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家揍他、整治他、甚至数落他，从来不会留有情面。
凌霄此人……会不会是一颗定时炸弹呢？
539。第539章 生死赌约
云雁瞟着凌霄，正暗暗思忖，走在前方的木越西突然停了下来。他和暗卫们一直默默无语看着众人折腾，此刻却发出短促的呼唤：“安静，前方就是赤榉林。”
接着他摸出两枚玉简，分别贴在额头阅读，报出了队伍所在的准确方位，与林间可能遇见的机关与妖兽。然后他开始分布暗卫守护鹏圣、查探四周情况，一副熟练而有条不紊的模样。
这种严肃认真，使云雁等人悄悄点赞：此人不愧是老道的暗门七杀，真正的任务狂人就算是出于情势被迫接受任务，他也能稳定情绪，对局面走向如此负责关注。
看他全情投入的样子，好像这次从七杀门外出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为了追杀云雁，而是为了援救迦楼罗王。而他与云雁的交流，也是有礼有节，一副同盟者的派头，半分也没有对待追捕者的态度。
“我们现在已进入了赤榉林，为了不被上元等人察觉动向，迦楼罗的小王子你需要调整气息。”木越西的眼睛在面罩上闪闪发亮，目光从鹏圣身上移到云雁众人，并做了个手势：“大家现在运用真气，在鹏圣身边凝结出禁制，以暂时瞒过辉日哲的祭祀。”
“阵前诸位实力都不弱，这种程度应该能办到。”他说完此话，掉头朝前疾行，道：“再走一里左右，就是赤榉林的中心，那里妖气最盛，守卫无数。”
“如果鹏圣的血脉气息散发，固然能完全压制守卫，但也会惊动迦叶塔里的人。”木越西将双剑拔出，拿到手里斩钉截铁道：“所以我们一边维持禁制，一边需要在禁制里瞬间斩杀守卫。”
“越快越好。”他不再说话，开始从身体里溢出真气，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
“要快的话……”南宫雅尔笑了笑，对身边众人道：“咱们可以试试练习已久的瑶光破军阵了。”
云雁也笑了起来：“其实我最想试的，却是天枢九囊冲玄。咱们多年来练习磨合，感应力已属上层。”
木越西急忙挥手制止：“破军阵就好，那九囊冲玄威势很大，你们也只是通过金灵儿这个小女娃的指点学习，根本不知是不是正统。等会控制不稳，聚灵剑阵出了乱子，麻烦就大了。”
“喂！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金灵儿小脸涨红，十分不服。她蹭蹭跨前几步，叉腰对木越西叫道：“我教他们的天枢九囊冲玄，绝对是北斗正宗！”
“我一直想请教你……”木越西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瞅着金灵儿：“你这小女娃到底是何来历。难道你不知道，天枢九囊冲玄在北斗都已失传，大概只有萧逸尘那种顶尖高手，才能熟练掌控吗？”
“我……我就是知道……我教的阵没有错！”金灵儿有些吞吞吐吐，不去看他：“你管我是何来历！倒是你这家伙，千里迢迢的跑来追杀云雁，我根本不会信你半分。而且……救出迦楼罗王的事情完毕后，咱们与你们的同盟就会完蛋了。”
“我自然知晓。”木越西冷哼一声：“清算完这段关系后，追杀云雁的任务依然还在，而我绝对不会放弃。”
瞪了面无表情的云雁一眼，他犹豫片刻道：“但我也记得你放我们出折笼的人情……实话告诉你，我在暗门听到了不少，来自北斗关于你的传闻。”
云雁垂下眼睑，手中握紧了止水，道：“传闻定与凌梦桃相关。”
木越西点头：“不错。此人据你说是被紫月上弦薛忆先夺舍，但你没有证据。而她却拿出了你驱动剑阵，杀害论剑山弟子的影录符。所以你现在在北斗刑律堂的名单上，排追缉榜第十名。”
他身边一名暗卫突然出声，正是卢白芸。她微微拉下面罩，对云雁道：“我们事后在祝融洞内盘查……发现了江琼的尸体。凌梦桃……不……当时薛忆先正是杀了她，才混入我们的任务队。此人心狠手辣与我们也为敌，我选择相信你。”
木越西的眼底沉下凌厉恨色：“此人杀我暗门中人，已被记录在我的追讨名单中。”
“其实比着苍隐薛忆先等人，我对你那点膈应，根本不算什么。”木越西对云雁突然轻声道：“准确的来说，我还有点欣赏你，没有深仇大恨。”
金灵儿很不满地抱起胳膊，冷冷道：“没仇？没仇还追到帝释天刺杀她！”
“在我暗门生涯里，为任务杀过不少人。”木越西平静道：“这些人一个也和我没仇。”他对云雁点头道：“不过你放心，等完成了对你刺杀的任务后，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对付苍隐、薛忆先这些你的仇家，让你死而瞑目。”
南宫雅尔突然笑了起来：“木中使，不知道你从哪里来那么大的自信。”
“要杀姐姐，得先把我杀了。”怜生水垂首也笑了笑：“不仅要杀我，也要杀了徐师兄、梅师兄和雅尔姐姐、灵儿妹妹。”
徐泽龙重重点头，剑眉挑起瞥向木越西：“等妖族事务了结后，我们可以出帝释天，找个安静地方，大家一起比划比划。”
梅成功抚掌大笑：“我等着看木中使的犀利，那定是很精彩的对战喽。”
金灵儿则吐了吐舌头，又砸了身边支支吾吾，想要表述衷情的凌霄一拳。
木越西倒也毫无惧色，道：“身为暗门中人，我可没有那么蠢到，要和你们光天化日下决战。但只要我活着，刺杀云雁的任务就不会停止。”
云雁也毫无惧色地对他道：“那大家就来个生死赌约，看你活得更久，还是我活得更久。”
木越西伸出手掌，对她道：“好，这样在漫漫仙途才有点意思。”
云雁抬手与他掌心交握，两人面罩上闪亮的四目相对。她像对自己说话一般，缓慢而笃定：“我定会赢。”
木越西一扬眉：“我不会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神魂覆灭，也要让你死在我前头。”
云雁将手抽出他掌心，抬头仰望榉木林上空的天光，心底重重叹息。这个异界的修士神魂覆灭后，还能转世重新开始，但自己这个原本已命陨的穿越者却不能。
一旦身陨被斩碎神魂，就再也没有半点未来。
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输。
因为输掉后，也许会坠落无尽深渊，永远永远……
540。第540章 利刃天
众剑修齐聚真气，在鹏圣以血脉能力开辟的榉木林道上，瞬间结出聚灵阵。瑶光破军阵形成在分秒之间，又在功成后急速散去，四周只留下淡淡的剑气波动，与满地妖兽的遗骸血迹。
云雁等人以这种爆发巨大，收敛迅速的组合剑阵，扫清了赤榉林里多数的障碍。看来这些年来对聚灵剑阵的练习，成效不错。大家的感应力上升到了极佳程度，破军阵也修到了五重游刃阶段。
只要假以时日，能做到六重忘我并不困难，但这只是难易度较小的聚灵阵。像天枢九囊冲玄这样顶阶阵形，众人只勉强进入了二重略懂。金灵儿给予的指导，只是正确的方位形式。要加强九囊冲玄，还需要前往论剑山进行参悟，并累积至少百年的训练。
但只是二重的九囊冲玄，对掌控的要求就超过破军阵五重，当然它的威力，也非常值得人去期待。在连接利刃天大门的广场前，云雁等人收剑相视一笑：聚灵剑阵果然神妙。使原本对闯入有些忐忑的他们，产生了强烈的自信。
一路上缔造禁制，斩杀妖兽守卫，却没有惊动迦叶塔里的任何祭祀。只要进入了利刃天气息被屏蔽，等辉日哲发现情况有变时，说不定大家已经得手了。
广场前的夜色中，那蜂巢形的圆球体又一次从虚空里出现。雕刻着迦楼罗的大门，受到牵引缓缓转动，面朝向云雁等人，散发微微红光。一左一右的大鹏金翅鸟雕像，瞬间活了过来。
他们舒展羽翅，化为巨大幻象飞在高空，锐利的双眼牢牢盯住眼前众人，齐声喝问：“来者何人？何以夜闯迦楼罗利刃天？此处是王的殿堂，尔等不得再前进一步！”
鹏圣拍打着小翅膀，也呼呼飞到高空，对两位迦楼罗朗声道：“我是圣利耶阿卢那远日奥光靖月伊瑟昭日塔矢。圣利耶阿卢那在上，他可以为我的身份正名，我要面见父王远日奥光。”
说出此话时，空中两只大鸟散发出赤红光线，缓缓盘绕在他身体上。等鹏圣的话音完毕，他们齐齐降落，将羽翅覆盖到地面，垂首而立。
其中一位男性迦楼罗发出了柔和的声音：“原来是塔矢殿下，圣利耶阿卢那的记忆没有任何错误，我们恭请您进入利刃天。”
这时利刃天的大门缓缓朝左右拉开，云雁等人盯着那黑漆漆的门洞，长长吸了口气。一旦进入这里，如果无法顺利救出迦楼罗王，那么就会被辉日哲困住，难以从中撤退。
众人稳定下心绪，跟着鹏圣掠过两位迦楼罗的幻影。在他们炯炯目光注视下，列队跨进大门。梅成功落在队伍后方，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四周看了一眼，喃喃自语：“不知里面是何情形，让我再呼吸一口自由空气吧。”
“你慢腾腾的在做什么。”金灵儿歪着脑袋看他：“快走啦，大家都进去了。”
梅成功有些纠结，皱眉道：“我只是怕辉日哲设置的迷宫之类，毕竟远日奥光被俘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连修罗王也无法知晓里面的正确路径，只能捕捉他的位置。”
两位鹏金翅鸟也歪着头瞅着他，安静地听完他的话后，其中一位发出女声：“贵客随殿下到来，对利刃天可有疑惑？”
这句话使云雁等人齐齐停下脚步，回头朝她望去。原本以为这两位迦楼罗，只相当于门锁门神。他们不会知道里面的情形，只会通过气息分辨，判断王族血脉的真伪，允许谁能进出。
但现在看来，和原本的猜测不大一样。他们竟然有一定的思维，也能针对情势变化，进行对答。金灵儿好奇地转动小鹿眼，打量说话的迦楼罗幻影，问：“咱们想找桂枝宫，你们知道怎么去吗？”
那母鸟重重点了下大头，恭顺道：“尊客不必担忧，我们留有利刃天里的地形建造等记忆，现在就与你们共享。”
接着两位迦楼罗飞到半空，拍击羽翅震荡出妖气。一股扭曲波纹搅动空气后，云雁等人立刻在脑中出现了影像。迦楼罗利刃天皇宫的一切，顿时一览无余。那重重的高大华美殿堂，鎏金勾画的楼阁祭坛，一一在影像里旋转……立面、平面、远近高低，展现出多变的奇异地图。
那名男迦楼罗停下动作，对众人道：“利刃天的机关所在与禁制妖阵，我们都为尊客进行了注明。等你们接近它们时，立刻就会察觉，不会耽误行程。”
梅成功此刻已喜形于色，呵呵大笑：“多谢两位，这可帮了大忙了。”
那迦楼罗尊敬地对他额首：“圣利耶阿卢那在上，王的尊客不得怠慢，此乃我等守卫者印刻万年的记忆。”
梅成功眨着斗鸡眼，颇感兴趣地神秘道：“王的尊客如果想对王不利，你们又会如何处置？如果利刃天里的王已糟大难，你们完全无法察觉吗？”
两位迦楼罗顿时有些发愣，四目相对疑惑片刻，那女性迦楼罗道：“我等没有传承关于处置的记忆。”
“那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记忆吗？”梅成功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
两位巨大的迦楼罗幻影沉默片刻，齐齐拍击羽翅，将妖气又打向云雁等人。这么一下后，大家的脑子顿时乱了起来。迦楼罗族贵族里的各种礼仪规则、服饰讲究、品阶称谓等知识源源不断，涌入脑海。
后来还有雕像来历、王族族谱、历史点评、熏香与花草的选择、每个季节祭祀里要重视的要点……比如金曜月不能用鱼来供奉先祖；火曜月的宫闱各处，不能插有芙蓉花与白菊；在利刃天的木曜月，别飞着穿行殿堂广场……
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乃是远古到现在，历代迦楼罗王在位时，定下的种种规范。这些知识传承像潮水般涌来，使众人张口结舌，顿时有些吃不消。学渣金灵儿早已抱住脑袋，小脸皱成一团努力高呼：“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的头要炸了！咱们快溜吧！”
541。第541章 桂枝冷宫
众人顾不得有些呆滞的两位守卫，立刻跟随金灵儿拔腿便溜。梅成功一边跑在前面，一边抬手拭汗，奋力吐糟：“刚才那几分钟，我的脑袋被强行塞入了需要几十年才能消化的知识！”
“我的头！我的头要爆啦！”即使是学霸徐泽龙，此刻也痛苦不堪，他双手捧着脑袋不停发出呻吟：“这种暴力的知识传承记忆，简直是大杀器！我从来没有领教过这样的大杀器！”
“啊！”“呕！”“头……我的头……”
木越西等七杀比起剑修来讲，定力更弱。此刻许多人已全身乏力，白眼望天。他们有的拖着脚步缓慢而行，更多数则噗通跪倒了地上努力挣扎，像被高深法术击中般痛楚。
“但是现在来不及用几十年去消化它们。”怜生水竭力遏制不适，与梅成功开始琴笛合奏：“暂时只能将你们的郁气疏通，大家快跟随音境节律，稳定心神。”
云雁“噗通”声坐到地上，在音境里凝神吐字艰难：“原来这就是妖族……的皇族记忆传承……”她有些同情地看着肩头鹏圣，轻声询问：“你当初觉醒时，也这么痛苦吧。”
鹏圣是这群人里唯一淡然的，他点点头：“我的传承记忆来得不怎么快，但神智也被冲击不小。迦楼罗王族在很小的时候，就要每天接受这样的传承知识。好在越是嫡传血脉，越容易吸纳……现在已经很习惯了。”
云雁叹了一声：“这样迅速获取知识的方式，原本是很给力的，可惜太多太猛，方式粗暴。咱们不是迦楼罗王族，这些东西对我们有用的少，没用的多。
“消化能力……也无法做到和纯血皇族的迦楼罗一样……”她说到这里突然闭嘴，瞟向身后南宫雅尔。
那红衣女子从接受到记忆传承那一刻，就变得不大一样了。她没有像大家一样痛楚嚷嚷，只原地站立绷直身躯，努力握紧拳头，像在竭力忍耐什么。
“南宫……”云雁对面无表情的她轻声唤道：“你……感觉如何？”
“还好。”南宫雅尔挤出点不自然的笑容，轻声道：“我还好……而且我……想要完全接纳这些传承。”
云雁望着她顿时语塞，难再开口一个字。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后，南宫雅尔的表现，依旧如平常一样泰然自若。除了当日和修罗王一起时，她谈及母亲时流露悲伤，难以克制。后来的她，再也没有任何特异情绪。
有时候她会说着话，突然静默下来，像陷进了某种思考。有时候她会独自登山俯瞰，仰望远星，只给大家留下翩翩红衣的高挑背影。但以前的她也是如此，带着些倔强高傲，爱独自一人相处。
所以大家从未觉得她有异常。
至于她原本是迦楼罗王座的嫡系继承人……这样的事情，在多年后，已被伙伴们淡忘。因为南宫从来不提，也不再过问，练剑笑谈一如既往……大家也就没有再提，也没有再去想。
无论如何，南宫雅尔是不会想要迦楼罗王座的。皓月薰的小女儿已经成人，成为了追寻剑道的坚定修士。她的心依旧留在死海与魔族相会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