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行录- 第326部分

813。第813章　蒲芝的诀别（下）

　　　　蒲芝难过地点点头：“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机缘巧合捡到个蛇蛋。我们在一起很长很长时间，与其说我是它的主人，不如说是同伴。”

　　　　她思考片刻，对云雁热切道：“我此去转世，不知能否保留灵根再踏仙途。彤丸与你投契，请你收它做灵兽，代我照顾它可好……他日如有机缘，它在你庇护下能进阶强大起来，不受人欺负……那样我就能放心。”

　　　　“我是个剑修，无需灵兽助阵。”云雁说完此话，看蒲芝流露失望，便安抚道：“代你照顾它一段时间可行，等你转世之后，我便带它来寻你可好？”

　　　　“我的神魂即使能被净化，祛除魔气腐蚀……但对于这仙道……”蒲芝叹了口气：“因根基受损严重，并不能把握前程。如若我投生为一名凡人，彤丸陪在我身边，会耽误它的修行。”

　　　　“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她咬着嘴唇，努力摇摇头，眼眶里又滴下血泪：“而且我也许不会记得往事，它会很伤心。”

　　　　“彤丸就拜托你了，多谢。”蒲芝抬手擦掉脸颊上的红痕泪斑，又举起僵硬的胳膊缓缓整理衣衫。她拢上自己的头发，慢慢梳理成一个望仙髻，姿态慎重轻缓，像要前往一场华丽的典礼。

　　　　“我要走了。”她努力朝云雁挤出一丝微笑：“这早已腐烂的躯壳，再无法盛放我的神魂……食神，很高兴认识你。”

　　　　云雁亦有些难过，不舍的对她轻轻挥手。

　　　　“你做的美食小点，真是人间无上美味，我很怀念啊……”蒲芝尽量说着高兴一些的话题，渐渐在玄镜里淡下身形。突然她记起一件事，急急侧身朝云雁道：“彤丸爱吃血背蛙与白玉飞鼠，它的床最好用硬一些的材质，因为它的体质柔韧特别……罢了……”

　　　　“你无需太娇惯它，剑修的用度向来清苦，我……”她的神魂渐渐从身体里溢出，影像与声音都很微弱，宛如风中飘扬的柳絮，化为模糊的一道柔光。

　　　　“我走了。”蒲芝深深的叹息，是她最后一句话。

　　　　云雁的眼睛被那模糊光线所迷，心绪低沉，话语也低沉。对着完全黑暗下来，再无影像传递的玄铁镜面，她缓缓道：“江湖路远，望君珍重。”

　　　　玄镜虽然没有再传递过来讯号，但云雁能猜测到那一场景。此刻从僵尸腐朽的躯壳里，定络绎不绝在溢出修士们的神魂。他们无法多做停留，徘徊在梅成功与怜生水的音境里，或多或少被净化魔气后，就得驾驭孤魂，朝前途未卜的下一站飞去。

　　　　此刻的松林之间，一定充斥着压抑哀伤的气氛。

　　　　这一世会彻底完结吗？

　　　　有的修士比如蒲芝，宁愿放弃肉身重塑，也不愿担负堕天的风险苟活。而另外一部分人，他们的想法或许不一样……抉择会是个难题。

　　　　耳边似乎能听见游魂们的低低哭泣，眼前似乎能见到一簇簇浅淡的白光，在空中交织徘徊。云雁从恍惚中凝神入定，将这些生离死别的窒息感压抑下来，使它们不动摇自己的心绪。

　　　　身后传来徐泽龙的声音，他的愤怒毫不掩饰：“可恶的魔！可恶的梅成仁与落星白少！居然在问道坛的眼皮底下，干出了这样的事！”

　　　　云雁记起藤之上的话，疑惑道：“那刑魄侍老四曾提起过，他们是来寻访某些物件，主使是魔族长老墨染殇，还有那个男女身连体的大司祭。”

　　　　“镜中水月和水月无心？”徐泽龙皱眉：“又是魔族大司祭！他们到底想在此处得到什么？为何要屠灭全体参赛者？”

　　　　“解放僵尸大军后，那领头的刑魄侍桐之上，定已察觉到溯魂吞噬术的异状。”云雁抬眼仰望那三根石柱：“魔自己内斗，相互隔离了力量，我们捡了个便宜。但等桐之上带着大部队赶回后，恐怕不好对付了。”

　　　　徐泽龙晃晃手中的离珠链：“现在修士们的神魂尽数被解放，这些收敛他们灵识的束缚也不亮了。你说的对，桐之上定会过来反扑咱们。”

　　　　云雁下了决定：“你前去会合何图两人，先与他们一起走。”

　　　　“你在说什么？”徐泽龙有些着恼：“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我也不能丢下彤丸，刚刚答应了蒲芝要照顾它。”云雁掐指计算时间：“阵心会封闭三天三夜，只要我驱动地境探入，神魂与彤丸相连。这肉身不会有半点灵气溢出，和一块石头没有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徐泽龙急了：“万一他们找到你的肉身，轻松就会被捅个大窟窿！”

　　　　云雁不服气道：“我的地之境进阶迅速，这点状况能够把握。”

　　　　徐泽龙大大摇头：“我不走。要探入魔驻地，我们一起驱动念力前往。”

　　　　“好吧。”云雁认输，联系上何图两人，让他们迅速撤离，前往鹭过等人身边集结援军后。便与徐泽龙偷偷摸摸，移步到一块距离与遮掩恰当的地域。

　　　　此处密密麻麻全是花白的芦苇，踩着水花迎着山风，连绵生长，好像一块织锦地毯。云雁与徐泽龙寻得一处四面乱石合围的低洼，并肩盘膝坐下。

　　　　两人相互打量一番，觉得不够稳妥，便穿上了七杀猎门的隐匿服饰。但就算这样，也有不安。于是云雁摸出张浮生买的玄天神隐罩、梅成功留下的一大堆法修符。套上罩后又四面贴上加持符，再在最外缘设下七剑结界。

　　　　剑修与法修的防御敛气招式，被同时乱入，把肉身裹得密不通风后。他们才缓缓闭目入定，驱动念力直奔向北面水潭，蜿蜒攀上石柱顶端。现在没有了躯壳，两人只能用神魂交流，看不见对方的形貌动作。

　　　　好在经过卫夫人相助后，地之境也随着修为猛增，运用得更为轻松。所以两人的交流不见半点桎梏，对答像近在咫尺的谈话。

　　　　徐泽龙压低了嗓子，颇为紧张：“云雁，咱们进入魔所在的范围了！”

　　　　“你不用这么小声吧。”云雁突然爆发高喝，一会又转为放声歌唱：“啦啦啦啦啦啦！”

　　　　徐泽龙急吼吼正要阻止，却听她笑道：“我们在地境之中以神魂对答，会被魔听见，才是见了鬼。”

814。第814章　彤丸的打算

　　　　“云雁，是你吗？”一个女子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云雁的大笑，使她惊呆。那声音清脆带点少女的顽皮，飞扬跳脱，正是蒲芝！真见鬼了！蒲芝的神魂都已寂灭前去转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徐泽龙立刻反唇相讥：“刚才谁说的见鬼？”

　　　　云雁被唬得有些发抖：“蒲芝？蒲芝是你吗？你不要吓我！”

　　　　“我是彤丸。”少女幽幽回答过来，显得心情极糟。

　　　　彤丸是条母蛇不错，但云雁也与它交流过数次，它神魂里的声音并非少女，而是小小女孩。软软糯糯甚至带着“咿咿呀呀”，稍微口齿不清，这才是云雁熟悉的彤丸。

　　　　现在为何会突然成了这样？

　　　　静默片刻后，彤丸进行解答：“我学会了蒲芝的声音，云雁你听，像不像她？”

　　　　“像。”云雁的心情顿时沉重，要怎么对彤丸诉说，它的主人已彻底消逝的事呢？虽然在外面时，它不会说话不会哭泣，但在地之境里，生物们是可以肆意散发情绪，也会放声大哭大笑。

　　　　云雁不想听彤丸哭泣，在藤之上折磨它时，那声音哀哀软弱，实在令人大为不忍。她在脑中迅速组织语言，正想安抚这条赤蛇，彤丸又开口了：“在这里，我能迅速感觉云雁你的情绪呐……你想对我说，她已经走了，是吗？”

　　　　云雁默认下来，没有开口。

　　　　彤丸涩然继续道：“就在刚才不久，我躺在魔的阵心里，望着周围的红光墙壁……我在想着蒲芝，想她好不好。”

　　　　“突然，我觉得全身轻松像快飞了起来。”它开始抽泣：“这种感觉没人告诉过我是什么。但是我却本能地知道。那是我和她的契约断掉，我自由了。”

　　　　“我不想要自由，我想做她的灵兽一辈子。”彤丸长长叹息：“可是与她却断掉了最后一丝神魂联系，天涯茫茫，我再也无法寻她。所以我努力回忆，学会了她的声音，我好怕……会听不到这个声音，渐渐忘记这个声音，于是自己说给自己听……”

　　　　“她前往转世投胎，临走时让我照顾你。”云雁缓缓道：“你的打算又是如何？”

　　　　“我……可以不做你的灵兽吗？”彤丸有些结结巴巴：“云雁，我也很喜欢你……我不是不喜欢你的意思，但是我……”

　　　　云雁笑了：“傻彤丸，我是剑修不需要灵兽的。”

　　　　“哦。”彤丸长长出了一口气，瞬间轻松下来：“我方才在想，如果你一定要……我……我也可以和你契约……但是能不契约最好。”

　　　　云雁询问：“你想去寻找蒲芝的转世，再与她契约吗？”

　　　　“嗯。”彤丸回答的很快：“我想找回她，还是守着她。”

　　　　“好。”云雁笑了笑：“等将身边的事情处理完毕，我便去寻访追踪转世之魂的方法，送你回蒲芝身边。”

　　　　“云雁，谢谢你。”彤丸又开始结结巴巴，带着点娇憨：“如果我一开始没有遇见蒲芝，遇见的是你，那我一定一定非常想和你契约。你身上有种我们灵兽极喜爱的味道，温暖柔和。和你靠近，就像在最舒服的自然环境里。”

　　　　“那是因为我在修习地之境。”云雁又笑了起来：“地境原本就吸引着灵兽……”

　　　　“等一等。”徐泽龙突然插话，疑惑道：“为何我的地之境就没有这样的效果？每次必须用念力引导，而不能主动吸引生物？”

　　　　云雁随口道：“那是因为我拥有天璇剑印记……”

　　　　“什么天璇剑？”徐泽龙张口结舌：“天璇星君那个天璇吗？”

　　　　“呃……来不及解释了！我们时间紧迫，正在魔驻地呆着呢！”云雁突然惊醒过来，刚刚居然说漏了嘴。虽然她不打算对徐泽龙隐瞒身份，但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要说这事，就扯太远了。

　　　　“彤丸，我们要与你神魂相连，打探一些讯息，现在你周围情形如何？”云雁将徐泽龙的注意力转移，对彤丸急急呼喊。

　　　　“除了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就没有其他人出现过。”彤丸立刻呼应：“你们现在附身于我，她定不会察觉。”

　　　　“拜托了。”云雁道谢一声，与徐泽龙同时驱动念力，朝着彤丸所在急速奔去。在高级地境作用下，如果灵兽不进行任何反抗，借助它们身躯的感觉，是十分迅捷而轻松的。

　　　　念力相互交融之下，神魂空间里炸裂紫金色星点，云雁两人在星点里移动了不到数十米，便踏入了另一个环境。就像穿越过一片轻柔的微风，眼底骤然明亮，嗅觉触觉恢复到正常状态。

　　　　云雁抬起眼皮，只见四面红光灼然，魔气丝线飞舞。柳之上的灰色长袍近在咫尺，她半卧在淡淡烟雾之中，撑起手肘翻阅一本书册，显得十分无聊。

　　　　彤丸盯着她戴着银色珠坠的雪白脚踝，吐吐舌头，对云雁道：“我去咬她，你们不是来探查的吗？这样就可以通过地之境让她讲真话。”

　　　　“对啊！”云雁欢喜道：“我竟忘记了这一岔，眼前这个女人是酆州皇族，并非人类。现在我们的地境进阶已深，强行干扰与她对话是可以的！”

　　　　徐泽龙也有些得意：“她自己把自己关到这个绒线球里，没人能从旁协助，将她拽出地境的攻击范围，真乃天时地利人和！”

　　　　他与云雁同时在神魂里呼喊出声，不无振奋：“彤丸，咬她！”

　　　　利用彤丸的真言蛇毒，对此魔进行盘问，将得到许多有用讯息。两人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在彤丸驱动身躯盘到她脚踝旁时，念力的探射骤然强横无比。

　　　　“嗤。”彤丸露出小小尖牙，轻柔地扎进了柳之上的肌肤。淡青痕迹立即浮现，几个小孔处溢出了点点血痕。彤丸的攻击力极弱，魔的肉身又远比法修强悍，所以柳之上并没有太大反应，只弹起手指，拍了下脚踝。

　　　　“这地方有蚊蚁？”她扫了眼那细小伤口，青黑面具上银色闪耀，咕哝出声：“怎么可能……”

　　　　胸口涌上莫名其妙的烦躁感，那魔一骨碌爬了起来，收好书册开始在阵心里徘徊，自然自语：“好无聊……还要等三天三夜才能出去。”

　　　　接着她瞥向地面盘坐，对自己吐信的彤丸，蹲下来拍拍它的脑袋，尽量温柔道：“小蛇儿，我们再来一次认主仪式可好？”

815。第815章　惊人内幕（上）

　　　　混居在酆州地域的人，除了本土原住的魔族，也有各类堕天的人修妖修鬼修……因多年的混杂居住，相互交流已久，他们的道术千奇百怪。与其他地方修士的差异，往往是观念习惯上的，但道门的根源，往往如出一辙。

　　　　魔不太讲究宗门纯粹，没有像法修剑修之间的泾渭分明。只要力量强大又能够修习，他们都会去染指。偷师也好，掠夺也好，没有底线的同时，他们的法术千变万化，也不会顾及任何使用方式。

　　　　柳之上的灵兽认主仪式，看起来和神州驭兽师很相似。通灵、布阵、滴血，以法术威压，以轻缓动作安抚……她折腾了半天后，将左手食指点破自己眉心肌肤，蘸上血脉之气，又在身前划出个五芒星的图形，渐渐逼近彤丸。

　　　　在那闪烁金银光芒的五芒星后，柳之上的声音格外温柔，动作也谨慎无比。看来这段时间她数次想收服彤丸，并未得逞后，已竭尽了全力。

　　　　“小蛇儿……来……应和我的契约术啊……”她已将五星图形催落到彤丸前方，染血的食指透过光芒伸出，想要去点赤蛇的脑门。这一次的认主仪式似乎非常顺利，这条蛇没有再避开。

　　　　柳之上盯着盘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彤丸，十分欢喜。也许几番折腾后，这千年难觅的神奇灵兽，终于被自己的威压压制，诚心打动。太好了！如果认主成功，外面的四师兄再也拿自己没撤。

　　　　柳之上几乎想笑出声来，她将血滴落到彤丸脑门上，满意地看着那里金色光线迸射，长长呼出口气。接着，令她更兴奋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条赤蛇慢慢直起了身子，对自己点了点头。

　　　　认主成功了吗？

　　　　柳之上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成效，当即催动神魂探向彤丸，想与新获得的灵兽之间进行交流。她在神魂之中不停轻唤：“小蛇儿，小蛇儿？能听见我在召唤你吗？”

　　　　一个年轻男子闷声闷气回答过来：“能。”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与你神魂联系！”柳之上发出欢呼：“认主成功了，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了！”

　　　　“哈哈哈！”依附在彤丸身上的云雁，已经笑得满地打滚……呃，是像笑得满地打滚。与她同路的徐泽龙立刻哀声连连：“我怎么那么倒霉，和你猜盲拳也会输，现在得冒充彤丸去套她的话！”

　　　　“你自己三次都叫出剪刀，那么执着的出同一招，输了怪我咯？”云雁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柳之上是个笨蛋，彤丸是条母蛇怎么可能会是男人的声音，她居然相信了。”

　　　　彤丸弱弱地插话：“我们蛇类里也有奇异种族……雌雄同体，一出生就是那样，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伴侣，只能自己和自己相爱。”

　　　　徐泽龙更是大，急忙扯开这个话题，急吼吼道：“云雁，现在我要与她沟通，你可要维系好干扰迷惑她的念力，别出岔子。”

　　　　“这个魔现在完全不设防，以为认主成功了。”云雁继续在笑：“我这边毫无压力，你开始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