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阵地里的梵天不破已瑟瑟发抖,她紧紧扒拉住梵天不败的胸口,小声嘀咕:“喂,那样的死法一定很疼吧……”
“对我们魔族而言,是非常疼的。”梵天不败长长吐了口气,凝视少阴激烈的气流光柱,沉默片刻又道:“那家伙为了不进酆州,居然这样去死,你说说,咱们那鬼地方真的有那么糟?”
“我不知道。”梵天不破埋下头去,眼底闪烁出迷惑。但她立刻不再去想,只将身子蜷缩,牢牢陷进丈夫怀中,如一只被惊吓后无所适从的小猫。
“少阴灵脉守不住,我看我们得撤了。”梵天不败皱眉搂着妻子,对她悄语:“你吓成这样对生蛋不好……要不咱们偷偷回酆州去?反正现在桐之上死了,妙音娘子又重伤,混乱之中,没人会留意跑了两个红披风。”
……
……
幽寂之中,少阴灵脉已冲出了西宫,灵气聚集为层云不断扩大。江海奔腾之声逐渐爆发,震耳欲聋。也许是因为正气浩荡,魔们支撑不住,也许是因为邢晓景的粉身碎骨,如前车之鉴把他们吓到。
当云雁等人从惊颤哀痛里恢复过来,准备再次战斗的时候,发现魔们已施展出各种道术,纷纷朝西宫外全力逃亡。他们带走了一些地位较高的皇族伤员,却完全不管中低阶同伴的死活。
在奔逃之中有人进行拖拽哀求,也被他们毫不留情地一脚踹飞。不少伤员甚至被自己人踹进了少阴灵脉,与邢晓景一样化为了粉尘烟雾。见此情形,众人修紧紧皱眉,对酆州恶感更深。这种截然不同的道义与社会规则,正是仇恨的起源。每当双方相遇,彼此看见处事风格时,怨恨更一点点加固,永远无法扭转。
魔族逃逸得飞快,现在不是去追捕他们的最佳时机,不仅尚有两处灵脉未能开启,身边还遗留着众多伤员。神州的做法与酆州截然不同,众修士纷纷开始打扫战场,将己方弟子救治扶起,也拖拽起哭得晕倒的唐天茜,动身走出地底。
一路之上,众人心情沉重,少阳和少阴的开启,最终都赔上了优秀修士的性命。这样的牺牲还会再度发生吗?而天府和天相院,是否也会遭遇到大批守御的魔族?
因为张浮生等人的介入,天相院的人族守御力大增,刺渊会与惊魂组联合以后,据说那里并无太大危机。只是叛逃的易海澜、丰三娘等人,至今仍没有出现。
云雁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追问唐天茜为何会被误传身死。她将因哀昏厥的那女子交给古军等人,让他们带回天相歇息,便与伙伴们再次出发,朝下一站天府赶去。
故人已陨落,哀者尚未醒,可是自己等人无法停下脚步去悼念。唯有在均天四象尽数启动后,方能有喘息的机会。虽然如此,但前往天府院的途中,大家都一路无语,偶尔有抽泣哽咽之声从修士群里传出,接着便被强行按捺,恢复了平静。
这种平静是被压抑的暴风雨,使众人更觉气闷,只能通过发力狂奔,才能得到一丝发泄。当通过激战中的葫芦广场,迈入天府院传送门时,眼前出现的数名修士,使云雁等人的心情瞬间好些了。
那是些熟悉已久的伙伴:不仅有何图等在天梁引开魔族,安全抽身的北斗执法队,还有另外批剑修仙迹崖上的剑修院同门们,不知已何时回返问道坛,加入到战局中来了!
大战之中,有修士外逃出南斗避难,也有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支援,眼前的剑修院弟子们便是其中一支。即使被问道坛封山弃院,严厉处罚后,他们依然在危机关头,从游历途中回返护坛。
看见寰舞、景大寒等同伴,正在魔族群里上下冲杀,云雁等人爆发出阵阵欢呼。两边以剑光开路,绽开多日不曾见过的笑靥,紧紧聚合到一起。
想到带领他们的冲虚,云雁便十分兴奋:有这把暗藏在问道坛里的天枢剑开路,太阴灵脉的开启,将不成问题。一想到不会再有的牺牲,她顿觉全身压力消失不少,亲热地揽住寰舞等人的肩膀,对他们急急询问:“冲虚真人呢?她在何处?”
“没有来。”景大寒猛摇大脑袋,趁机在她身上习惯性揩油,嘻嘻笑道:“咱们和掌院早在几年前就分别了,她说有事要办,就把咱们扔在天相国的一个山谷里清修……”
“冲虚掌院就是那个脾气,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名剑修院弟子奋力吐糟:“她爱吃爱喝爱赌博爱小白脸,全身都写着浪荡不羁。丢下我们是经常的,反正我们有寰舞师姐,也不稀罕她哎呀!”
寰舞抬起手一拳砸到他脑门,厉声喝道:“没大没小,咱们掌院再没出息,也不是可以随便数落的!”
“寰舞师姐,你刚刚也数落掌院了!”
“我哪有!”
“你说她没有出息!”
“她吃喝嫖赌是没出息,我也并未说错!”
“可是……”
剑修院弟子们的吵吵嚷嚷,环绕在云雁耳边。她虽然在笑着,可心底却在哭着:这把天枢剑居然不在!看来抱大腿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了!
909。第909章 借魔道
天府院的情况比天梁还糟,或许是因为少阴灵脉的开启,使酆州再次加强了防御。从绿杨湾的水榭池台,到慕雨坪的奇花走道,再到天府中心引凰苑的殿堂楼阁,无处不是闯入的魔队伍。
因均天四象的三灵脉开启,有不少问道坛弟子得以减轻本院防守压力,在长老们的带领下,赶来天府院为大阵护法。仙魔双方都想冲入引凰苑去接近北宫太阴,于是不停近距离接触,导致大小遭遇战爆发。
这次的魔族大队,组织力强大人数众多,他们如黑潮一般占领着入口走道,使得人修的推进极为艰难。魔的战力向来强于南斗,加上所用的道术狠辣诡谲,常使人防不胜防。
人修们不仅要与各种疯狂的低阶魔兽与武士作战,还要与中高阶的皇族对持。期间类似言灵术、溯魂吞噬术与肉身替换之类的魔道层出不穷,为了救助同伴,常需花大把时间去了解术法,破除阵形。
在一片混乱狼藉的天府院中,云雁等人已打了大小二十来场战斗,虽然对魔道的经验增加不少,可大家越来越心急火燎。因为距离少阴的开启,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
悍不畏死的魔族大军依旧顽固,他们死守在引凰苑的入口花道,阵容牢固犹如铁桶,丝毫不肯退让。因为他们深知:只要能阻止太阴与太阳的开启,均天四象阵就会因灵气不畅产生断流,反噬进已开启的灵脉驻地。
到时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将问道坛彻底摧毁。
所以他们现在已不攻击不追击,只防守,而且是死守。打得就是消耗战,消耗的则是问道坛宝贵的时间。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周的限时已过去一大半,酆州的气势愈发旺盛。
引凰苑的花道入口被层层叠叠布满人墙阵法,巨大的魔兽龇牙咧嘴咆哮爪牙,部族成员在各色皇族披风的带领下,里三层外三层,列成环形排列,坚守阵地。
此地的形貌原本就是个葫芦状,细小的入口空间被堵塞后,人修们曾冲击了数次。但在那一**的强烈攻击下,酆州的守御始终没有崩溃,而且还有大军不停从黑铁山脉涌入,用以填补损耗。双方都死伤不少,魔族折损人员更多,但就算再多同伴在眼前化为齑粉,他们都无动于衷。
因为这样的拉锯血战,只要再持续三天就会结束,看那些人修越来越急躁失望的表情,当真十分令人振奋。再这样下去,恐怕未到均天四象阵摧毁问道坛的时候,他们就会先行心理崩溃。
敌人能清晰察觉到人修们的状态,人修又何尝不知。但越是了解处境后,越是气势衰退,引凰苑虽近在咫尺,却无一队可以攻入。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五老院将不得不发出弃坛谕令,带着所有弟子挪窝避难。
一想到可能会将这宏伟华丽,自己朝夕相处的修行圣地,留给魔族肆意糟践,不少修士又悲又怒。更何况在被魔族包围的地域,还有不少同门被困在其中。一旦弃坛谕令放出,就等于宣告了他们的死刑,再无拯救的可能。
在此压力下,人修阵营日渐萎靡,这日傍晚对引凰苑的冲击攻势,比以往整整少了一倍。零星的修士队伍前往破阵,结果自然被组织严密的魔族大军瞬间吞噬,消息传回之后,人们哀伤之余纷纷相互指责。
有人怒斥人修胆小如鼠,不肯发动合力攻击,导致那些修士陨落;有人号召立刻卷土重去,进行报复行动。有人立刻阻止,阐明利害,有人反驳阻止,据理力争……期间更有流言蜚语夹杂,宣扬既然无路可进,不如安静等待五老院的谕令,大家散伙撤退。
一时间群情激昂,却无半分朝好方向去的势头。
忧郁、恐慌、愤怒、绝望……各式负面的吵嚷与争执,遍布在血色残阳映照的天府院,连呼吸的每口空气,都变得沉重压抑。唯一安静的地盘,便是剑修们稍息的一处破损圆台。
何图等北斗执法队,个个抱起剑冷眼旁观人修们的争执。剑修院的寰舞等人,则围成个圆圈,对内部探头探脑表情急躁。圆圈的内部则又是个圆圈,徐泽龙梅成功等人在中心竖立起结界,警惕朝四周探视。
结界的中心,云雁手持与落星白少联络的银镜,神情专注结束了谈话。她刚挥袖消除隔音匿形的结界,徐泽龙等人也啪啪撤掉自己的禁制,一起将脑袋凑过来,齐声急道:“怎么样?”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云雁长长舒了口气:“落星白少会找处密地,暗中驱动夜幕行歌,将我们传送进引凰苑。”
一名穿红带绿的女修也凑了过来,掩嘴窃笑:“嘿嘿,我们借用魔道的高阶传送溜进去,这样的刺激旅程,天下恐怕难有第二次机会。”
“琳琅小姐。”云雁严肃地正视她:“我说的我们,不包括你和你的助手。”
“为什么呀!”鹭过第一个跳起来,拉扯住她的衣袖,左右蹦达:“你们都去了!我也要和恩公一起去!”
“夜幕行歌毕竟是魔道的极品宝器。”云雁冷着脸对她道:“驱动它的魔气,得靠月魁使从酆州的皇宫里调用。先不说被魔察觉的后果,就说那些凌厉的魔气,如果没有剑修强横的肉身,恐怕难以抵御。”
“她这个小家伙可以,我也可以!”鹭过没好气地瞪着金灵儿,叉腰一副极不服气的派头:“我虽然没有坚强的肉身,可我有坚强的心!”
琳琅也叉腰毫不示弱:“我也一样!”接着她拿笔敲敲云雁的肩膀,小声道:“你若不带上我,我就写篇文章发表,名字叫《落星白少:人族忠诚的赞歌》。”
云雁的脸色更冷,一把拍落她的笔:“你要真的写出来,我就将你一剑穿心。”
琳琅毫无惧色:“即使你宰了我,也无法磨灭一位追求真相,撰写真实的文人,那热忱的理想和心!”
“我败了。”云雁将她的笔握在手中转了个圆圈,皱眉道:“用夜幕行歌传进去后,将深陷魔族腹地。你们记得三件事就好:别多问别乱跑别瞎拍。”
琳琅笑得跟狐狸一样,眯起双眼:“成交。”
910。第910章 枯井地窖(上)
落星白少作为魔族尊贵的月魁使,无法离开关注视线太久。所以与云雁的约定里,他只负责驱动夜幕行歌,打造出个小型传送阵。将剑修们避开魔族大阵送进引凰苑后,便会撒手不管。
探索北宫太阴与在魔腹地里行动,都是云雁等人要独立完成的事。他这个要求无可厚非,因为原本借用魔宫地气传送人修,就已是太过危险的举动,不可能再让他暴露太多。
那只白色鹿角催动的传送阵,使云雁等人颇为好奇。要知道身为人修,却用魔族宝器行进,此机会的确如琳琅说的一样:千载难逢。可是当那暗红波纹裹上身体后,好奇兴奋成为了痛楚难耐。
两种亘古抗衡的力量相遇,还要逼迫它们成为统一阵线工作,实在太强人所难。魔气与体内的灵压相互排斥,产生的巨疼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的细胞都在抽搐扭曲,身体本能一**催动,要向夜幕行歌外逃出。
若不是肉身坚强的剑修,和心灵坚强的鹭过琳琅等人,恐怕普通修士无法多呆片刻,便要宣告放弃。还好这种疼到扭曲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云雁等人在魔气漩涡里被搅拌了几下,便被夜幕行歌非常嫌弃地呕吐而出,丢到了一片破损廊柱群后。
此地虽然残垣无数,但依然挺立着好几幢华丽建筑。它们被尘烟覆盖有些灰头土脸,但身上精美的壁画雕刻,飞檐靓瓦,无一不保留着昔日美轮美奂的风采。
云雁举头眺望左边一座庭院,微有惊讶:此地如此熟悉,好像记忆里被深深印刻上了一般。这时身边的梅成功冷冷哼出一声,十分没好气,才使她恍然大悟:那里不正是韦今驰的暗香阁吗?
当初让梅成功假扮成他的侍妾,大家前往探索堕戒狱,被南宫雅尔开启了他房内的机关暗道……想到这里,云雁眼底一亮,悄声对众人道:“韦今驰的洞府就在前方,他是天府掌院的心腹情人,定知晓西宫太阴所在。”
“既然他是静虚的心腹加情夫,现在定是跟着静虚跑掉了。”梅成功接话道:“去他洞府里也没啥意思,我看不如去找冯立和蒋忆香来得妥当。”
云雁一想也有理,便与众人迈步,踩着暗香阁的庭院小道,从它身边掠过。自从进入天府院后,既没有看见冯立,也没有蒋忆香的踪迹。身为天府院的精英内门弟子,他二人是不会弃院逃命的。
这么多日找不到他们,那最大的可能,便是已被困入了引凰苑。不知他们是否落入了魔族手中,或者依然在某个角落里,拼命抵挡敌人。念起这两人,云雁微有心急。冯立与自己关系一般,但蒋忆香却是一名友人。
自从九龙台里相遇后,这个温柔女子经常帮助自己,即使在被问道坛定下追缉身份后,蒋忆香依旧站在自己这一边,出言维护。在这世上行走,有时候会遇见这样一类人。他们虽然不和你朝夕相处,也无经常密切的联系。
但他们和你相互有着好感,经常关心着彼此的消息,而且在某些时候,会展现出令人惊讶的信赖。当人们疑惑于这种友谊时,他们会笑着回答:这是一种感觉,我就是相信他,连自己也无法说出理由。
蒋忆香与云雁之间,就有着这样奇妙的友谊联系。而她现在或许正在此地不远,正身陷危机。云雁心底的不安越来越严重:假如像外面修士所说那样,五老院会在三日后下令弃坛。那么在魔族包围圈里的修士们,将被遗弃到死地,再无法逃脱。
此事绝不能发生!一定要尽快开启太阴和太阳!
她一面急急行走,一面握剑驱动地境,引来数只弱小的灵兽灵虫。虽然魔族在外围施放了不少毒雾瘴气,但引凰苑中有他们许多伤员,所以并无任何毁灭性魔道进驻。
这些小灵物虽然吓得不轻,但依旧生机勃勃。在云雁念力的安抚下,它们接受了请求,摇头摆尾,挥动羽翼四散而去,投入到亭台楼阁之间,寻觅被困人修的踪迹。
在安排完探索后,云雁稍松了口气,与大家正要转向静虚的洞府大殿,却发现队伍某处空空荡荡,少了几个人琳琅、木越西和鹭过,突然不见了!
四下寻找了片刻,云雁气得有些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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