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俭道:“我若是放了你,袁院主可愿意为我效力?”
袁盘沉吟片刻,才苦笑道:“我还有选择吗?只要王院主肯放我一马,我袁盘这条命以后便是王院主的。”
王俭摇头道:“我分不清别的真假,却能分清楚你这句话说的是假。为了厉骋,你是决计不会为我所用的。”
一提到厉骋,袁盘脸色变了变,却是干巴巴地说道:“你既然知道厉骋是我最好的兄弟,就应该知道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实不相瞒,我已经查到他是为银月宫主所杀,若是你肯为他报仇,我袁盘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若不信,我可以发下心誓。”
王俭沉默地看着他。
袁盘抬起胳膊,正要发誓,就被王俭淡然地打断了。“若是别人说这话,我还能相信一点,可惜说这话的人是袁院主。以袁院主的智慧又怎么会看不出银月宫主只是替罪羔羊,元凶另有其人呢?”
袁盘终是不再掩饰,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看着王俭。
王俭道:“当日下令追杀厉骋的,是独孤盛、戴礼而和我。”
袁盘恨得压根吱吱响。
王俭道:“要怪就怪,他身上的血脉吧。”
袁盘瞪着他:“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王俭突然抬头,看着天空的方向,“时间快到了呢。”
话音刚落,被袁盘踩在地上的苗革就握住他的脚用力一抬。但袁盘岂是省油的灯,苗革的双手刚将他的脚抬起来,袁盘就用力地踩踏下去,竟一脚就将苗革的胸骨踩碎了。
“你敢!”看着爱徒被人一脚踩死,老神在在的王俭终于变了脸色,身上的网像球一样鼓胀起来。
袁盘捂着胸口,冲靳重焰喊道:“杀了王俭,我任你们处置!”
靳重焰看了他一眼,不进反退。他有自知之明得很,金丹期修为的自己在王俭面前连一招都挡不下,更不要说杀了他了。
袁盘双手抓着网,不断地将魔气输入到网上,想要将王俭压制下去。可是,随着王俭的脸越来越紫,额头青筋微凸起,网终是被撑到了极限,从中间崩裂开来。
王俭口中念念有词,拿出一个皮囊,将苗革的魂魄收了,再上前一步,去抓袁盘的脖子,他身后,突然一道人影蹿出来,死死地抱住他的脚,喊道:“走!”
靳重焰认出是柳越,犹豫了下,拿出匕首大小的意剑,偷偷地摸到了王俭身前,准备抽冷子补一刀。王俭圆目一睁,将柳越一把抓来,微笑道:“我的好徒儿喜欢你,你就下去好哈陪他练功吧!”说罢,五指在他的头顶一按,硬生生地捏碎了头盖骨。
柳越惨死,显出王俭的残暴,老谋深算如袁盘也是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起来后退。
靳重焰眼见不好,收了意剑就要走,王俭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拿下!”
石碑后,八哥尖锐的叫声响起:“小心后面!”
药谷谷主和袭明同时转身,就看到黛甲和乌羽领着魔修从门外杀上来。
八哥看到乌羽,羽毛直竖,怒骂道:“好好的鸟王你不当偏要去当王八鸟,还助纣为虐,简直丢尽了鸟脸!”
乌羽愤愤道:“闭嘴!”
八哥飞起来要去啄他的眼睛,乌羽一把扫落,惹得袭明大怒,放开刘念,现出形来,一脚将它踹翻。
乌羽原本还想着与袭明等人联手,见状也是心头火气,暗道:你不仁我不义,我就算助纣为虐,也绝不让你们好过。当下各种法术齐齐使了出来,场面混乱不堪。
刘念跑到靳重焰身边,检查他的伤口,心疼得直皱眉头。
靳重焰微笑道:“不碍事。”
刘念在他伤口上戳了一下,痛得靳重焰嘶嘶得抽冷气,刘念冷声道:“还碍事吗?”正好一个魔修扑过来,不等靳重焰出手,刘念仗着自己的隐形,拔出匕首就将人捅了。
靳重焰看不到刘念的脸色,猜测定然很难看,乖乖地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袁院主难得光临,怎么好这么快就走了。”听着王俭一声冷笑,石碑硬生生地碎裂开来,石块四处散落,惊飞了一圈的人。袁盘跑得最快,可是有一块石头像是长了眼睛,紧随其后,他往左它也往左,他往右它也往右。袁盘绕着柱子跑了一圈,那块石头也绕了一圈,还是程旭宇看不下去,拔刀相助,一刀劈向石头,石头碎成两块,却没有停下,反而对袁盘左右夹击。
袁盘逼不得已,伸手去抓石头,虽抓了个正着,可是石头传来的魔气却让他气血翻涌,伤上加伤!
第121章 千年功,一朝成(十)()
王俭踩着石碑剩下的小半截,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一方是乌羽、黛甲、骆爷爷带领的魔修,一方是靳重焰、刘念、袭明、药谷谷主等人。双方有的受伤观战,有的打得正酣,整座山庄在法术与剑术的笼罩下,五彩缤纷,绚烂得睁不开眼睛。
“不过如是。”王俭嘴角微扬,眼睛里竟流露出了几分慈悲,“芸芸众生,平凡度日也好,修道渡劫也好,也不过是在红尘中苦苦挣扎。”
袁盘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击退时不时骚扰他的魔修,冷笑道:“若是没有你的阴谋暗算,我们本不必这么苦。”是了,若是没有王俭,厉骋绝不会惨死在魔修的手中,以他的修为,渡劫是迟早的事,就是不知他有没有运气能够扛过去。无论结果如何,想来他和自己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更不会被仇恨所困,将余下的岁月都用来复仇。
这一切,都缘起于王俭!
袁盘目露凶光。
王俭叹了口气道:“我也曾这么想过。想我正阳院司职奖惩,行得正坐得直,从未有一桩冤案,理当人人称颂,为何落了个厉教主疏远,教友憎恶的结果?拜阳教分裂之后,教友不是投效骁战院就是投效拜血院,个人选择不同,倒也罢了,之后却暗地里与我作对,嘴说同根生,煎起来却比谁都急。你们看,独孤盛刚愎自用,戴礼而目光短浅,唯我正阳院恩怨分明,魔道理当由我们统帅啊,偏偏世人愚昧。可见这个世道本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人人都不讲道理,我也只好不讲道义了。”
黛甲挠了洪睡莲一爪子,被程旭宇推开,嘴里大呼:“王院主万万岁!”
乌羽在心里啐了一口,马屁精!
王俭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水:“你是我一手养大,情同父子,若是父亲有事相求,你会不会应?”
黛甲道:“当然!”
乌羽心里一串“呵呵”。
王俭温柔地说:“好孩子。乌羽,你呢?”
乌羽被点名,心里咯噔一下。它对正阳院半点好感也无,一想到自己只是对方与袭明的一个交易,恨意与怒火就无法克制。原本,它打算借靳重焰、刘念之手对付王俭,如今袭明与靳重焰一边,分不清谁比谁可恶,干脆就坐山观虎斗,谁想王俭并不打算放过它。
“我当然也听您的。”它垂头道。
王俭看向它的目光带着些探寻的意味,却仍是笑了笑:“也是好孩子。”
他抬起双臂,金光从头顶浇下来,如水一般,漫过他的脸颊,顺着他的脖子,一直流到了衣服里,所经之处,如覆金粉。短短时间,王俭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金人。
袁盘瞳孔一缩道:“成金境?”
靳重焰问刘念:“什么意思?”
刘念也很茫然。他的所学所用仅限于道修之内,对魔修的事是看书时偶尔提及才知道一点。
袭明到底是十六门,二十五岛出身,对魔修之事知之甚详,答道:“成金、化火、融水、淬土、生木是魔修上三境中五系灵根各自的最后一境,突破成金境后,就是天魔。”到了天魔境,就要准备渡劫了。独孤盛是火系灵根,在银月宫时是化火境后期,若非靳重焰引来魔云,本不用这么快渡劫。
王俭突然坐下,卸下自己的一条腿,随手搓揉了两下,变成了个只有四肢没有面目的小金人,然后从腰际的囊袋中取出灵魂放了进去。
刘念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靳重焰皱眉道:“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要利用得这么般干净彻底!”
小金人慢慢地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顿时,一股强大的威能铺天盖地的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袁盘惊道:“不是苗革!他是厉向阳!”
厉向阳是谁?
当年令道界哑然,魔道纵横的魔道第一人!
即使此刻的他不过是王俭一条腿捏出来的小金人,却也无人敢小觑分毫。
小金人挡在王俭的面前,慢吞吞地向前走了一步。
身体好像被挤在山壁之间无法动弹的众人听到自己身体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王俭没了一条腿,裤子空荡荡地垂在那里,面色却不改,淡定道:“留下靳重焰。”
八哥道:“呵呵!”
小金人右手往前一伸,五指变成一把长刀,刀锋锐利,刀尖金光闪烁,当它抬臂舞起,四周的风就如刀锋的延续,疯狂地扭动和收割。
此时的风已经变成了刀!
袭明挡在八哥面前,药谷谷主挡在程旭宇和洪睡莲的面前,靳重焰想要挡在刘念的面前却反让刘念挡住了,沥青又失了踪迹。魔修那一边,乌羽想要飞起躲闪,被风刀狠狠地刮了下来,身影一闪,躲到了钻入龟壳的黛甲身后。
火克金。
这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
刘念顶着压力和风,指尖凝起一点微火。火苗虽小,却是心火精华,元婴心头血炼制成的三味心火比普通的火焰更加灼热,遇水不灭。
火苗慢慢地递向小金人身边,刘念把心一横,火瞬间燃起,劲风袭来,没有吹散火苗,却吹走了小金人。小金人举着手刀,瞬间出现在袭明的正前方!
袭明手中令牌推出,在空中爆开,竖起一道铁壁,金刀砍在铁壁上发出刺耳摩擦声。
小金人的刀子极有耐心的,一点点地往下拉,刀锋切开铁壁,刀尖慢慢地露在袭明的鼻尖前三寸之地。再往前一点就要将人劈成两半。
八哥猛然飞起,爪子拽住刀背,用力往上提,爪子划过刀身,发出比刀刃过铁壁时更尖锐的摩擦声。
袭明看着八哥小小的颤抖的身躯,心脏又是滚油烫过,又热又疼,厉声道:“放开!”
八哥羽毛直竖,嘴里发出尖叫声。
“啪!”
小金人抖了下刀子,用刀身将鸟击飞,然后抓着铁壁,然后慢慢地抽出刀子,又用力往前一捅,铁壁被生生地劈开,刀刃从上至下,砍向袭明。
袭明又丢出一块令牌,化作铜盾。
金刀对铜盾,袭明的双臂在发抖,可是看着落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八哥,力气就好似从怒火中源源不断地烧制出来,让他硬生生地顶住了压力。
两人相持不下,刘念和药谷谷主纷纷上前助拳,骆爷爷等魔修也不甘示弱,冒着凌厉的风刀向战场中心靠近。与此同时,程旭宇突然抱了洪睡莲一下,低声道:“好好照顾平安。”
洪睡莲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想要抓住他,却摸了个空。他以冒着风刀,拼命地冲向王俭。风一刀刀地刮在他身上,鲜血淋漓!
王俭纹丝不动,甚至对冲过来的程旭宇露出了宽容的微笑。
程旭宇扑到他的怀里,身体的血悉数地抹在他的金身,远远地看,好似多年不见的知交好友,抱得难分难舍。
袁盘伺机吞下魔珠,冲了过去,从另一面将王俭抱住:“今日,我们便同归于尽吧!”
王俭淡然道:“魔珠是我交给银月宫主的,你以为我会不留后手吗?”
说着,袁盘就感到腹部一阵灼热炸裂开来!
魔珠竟然在他体内爆开。
回头看了眼袁盘临时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王俭难得地流露了一丝悲伤:“整个魔道,我只以你为知己,可惜了。”
看着袁盘从生而死的一瞬,程旭宇瞳孔一缩。
王俭对着他喟叹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不甘心成为毒种的。”
程旭宇咬牙切齿道:“这些日子我忍辱偷生,任何你们在我身上培育毒种,都是为了今天!”
王俭道:“毒种若是培育成功,你就是毒王,从此之后,我也畏你三分,有何不好?”
程旭宇手紧了紧:“若失败,毒死的是我,若成功,我就会成为活的剧毒,毒死的可能是我的妻子,孩子,朋友!这样叫好?”
王俭道:“有得有失。”
“非我所愿!”
王俭道:“那也是你的选择,何苦迁怒于我?”
程旭宇道:“马上死与苟延残喘的选择罢了,我选择的是报仇!”
王俭道:“如今呢?”
其实他不说程旭宇也发现了,自己的毒血对王俭一点作用都没有,其他人里,药谷谷主和袭明修为最高,但药谷谷主一生都没有和人动过手,一身修为只会用来炼丹,袭明正面对抗小金人,分|身乏术,剩下的人被风刀拦下。
王俭慢慢地抬起手,在洪睡莲惊恐的目光中,慢慢地插入程旭宇的身体。
“不!”洪睡莲绝望地大喊。
王俭默不吭声地将一颗黑色的珠子取了出来,对面无血色的程旭宇缓缓道:“既然你不喜欢它,我便帮你将它取出来。”
毒种在程旭宇的体内长了一年多,早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此时被硬生生地拿出来,犹如取其心脏。
程旭宇口中毒血喷撒,瞪向王俭的眼神充满了不甘。
王俭将魔种放入自己的玲珑囊:“纵然毒种没有炼制成功,去也能用来当做毒源,你的妻子很漂亮,不如就让她服下这毒种,下去陪你。”
程旭宇恨得双目发赤,喉咙发出一声怒吼,怀着遗憾,慢慢地向后倒下。
“旭宇!”洪睡莲猛然冲向风刃,被药谷谷主一把抓回。
“我要去救他!”
药谷谷主见她丧失理智,在她后颈轻轻地一按,然后藏在身后。爱徒在自己面前被杀,他内心的愤恨不比任何人少,然而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决不能再让徒媳妇白白送死。
刘念等人看到程旭宇的惨状,心中悲愤,也都冲动地想要突破风刃筑造的屏障。
另一边,金刀对铜盾的胜负也揭晓了。
金刀终是劈开了铜盾。
袭明双手麻木得毫无知觉,手中的令牌一抖,正要丢出去,就被小金人捏在了手里。
刘念和药谷谷主双双出手,想要阻拦它的进攻。
小金人突然身体一直,压制袭明等人身上的威压竟然有些松动。
袭明手指一翻,丢出一块令牌,令牌半空化作一只巨大的石拳,从上往下,朝着小金人的脑袋捶了下来!
小金人想要闪躲,又想是被什么抓住了。
拳头击下,小金人被砸扁,与此同时,众人身上的威压散尽。
也许别人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刘念看得一清二楚。在拳头砸下的一刹那,小金人的后方出现了一个死死抱住它的身影――沥青!
沥青当时正看着他,眼神如一池平静的水,那是风暴过后的释然。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刘念好似听到了一声呼唤――
文英。
刘念不知道沥青为何会做出这样的牺牲,是知道不这么做,他们都会死在这里,还是故地重游让他想起了决绝远去的文英?答案在沥青的魂魄与厉向阳的残魂一同消散时灰飞烟灭,再也无人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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