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绝低头看着身前的长生,那皱紧的眉头不知不觉间又松了开来。长生向来谨慎多疑,今日却没有追问他,这实在是件让人愉悦的事。
“你……”将绝的声音似乎更加低沉了,他想问长生是不是信任他,然而话到嘴边他却再也说不出口。
今时今日,他在长生眼中仅是一个失忆的人,若是这小子知道他根本没有失忆,若是这小子知道他就是将绝……将绝握着长剑的手慢慢收紧,他不知道到了那时长生对他的信任还会剩下几分。
于将绝而言,长生就像是严冬中的烈火,既寒冷又灼人。而无论是那渗入骨髓的寒冷还是那灼人肺腑的炽热,全都让他神魂颠倒却又甘之如饴。
第69章 在修真界入岛()
“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长生乘着飞剑停在了半空之中,他瞥了一眼前方的漆黑岛屿,随后便转头对着身侧的将绝问道。
如果前方只是一座普通的岛屿,长生当然不会这般意外,然而这座岛屿却是悬浮在空中的。此时仍是盛夏,苍白的阳光划过外围的云雾席卷而来,却在那漆黑的岩石与泥土上留不下半点痕迹。
谁人会想到这遥远的天空之上会掩藏着一座气势巍峨的岛屿呢?长生欣赏着这般奇异的景象,许是因为岛屿的色泽太过暗沉,他竟莫名地感觉到了几分寂寥之意。
“这是谁的岛屿?”半响之后,长生又开口问了一句,他那俊美的面容上也隐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发现这座岛屿似乎被笼在了一层迷雾之中,岛屿深处的建筑着实看不分明。
如今他已是金丹境,五感极为敏锐,一般来说他就算看不到岛上建筑的全貌,看到一角也是没什么问题的。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此刻他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岛屿最外面暗色泥土,以及错落在泥土上的嶙峋岩石而已。
而正是因为如此,长生才会问将绝这究竟是谁人的岛屿。这样的岛屿怎么看都不像是无主之物,至于笼在岛屿中央的迷雾也应该是某位修士布下的特殊禁制。岛屿的主人许是不想被他人打扰,才会将岛屿内部隐藏在迷雾之间。
将绝听到长生的询问之声,但他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伸出宽大的右手在空中随意地划了一下。随着将绝的动作,岛屿外部陡然露出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将绝抬手抵在了那层屏障上,当他漫不经心地屈指弹了一下屏障后,屏障瞬间便已崩塌殆尽。
“这是我的岛屿。”直到这时,将绝才开口回答了长生之前的问题。当年他在这个位面买了一座还算僻静的宅子,或者说他不仅是买了一座宅子,而是连宅子所在的海岛也一起买下来了。
只不过那时的他一心追逐力量,骨子里满是狂妄暴躁,沉眠二字根本就与他无缘。那一阵子他连浅眠都做不到,顶多就是象征性地闭上双眼罢了。
而这座岛屿周围皆是海水,海浪日夜翻涌的声音更是令他烦躁不堪,他索性便挥剑劈开了这座岛屿,再利用禁制让整座岛屿飞离海面,使其悬浮在寂静的半空之中。
现在想来,这事倒是做得有些荒唐了。将绝无所谓地勾起了薄唇,漆黑的瞳孔中露出了些许散漫之意。多年未归,这岛上的宅子是什么样他已经记不清了,若非今日他放出意识笼罩整个位面,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在此地还有一座宅子。
世间之事实在是出人意料,那些他想要忘记的玩意儿总是狠狠地刺在心里,甚至扎根在灵魂之上,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而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却能轻而易举地被光阴掩在角落之中,这还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这记忆倒也当真奇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将绝打开屏障的长生突然轻笑了一声说道,说完之后他就不再看向将绝,而是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朦胧的岛屿深处。
此刻将绝的右手已经重新搭在了腰间的长剑上,他仿佛没听到长生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语一般,只是如往常一样沉默地为长生带起了路来。
将绝其实很清楚长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在长生眼中他还处于失忆状态,而世间哪有一个失忆的人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却偏偏还记得自己在哪里有一座宅子呢?
长生自然不会忽略这一点,他之所以用开玩笑的方式将其点了出来,无非就是在表明他不在意自己究竟是何身份。可纵使是如此,将绝也无法现在就说清一切。
长生或许以为他是哪个世家的贵族,亦或是以为他是某个宗门的弟子,但他却统统不是。他是将绝,恣意妄为的将绝,铁石心肠的将绝。世人提起他时很少会用到美好的词句,若是三千世界存在一个“凶名排行榜”,他毫不怀疑自己会位列榜首。
将绝又突然想起当初隔空和长生对话之时,他还心血来潮地放了一阵杀气吓唬这小子。早知道如今他会动心到这等地步,他当日哪还会流露出半丝杀意?
现在他只希望长生别太记仇才好,不过以长生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他再怎么希望估计都没用了。走在前方的将绝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他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原来所谓的患得患失竟是这般感受。
“我现在相信了,这的确是你的岛屿,至于这宅子……毫无疑问也一定是你的。”
长生调侃的声音打断了将绝的思绪,将绝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却发现长生正勾唇注视着远处的漆黑树木。或者说长生看的并非是那些古老的树木,而是树下静静躺着的两个空酒坛。
“一路走来,我已经看到十五个酒坛了,你这家伙……”简直就是嗜酒如命了吧。长生的话并未说完,而他的神情却无声地表达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当年有些烦闷罢了。”将绝只好无奈地解释了一句,说着他也低头看向了树下的酒坛,随着他那懒散的视线,那些空酒坛瞬间便化作灰尘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上次他来这里似乎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这些酒坛非但没有随着光阴而被掩埋,甚至连酒坛表面都不曾有一丝一毫地破损。
事实上他现在带着长生走的这条小路根本就是他随意找的,即使是这样长生都看到了这么多空坛子,当年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也就可想而知了。
将绝从未算过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也没那闲工夫来算这种无聊的事。不过当年他只在这里待了七天,从今日遇到的空酒坛的数量来看,那时的他倒是真的当得起一句“醉生梦死”。
长生没有继续调侃将绝,他的目光渐渐落到了不远处那古朴的宅院上。与其说这是一个宅子,不如说它是由三座奇异的楼阁组成的建筑。
这些楼阁似乎完全没有所谓对称的美学,若是某个楼阁左侧有一扇镂空的木窗,那么它的右侧便绝不会再有什么窗户,右侧有的仅仅是暗绿色的墙壁罢了。甚至有座楼阁一边的檐角尖锐而凌厉,而另一边却又全无檐角,只搭着一些圆润而精致的瓦片。
长生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头疼了起来,就算他以前在地球上旅游时见过不少风格的建筑,但眼前的这种风格他还是有些欣赏不来。而最让他惊讶的是,这样不拘一格的宅子竟是那个向来沉默寡言的将绝所有。
“很吃惊?”将绝仿佛看出了长生的诧异,老实说连他自己都不怎么习惯这样的建筑,当初买下这里只是因为这座岛屿的位置足够偏僻而已。
然而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再重新打量眼前的宅子,却觉得这样的风格倒也别有趣味。以前的他没时间欣赏一座宅子,而现在的他或许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我的确有些吃惊。”长生的面上露出了微妙的神色,此时他的声音中似乎还透着几分纠结的意味:“不过最奇怪的是……我看这宅子看得久了,竟然渐渐地觉得它顺眼了起来。”
就在长生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时,走在他身侧的将绝闻言却低低地笑出了声。长生还未想明白将绝是为何而笑,将绝便已敛下了笑容,只听他对长生意味不明地说道:
“今日本想听你奏曲,可惜……”将绝说到此处微微眯起了那双晦暗的眼睛,他本想在岛上听长生奏曲,他想知道长生为他作了怎样的歌词,可惜这三千世界里总有不长眼的人来惹事。
在将绝看来,帝阙便是那个不长眼的人。帝阙此刻仍旧停留在这个位面,他要先弄清帝阙究竟想做什么,因为那家伙实在是个麻烦人物,他不确定长生是否会因此陷入危险之中。
“若是累了,你就选个楼阁进去休息吧。至少在这里……绝不会有人打扰你。”长生感觉到将绝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但他以为将绝指的是那些客栈外围观的群众。长生怎么也想不到将绝根本不是在说什么围观群众,而是在说帝阙。
长生最终选了那个檐角一高一低的楼阁住下,将绝看着长生的背影,他并没有跟着长生一同走进去。将绝只是倚着楼阁外微凉的墙壁,慢慢地阖上了那骤然变得危险的眼眸。
而下一秒,他的意识便锁定了坐在辉煌宫殿中闭目养神的帝阙。
第70章 在修真界宣告()
坐在龙椅上的帝阙还在小憩,他右手的手肘随意抵住了龙椅的扶手,而右手的指尖则是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个男人的风度似乎被刻在了骨子里,即使是这般漫不经心的坐姿,竟然也透出了几分理所当然的矜贵之意。
当将绝的意识骤然锁定他时,帝阙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那双冰冷而狭长的凤眼不知何时也已睁了开来。
帝阙的眼里没有半分被惊醒的迷茫与警惕,也没有往日那高高在上的冷漠与嘲弄,此刻他的瞳孔中仅仅充斥着极端危险的晦色。然而他的面容却意外平静,平静到似乎这世间最汹涌的暴风雨都不能影响到他分毫。
帝阙并未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反而还抬起左手敲击着那黄金制成的扶手,他这副从容的做派无声诉说着他早已料到了将绝会放出意识锁定他。
帝阙自然感觉到了将绝那毫不掩饰的警告之意,但他根本不在乎将绝的态度。搭着额头的右手手指略微挡住了帝阙的右眼,却挡不住他此刻勾起的薄唇和那饶有兴致的表情。
非要形容的话,此时的帝阙就像是游走在冰天雪地中试图捕食的孤狼,哪怕是一个笑容都充满了野兽般的侵略性。
将绝见状忍不住“啧”了一声,眉头也反射性地皱了起来。他最厌烦帝阙这种掌控一切的神态,因为这意味着他和长生又要有麻烦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只见帝阙似笑非笑地抬起了右手,那常年握剑的右手在虚空中随意一划,空旷的宫殿中顿时错落着十来个不同场景的画面。
这些画面自然不是为了展示各地的风景,虚空中的每一个画面上演得都是此时三千世界中某一地真正发生的事情。
就像当初将绝在龙背上划破空间联系远在大千世界的帝阙一样,帝阙这么做也是在联系画面中那些不知身处何地的家伙,而这勉强也能算作是仙帝们独有的手段。
仙帝们的意识能穿透三千世界,只要你联系的人感觉到身侧的空间波动后并未制止你的联系,那么无论你们相隔多远,都能借此来进行一场隔空交流。
然而将绝成为仙帝后就没怎么用过这种能力,即使是用了,也是他借此来联系别人,而不是别人用这能力来联系他。
他虽然不擅长玩弄权谋,可也不是什么傻子。他很清楚自己一直都在被那些烦人的家伙找麻烦,要是真的毫无防备地和人隔空交谈,估计还没聊上几句,对方就能根据他身边的场景判断出他现在待在哪个位面,他的行踪也会因此而人尽皆知。
看他不顺眼的人早已遍布三千世界,真到了那时候等待他的可不会是什么故作友好的交谈,而是无止境的麻烦和纠缠。他还想过几天安稳日子,自然不会接受这些人的对话邀请。
至于在自己身侧制造一层迷雾在与人对话这种事,光是想想将绝就觉得太过麻烦,他根本懒得这么做。久而久之,将绝每次一感觉到有人要与他隔空对话,他都会格外利落地屏蔽对方的意识,迄今为止他压根就没接受过任何人的对话邀请。
“帝阙。”将绝仇敌遍地,当然不喜欢隔空对话这样的能力,但是其他修真者却没那么多的顾忌。
只听那些或苍老或年轻或低沉或爽朗的声音从虚空中的画面里传出,又不约而同地重合在一起,一时间很难听出究竟有多少人同时叫出了龙椅上那位仙帝的姓名。
若是此刻有个喜欢浏览《修真报》的人出现在这个宫殿里,那么他一定会惊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直呼仙帝姓名已经算得上是冒犯之举了,何况是这么多人用各种不同的语气喊出?但最令人惊讶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些出现在画面中的人的真正身份。
只要是经常看《修真报》的人,此时便能认出画面中的大部分人是大千世界《修真报》上的常客。而其余几人虽然不为大众所熟知,却也都是大千世界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帝阙,你倒是有闲心,一下子就联系了这么多人。”一个阴沉的男声隔着画面传来,猛地打破了如今这略显微妙的氛围。
说话者名为断千峰,是大千世界的顶尖仙帝之一。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若非将绝当年为了追逐传说得罪了太多人,现在三千世界树敌最多的仙帝或许便是他了。
画面中的断千峰一袭深灰色的衣袍,他言语中的烦躁之意几欲划破空间而来。即使是面对实力比他高强的帝阙,断千峰也完全没表示出多少恭敬之意来。
“断、千、峰!原来你躲到了中千世界啊!”断千峰的话音刚落,一个满含杀意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那个一字一顿念出断千峰姓名的人并非是帝阙,而是另一位实力高绝的仙帝。很显然,这位成名已久而又实力高绝的仙帝与断千峰素有仇怨。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三千世界里除了将绝和帝阙这两位堪称传奇的仙帝,其他仙帝们大多都已活了上千年。
如此悠久的光阴中,他们互相之间有些恩恩怨怨也在所难免。如今乍一透过画面瞥到了与自己有仇的人,仙帝们压抑已久的杀意自然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躲?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断千峰闻言嗤笑了一声,仿佛没有将刚才开口的仙帝放在眼里。
断千峰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抬手用一层迷雾遮掩了自己这边的画面。他虽然不怕对方,却也不想被对方知道自己此刻位于中千世界的哪个位面。
不仅是断千峰果断地挥手遮住了自己身侧的场景,其他画面中也有仙帝在这么做。如果只是单独面对帝阙,这些仙帝当然不会用手段掩饰自己这边的场景,因为他们要借此向帝阙表示,他们很信任帝阙。
然而今日的情况却有些不同,谁也没想到帝阙会一下子联系这么多人。隔空面对着那些或敌或友的存在,稍微有点警惕心的人都不会愿意自己的行踪被众人所知。
“帝阙,你联系我们究竟有何事?”一个笼在迷雾中的仙帝语带疲倦地问道,他所在的画面虽然雾蒙蒙一片,但画面里隐约传出的凶兽咆哮之声却在昭示着他此刻糟糕的处境。
那位仙帝问完之后便揉了揉痛得要死的额头。天知道他此时还身处大千世界的绝地之中,要不是联系他的人是帝阙,他根本不可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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