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作为人生长在神州,又被宁远城主教育良好,情怀自然比普通魔要重。”云雁皱眉猜测:“不过他要是真的还念及人族,对我们算是好事一件。”
两人正窃窃私语,白少却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拉你们到这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
云雁当即会意:“是有关圣利耶阿卢那远日奥光靖月伊瑟昭日塔矢王子的事?”
白少温暖地一笑:“这名字虽然我早知道,但太长了,还是叫他鹏圣吧。”
云雁赞同地点头,对他讲诉了一些鹏圣的经历。落星白少一字不落地安静听完,长吁了口气,像轻松下来又有点惆怅:“他回家了,已与父王母后相见,寻回了该有的身份……真是太好了。”
“对你们的关系而言不算好。”云雁冷淡道:“现在他是妖族八部统御王座,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迦楼罗族的东宫太子。而你则深陷酆州,作为魔族尊贵的月魁使……”
你们相距已经太遥远,有朝一日正面对上,就是战场上的死敌。
这句话云雁按捺了没有说出,因为落星白少已非常明白。他紧紧攥着折扇,颓废地坐到石上,手撑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他散发的情绪如此压抑,包含悲伤,使云徐两人也沉默下来。
许久以后,落星白少才缓缓开口,微笑道:“我对于人族最美好的记忆,除了宁远城,就是鹏圣。他们支撑着我,在酆州之地不改变心意……就算他日会阵前为敌,我也想让他知道,我没有变。”
接着他仰起脸来,朝着帝释天的方向凝望,道:“我还是以前那个同伴,一直关心着他。”接着他带出点坚定,肃然道:“也会一直守护着他,包括他重视的一切。”
“这是我在远牧谷,离开人修驻地前,为鹏圣准备的最后一次礼物。“白少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个经过灵气压缩的礼包小盒,抛给云雁:“你如若有机会,替我交给他吧。”
不用打开就知道,又是些精心选择的鸟类奢侈品。
云雁为他们干这事已成习惯,便抬手收了起来,丢进万华镜的空间里。那小盒在鹏圣以前的床铺前,缓缓打开,散发出璀璨光华。琳琅满目的各类珍贵宝物,竞相争奇斗艳,铺满了数丈宽窄的空间。
“我的眼睛!”云雁惨叫一声:“这些东西也太闪了,你把全部家当都花销了吧?”
白少默不作声片刻,开口了:“其中有一件是给你的,那面莲叶银华镜。”
云雁凝神从闪瞎人眼的宝物堆里,摄出那面小镜。但见它莲叶绕框剔透银白,宝光盎然,倒是十分精致喜人。她把它放到手里,朝自己照了照,却看见了徐泽龙英挺的剑眉星眸,顿时有点窘:“原来是个装饰品,我其实一向不大爱……”
“这银华镜被我灌注了月魁使特有的神魂之力。”白少淡淡打断她:“又寻得数类隐匿与高阶传输方式,委托妖族顶级工匠打造,既无人修正道之气,也无半点魔气。”
云雁好奇询问:“有何作用?”
821。第821章 夜幕行歌
“与你联系而用,只要选择僻静之地,旁人绝无可能知晓我们的交流。”落星白少说着这话,双手在胸前划出一个正圆,打出金银色光芒。云雁手里的莲叶银华镜突然弹射光柱,上面立了个小小的落星白少,姿势和他一模一样。
落星白少不再开口,只微微沉下眼睑,似已入定。倒是光柱里他小小的分影,开始说话,声音略带飘渺,却很清晰:“因鹏圣的关系与你相交已久,你这个人我很放心。这次大司祭所图之事重大,本早想对信任之人传递消息,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云雁注视小小的白少,道:“但却是你与梅成仁,将通道打开,放了这么多魔进入昊苍境。”
“我曾试图阻止,奈何以这个身份,无法过分暴露。”白少道:“梅成仁此人已堕天已久,重塑肉身后性子愈发暴戾残忍。他急于时刻对酆州表明忠诚,以获得更好的进阶机缘。”
“除了自身,他大概不会关心任何事。”白少有些抱怨:“我和他理念已差距甚远,奈何酆州的行动小组,历来将我与他绑在一起,与玉虚等人内外呼应。”
云雁回忆起以前宁远城的阴阳蛊一事,又记起他们两人相携劫狱。而后来杜诗诗曾说过,梅成仁要召唤魔大队时,白少的确曾进行过阻拦。种种迹象表明,眼前这名张月鹿的月魁使,并没有说谎。
至少大部分的话没有说谎。
她点点头,稍微温和下来,问道:“我曾从一名修士口中得知,你们当时运用了一枚白色长鹿角,将酆州传送阵打开。你的前世白茶也有过这样的物件,它究竟是什么?”
“这是酆州自古以来,赋予月魁使的强大力量之一。”小小的白少虚影没有说话,而他的真身睁开了眼睛。犹豫片刻,落星白少从扳指中间,弹射出又一道金银光线。
光线呈现圆形缓缓转动,内部浮现出一个象牙乳白的长鹿角。它外型质朴生机盎然,好像刚采撷下来的一般,流露浓郁的灵气。落星白少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此物名为夜幕行歌,它的作用便是能在合适的地域,连通相助月魁使的军队,召唤他们助阵。”
云雁回忆着在南宫雅尔浮世里,所见的一幕。当时马文光捡到了白茶遗留的黑色短鹿角,召唤来魔兽大军肆虐天玑王城。那个鹿角,应当是属于白茶的夜幕行歌。
此物竟能被凡人驱使,后果又那么严重,真是个祸害。
念及到此,云雁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白少的夜幕行歌,手中止水随她心意,流露出淡淡的攻击杀意。落星白少是何等敏锐之人,当即收敛真气,将夜幕行歌摄回。
他有些紧张道:“我知道这东西会令你急于除掉……但它……它是我原身之物,其实生长在我头顶,与我的血肉神魂相连。没有我的首肯,它不能被任何人使用。”
云雁撇撇嘴:“说谎。我曾见过一名凡人,当众驱使过月魁使的夜幕行歌。”
“并无谎言。”落星白少抬手擦汗,急急问道:“那月魁使可是我的前世白茶?你见到夜幕行歌被驱动时,她定已被你所斩。”
云雁点了点头,此话倒不假。
白少道:“这就对了。月魁使既已死,他们的夜幕行歌就能被任何人驱使,只要灌注生命之气便可。”
徐泽龙却有些不淡定,急道:“这样可就闹大了,月魁使身死后,他们的这只角谁都能用。如果落到心怀叵测的人手里,随随便便召唤出魔族大军,轻可毁村灭城,重则席卷凡人过度,酿成大祸!”
云雁也赞同:“我们就曾见到那名凡人,驱使夜幕行歌几乎摧毁掉了一座王城。当时魔兽肆虐生灵涂炭,人们惊恐奔逃,流离失所。”
“月魁使身死后,遗留下的夜幕行歌只能用一次。”落星白少沉默片刻,道:“因被残留魔气支撑,它们的效用也只能打开通道,放出些不太高阶的魔族而已。”
徐泽龙皱眉:“不太高阶的魔族大军,对我们而言尚可抵御。但对凡人城镇,会是巨大的毁灭力量。”
“驱使夜幕行歌的人如果修为不高,就是一个生血祭品。他会被夜幕行歌迅速吸收生命力,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白少轻声道:“你们所见过的那名凡人,结局定是极惨。”
他变得严肃:“以非灵力驱使此力量强大的魔物,被反噬过后,他便没有任何未来。”
“连投胎转世的希望也没有了吗?”云雁回忆起马文光的死状,有点唏嘘。
落星白少叹了口气:“正是。在这个世界,有种真正的寂灭,便是连魂魄延续的希望也不复存在,彻底湮没入宙宇尘埃之中。”
没有任何未来,没有半点希望,永世堕入寂灭深渊。
三人脑补着这样的情形,都暗自生出恐惧。修士与凡人不同的是,他们往往能够轻微触碰大道轮回。许多人即使抛离了现世,对来世都有所准备。在生死这个问题上,他们知晓得更完善,所以也很清楚:这样的结局,是个死局终点。
所谓永世不得超生。
因能探视到,所以恐惧会比凡人更甚。三人禁不住都打了个寒颤,瞬间冷场。过了好一会,徐泽龙才喃喃开口,做出总结:“夜幕行歌这个东西,实在太可怕。”
落星白少立刻安慰道:“月魁使突然身死,这只角被普通人捡到……这样的几率非常非常小。我们向来被严密监视,要知道夜幕行歌是酆州赋予的超能之力。不在合适的时候随意运用它,会造成酆州魔力的大量消耗,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我们离世后,这些夜幕行歌会被迅速回收,送往酆州腹地保管,不会流落世间。”落星白少提及自身的后事,似乎非常淡定,他讲诉完毕夜幕行歌的一切,开始打量云雁两人,欲言又止。
云雁此刻对他的愤怨已消除大半。既然这名月魁使竭力表示,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如暂时休战,看看他的表现。
如果在酆州魔众里,存在这样一个人,并不算坏事。
822。第822章 晚节不保
两剑修没有再说话,落星白少也没有开口。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许久,虽然眼前这魔口口声声说要协助人族,但终究身份之间隔着条鸿沟。而白少似乎也有些顾虑,导致无法坦然面对。
他环顾对自己充满审视的两人,有些发窘道:“我原本不该问……但现在状况已然如此,此地的人修被我们团团包围,二位有何计划?”
云雁也不准备和他兜圈子,便直言告知:“现在我们想要突破魔重围,迅速逃离昊苍境。”
“正该如此。”落星白少组织了下语言,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始滔滔不绝。他迅速将镜中水月等人的计划,朝云雁徐泽龙和盘托出,倒与柳之上所言的没有半分出入。
云徐两人默不作声听他说完,悄悄对视一眼,神色稍微放松。
这个月魁使在讲真话,他是真心想维护人族吗?
“你二人为何如此淡定!”落星白少原本以为讲出这个惊人内幕,眼前的剑修会惊惧焦急,却不料那两个家伙面无表情,虽目光炯炯盯着自己侧耳倾听,但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这下换他着急了,起身背起手来回踱步:“事关问道坛,事关南斗,事关整个神州!如果问道坛被攻入,战火定会蔓延到与它联系甚密的宁远城!”
“我就是有这个私心!”落星白少情绪激动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人修受损严重后,魔族蔓延到宁远城里!而且神州大乱后,原本势力并不强盛的妖族,也会陷入困境。”
“因为与神州的联盟,他们定会参战,而八部统御者迦楼罗族的王子……他……鹏圣他会有危险吗?”落星白少越说越急,对云雁两人几乎在呐喊:“必须将此事告知问道坛的五掌院,让他们速做准备!”
徐泽龙咕哝出声,不无怨忿:“是四掌院吧,玉虚他是酆州暗线,凭什么再立于神州修士阵营里。”
“他早年曾与镜中水月死斗。”落星白少开始讲诉另一场内幕,回忆道:“那时他明知不敌,却也保留着一名人修该有的气节。耗尽了全力甚至自爆元神,想与大司祭同归于尽。”
云雁两人有些张口结舌,想不到那玉虚真人,也曾帅气正直过……
“那后来呢?”徐泽龙挠挠脑袋,对玉虚的气愤消除了几分,关切询问:“早年他冲冠一怒自毁元神,与魔族殊死搏斗,为何现在变成了这样?”
“其中具体过程……我并不太清楚。”落星白少摊手道:“这些陈年旧事,又关系到大司祭那么尊贵的地位。所以消息的流传即使在我们内部,也众说纷纭。”
“有一种说法,也许比较可靠。”他坐了下来,缓慢道:“因玉虚在与大司祭死斗中,被高阶的幻术迷惑,又中了剧毒缠身。大司祭以某种方式控住此人后,并没有杀他,反而放他归去,成为了酆州留在问道坛的一枚钉子。”
云雁回忆着在邱炯炯浮世里,曾得到的讯息。当时天梁院的玉虚真人,的确曾受过重伤,唤了所有亲传弟子过去护法相助。而重伤的原因,传闻是与高阶魔族搏斗造成。
难道那高阶魔族,正是男女身连体的大司祭?
在追忆浮世里的所见所闻,原来许多都关系着现在的局面……可惜上次被自己等人强行干涉命轨,这剑神器受到大震荡后,就此失灵。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重新进入。
这时落星白少的话,重又吸引了云雁的注意力,将她思绪扳回。只听那月魁使不大肯定道:“甚至有传言,说大司祭在他身上种下的,是某种魔虫蛊之类的东西。”
他明显有些畏惧:“一旦发作起来,不仅痛楚难忍而且会神智崩溃,变成失心疯。被折磨许久后,那毒物会渐渐啃噬神魂,蚕食骨骼,从内脏吃到皮肤,最后囫囵吞嚼整个人,连发丝也不会剩。”
徐泽龙捏紧了拳头:“这个大司祭实在太狠毒,但我若中了此毒,却不会像玉虚一般丢盔弃甲,从此被酆州驱使。”
“人与人怎能一样?”白少淡淡道:“有的人被轻轻揍一下,就会跪地求饶;有的人即使被刀锋凌迟,也坚贞不屈;而有的人……他们或许开始还能忍受,但随着时间累积的痛楚和恐惧,中途变节也是有可能的。”
以前的玉虚宁愿自爆元神,也要与魔族死斗。而后来的玉虚,因为渐渐受不了漫长的折磨,终于屈服,对神州倒戈相向。云雁暗自叹了口气,这样的人的确也有。
记得自己地球界位历史上,有名汪姓的男子,年轻时豪气干云,曾暗杀侵略者,不惜以命殉国。而后来,却也如玉虚的选择一般,不再保留从前的意志,变成了当初的自己,完全不能认同的那一类人。
生命长河漫漫,各人的选择终究难以猜度。
你无法断定未来的你,会不会改变心意,又会不会让自己也深深厌恶。
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晚节不保吧。
云雁脑子里正天马行空地感概万分,白少又开口了:“据说大司祭正是以此毒的解药相逼,让玉虚连同他信任的亲传弟子一起,为我们干了不少事。”
云雁念及梅成仁,问道:“也包括宁远城阳天伏魔阵的设置?”
落星白少好像很不愿提及,自己曾参与过的坏事。他沉默下来,终于点了点头:“方才我说过,大司祭正在铸造惊天力量的魔物剑鞘,试图束缚七剑神力。”
“而这样力量的魔物,想要现世的话……”他的话音越来越低沉:“则需要数以万计的血祭,而且要的是三界生灵之血,还不能是普通的凡人妖兽与魔族。”
“你们挑选有灵根的凡人,制成阴阳蛊。”云雁只觉嗓子眼很干,吐字也很艰难:“原来这持续几百年的收集行动……竟是为了那三界万人血祭,以打造魔剑鞘?”
“没有磅礴的怨念力量作引,怎能以无上暴戾的血光魔道,束缚住七剑星君?”落星白少埋下头,叹息道:“但现在魔剑鞘尚未铸造成型,一切皆是准备阶段……所以那些阴阳蛊,许多都还活着。”
“活着?”云雁眼前浮现出那个星夜里,小小的怜生水,泪流满面地拉着怜生月的手臂,凄惨哭喊的模样,胸中怒意迸发:“被制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靠吸纳魔气苟延残喘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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