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深知对于修士来说,因为寿元绵长,长时间闭关是经常之事。落到此地被囚禁,无事可做之下,只能当成闭关修行。可眼下有件最头疼的难事:自己尚未筑基,仍然需要获取食物饮水。但这里是为关押高级修士建造,问道坛也许压根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个无辜小修士沦落到此。
所以根本不会有饮食之类的送到。
她在萧逸尘的剑域里,呆过幻觉中的许多年。虽然长时间靠雪水过活,但那些饥饿感,只是身体在意境剑域里的本能臆想,实际只挨饿了两三个小时,并不是真的“饥饿”。
而在这里,就要面临真实的危机。
就算自己曾在冰雪之域里,受过严酷锻炼,在克制食欲方面很有心得,但最终也会撑不下去。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又开口痛骂落星白少,与那位不知名的越狱剑修。
嚎了半会心里一紧:此处也许长时间没人来,如此浪费体力实属不智。坐下靠着岩壁出了会神,云雁开始捣鼓储物戒指,看看自己还剩下了些什么东西幸亏落星白少没有想起收缴这玩意,而那贪婪的梅成仁,则被自己劈得七荤八素,无法开口了。
“噼噼啪啪”戒指里的东西被一古脑倒出来,一件件并列清理。
呃……承影剑一把,可以防身修行。调料食材一堆,现在她略庆幸自己是“食神”。玉简好几枚还有只笔,无聊时可以学文化。居然还带了那把音境课时的鹏式桐木琴,这是要陶冶情操的节奏……
灵石闪闪发亮成了个小堆,云雁手指戳戳它们发神,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但这东西虽然多,在这里连碗灵米粥都没法买,没用的东西。
接下来是金灵儿一些小玩意,张浮生的那套厨具,徐泽龙炼制的新斗铠,怜生水给自己绣的帕子衣物……
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伙伴们的印记,落到眼中,又使她不争气地擦了下眼角滴泪。手中不停整理下去:这是仲夏祭的奖品,琉璃菡萏花瓣……这个像号角的玩意是什么?她掂掂那沉重之物,有点疑惑:什么时候落入戒指中的?
思量了半响,才记起是九龙台秘境里,被自己斩断的青角犀兕的独角。那巨大的煞气妖兽,最恐怖的攻击就是音吼,可以穿透修士神魂,刺激重创经脉……想起来都后怕。
云雁攥着犀兕之角,学着鹭过的习惯动作,在手中打了几个旋好沉重,漩得一点都不圆。她现在百般聊赖,拿起青角施了个避尘术,又发动天境水法洗了洗,放到口中当号角吹着玩。
“噗”
气流不通畅,发出了声巨大闷响。云雁遭遇祸事胸中憋闷,心想你这死物也来让我纠结!怒气股股涌上心头,她拿起承影在那犀兕青角上雕刻削斩,将它做成个真正号角。
这青角与它原先犀兕主人的皮肤一样,质地非常坚硬,如果不是云雁长时间劈斩紫竹的力度与控制力,普通人要雕刻打磨出号角,是件极难的事情。
就算如此,也把云雁累出了头大汗。看着手中的号角,学美术出身的她觉得不怎么高大上,想要缕刻些花纹,却觉得双手力气都软了。好歹先这样,带着手工制作完成的满足,她再次吹响了号角。
“吼啊!”
艾玛,连原始音色都如此像那头巨兽!如此宏大暴戾!
云雁只来得及想到这个,就觉得地面被大力震撼,岩壁簌簌狂热发抖。耳膜好似充血,剧痛直抵太阳穴,神魂经脉皆受到堵塞冲击,翻涌恶心感想要吐出来!原本那巨兽音吼就厉害无比,现在凝聚周身力量的独角,被她做成了形同扩音器的物件,加倍了清晰度和穿透力。
不作死就不会死,做了这个玩具出来,第一个受害者居然是自己!
真是……倒霉……啊……
她呕出一口带血丝的酸水,努力控制全身鸡皮疙瘩的跳起,与经脉里充满恐惧痛苦的撞击。但过了几秒就力竭不支,“噗”地头朝下栽到地面,抽搐几下晕了过去。
“吧嗒吧嗒。”
什么声音?是哪里在滴水?
倒在地上的那人,像搁浅的鱼死命扑腾扭动半响,终于恢复了神智。云雁抬手抹了把汗水与血水,翻身猛地坐了起来。心肝上还在不停扯出剧烈惊惶,咚咚直跳。她抖索着将身侧的犀兕号角握到手中,用力朝地面砸去!
如此大杀器被制作出来,是要毁人不倦的节奏。
第一个毁的就是吹号角的自己!
冷汗湿透了背脊:这号角的音攻威势,比那头放倒无数修士的怪兽还要猛。虽然是极有威力的武器,但正如暮沉风说过的那样:此乃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之术。
“哐当!”
犀兕号角被她大力一砸,表面分毫不损。刚才她使剑,用尽全力也只能略作雕刻打磨,何况是这样的碰撞。那物跳出掌心蹦达几下,弯弯躺在地面,似乎在对她发出无声嘲笑。
223。第223章 六须鲶
云雁被陷害关押在此,本就心情就极糟。费了好大力气完成个手工艺品,居然是这么个害人精。她怒极伸手一抓,紧捏住犀兕号角就要和它死磕!
“吧嗒吧嗒……”
在苏醒时就存在的滴水声,连绵不绝灌入耳中,云雁将注意力放到声音传出的上空,顿时眼珠都凸出来了:那黝黑高大的一坨,又是什么鬼!
此物高约一丈,体态柔软绵长,在淡彩光萦绕的囚牢洞府里,鳞片折射出斑斑银点。因为逆光看不清它的五官,只见六条长须临空飞舞。皮肤油滑,耸立鱼鳍,两只大爪撑在腹部,小半身子搁在池水之中。
看它模样非常像大鲶鱼,但鲶鱼怎么会长爪子?
那吧嗒吧嗒的声响,是从它阔口里吐出的液体所发。云雁瞅向地面那一滩殷虹,暗叫不好:定是刚才自己吹响犀兕号角,将这位原住民造成伤害,惊得爬了出来。
想不到那如同夜明珠的漂亮池子,竟然水域深入宽阔,能装下如此巨大的怪物。
只盼它不要对自己愤怒攻击……
大鲶鱼吐了好一会血,喘息良久终于缓过气来。它挪动两只爪子,将身子随着云雁的移动而转动,终于原形毕露只见那两只凶恶大眼鼓如灯笼,阔口扬起似笑,露出尖利锋寒的几只獠牙,垂在唇边。
在这须健居的囚牢里,驻扎着如此凶物,不知是否为刑法的一种,拥有什么法力道术。云雁右手握住承影剑,左手紧捏犀兕号角。这是证明了可以伤它之物,就算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生死危机之时也得用上。
“嘶……”
六须鲶的凶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突然长须一扬紧绷成直线,射出六道金光冲向云雁!金光道道粗壮,形成扫射织网状态,势头密集。云雁大惊之下拖着锁链猛然背靠到墙壁,条件反射要向上跃起躲避!
门口处彩光像醒了过来般,骤然一闪,在外驾云时遭受过的那种袭击再度突来!
不好,在囚牢里也无法动用灵气驾云腾空……
眼看着金光就要穿透身体,她也顾不得狼狈,拽着银色细链扑扑朝下就地一滚,俯卧在大理石面上。金光直射而出,钻入身后固定锁链的那面墙,使得坚硬光洁的岩石立刻柔软如海绵,腐蚀出道道滴液。
云雁见状吓得如坠冰窟:不愧是关押噩梦级罪犯的须健居。
随便爬出头妖兽,都有如此威力,如果刚才自己被那金光射中,恐怕立刻得融化!一阵后怕使得她有点抖,被锁链捆绑被彩光禁锢,在此处无法驾云,无法顺利施展平日的招式……
要不要用律境与它全力一搏?
但现在自己这样的状态,孤身一人对上这怪物,恐怕会失败。只要被它法力金光摄住,瞬息会被融化得渣都不剩……
不想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成为一滩浓血,绝不甘心!
想要见到小伙伴,想要找祸首报仇,想要继续修炼剑道……想要活着。
此时六须鲶一击不中,迅速折了下柔软鱼身,将尾部从水池里抽出。它的尾部坚硬竖立,发出青幽的寒光,宛如一柄三叉戟。那怪鱼张开阔口发出嘶叫,在水面蜷起身子成紧凑的半圆,再迅捷猛然弹射成直线一根!
三叉戟的尾部缠绕着紫白气焰,朝云雁猛刺过来,角度与力度都妙到巅峰,甚至蕴含武道高手的气度。
金雷之源力吗?
云雁脑中迅速做出判断,承影自她手里在空中自上而下荡出长弧:天境火法烈焰冲击!
南火克西金,这一碰撞也许能看出自己与这怪鱼的差距……
熊熊烈焰吐出巨大火舌,与紫白的三叉戟瞬间融合。雷火交融,在囚牢密室里撞击出绚烂宏大的光芒。云雁使出天境后,正要凝神细观战局,却觉四面八方挤过来凶悍的威压,直直刺如剑府!
糟糕,忘记了此处是针对剑修而设的专用囚牢……
一旦动用剑气,就会引发压制机关。云雁脑中轰然炸鸣,不甘与愤怒,伴随着自己浑身被挤压趋向制服的剑气,搅动血流奔涌被人陷害到此囚禁,身受危机还不能尽力反抗!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近乎绝望的不甘。
有力无法使出,有恨无法发泄!
云雁无意识地咬得齿间作响,握剑的手上力气不断加重……再加重!强行忍耐着剑府里狂啸的剑气,她矮下身子化出双影分身,九剑带出九道烈焰,再次攻击而上!
想要试试,这种压制剑气的机关,能限制自己行动到何等地步!
九剑烈焰在身前排出一道紧密的火墙,与那六须鲶突破的三叉戟尾深深撞击!
与此同时,更为强大狠绝的压力再度突入剑府,在里面撕扯啃咬,似乎在报复着这不屈服的二次进攻。任督二脉上关元气海,风府命门等穴都如被粘稠糊住,极为艰辛地一点点挤出灵压。
稍阴柔的灵气都难以为继,更别说刚猛的剑气,云雁再也无法顺利运行经脉。
口角边溢出大股的血丝,她望着三叉戟尾闪烁寒光,接连撞碎自己的两次火焰攻势……就算没有这压制剑气的机关,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看来也无法与这须健居里的怪兽抗衡。
雷电“嗤嗤”炸裂开空气,包裹着那饱含怒意的鱼尾攻势,已近在咫尺,漂断了她几缕发丝。云雁疲惫闭起的双眼徒然睁开:依旧不甘心啊!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她迅速运起土源力,带出两团泥丸塞住耳朵里。木源力在身前形成那朵透明巨型莲花,将三叉戟鱼尾深陷进花瓣里纠缠。左手紧握犀兕号角到嘴边,催动全身可以动用的力量,仰头朝着穹顶大口吐出气来!
就算事先准备了耳塞,抵抗骇人音攻。她仍然被那无比宏大的“吼啊!”声撞击得神魂霎那衰弱,站立不稳,拖拽银链横着飞了出去。地面像海面般荡起重重,岩壁左右摇晃貌似要倾倒。被六须鲶金光腐蚀过的那一块锁链禁锢墙,更是抖落了无数粉尘。
云雁像一叶在惊涛骇浪里挣扎的小舟,被锁链抡起砸到墙壁,但立刻又被摇晃的岩壁吐了出去。落到地面,再弹起到高空,又冲向墙壁……
224。第224章 狱友
如此被反复撞击数次后,云雁已经血溅全身,伤痕累累再无力气。虽然受伤严重,但她死撑着让意识清醒,目光片刻不离六须鲶所在方位。
那怪物虽然不像她一样,被号角音攻撞得满屋乱飞,但身子从开始便蜷缩成一团,抖得十分厉害。它时而仰脖发出嘶叫,吐出几口浓血,时而用尾部紧紧抱住下鄂左右两侧,将扁平的鱼头缩进身体里。
原来它的耳朵在那里……
云雁在半空被甩来荡去,疼痛早已变得麻木。却好整以暇地盯着,那鲶鱼下巴上方,时隐时现的两个小洞,心中居然带出几丝觉得好笑的情绪。
六须怪鲶在支撑了几分钟后,终于收拾起它的武器道术,伸出腹底的两只大爪,发出痛楚恐惧的“嘶嘶”叫嚷。它费力地用两爪捂住脸颊,眼睛现出两个大星星。抽动扑腾的长尾,摇晃着一头扎进水池。
池里溅起数米白浪水花,接着汩汩上涌巨泡,伴随着怪物的凄厉哀嚎,渐渐与它的粗壮身子一起隐没消失。到此时,云雁悬吊的一颗心才稍微落了下来。
强行支撑的意志因为这轻松感,终于崩塌,眼底渐渐罩上黑暗:又要晕过去了吗?
可笑的是,这些重伤的源头,皆因为自己作死……她挣扎着拖拽锁链,转移它的角度撑到地面,将散乱的个人物品一股脑刨进储物戒指中。
这时囚牢里的动向已缓和了不少,波浪般涌动的地面正慢慢恢复原样。云雁一手拉着锁链,一手握住承影刺在链孔之中。靠住墙壁整理了下衣衫,长吐出口气,合上眼帘。
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了。
天黑了吗?仙迹崖晚课是否开始了……
做了几个稀奇古怪的短梦,她将似压重物的眼皮抬起。承影冰凉熟悉的触感浸入手心,身子依然靠在那堵,被损毁了大片面积的石墙。伸掌胡乱抹了把被腐蚀后颗粒状的浆土,云雁扯起嘴角突然哈哈大笑。
这样的折腾,竟然没有死掉。
很好,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怎么可以绝望。
胃部传出一阵翻滚似的轻微搅动。她小心地将自己制作的“大杀器”号角放入储物戒指,又从中摸出部分兽肉,灵植与调料。思考了片刻,她将兽肉以盐抹好,置于火法中熏制。
不知道在这里会呆多久,这些仅有的食物,需要极为谨慎的对待。将能腌制的都做成干粮,在熬不下去的时候食用为好。她强忍着胃部,被这些精致食材所诱惑泛起的抽动。迅速将大部分食材处理停当后,挂到细链上进行风干。
问道坛修建此地时,定不会料到,会有一位小剑修将刑具做厨具吧。云雁念及到此,禁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颇觉处境凄凉,自我怜惜下竟呜呜嚎哭。
此地没有旁人,她时而哭泣时而长笑,倒也乐的自由。
“云雁?你在做什么?”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满揣着好奇,从锁链上方传来。
哈啊?
她大惊失色,按捺着心中“噗噗”的乱跳,朝那挂着数根腌肉的地头望去。但见一只小蜗牛鼓起两只水汪汪大萌眼,雪白软足抓着锁链,停在两块肉之间,形貌滑稽。
云雁心中一紧一松,忙挪过去将她捧到手心,指尖因兴奋抖成筛子:“椒图……你……还好这里还有你!”
椒图的最后一觉,是闹喜房时钻进自己储物戒指里睡的。在九龙台里把她救出以后,被她每日吵着要找天劫要寻死,搞得焦头烂额。那时候烦不胜烦,一个劲想她安睡别闹。
但现在她醒来出现,竟然给自己带来了如此的狂喜在这囚牢里,终于不再寂寞。
椒图伸出两只触角拱着她的手掌,缓缓爬动:“我这一觉睡得不好,老做噩梦。梦见挖的洞不够深,结果上面在地震把我的床摇跨了。”
“于是就醒了。”说完她瞪着萌眼,显得万般委屈。
云雁一呆之下又展颜笑道:“不好意思……”
“地震关你什么事?”椒图歪歪脑袋,沿着她手臂的锁链开始移动:“这长长的东西,好熟悉……为什么把你给穿起来了……”
“云雁!”她的小脑子里突然如晴天落下霹雳:“你被捉住捆起来了吗?像……像我前不久那样。”
想着自己受过的漫长痛苦,椒图立刻进行了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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