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凛紫。”商红羽深深望向他,粉面上溢满红霞,更显绝色娇艳,令那丁师傅也被震撼,久久落笔不下。
这样的尴尬持续了数十秒,商红羽松开凛紫恢复常态,侧头瞪了一眼画师:“怎么了,你见鬼了?为何不画下去了。”
“在下没有见鬼。”丁师傅回了一脸笑容,拿起扇面走过来,递到折羽手上,端详她认真道:“或许是见了九天的仙人下凡,因凡间无此殊丽。”
“这个画师,倒是个才子很会讲话。”商红羽被他一记马屁拍得很是开心,对凛紫展开扇面,从扇侧探头出来,娇俏笑道:“看看这画儿,也是如此赏心悦目。”
趴在凛紫衣袖上的云雁和修罗王,立刻起了鉴赏心态,同时探头振翅去看画。却不想凛紫微微转身,将两只蝴蝶暴露了出来。
“奇哉怪哉。”丁师傅注视着玉蝶与粉蝶双双现身,连忙转头去看自己画坊里的花盆:“方才都没有引来蝴蝶,竟在扇面一展开时,就……”
“那是因为师傅你画得好看。”一旁的鲲吾不失时机,为快乐气氛添砖加瓦:“将我加两位主上的天人玉颜,完好无缺地保存到了扇面上。”
她装成莽汉后,笑声也故意捏得粗野:“所以幺蛾子们看了,也如痴如醉,翩翩起舞了。”
丁师傅望向自己画的扇面,看着其中的两位玉人,颇有感触地捻须点头:“我这辈子,于画人物方面,恐怕只有这两个作品,堪称得意了。”
“两个作品?除了这个扇面,还有什么?”鲲吾来了好奇心,凑上去对那画师询问。
那画师意境酣畅地挥发了画工,形成得意之作后,显然心情极好。他取出一枚黄金钥匙,走回桌案后,矮身打开个玛瑙丝抽屉,小心翼翼地捧出个精美的紫檀匣子。
一行人连同两只蝴蝶,都好奇地跟上,看着丁师傅轻手轻脚掀开盖子,露出里三层外三层的锦缎。显然里面珍藏之物,对他极为重要。
“究竟是个什么?”商红羽性急地说话,有些毛躁:“这就像包粽子一样的藏着,如果是好画儿,不该拿出来让众人赏玩吗?”
“不是我不愿,而是不敢。”丁师傅神秘地笑了笑,从锦缎里碰出个羊脂玉瓶,一看就是良材美质,价格不菲。那玉瓶在现身的一霎那,就发出温润的宝光,溢满整个房间,令人们眼前一亮。
在稍稍适应了流光溢彩后,大家这才看清,羊脂玉瓶上绘着一位翩翩起舞的丽人。但见她翦水秋瞳,青丝飞扬,虽在轻盈起舞,但举手投足的风范,雅致高远绝不似寻常舞姬。
她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的盈盈姿态,固然令人惊艳。但此画上的另外一个重点,则更令人瞩目。
鲲吾走上前去,挑剔地凝视玉瓶,指向美人腰间与广袖飞舞处,出声道:“这画儿美是美,但为何画中人身上,如笼着层薄雾轻烟一般,让人看不大清楚?”
“客人们有所不知,我画的乃是……”丁师傅顿了一顿,恭恭敬敬朝东方临空抱拳,作揖行礼:“不知你们可否听闻过,绿筱媚青涟,娇荷浮琬琰。”
“这个瓶子上的美人,原来是绿姬夙筱。”听到丁师傅所言,云雁挥动翅膀对修罗王悄悄道:“我久仰她的美名,也曾有缘相见。”
她感慨:“可惜那人就如画中描绘一样,总像笼着轻烟薄纱,看不大清楚真容。”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幻羽·比美
“久闻开阳绿姬的身子不大好。”修罗王回答:“或许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怪病,纵然她是这个大陆上最出色的医师,也难以自医吧。”
“原来是一种疾病吗?”云雁叹道:“不过这样倒显得很别致,有种朦胧神秘之感,倒更增添了她的韵味。”
两只蝴蝶正窃窃私语,身前的凛紫却突然出声。但见他走到玉瓶侧,附身欣赏片刻,微笑道:“原来画上美人是绿姬夙筱。”
“哦……”商红羽立刻恍然大悟,指着丁师傅:“你偷画自己国的持剑,所以才不敢把瓶子拿到众人面前,只能私自藏匿。”
“那是某一年的花朝节,我当时还是个少年,仗着学艺有成,自傲又冲动。”丁师傅捻须笑道:“在曲睿王城的佾舞祭上,看见了绿姬的绝世风姿,激动之下便绘了这个玉瓶。”
鲲吾对商红羽道:“可是主上,在我们天璇国,无论是星君还是持剑,都是可以随便画的。还能被捏成泥人雕塑什么的,沿街贩卖,都没人觉得无礼,反而是种尊崇。”
丁师傅笑了笑:“原来诸位是天璇贵客。呵呵,咱们开阳国也是如此,将七剑制成偶像,其实算自古传统。”
商红羽仔细观赏美人玉瓶:“那你为什么把绿姬给藏起来。”
“莫非……”她指向丁师傅:“你少年时见过她之后,便深陷难以自拔,爱上自己国的持剑?”
丁师傅的老脸微红,十分尴尬地倒退数步:“客官真会开玩笑,绿姬如明空皎月,岂是我等凡俗污秽之人,能够妄图染指的。”
“哈哈哈!”商红羽大笑起来,上前拍拍他的肩:“那有什么不敢想的,在咱们国内,天璇星君的迷妹简直充满大街小巷,个个都哭喊着妄想嫁给他。”
说到这里,她狠狠剜了莫名其妙的凛紫一眼:“喜欢上一把仙剑,在我们那里都算不得什么,何况持剑也是人,有何不敢去爱上的!”
“主上……”鲲吾察觉到有些微妙的尴尬,轻轻拽她衣袖:“星君他就在这里,说这些不大好吧……”
“滚。”商红羽也许性子上来了,低低呵斥:“这都不敢提,难道我要永远暗恋下去。”
凛紫没有注意两人争执,这时开口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倒听闻,绿姬她一心向道,痴迷音境品貌端庄,恐怕不会有,坠落红尘爱欲之类的心念,来干扰她的道心。”
丁师傅脸色一白,抱拳连连:“这位客官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所以我这玉瓶,是不敢随意展示给外人的。”他叹息:“这里面埋藏了我隐匿的,少年时代的憧憬,对我珍贵至极。”
“所以埋起来最好,埋起来……”他的手有些颤抖,久久注视画上美人,伸手拿起锦缎就要包裹羊脂瓶:“对画师而言,也有心境一说。我最高的心境已经流逝,当时的激情就在这得意之作里,再难唤醒。”
听到凛紫的话,商红羽已陷入了沉默,脸上愠怒渐生。再听完丁师傅的话,她似乎捉到了宣泄窗口,上前一步猛地摁住锦缎,阻止他收藏玉瓶。
那画师诧异之下,举目望她:“羽公子?”
商红羽逼近他:“方才你说,瓶子上的美人是你的最高心境所绘?”
“正是。”
“那么我的扇面呢?难道不是你的得意之作了?”商红羽“唰”地打开沉香扇,在丁师傅面前晃动,说话越来越大声。
“都是……”丁师傅对她的怒意摸不着头脑,很是犹豫地回答:“客人们天人玉颜,也给予了我很大的绘制激情。”
“那么!”商红羽瞥了凛紫一眼,又瞪向画师:“我!和瓶子上的绿姬,到底谁更美貌,谁更端!庄!”
说到“端庄”二字时,她几乎咬牙切齿,把丁师傅唬得不轻,一脸纠结地摆手:“客人你是位男子,美则美矣,但和女子比较,恐怕不能一类来评定吧!”
“美还有分类的?”商红羽哼了一声:“别墨迹,说!我美还是那个夙筱美!”
“怎怎么……不分类……”丁师傅愁眉苦脸:“男子之美,讲究风雅与力量,而女子之美,要从轻柔端丽来……”
“我不管!”商红羽厉声喝道:“你这个开阳第一画匠,竟然无法对美进行评判吗?”
她咄咄逼人,岂料作为高端技术人员的丁师傅,也是有傲气的。在避无可避下,他深深吸了口气,严肃道:“若是比美,羽公子与绿姬虽然气质迥异,却各有千秋。”
“但公子要与我国持剑比端庄,却远远落后。”丁师傅努力避开商红羽要杀人的眼神,固执地豁出去了:“就凭你方才的举止,便无法与绿姬的优雅完美,相提并论!”
“你找死啊!”鲲吾大惊失色,上前抡起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朝画师脸上扇去。
一面靠近那人,她一面低声道:“凡人,快来受我两耳光!如果不给她消气,我家主上……当真会杀了你的!”
“住手。”凛紫在背后喝止鲲吾,有些不悦地扫了一眼商红羽:“紫姬,为何不管教你手下剑卫,出手殴打无辜凡人,成何体统。”
“鲲吾,给我退下。”商红羽脸色暗沉高呵一声,冷冰冰面朝凛紫:“你是否也认为,绿姬远超过我。”
凛紫尚在郁结,默默不答。
“哼!”商红羽抄起折扇推门而出,将门框震得碎屑乱飞。一出画坊,她便运气整理,化作娇艳无双的美女原身,拖拽着衣袍冲天而起。云鬓如烟,蹁若惊鸿,将天边的云霞也蒸得绚丽无比。
丁师傅巍颠颠抢出门来,望着高空的美人,嘴再也合不拢。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凛紫拍拍他的肩,取出大笔金银授之。说了简短的“抱歉”二字,他与鲲吾同时跃起云端,追随商红羽而去。
那画师受了巨大的刺激,“啊呀”一声扶住胸口,瘫在了门柱上,嘴里喃喃自语:“仙……师?!我得罪了仙师!”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 幻羽·佾舞
原本快乐和谐的云游之旅,止步于汤隆城。商红羽被画扇一事刺激后,独自疾行高飞,凛紫与鲲吾只好尾随其后,辨其方位,竟是向开阳国的王城曲睿而去。
云雁与修罗王自然也顺势跟上,又藏在那把仙剑的袖上。但在半日之后,发现即使没有用力飞行,翅膀也渐渐有些抬不起来。蝴蝶周身传来隐痛,好像剥丝抽茧一般,绵绵不休。
看来这只玉蝶的寿元将尽,一旦从附身里出来后,随时都会被恶魇发现。云雁有点着急,因为她现在很好奇,想看一看商红羽前往曲睿后的故事。
听丁师傅说,羊脂玉瓶上的画像,是当年他在曲睿,看见绿姬领舞花朝祭礼,才因激动而描绘下的。想必那位名动天下的夙氏三公主,每一年都会亲临祭礼,率领乐舞为国祈福。
而看商红羽这个势头,分明比美的嫉妒心不减,想要去亲眼瞧一瞧本人。想着现世里,开阳绿绮对自己的态度,云雁在下意识之间,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很重要。
它会解释,为什么开阳剑如此痛恨自己,导致在三百世以后,依然纠缠不休。奈何附身的蝴蝶命不久矣,云雁只好在赶路途中,悄悄渡给它一口精魄元力,希望能靠这个多撑住些时候。
好在玉蝶很争气,一路坚持着顺利抵达了曲睿。在浓郁的花香与人们的欢声笑语中,凛紫与鲲吾面露忧色,紧紧追随着前方的商红羽,不断发出呼唤讯号。
但尚在赌气的那人,头也不回地加快着速度,维持着一个仙凡之力的临界点。也就是说,若要再加力量赶上她,凛紫两人就必须在大庭广众的闹市里,流露仙家本领。
这当然是很大的扰民,所以他们虽然追得急,却迟迟没有能够,与商红羽并肩而行。就这样你追我赶之间,已深陷在王城大街,被参加花朝祭的人流围拥,朝中心广场而去。
听到身边的人们,兴奋而崇敬地高喊着绿姬,鲲吾打了个激灵,对凛紫急急道:“星君!我家主人这一路急吼吼赶来,莫不是要找这个夙筱的麻烦吧!”
“她定是在前方的祭礼高台上,率领那著名的八佾舞……”黑大汉指向人流汇聚处:“红儿就要看见她了!会不会使用剑气去砸场子啊!”
凛紫虽然也烦恼,但却远比她镇静:“鲲吾多虑了,紫姬虽然有些冲动,但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没有来由地去寻绿姬的麻烦。”
“哎!星君你以前与她不合,经常单独外出去做些退魔战斗。”鲲吾扶额,说话越来越小声:“你……不大了解她……现在她的变化越来越大,连我也快跟不上了。”
她说到这里已是在嗫嚅,身处激动人群里的凛紫,自然听不清后半句。但他却听清了前半部分,扬起好看的眉头,微微怔住:“我从前与紫姬是有些小争执,这种不和谐,你们也看得清清楚楚。”
“是了……”他有些懊恼地低头:“我已对自己说过,要尽力克制锋锐的脾性,却偏又让她着恼。”
鲲吾皱着眉打量他,跺脚:“星君你直到现在也不知,为何红儿会经常使些小性子,与你怄气之类吗?”
凛紫真诚而急迫地询问:“还望鲲吾赐教。”
“哎呀!”黑大汉再次扭腰跺脚,小女儿姿态暴露无遗。她目光空洞地注视凛紫,凝视那张纯净又带着懵懂神色的脸,猛地摇头:“你是把剑……果然什么都不懂!冤孽啊!冤孽!”
“我这么着告诉你吧。”鲲吾小声对他讲:“以后啊,如果紫姬再问你,比如她和绿姬哪个美,哪个好之类,你都闭着眼睛就答,自然是紫姬最好。”
她殷切叮嘱:“如果星君这样应对,你们的关系就会好上许多。”
凛紫愕然:“我怎能如此不负责地应对紫姬,闭上眼睛胡言乱语,实难做到。”
“那你就学会啊!”鲲吾再度扶额:“否则你和她之间,恐怕会一直磕磕碰碰……”
“不要烦恼。”凛紫拍拍她的肩头,朝商红羽走去:“我会想法子解决掉这个问题。”
鲲吾落在他身后摊开手,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摇头轻叹:“要怎么解决……天下最难解决的,就是心病,就算你贵为星君,也无能为力。”
但她的话立刻被民众的欢呼,以及前方的洪亮的祀乐声淹没。此时鼓乐齐天,直冲云霄,金石器具叮当震响,环佩随风激荡,音质清澈透亮。
王城广场搭建的高台上,百花簇拥。在千人歌声中,六十四佾生舞者已右手执羽,左手执长管排箫,姿容娴雅地鱼贯而出。他们一半是男,一半为女,出场后立刻排好阵形,开始挥袖扬幡,做出声势浩大的祀礼之舞。
花朝节的人们,几乎每个都手持着绑着花环的嫩枝,握在手中前来观看祀乐。现在歌舞响起,他们也随着韵律舞动花枝,跟随乐器吟唱。辨识其词,都是古老的祝祭之歌,祈盼送别花神后,迎来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在一片欢呼雀跃,群情振奋中,台上的八佾舞转化出了新的队列。但见男女两队佾生,突然做出个将手中羽扇,朝前抛飞的动作。羽扇在半空散开,轻飘飘的羽毛与同样柔软的花瓣,铺满了高台,缓缓降落。
乐曲声变得更为清亮,下方原本陶醉的人流,突然变得疯狂而热烈。他们挥舞着双臂,眼底冒着火花朝前方拥挤,异口同声地呼唤出几个词。
“绿姬!”
“夙筱公主!”
“三公主!”
就连化为蝴蝶的云雁,听到这类似追星族的狂热呼喊,就已知道:开阳持剑登场了。此时的开阳国,离暮沉风的浮世时间,已过去了很久。王朝再也不是夙家的王朝,可国内的人们,依旧亲切的喊着那个人,当初的名号。
夙筱……夙氏三公主,她的仁德与美丽,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从未褪去。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那位公主都在开阳国优雅而立,守护着这片疆域。
而她在每一个花朝节,会翩翩降临。以最美妙的排箫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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