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惹来那位元婴修士的仇家?
“我确定!你小子还差我五百九十七枚灵币,早点还清不好吗?”时无常对琴的来历多少有些猜测,可他不在意这些。毕竟只是一把琴而已,这个位面里有谁能厉害到光凭琴音就能听出是什么琴来?
他现在只想把对面的客人都吸引过来,最好顺带着把对面的女店主也给吸引过来。
长生闻言沉默了半响,他猜时无常大概是爱慕对面的女店主,所以才无所不用其极。可时无常能因此脑袋发热不怕仇家上门,他长生却不能。他不是怕自己死,他是怕时无常被他牵连而死。
虽然在他的记忆中,原主消亡前容颜已被凌乱的发和溅起的血给完全遮掩住了,那位仇人也没太在意这么个凡人,基本上没可能认出他。但即使如此,长生还是不放心,他之所以戴了半个月的面具也是不想牵连时无常。
事实上要不是自己稀里糊涂地欠下灵币,这杂货铺他一天都不会多待。
“你到底弹不弹?”时无常再度催促道。
“弹。不过你可别后悔。”长生转瞬之间想好了对策,面具下的薄唇微微勾起。他利落地关上了店门,随后便将琴架在了铺子的最深处。既然时无常不肯放弃让自己抚琴的念头,他便逼得他知难而退!
时无常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长生此刻的神情,但心底却突然涌起了一阵不安感。
“你听好了,此曲名为《长生》。”
《长生》?时无常光听曲名便心头一跳。他曾听说修真的最后一个境界似乎便是长生境,一首曲子竟然毫不客气地以《长生》为名,这是要有多任性?
“噔噔噔……”还没等时无常回神,琴声便已清晰地缭绕在了他的耳畔。
那琴声悠悠远远,从开始断断续续的零落之音到后来的狂妄激昂,竟不知不觉勾勒出一个修真者的形象。这是时无常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听一首琴曲,如今流传的曲子大多是阳春白雪之作,他从未听过这样宛若在叙说故事的曲子。
长生苍白修长的手指懒懒地搭在琴弦上,从轻轻浅浅的撩拨到迅如疾雨的勾弄,时无常仿佛亲眼见到了某位修士上一秒意气风发凌云俯瞰,下一秒便被九霄之上凶鹰给啄瞎了眼。
而不知不觉间,琴声又转向了沉闷的苍凉,宛若王者一朝败北,宛若高傲之人在无措彷徨。
从长生弹琴到现在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时无常却发现自己已然听得大汗淋漓。他仿佛随着琴声经历了修真者起起伏伏的漫长一生,而就在他以为这是极致之时,琴声陡然放缓,就像屋外漫无边际的白雪一般,孤寂而薄凉。
这时候抚着琴的长生竟然唱出声来了!在时无常固有的认知里,那些抚琴的大家皆会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曲中,哪会像长生这番做派?时无常还来不及说什么,长生低哑缱绻的声音就淹没了他。
只听长生唱道:
“白日飞雪,听琴瑟呜咽……”
“念长生天阶,孰人能越?”
时无常听清歌词后陡然惊醒,眼睛反射性地睁大,眼底满是惶恐之色。他顾不得惊讶于长生唱歌时惑人的音色,也不想去探究为什么这小子的声音能这般温柔这般让人怦然心动,他只想知道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这唱的是都是些什么词啊!
曲子被取名为《长生》也就罢了,弹琴弹到一半突然哼唱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可长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唱出这种词来!
时无常记得大千世界曾有一位仙帝戏言道:“走长生之路如越无尽天阶。”
人家可是帝境的修士,修真都不知修了多少年了,感慨一下冲击长生境的艰辛倒也无可厚非。可这小子呢?踏入筑基境还不满一月,竟然也大言不惭地这般感叹?他到底哪来的勇气哪来的魄力?
“别唱了……”时无常顿时满脸苦色,他预感到长生接下来要唱的绝对更出格。
然而长生只是拨弄着琴弦轻轻瞥了他一眼,恍若未闻地继续唱道:
“黑夜染血,觉冬风凛冽……”
“登九霄帝阙,我命将绝……”
“!!!”此句一落,时无常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疯狂地咳嗽了起来。
“长生,长生!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逼你弹琴的!我求求你了,别再唱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小子究竟在唱什么东西!九霄帝阙?我命将绝?!三千世界排名第二的强者名为帝阙,而三千世界公认的最强者名为将绝!
仙帝们的意念能瞬间跨越三千世界,长生这样大不敬的提起他们的名字,莫不是真的疯了?可就算发疯,为什么偏偏就挑中了今天!
时无常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意识模糊,恨不得立刻晕厥过去。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错了,早知是这样,他发誓他之前绝对不会逼这小子弹琴!
长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知道时无常忽然之间在害怕些什么,他只是淡定地停下了抚琴的举动,掩在面具下的笑容慢慢加深。
今日之后,他就不信时无常还敢让他碰这把琴!
3。在修真界许愿()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长生停下来后才发现时无常早已一身冷汗,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得太过。
本来他只是想吓吓时无常而已,毕竟自家店主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实在该收收了,否则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惹祸上身。但他没想到时无常会因为两句歌词吓到这等地步,甚至连脸色都由青变紫了。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些别的原因?还没等长生想明白,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便跨越了三千世界而来,为他解答了疑惑。
“今天倒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只是我的生辰罢了。”
这是谁?长生听不出来说话者到底是哪个大人物,然而他从那短短的一句话中竟听出了亘古绵延的意味来。长生不禁用眼神询问瘫倒在地的时无常,时无常理都不理他,只是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不认识我吗……”那个男人似乎能看到这铺子里的景象,自然也捕捉到了长生眼中划过的疑惑之色。他几近呢喃地说道,那满含倦怠的尾音淹没在了尖锐嘶鸣的风声之中,着实听不分明。
“我名将绝。汝命将绝的……将绝。”
伴随这句话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杀气,那缠绵的杀意骤然渗入了骨髓之中,激得长生碰琴的手都轻轻颤抖起来。
逃!赶紧逃!长生被男人稍稍流露的杀意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只能勉强控制着呼吸,原本清明的脑子里如今正疯狂叫嚣着各种驳杂的念头。
他刚才不该在歌里随意编排将绝的,说到底还是穿越者的优越感作祟,以至于他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但长生不明白,将绝到底为什么会这般巧合地听见自己的歌?
那头的时无常似乎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氛围,他挣扎着将那垫桌脚的《修真报》扔到了长生的面前。做完一切后时无常又迅速闭眼躺倒在地,继续装死。
长生低头瞥了一眼脚下的《修真报》,终于弄懂了前因后果。
这期的《修真报》头版是将绝的画像,画上的男人一袭漆黑衣袍,比夜色还深沉的发丝散乱不羁地披散身前。他似乎正在饮酒,那整坛酒液就这么顺着冷硬的薄唇滑落,滑过了纹路繁复的乌黑剑鞘,染湿了他精壮的蜜色胸膛。
也不知是画师的技艺太过精妙,还是将绝太过特别,长生见此画像竟觉得如见真人。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斜睨而来的视线,能感受到那目光下的漫不经心。
这个男人的存在简直一扫长生对修真者的固有映像。今日之前,长生从未想过修真之人也会如此……懒散?
就是懒散。这个男人脸上永远透着漠然的倦意,他仿佛下一秒就要熟睡过去,而一睡便是千百年。
而男人的画像下还写着这么一行小字——惊喜降临!今日恰逢将绝生辰,特此回馈忠实支持者。无论你身处三千世界的那个角落,只要午时诚心呼唤将绝之名,便有望让其满足你一个愿望。
怪不得。怪不得时无常吓成这般模样,怪不得将绝会听到自己的歌声。原来一切都只是因为时机太凑巧而已,他抚琴唱歌之时恰好是午时。
长生明白之后正琢磨着怎么解释几句,他的灵卡便开始疯狂闪烁,一笔笔灵币从三千世界各个地方转了进来。然而汇钱者们似乎都很吝啬,都只是象征性的汇来了一枚,那一枚灵币下不约而同地附带着一段留言。
比如——“小子,你竟对仙帝如此不敬!今日之后,三千世界再无你立足之地!”
再比如——“敢将那两位的名字唱进歌里,你也是个人才啊,明年今日我会记得为你烧香的。”
还有更奇葩的——“我从未听过这样的歌,听上去极为奇特。开春之时我们宗门招收弟子,你若长得还过得去,可以来此一试。”
敢情这些人从三千世界各个角落汇灵币来就是为了发表一下感慨的?!难不成今日他唱这首歌时被将绝搞得三千世界同时播放了吗?
长生没想错。《修真报》背后的那群宗门为了保证抽奖的公平公正,直接让将绝时髦地来了场只有声音的直播。长生的声音伴着那首歌,已经传到了所有午时高呼将绝姓名者的耳中。
勉强值得庆幸的是,那些人看不到他所处的地点和他的脸,否则保不准来一场跨越世界的追杀。
毕竟敢拿仙帝开玩笑,绝对是嫌自己命长了。
“宗门吗?”将绝也瞥见了那些奇葩的招揽留言,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笑,森冷的杀意也悉数褪去。他本就厌烦这些琐事,刚才不过是吓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没打算真的动手。
“你若长得当真不错,凭着此项技艺,的确可以进一个不错的宗门。”
“可惜我长得太丑。”长生听着将绝那仿佛没睡醒的低哑声音,顺势回了一句。他这就是在故意误导将绝那群凶残的粉丝了,毕竟他可不想因为一场意外的巧合而被弄得永无宁日。
远在大千世界的将绝闻言又灌了一口酒水,呼啸而过的寒风混着飞雪吹乱了他单薄的衣袍。这个男人此刻竟身处高空之上!
将绝漆黑长靴下踏着的是黑龙脊背,而那黑龙似乎在漫无目的地盘旋着。男人就这么拎着酒坛遥立在冬风之中,那英挺深刻的面容上甚至还露出了几分嘲弄之色。
他将绝游遍了三千世界,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一个人是丑是美,观其轮廓便能推测个七八分。虽然隔着面具见不到这小子的容颜,可光是瞥见那面具下的桃花眼,将绝便知此子足够惑人。
这小子编排起他的名字也就算了,被他用杀气吓过之后竟然还敢一本正经地说谎,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
“想要什么?灵币,法宝,一世逍遥?”将绝终是懒懒地问道。长生到底是美是丑是胆大是胆小都跟他没半点关系,若不是早些年欠下了某个宗门的人情,他今日也不会闲到配合《修真报》玩这么一出。于他而言,此生有美酒足矣,这三千世界里的明争暗斗不过就是个笑话。
“什么都可以?”长生看着灵币下那堆乱七八糟的留言,听着将绝毫无起伏的嗓音,竟然起了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自然。”将绝许是太困太累,他的声音越发低哑,甚至还缠绕着些许缱绻的醉意。
“那么……”长生自然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疲倦,他勾唇笑着说出了一句话,只一句话,就让昏昏欲睡的将绝瞬间清醒了过来。
长生说:“我想要你。”
此话一落,长生就看到各地转来的灵币数正在疯狂上涨,他不用想也知道,那随灵币而来的都是些骂他的话。
“……既如此,在原地等我。”将绝只是愣了一瞬后便回过了神,他慢悠悠地饮尽了最后一口酒水,便直接结束了这场奇异的对话。男人半睁着眼,眼底不再是往日的倦怠,而是满满的晦暗之色。那剔透如玉的酒坛也在他布满薄茧的指尖化作齑粉,顺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
而下一秒,黑龙找准了方向疾掠而去,高亢的龙吟之声骤然响彻了大千世界的天空,男人的身影同时模糊在了灰蓝天际。
长生看着陡然安静下来的杂货铺,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就算他刚才表现得再淡定,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他怕将绝会陡然发火。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男人心胸如何,若是睚眦必报之人,那自己可就捅了大篓子了。
“我第一次听琴听得一身冷汗。你竟然还对那三千世界最危险的男人说‘我想要你’,不要命了吧!”躺在地上装死的时无常也瞬间活了过来,汗水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衫,冷风一吹更是冻得他不停哆嗦。
“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大志气,只想赶紧赚够聘礼扔到对门那婆娘的面前。你别看她凶巴巴的,我长这么大只有她不嫌我丑。娶了她之后,我这辈子也就够了。”
长生闻言回过了神。难怪时无常明明胆小还敢试图卖了他的琴,难怪时无常吵着闹着让他抚琴吸引对面客人,原来真的是为了对面那位花容月貌的女店主啊。
“所以长生!我郑重地告诉你!以后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再当着我面再弹琴唱歌,我再也受不起这样的惊吓了!”时无常不知道长生的念头,他紧紧盯着长生面具下的眼睛,意外认真地说道,显然刚才的事是真的吓到他了。
谁会想到事情会巧合到这个地步?还好听到这首歌的是生性懒散的将绝,如果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帝阙……他这个店怕是早已化为乌有了吧?
“不行,我看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逃吧!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极度爱慕将绝之人来找你麻烦,因为你的声音实在太好认了。”长生的声音天生低缓柔和,就像是轻轻浅浅的风,拂过之后怕是连最冷最硬的寒冰都忍不住要融化三分。
“你不说我也会走的。这里是五百九十七枚灵币,我转给你了。”此事之后,长生不可能再留下来牵连时无常。至于刚才将绝的那句“等我”,他从一开始就没当真。
“你哪来的这些钱?”时无常异常惊讶,本来他已经不打算让长生还钱了,他很清楚这小子冲击筑基境后根本一枚灵币都不剩,那这些钱……
“难不成你一条条地看了那些留言?!”自从炼器师们发明了灵卡转账之后,三万年间的确被玩出了很多花样来。有的人就喜欢在打赏的同时附带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浏览完他们的留言才能收到那笔灵币。
以长生刚才那番找死的作派,自然会有不少人给他汇灵币,而他们汇灵币的目的只有一个——骂他。
这小子为了还钱竟然忍过了将近六百人的谩骂?他真的疯了吗?!
4。在修真界送花()
“我时无常虽然缺钱,却也不至于逼你拿这笔钱!”时无常见长生不说话,也慢慢收起了原来的嬉皮笑脸,凶恶的面容上浮现出愤怒之色。虽然他总是坑长生,也担心过对方会带来麻烦,可他时无常也是有底线的。
“别想太多,我只是天生不愿欠别人的罢了。”长生淡淡地笑道。他当然知道时无常虽然胆小,但是的确拿自己当朋友的,只不过长生是真的觉得被这些人骂没什么。他曾是歌星,一路上吹捧谩骂之声皆有,哪还会怕修真界的这点阵仗?
既然这些人愿意送钱来只为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他自然也没道理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