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他原本如战鬼的形貌更加狰狞。
天边扑涌下厚厚的火烧云,皆是他的长枪所引。气流尖啸声中,云雁高大的身形,现在被覆上了一层黑红岩浆迸射的外壳,火星点点缠绕,想要随时爆裂开来。
“小妹……没事吧!”凌霄在后方看得清晰,禁不住高声大叫起来:“刑天长老好像制住了她,如果再加持力道,会将她活生生地爆开!”
“你去帮她。”南宫雅尔沉声一喝,星境剑域升空而起,在云端炸出炫光万道。
接着她对唤星通道产生应和,手中的赤霄剑化为一只振翅高飞,金红灿烂的火鸟,朝云雁疾风般摄去。
“哎呀呀!”凌霄一边飞升,一边对自己的持剑发出抱怨:“你给点准备时间好不好,这么大力地抛飞,万一磕碰到我美丽的身体,该如何是好!”
“少废话。”南宫雅尔短促地回了一声,双臂交叉在胸前,再朝前推出:“业火涅,给我破!”
凌霄随着她的呼喊,在空中迅速盘绕,火鸟般的剑影前后衔接成环,搅动风云片刻,猛地朝外四散。刹那之间,云端绽放开了一朵巨大无比的赤色优昙花。
它的花瓣燃烧着烈焰缓缓垂落,姿态优美,色彩华丽无双。但尖端却锋锐如刀,一点点地割裂开了,包裹在云雁身上的岩浆外壳。
里面的透明女子身影,轻飘飘地仰面朝天飞出,周身的御神紫焰疯狂跳动,竟在不安地忽明忽暗。
“究竟怎么了?”红花里传来凌霄急躁的询问:“小妹!你死了还是活着!”
“活着……但感觉不大妙。”云雁侧头吐出一口血来,努力遏制纷乱的真气:“冷渊这招侵略如火,不同往常……”
“哎呀,是很疼!”凌霄已经从大花形貌里现出原形,不断在风中翻滚剑身:“好像在七剑锻炉中的感觉……浓郁的三界煞气,不断在袭击我,快无法呼吸了!”
“哼。”冷渊似笑非笑地立马在前:“你们以为偷走了七剑魔鞘,就能高枕无忧吗?”
“大司祭苦苦研制了数千年的法宝,怎么可能不保留下核心材料。”他提枪再度冲上来,这一次完全不管云雁,只朝凌霄和凛紫袭上。
“他在体内置入了大批煞气!”凌霄回过神来惊呼:“但因毅力顽强根基又好,竟被一直作为暗器藏匿着,只有冲杀之时,才会将煞气摄出,找到目标!”
“失去了剑鞘为载体的神力,只有寻找到一个非凡的容器,才能重新汇聚力量。”冷渊魔化后的肌肤,每一寸都释放出升腾的黑烟。现在他就像一个来自混沌虚空的魔人,连五官都辨识不清。
但依旧能在那副奇形怪状里,辨析出他沉闷的吼叫:“我就是非凡的容器,渴求胜利的**,让我永不会倒下!”
“不要过来!”凌霄翻腾起硕大的剑身,竖立起来,好像被绑住双腿的人,一跳一跳朝后急急撤退。
他这副模样相当搞笑,可所有的人都笑不出来。
魔族的刑天长老竟自愿当做容器,将大司祭收集的三界煞气,沉入了丹田,现在就要朝仙剑进攻,试图污染他们了!
“这是一块千年钨钢。”徐泽龙忙不迭从储物袋里,摸出各式各样的材质与法器,朝冷渊前方丢去,嘴里呼喝出声。
“以我对魔剑鞘的分析,此物或许有暂时抵御煞气的功能。”他接着再丢一物:“精炼玄铁,被绿珠草汁与补天石精华淬炼过,也可能有同样效果。”
“真彩炼火石!阴阳鱼护符!八极镇砚……”
他乒乒乓乓地丢出这些东西,好像漫天花雨,虽然丢向了冷渊,也把前方蹦跳逃走的凌霄,给砸得叮当作响。
“徐泽龙!”天玑剑忍无可忍,愤怒喊叫:“什么或许,可能……你能不能确定一点,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啊!”
徐泽龙苦着脸摊手:“七剑魔鞘构成复杂,给我研究的时间太短,实在无法断定,现在只能碰碰运气。”
“我看完全没有运气!”凌霄哀嚎:“那个人还是神气活现的,好像恶鬼朝我和凛紫扑来啊!”
话音刚落,一股飓风从右边席卷而来,将两把仙剑掀到高空,朝北斗天罡阵里落去。众人惊骇地朝前望,只见云雁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她那把双刃黑白剑,唤出止水在手,挡在了冷渊身前。
第二千零三十一章 噩耗
“小妹!”
“云雁!”
凌霄和凛紫刚刚落地,化为人形后,又急忙弹身而起,重新变作两把耀目巨剑,作势要朝前冲。
“你们现在去有用吗?”冲虚横到他们前方,三剑交触发出轰然巨响:“难道还要让她消耗全身力气,将你们送回!”
“玄黄,你撤开。”凛紫周身释放寒意:“否则我剑不容情。”
“你这小子!”冲虚怒不可歇地拱起剑身,再用力一弹跃到他上空,好像雨点射出剑光,砸到紫色剑柄之上:“竟然敢对我挑衅?这么多年来你有赢过我吗?有吗!”
凛紫迎着她的狂轰乱炸,不再发一言,又要朝前斜冲,却被硕大的龙身挡住去路。
“不要急。”化为原型的顾擎苍,转头对他一笑:“我都看着呢,冷渊体内的煞气对你们影响严重,对持剑而言,却并非烈性毒物。”
冲虚格挡住凛紫,附议道:“真正优秀的持剑,各有自己的通天威能,即使没有仙剑助阵,他们也能所向披靡。”
“此刻你如果再上,反而会让那人分心守御。”她声音温和下来:“别不甘心,这就是事实。你是这一代七剑里,最聪颖懂事的一个,应该能理解我的话。”
“可是……”凛紫心中已乱成一团,却无法开口解释。
此刻的云雁,体内不仅沉睡着恶魇,还藏匿着数名高阶魔修的神魂。她使用辉夜之力,暗中消除万鬼夜行的能量……除了自己,在场的神州众一无所知。
要说出真相吗?
他紧张地看着那白衣女子的身影,渐渐被冷渊滔天的魔气淹没,终于还是轻晃剑身,不发一言。
……
阵前,身披斗铠的魔族长老勒马滞空,看着对面的剑修翩然而近,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你离自己的仙剑如此远,真气将成倍消耗,就算发动了御神二重,这么做也未免过于托大。”冷渊边笑边进行挑衅:“作为持剑,你还算新手,没有尝试过力竭之后,强行终止御神状态的绝望。”
他说的很认真:“知道吗?在历代钧天战场中,这是持剑最常见的死法。”
“我知道状况不妙。”云雁捻着止水剑身,平静注视他:“所以需要速战速决,回到凛紫身边。”
“和我速战速决?”冷渊大笑起来,横枪策马朝她一条直线疾冲而来:“可笑!怎会那么容易!”
云雁计算着他的距离,扬袖临空飞舞,却不是祭出攻势,只在身侧凝出个守御地境。
“像乌龟一样缩起来的速战速决?”刑天长老嘲讽笑道。
但他立刻笑不出声,因为从云雁的结界内,如豪雨一般摄过来了无数各式材质的物体。定睛一看,它们是刚才徐泽龙抛出的法器与材质,个个闪耀宝光,被剑气护航,身上覆满紫色光彩。
而且这些东西击打的方位与众不同,在空中连环排列出整齐数列,非常诡异地贴近身体后,竟能轻而易举突破防御,沾上冷渊的肌肤,将灵气注入神魂。
“你……你!”刑天长老黝黑的脸上,渐渐脱落下魔化的外皮,露出下方的一片惨白:“你竟然会用摘星图,还知晓酆州的逆转禁术!”
“很简单,因为我修行的功法,其实是古剑修山寨的魔族秘法。”云雁轻声道:“很少人知晓这个历史,总以为转乾坤是正道,摘星图是魔道,它们毫无关联。”
冷渊的眼珠都快凸出,显然消化不了这事。
“大司祭也从未对你们讲过吧。”云雁笑了笑:“因为在远古时代它就是个秘密,既然是秘密,便不需要多人知晓。”
“至于逆转法门,其实不算禁术。”她的笑意渐失:“长老或许不知,在水月宫里,这是经常用来折磨罪人的手段。”
“先用法门强迫人魔化,再硬生生逆转正常样貌,接着再令其魔化,又强行逆转。”云雁摇摇头:“每一次过程就像用沥青覆体,再灼烧后剥下,这种酷刑只有你们酆州,才能想出来。”
冷渊强忍疼痛,咬牙切齿:“胡说八道!即使它放在酆州也是禁术,不允许随意施展!”
“长老你是个嗜武勇者,有几分血性。”云雁背对北斗天罡阵,用十指凌空画出暗淡五星:“水月宫里的隐秘之事,你自然很少知晓。”
“你们的大司祭就是俗称的变态,骊冢之中,不知道埋葬着多少,被他们折磨致死的怨魂。”她突然想起了君莫愁,顿时难掩悲愤。
冷渊兀自不信,冲血的双目瞪向她:“你又如何知晓!”
“别忘了我也是曾经的酆州大斗师。”云雁抿唇:“而我的弟弟,从小就困在水月宫中,受尽了磨难。”
“明白了。”刑天长老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原来是那个人……”
云雁见他被自己施加逆转禁术后,还能平静地对答如流,不禁对此人的忍耐力暗暗佩服。
其实冷渊并不知,这并非完全的酆州道术。
当年在与君莫愁相处时,曾听他提过此法。想着或许能够针对魔化后难缠的对手,云雁便暗中试演,模仿创造出这个所谓的逆转术,收入沧浪十三式里,取名光。
与真正的逆转术相比,它虽融入魔道,但大部分是利用地境来进行再生,算不得酷刑。只会暂时遏制魔化时的威力,时效短暂,痛楚虽强却稍纵即逝。
但她不想对冷渊解释这些,趁着光能量还在,一边施法一边装作平淡地询问:“君莫愁少宫主,此刻也在万鬼夜行中吗?”
“你很关心他?”冷渊嗤笑:“对于一个几度三番叛离你的人,居然还念念不忘。”
云雁默不作声,只听他笑得越来越厉害:“很好,你用禁术折磨于我,我也来折磨下你。”
“君莫愁已经不在了。”刑天长老一边努力地朝地境结界冲击,一边幸灾乐祸大叫:“想必你也清楚,所谓的水月少宫主,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云雁只觉脑中轰了一声,施法真气竟颓然下来,手指剧烈颤抖:“他……他终于还是被做成了丹药……”
“这种人丹不仅可以补充大司祭力量,还能给予他们君莫愁深藏的记忆。”冷渊狞笑:“你身上有着辉夜之力,暴露这件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这位心爱的弟弟!”
第二千零三十二章 复仇(上)
云雁回忆与君莫愁相见的最后一面。
在魔族驻地的锻炉大厅里,当百人队陷入了大司祭的幻阵中时,他悄悄出现,为自己指出逃生之路。那时候的阿月容色忧郁,清冷地立在镜中,好像一个苍白的幻影。
因当时的紧迫,离别之时与他交流并不多,但心中却充满喜悦和希望。
因为阿月到最后,还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与他长期相处时的担忧一扫而空,阿月终于如他承诺的那样,回到了神州阵营。
原本以为还能相见,可冷渊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云雁从头泼到脚,连神魂深处都冻结起来。痛苦的感觉闷闷袭上心头,使她想要仰头长啸,才能抒发悲哀。
是自己太大意了,当时没有强行带走他!
也是他太固执了,为何执意要三番两次不顾规劝,想要回到大司祭身边!
果然如此,大司祭并不如他想象中一样,对他有着特殊的情感。到了最后,阿月依然如那些前代少宫主,成为了被恶魔精心培育后,吸取为能量的工具!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阿月的记忆和思念,也会被那两个恶贼窥探到。如果他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意……
云雁情绪激动,喉咙里泛起一丝腥甜,嗓音变得沙哑暗沉。她微微垂下头,好不容易握紧止水,对眼前交锋的刑天长老细问:“为什么那么快……我前不久见到他时,都好端端的……”
冷渊有些疑惑,但还是出声回答:“因炼制七剑鞘大司祭体力一度不支,所以在南火区君莫愁后不久,就了结了那人。”
接着他嘿然一笑:“你说前不久见过他?他的尸骨早就寒了,莫非你见的是鬼?”
云雁的脑中又轰了一下,凉凉的寒意颤抖着涌上肌肤,搅得神思混乱一片。
原来,早在南火区时,阿月不顾自己的挽留,走向水月无心后不久,便遭难了!那么在酆州驻地里,镜中出现的身影,或许当真如冷渊说的一样,是他的鬼魂!
怪不得他当时宛如幻影一样苍白阴郁,和自己交流甚少,甚至都没有说出离世的真相!他那么孤寂地游荡着,却在危难时候,记得回到自己身边,指引脱困的去路。
现在的阿月……你会在哪里?难道返回了水月宫的骊冢,和那些幽魂一起,在樱花树下日夜徘徊吗……
“啪嗒。”
云雁滴落的泪珠,撞击到止水剑柄上,溢出微弱的声响,迅速在紫气里溅开。长久以来,寄托在那人身上的期待,终究宣告寂灭。阿月他回不来了,被魔族残忍的折磨杀害后,再也无法回返。
当初对他的期望有多深,现在的悲哀便有多重。
云雁的心底泛起深深懊悔。
当初的阿月,曾在自己身边努力修行,已甘愿做一名北斗剑修。如果不是那两百年的神隐,如果他没有因度量预言,被世人歧视,如果他没有被打入冰牢……
如果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结局都不会是这样!
“你花时间在哭哭啼啼上,却没有精力再掌控逆转术。”冷渊的长枪直抵而来,朝云雁喉头疾刺,脸上既有嘲弄,又有很大的不满。
“身为一名卓越的武者,怎可以被软弱的哀怨缠身!”他发出大吼:“就算是敌人,大斗师,你也让我太失望了!”
“铿!”
止水冰寒的剑锋与他灼热的长枪相抵,激荡出近一米来高的火花。两人战斗的位置上空,雷云滚滚不散,闪电伴随着豪雨,倾盆而下,令云雁脸上的泪痕模糊不清。
“知……道吗?”用力抵御四字战诀的云雁,深深埋着头,发丝在狂风中飞扬,吐出断断续续的字句:“我曾有机会,领悟无情剑意,成为你心目中最强的那一类人。”
冷渊挑眉:“你抛弃了最强大的道途,我该说庆幸还是惋惜呢?”
“每个人看法不同……”云雁缓缓说话,声音里依然带着因哀伤引发的哽咽:“你认为的最强之道,我却不认为应该召它相伴。”
她猛地高扬起头,傲慢冰冷注视对手:“思念令人狂热,热血使人重生,你觉得脆弱的情感之力,却能引发我无限的勇气和战意。”
“选择无情之道,就会封印自己的记忆和怀念。”她嘴角弯出弧度,美丽的双眼在雨水冲刷下,显出迷离色彩:“有的人……有的事,我不能忘。”
“不忘记他们,才能使我灌注全力,让你们这些恶贼燃烧在罪与罚的业火里!”她的瞳孔放大到极致,变得血红如玛瑙般晶莹,全身则渐渐升腾起黑红气息,边缘甚至融入到了万鬼夜行里。
冷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变化,撤枪倒退一步,满脸狐疑。
因为云雁的肌肤上,渐渐浮现出洁白的鳞片,好像皇族的魔化一般,形成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