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未央曾经觉得,对白王近期的举动他找到了原因,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似乎找错了原因。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要棘手。
他……难道是想错了?
“下官不敢。”萧未央说的是实话,任谁被人掐住脖子,都是不敢的。
“哼。”白若水嗤之以鼻,“萧大人,你真以为我对你有什么兴趣?不要太高估你自己了。本王提一下本王的妹妹,只不过是看你有什么样的反应。”白王殿下冷冷地收回自己的手,语气中掩不住的失望与厌恶,“萧未央,你令人失望。”
“下官知错。”萧未央道。
白若水忽然紧皱眉头瞪着萧未央,萧未央不知道这白王脑中又想了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头疼,这朝中上下这么多人他都见识过,也都能轻而易举地揣度出哪个人会在哪种情况下想些什么考虑些什么,他曾经以为白王也在其中,然而独独这白王,他发现他想的似乎是错误的。
“白王殿下若满意了,请将下官的官印还于下官。”萧未央道,他仍然是微笑着,那面容是一贯的认真专注,那眉眼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恼意。
“萧未央,本王看到你这种人就厌恶!”望着那张脸白若水忽然就生气了,他一把掏出那可恶的官印,摔在萧未央身上。
白王殿下回身就走。
萧未央一时有些愕然。几秒钟之前,白王殿下用着那种蓄意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几秒钟之前,白王殿下掐住他的脖子,而现在,将那官印砸在他身上?
官印虽小,然而砸在自己的身上还是有一些痛,萧未央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东西,打开看了看,确定没有被砸碎,然而他刚站起来,就见原来离去的白王白若水又气势汹汹地返身回来,站在他面前,没好气道,“把你腰上的东西拿过来!”
萧未央一时回不过神来,没有反应。
白王吼道,“本王在命令你,没有听到?”
萧未央连忙去解自己腰上的绳结,然而白王殿下却像是嫌他的动作太慢一样,一把抓住那小小的绳编挂穗,拉断就走。
“……”萧未央望着那离开的人儿,又望了望自己手中的官印,再看看自己被拉歪了一半的腰带,忽然觉得这世界上果然有人是极度难以理解的。
这种人,他一般将其称之为“怪人”。
白王殿下就是一个怪人。
所以……他之前以寻常人看待,会出错是正常的。
萧未央摇头叹息,拿着他的官印往他的户部朝堂走去。
白王殿下与那萧未央分开的时候,煞是气极败坏。
屈吟有些吃惊。
他被白王喝令退下的时候,尚记得那时白王是明显地占了上风,那萧未央摊开双手任白王处置,想也知道之后自己的主子该是多么的尽兴,然而为何出来的时候却是那般的气冲冲?
“主子……”屈吟小心翼翼地在旁问道,“没有欺负上去?”
他觉得自己的措辞极为小心了,然而还是像在自己火爆的主子头上浇了一把油,白若水一下子暴跳如雷,“他讨厌我!他讨厌我!”
屈吟的嘴立刻像蚌一样紧紧闭上。他知道依目前的情况,定是主子主动勾引,而那萧未央不知好歹,惹主子生气了。
他也觉得生气。
他的主子这般风致,是有哪点不能令人心动的,那萧未央又有哪点好的,值得主子为他这样?
可是那萧未央就是会在主子兴头上泼冷水。
屈吟闭嘴好半会儿,又觉得主子一声不响地回府,这样闷着气不好,最后还是开口问,“主子……不是拿了他的官印?”
不是可以以此威胁?
“一看到他那种样子本王就讨厌。”白若水冷哼一声。
屈吟觉得自己的主子连生气冷哼的声音都极其的动人,他想那萧未央真不是东西,白王殿下放在他面前,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在回王府剩下来的路途中,主仆二人心中各有所想,都没怎么说话,然而在白王府大门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屈吟却听到自己的主子若有所思的声音:“本王讨厌自己的心。”
“啊?”屈吟吓了一大跳。
然而白若水却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喃喃自语,“本王讨厌那种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的感觉。”
第五章
白依依再次约见尚书萧大人?
萧未央望着桌上的纸条沉默了。
那日白王殿下冷着一张脸将那官印砸在他身上的感觉似乎犹在身上,萧未央觉得白王白若水是真真正正的讨厌他了。
为什么?
从一开始,从白若水叫他“未央”开始,他就觉得,他之于白王,可能只是一个新奇的玩具。
白王受尽恩宠,在宫中横行霸道无一人可阻拦,他想做什么便是什么,他兴头上来想拿朝中的一个官员戏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勿提依白王的手段美色,真要想戏弄谁,那还不容易?
从一开始,萧未央便是如此想的。
然而在见到白依依的时候,萧未央却隐隐觉得他的想法有些不对。
错了。
简简单单的戏弄,能令白王不惜扮作女子来引诱他?
然而错在哪里,他却不知道。
萧未央只是认为,无论白王心中是什么想法,他萧未央不想玩,他对这种把戏根本就是毫无兴趣,萧未央此人为人处事,觉得人与人之间就是该以诚相待,有什么想法,面对面摊开来讲便是,犯得着耍这种那种计谋?
别人想玩,他兴头上来的时候,奉陪一下,忙的时候,就觉得无趣至极。
所以他一向如此。
就连圣上有时突然心血来潮,召人传唤他过来对着满园春色吟诗作对,他虽然推辞不了,然而也不会给多少好脸色看,户部事务如此繁忙,当今圣上却让一个户部尚书陪着他吟诗作对?要陪的话,宫中多的是人想要陪。
所以他对待白王也是如此。
然而那一次白王突然变脸,萧未央却觉有些心惊肉跳。
满心以为白王殿下此次是真正翻脸不认人了,然而现在此人又写了信过来,像一个正常的怀春女子一般,柔柔地婉转地约他会面?
萧未央吃完晚饭,便坐在桌前难得地发起呆来。
他想念那样的一个女子。
那几乎是他梦寐以求的一个女子。外表高雅动人,气质不凡,内心却是火热的,活泼的,大胆的。
萧未央觉得那样的一个女子,不知该有多可爱。
可是那女子却是白王。
一想到白王白若水那种喜怒无常的性格,他又觉得头痛,如若真有这样一个女子,却是与白若水一样的性子,他还真是敬谢不敏。
戌时……相见?
萧未央望了一眼桌上的檀色小笺,不由得摇头笑了。
戌时……
白王殿下也真个是糊涂了,哪位大家闺秀会将人约在这个时候?
除非是私奔……
私奔……一想到这个词,萧未央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月梢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白王殿下自然是不知道一般女子是怎么约见自个儿的心上人的,也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约见最为妥当,而他询问的是宫里的人,宫中的女子,一个个只会挑自己合适的时间出来,戌时,正是所有人刚好休息的时候。
在华琚楼上等了又等,那等的人还是没有来,白若水不由得气极,他萧未央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难道还爽约不成?
气极败坏地执意要出去看看的白若水却没有想到,分明是他自己早来了一个时辰,这不才等了几分钟,他自己就早已按捺不住了。
他的几个近身侍卫都谏言,“殿下,这个时候,您孤身一人出去,实在是不安全。”
“让我们跟着您吧。”
“走开!都给我滚开!”白若水烦躁地“砰——”一声将门摔上。
戌时的华琚楼本就有些静下来了,然而白王这样一下楼,店小二还是吓了一大跳,“客,客客客客倌——”
白若水冷眼撇过去,那店小二一下子被那凛冽视线冻成冰块。
而这一楼大堂之内的人却一下子静了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这个气极败坏眉梢带冰眼角也带着霜的冷美人。
本来坐着喝酒的,愣愣地举着杯一动不动;本来是挟菜入口的,菜叭嗒一声反而掉在盘中,这些是光明正大的,在白若水身影离去的时候,还不知有多少私下里偷看的人这才抬起头来。
然而白王殿下自然是不会将那些视线放在眼里。
不要说是这等庸俗之地,就是在宫中,他白王一露面,三宫六妃失态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也因此,白若水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酒楼的时候,有几个身影跟着他出去了。
在零零散散仅会有一两个人冒出来的大街上走了几步,白若水的怒气更大。萧未央这个不守信的混帐东西!白依依的身份好歹也是郡主,是他白王殿下的妹子,他萧未央难道还敢把她不放在眼里不成?
上次这般轻薄,他还没有找他算帐了!
此时的白若水压根不会承认上次他陶陶然的事情。
在酒楼下面踱来踱去,那人还是没有过来,其实白若水若仔细一想,便会想到他仅在那信笺上写了戌时,却没有再写具体哪刻哪儿,萧未央又怎会知道?
白若水胡乱地走,不知不觉间竟发现自己走到一个死胡同。
“混帐!”白王咒骂出声,转身就要退。
然而跟在他身后的人却围了上来。
“小姐,一个人在等情郎?”
白若水冷眼望着围上来的几个人。
原来京师还有这等流氓无赖。
“你的情郎好像没来噢?是私奔?”
“来吧,让哥哥我好好疼你。”
这样的声音只令白若水觉得无聊,对于这些人,他连出手都觉得不屑。
“让开。”白若水压低了声音道,同样的,他也不想生事端,堂堂白王殿下在大街上与地痞流氓打架,虽然不会传出去,然而保不定他可亲可爱的皇兄派来的人就在哪儿盯着,他可不想这么丢脸的事情被人正而八经地通报给那个人。
冷美人的声音异外的有些暗哑,这令那几个人流氓愣了一下,然而看到白若水杏目微瞪,粉颊带冰的样子,却更是诱人,那些人于是笑了起来,“大小姐,这儿可不是你的闺房,你说让开我们就要让开?”
“是啊,哥哥不想让开,怎么办呢?”说话间那人伸手过来就要轻薄。
黑暗中只听得白若水冷笑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人的哀嚎的声音听在白若水耳中更加的无聊,本来久等不到萧未央已然够讨厌了,现在又冒出这样的几只臭虫,令白若水的心情更是烦躁到了极点。
所以,在看到第一个人肩膀以一种奇异的形状耷拉下来的时候,另外的几个人就心生怯意,脚步慢慢后退想逃了,然而原来极度不耐烦的冰美人此刻唇边却浮起了诡异的笑,那笑是令人看了会毛骨悚然的,白若水温柔地微笑着转过身来对着那几个人,“几位大哥?怎么了?”
“……”这样温柔的声音又令那几位本来已经在后退的人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刚才那位好粗鲁呢,人家最讨厌那种粗鲁的人了。”美人儿蹙起蛾眉,那种表情令人怜爱,“人家只是觉得,温柔一点比较好呢。”
这种极富诱惑性的声音将人的色欲一下子挑到极点,被那种低哑的柔柔的嗲嗓酥得肃然起敬的几个人又不怕死地继续上前。
然后,又是那种令人发麻的骨头断裂的声音继续在黑暗中响起。
“啧。”白若水叹息着望着倒地的三个,再看看最后一个吓得双腿发软在原地跑步的人,慢悠悠地走过去,手抚上那个人的脸,那人立刻抖抖嗦嗦地,“小,小,小姐,饶,饶,饶了我……”
“为什么我不懂小哥您说的话呢?”白若水的手指慢慢吞吞地划啊划,在他的脸上划来划去,“饶了你?”
那人紧张得直吞口水,“是,是我色胆包天……冒……冒犯……”
然而眼前的美人却一下子呵呵笑起来,“冒犯?小哥你在说什么啊?我这么美,会让人想犯罪是理所当然的。”
“我……我……我不敢……”
“废物。”原来还慢条斯理地用着一副理当如此的语气说着这种极其自满的话的美人眉宇却一下子变得冷然起来,“你不敢?”
“饶!饶了我——”你见过一个天仙美女一下子变成恶罗煞吗?没有见过这种差异的小流氓一下子双膝发软跪了下来,“放了我,小,小的真的不敢啊——”
“不敢?”恶煞一下子又变成了蹙着眉头苦恼的思春少女,“那……人家说喜欢你?让你过来呢?”
“……”流氓咽了口水,怀疑自己是惊吓过度有了幻觉。
“过来呀——”然而似乎不是幻觉,面前的美人儿勾着他的下巴手指柔柔地在他的脸上滑过,又慢慢地划到美人儿自己的腰带上,解——被解开了?
“怎么不说话了?”衣襟散乱的美人里面穿的是藕色中衣,那只手还在继续解着腰带,“人家觉得好热……”
“咕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然那小流氓觉得自己今晚可能遇到狐狸精了,然而看着这样的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倒在他的怀里,他还是觉得一股热潮直往下腹涌去。
“我,我真的动手了?”那小流氓伸出爪子。
“叭——”的一声,那不怕死的禄山之爪被人狠狠扣住,抬头一看,美娇娘又变成恶罗煞了,小流氓吓得简直想哭,然而那恶罗煞竟然还把脸凑过来,恶狠狠地在他耳边道,“要上就得凶一点,用撕的。”
“嗄?”那小流氓吓傻了。
然而时间已然来不及了,那小流氓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没等他反应过来,恶罗煞一下子变成了凄楚可怜的遭蹂躏的小姐,“救命啊——”
“谁在那里?”果然来的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快撕!”凄楚可怜的小姐恶狠狠地将衣襟塞到那小流氓的手里。
“我我我……”已然吓得浑身颤抖。
“没用的废物。”白若水低咒一声,一手将那小流氓的脖子勾过来,又是“嘶啦——”一声,手里的显然是价值不菲的衣料居然一下子被撕得七零八落。
“来人哪——救命啊——”遭人强暴的可怜小姐叫声凄楚。
而那个救命的人果然也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白王殿下眼见得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可以在他的掌控之下上演,正心内暗自得意,想着此番萧未央决然逃不出他的桃花阵,然而那本就全身发抖的流氓竟然头一歪吓昏过去?
“依依?”萧未央没有想到那个声音会让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当他刚到那个巷口的时候,就看到白依依一脚踹飞那个小流氓,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瞪眼表示惊讶,就看到眼前一黑,感觉到一阵香风扑面而来,“等——等等——依依——”
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是不错,可是,如果眼前的是个体重不亚于你的人儿,又是直扑你怀中而来,大有你不接住他就不会善罢干休的架势,萧未央只觉头痛得厉害。
后脑似乎撞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生疼。然而趴在他胸口的美人却像是心有余悸地在颤抖,“萧郎……我好怕……”
萧未央勉强半坐起来,拥着怀里的人,想着把脸埋在他怀里的人反正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索性苦笑朝天翻了个白眼。
白王殿下何时会怕?
刚才他来得虽然有些晚,可是那凌空一脚将那小流氓踢飞他还不至于没看到吧。
扑在萧未央怀里的白王殿下自然是没有看到他身后的情景,而那个装死的小流氓偷偷摸摸地爬起来脚底抹油逃得飞快的场面却被萧未央看得一清二楚。
怕的……恐怕是那个小流氓吧……
萧未央不由得叹息一声。
白王啊白王,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然而他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的样子却莫名的还是揪起了萧未央心中的怜惜之感,他伸出手轻轻地拥住那轻轻颤抖的肩,“依依,别怕,别怕了。”那声音竟然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