上凝重疑惑的表情瞬间释然,他没有解释澄清,而是不闻不问这件事,直接看向站在旁边抽烟的纪容恪,“贺润现在被囚禁在哪里,你知道吗。”
纪容恪说,“知道。”
贺渠嗯了一声,“那还等什么,不要再耽误了,我跟你过去。”
纪容恪默不作声吸光那根烟,他把烟头扔进缸内,走到玄关推开门,将后面挂着的黑色大衣和帽子取下,穿戴完毕后,他对何一池说,“告诉纪氏全面戒备防止九叔调虎离山偷袭,等这件事平安过去,纪氏还有件大事要做,这个九朝荣,留不得了。”
何一池点头说好,纪容恪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那边迅速接通,他只说了一句话,“封锁消息,安排六名伏击手埋伏在高庄外两条公路上,等我命令出动。”
他他有条不紊吩咐好一切后将电话挂断,贺渠转身进入一楼一间客房内,他在里面待了大约五六分钟,他出来时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旧那一身白色,白得晃眼,他身上也有几分煞气,与阴冷的纪容恪就像两尊吸食人血的黑白无常。
贺归祠凝视着阳台位置烟雾袅袅的三炷香,他对纪容恪说,“如果你不能将贺润平安带回来,怎么办。”
纪容恪说,“自然由岳父处置。”
“我处置了你,我女儿就可以完好无损吗?”
纪容恪垂下眼帘,“不然呢。”
贺归祠拄着拐杖的手忽然指向我,“我让你亲手杀了这个女人,为我女儿陪葬。如果九朝荣不为了她,我女儿不会出事,润儿是做了她的替罪羊,不这样做,我泄不了恨。”
纪容恪唇角勾起冷笑,他并未承诺和拒绝,直接推开门走出去,何一池迅速跟上,贺渠对贺归祠堂说,“父亲,不要说容恪不会答应这样残忍的条件,就是我,也绝不允许你动冯锦分毫。贺润回来是她命不该绝,贺润回不来,也是她命里有这样一劫,我和容恪会竭尽全力,但尽人事听天命。”
贺夫人原本止住的哭声在听到贺渠这样说时,她再度爆发出来,她忽然推开那些佣人朝门外跑,贺归祠大喊拦住他,武警从门口横了一把枪,将贺夫人死死截住,她朝着外面坐上车的纪容恪大喊,“我女儿,你无论如何把我女儿带回来,牺牲掉所有人,只要我女儿平安就好。”
贺渠盯着贺夫人几乎疯了的背影,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讽,贺归祠说,“等你回来我有事要问你。”
贺渠脸上表情并不好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贺归祠不语,我见状想要开口解释,可我刚张开唇,我又有些犹豫,如果我澄清了孩子和贺渠无关,贺归祠会不会通过纪容恪对我的保护而猜测到他头上,他和贺夫人如此自私残忍,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择手段,如果为了保住贺润的婚姻,他对我背后下黑手怎么办,我一个平民百姓,怎么拧得过官这条大腿。
我索性闭口不言,贺渠让我上楼回他的房间休息,我看了一眼门外坐在车里的纪容恪,我对贺渠说,“我跟过去吧,我在车里等你们,假如九叔一定要见我,你们也好以我搪塞一下,我人都不在,他当然不会罢休。贺润毕竟是因为我才被抓去,我不想置身度外。有你和容恪在,我相信都能平安脱险。”
我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贺家这些人对我虎视眈眈充满敌意,我未必能过得好,也许贺润那边脱险了,我又被贺归祠当成了人质,他比九叔还要恐怖,他不需要利用我,他只需要消灭我。
贺渠大约也不放心,他说了声好,他牵住我的手,直接朝门外走出去,贺夫人喊了他名字一声,他在庭院口站住,贺夫人忽然说,“润儿是你妹妹,她没有心机,她很天真。如果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能对我和你母亲的仇怨释怀,我愿意接受。”
贺夫人说完真的要跪下,被一旁的佣人扶住,佣人哭着喊夫人您这是何苦,她无动于衷,仍旧挣扎着要跪下,她嗓子里满是哽咽,不断对贺渠背影哀求,将润儿带回来,她无辜。
贺渠冷笑盯着前面透过车窗看向这边的纪容恪,我想要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可他握得我太紧,我动了动,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我的力量在他掌控下,微不足道弱不禁风。
“您怎么这样想我,有些话不妨到我母亲灵堂去说,我也不曾参与那段宿怨,只是听母亲临终弥留提到几句,对此有些怀疑和心结,如果您有心忏悔,也不该是对我,而是对昔年败在你手下,并且为此搭上性命的我亡母去说。”
贺渠说完后,不再理会后面越来越崩溃的哭声,他拉着我大步离开坐进车里,他对纪容恪讲了带上我的意图,纪容恪目光死死盯在他仍旧不曾松开我的手上,我用了很大力气才抽出,纪容恪这才移开目光,他反问,“我去救贺润,冯锦谁来照顾。”
贺渠说,“我来。她在车里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有,我舍掉自己性命也会护她周全,她在贺宅我不放心。”
纪容恪唇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狞笑,“谁说法官只讲逻辑不解风情,你不就是例外吗。”
贺渠听得出他话中带刺,他并没有计较,他将车窗关上,吩咐司机开车,我坐在贺渠旁边觉得车厢内几乎没有了供我呼吸的多余空气,又冷又涩,又窒息又压抑,一缕目光越过他始终在注视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个洞才罢休,这份注视带着无数情绪,让我如坐针毡。
我身子一动不敢动,我嗅到车里空气蔓延的一丝丝薰衣草的味道,是洗衣粉的残留芬芳,夹杂着薄荷与茉莉,淡淡的四散开,来自贺渠里面洁白的衬衣。
车经过一路极小的颠簸,到达华南省内位置最偏颇的高庄,高庄地势非常高,原先是一片林立紧密的村庄,华南经济飞速发展后,政府推翻了这里所有陈旧的老楼,变成一座生态花园,也曾昌盛过几年,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荒凉成废墟,茂盛的芦苇丛一年四季都有半人高,看过去一望无际,天空特别灰暗,即使华南所有城区都晴朗蔚蓝,高庄总是阴云密布,人们都觉得很邪门儿。
车停在高庄外废弃的大铁门旁,纪容恪率先下去,他戴着黑色的圆沿儿帽,遮住了他犀利锋狠的眼,贺渠紧随其后,他们站在空地上四望,观察这片地形。
我透过打开的车门看了一眼不远处荒芜人烟的七层厂房,最上面的烟囱折了一半,到处都是堆砌的不规则石头,这里唯一能够容纳人的地方,也是唯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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