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芳虽然和郭小帅好,可看他的眼神已经冷却了,有时甚至还露出点儿惧意。郭小帅总记得孙芳跟他说过的话:小帅,你从没真正喜欢过我。他很想仔细思考这话的含义,可又不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条不归河,游过去,就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世界,游过去,就回不来了。
每天早上,郭大明起床做饭,一碗豆浆一个荷包蛋,再去街口买两只油饼,等郭小帅收拾好书包来吃。
不知不觉就变成他干家务。
曾经他是比男人还男人的男人,当然不会做这些事儿,现在反正也不算个男人了,干就干呗,没啥。儿子要高考了,帮他节省点时间也好。他苦笑。
他不恨郭小帅。
真是奇怪,以前就算做梦梦见有人拿刀割他命根子,他都会杀对方全家,剁碎喂猪。可真等到宝贝被人割了,那人还是他儿子,他又生不起气了。
他很想先杀了郭小帅再自 杀,不男不女过完下半辈子怎么都是痛苦。
可他又不想杀郭小帅,也不想自 杀,他还想活着,也想儿子陪他活着。孩他妈已经死了,这世上唯一能勾起他回忆的只有郭小帅了。臭小子长得越来越像他妈,比孙芳还像。说起孙芳,这丫头真有孩他妈少女时的风采,那些个女人都比不上。
躺床上的几个月,他突然有了空闲好好思考过去的这半辈子自己都干了些啥。他郭大明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个好人,四十多岁了,没为社会做什么贡献。年轻时还好,脑袋一根筋,光顾着吃喝玩乐,没那么多想法。可年纪越大,越管不住自己,总想去思考些什么,越思考,就越有罪恶感,越思考,就越觉得自己白活了,白在这世上走一遭。
他像被佛主的善良和光辉收服的恶徒,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郭小帅最近也有了点儿空闲理顺过去的这几年生活。先是思考自己对郭大明的恨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然后思考自己对孙芳感情,说是喜欢,似乎的确不像,说不喜欢,但又实在放不开。接着想到了妈,妈的脸妈的屁股,妈被轧爆的肚子里流出的肠子。最后,理着理着,就顺藤摸瓜摸回十二岁那年的夏夜。
“就像蝴蝶效应,十二岁是你的转折点,其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段思想残片都能在那夜找到潜因,你感觉不到,可你的生活已经被改变了。”
“你说得通俗点儿好不,别酸不拉唧的,听着难受。”
“你刚才说,这几年你做过几次梦,全是再现那晚的情景?”
“对。”
“梦里你站在哪儿?”
“就在床头。”
“你站在屏幕里面?屏幕外面?”
“你啥意思?”
“你像在看电影么?”
“当然不是,我就低头盯着他们。”
“暗么?亮么?”
“不太暗,也不亮。你咋这么啰嗦。”
“你妈抱着你爸么,搂着他的脖子?腰?”
“这我怎么记得。”
“她睁着眼?闭着眼?看着你么?”
“操,说过我不记得了。”
“她腿环在你爸腰上?”
“唐古!”
“告诉我。”
“老子不记得了。”
“你爸在上面?你妈在上面?”
“我爸。”
“他光着屁股?”
“哈,那叫一个光,圆滚滚的比我妈的还大,一拱一拱的。”
“他屁股上有痣或别的什么胎记么?”
“有,左边屁股蛋上。”
“多大?”
“痔能有多大,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你妈当时头发长么?有多长?”
“没印象,可能有点儿长吧。”
“你爸呢?”
“很短,小平头。”
“你爸一直理小平头?”
“不,有时会长点儿,也长不了多少。”
“现在你再想想,你妈的腿环在你爸腰上么?”
“嗯……没有。”
“为什么,怎么想起来的?”
“我爸的腰没东西挡着,光溜溜的。”
“你爸腰细么?”
“不细,挺结实的。”
“很结实?有腹肌?”
“有。”
“几块,数过么?”
“还用数么,八块,你见过长七块的?”
“连腹直肌都清晰?”
“对。”
“记得你妈|乳头的颜色么?”
“粉色?要不就是褐色?哪会注意这种细节。”
“你爸呢?”
“黑褐黑褐的。”
“你爸屁股翘么?”
“挺翘的。”
“屁眼周围长毛?”
“一圈,挺黑挺短。”
“屁眼颜色很深?”
“很深,也是黑褐黑褐……”
郭小帅突然不说话了,他感到毛骨悚然,冷汗一下子蹿出来,脊背又凉又湿。
“你到底啥意思!”他恶狠狠瞪着唐古。
“你说呢,”唐古面无表情,“你说我啥意思。”
“郭小帅,那晚你眼里看到的全是你爸,直到现在,你眼里也只有你爸,可你的大脑把他偷换了,换成你妈的样子,你的潜意识阻止自己走上那条所谓悖德的不归路。”
“你骗了自己整整五年。”
郭小帅已经听不见了,他抓起书包,头也不回飞快跑出去。天灰蒙蒙的,要下雨了。
他在大街上跑了很久,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跑。
跑啊,跑啊,不然的话,他就要疯了。
13
下午五点,豆大的水珠子一颗一颗砸下来,越来越密,最后连成一片。郭大明收拾了东西,缩起脑袋往回跑。好不容易到家,衣服软趴趴的,湿不拉唧粘身上,像兜了水的布袋,来回晃荡。
他拿了把伞去接郭小帅,想想还是算了。老大不小的人,淋场雨都怕淋病了以后还怎么闯路。
一直到七点,雨早就停了,郭小帅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郭大明这才慌了,胡乱套件衣服冲出去。
初春雨后,夜是刺骨的凉,郭大明没走两步牙就开始咯咯颤。一路见着穿灰羽绒服黑裤子白球鞋的男生就上前看两眼。渐渐走出街口,走上大马路。学校就在不远处,教学楼黑糊糊一片,只剩几个办公室亮着灯,在黑夜中一闪一闪,泛着蒙蒙的水光。
郭大明从学校里出来时,脸已经青了。
他从没这么害怕过。
年轻时蹲牢房,一群尖嘴猴腮的瘪三围着要捅他屁眼子,他没这么害怕。儿子和同学打架鼻青脸肿回来,他没这么害怕。绿色大盖帽的公安民警找到他说他女人已经被车撞死了,他没这么害怕。
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他昏头昏脑走回家,打开门。
天花板下那吊脏兮兮的灯泡散出恹恹的黄光,郭大明看清沙发上坐了个人,是郭小帅,不知啥时候回来了,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地儿,脸惨白惨白。
郭大明的身体晃了晃:“你怎么才回来。”
郭小明不说话,连看都不看他,眼睛直直盯着地,像要把那水泥板烧出两个洞。
郭大明急了,走过去抓郭小帅的胳膊:“你咋了,你说话啊,你到底咋了?”
“别他妈碰我。”郭小帅一下子跳起来,瞪着血红的眼,“都在撒谎,都他妈在撒谎!你是我爸,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你是我爸,我是你儿子,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害了我妈,妈是你害死的!你打我,喝了酒就他妈只知道打人!你打我我能不恨你么!难道我不恨你么!我怎么可能不恨你!我恨死你!”
郭大明的心一下子凉了。他愣在原地,嗓子里咕噜咕噜像卡了块石头,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
他儿子恨他。
儿子小时候没少挨过他的拳头,经常鼻青脸肿去上学。他没觉得有啥不妥,他也是被打出来的,八岁那年偷了邻居一个桔子,被爹吊起来打。小时候偷针,长大偷金。如果不是那次惨痛的经验教训,他成不了今天的郭大明。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堂堂正正,没干过啥损人利己的事儿。
可是儿子刚才对他说,他恨他。
郭大明慢慢走进厨房,用锅子热了热饭菜,端出来摆在桌上。
“吃饭吧,这么晚了,咱也饿了。”
晚上,郭小帅直挺挺躺着,他睡不着。
郭大明也没睡着,平时呼噜打得一浪一浪的,今天却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郭小帅想起那天晚上打昏郭大明,用菜刀把他整只鸡 巴切下来,抹点油灰,插根吸管。
当时觉得很爽,为什么?因为像妈的女人再也不会被郭大明操了?因为郭大明再也操不了女人了?
越想越不对劲。
以前的生活多简单啊,他只知道妈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女人,郭大明是他痛恨一辈子的男人,他只有好好学习,考上清华,才能逃离这个家,逃离让他又恨又怕的男人。
以前的夏天,阳光灿烂的。他过得不快活,可他总有个信念,这信念根深蒂固,改变不了。
可现在信念塌了,多年来支撑他成长的柱子是泡幻影。
他只想一步一步踏实过日子,当个普普通通的优等生,可咋就这么难呢?
他犯了罪,犯罪的人,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
“我操你妈。”郭小帅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干啥要跟我说那些,唐古,你干啥要跟我说那些。”
唐古没说话,他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那年春天唐古终于退了学,全校人都知道他是个同性恋,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每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他混不下去了。
14
郭小帅对自己说:没啥好怕的。他不还是郭小帅么,他不还是成绩很好么,日子不还是照样过么。
他要考清华,挣很多很多钱,然后和孙芳结婚,生一堆娃。
不行,国家搞计划生育,超生要罚款。
怎么着也该生两个,罚就罚呗。
可孙芳不这么想。
孙芳说:“郭小帅,咱们还是分手吧。”
郭小帅嗤笑:“你这话要说多少遍,你不累么?”他知道孙芳不可能真的和他分,孙芳还挂念着郭大明,分了,就没机会见面了。现在这么耗着,好歹每月能聚一起吃顿饭。郭小帅看在眼里,嘴上不说,暗地嫉妒得发狂,可也不知道究竟在嫉妒啥。
“小帅,你知道做你的女朋友压力有多大?你学理科,我学文科,你是尖子生,我是垫底的,整个年级的老师恨不得都盯着我,怕我拖你的后腿,怕我害了你毁你的前途。”
郭小帅不耐烦:“怎么总在乎有的没有的,这些很重要么?”他缓和了语气:“阿芳,你说,和我在一起,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对不对。”
孙芳没说话,任郭小帅搂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有点伤感。这种生活不平衡,总有一天,等到终于撑不住的时候,轰隆一声,就塌了。
高二走到尾巴,眼看着快到高三,人生至关重要的一年,决不能松懈。广中虽然是重点,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寥寥无几。没办法,皇城脚下玉米梗子都要比别的地方金贵,外省考分几十几十往上拔,想进京就得拼命。
广中本来分配了几个保送清华北大的名额,全被当官的子女占去。郭小帅的班主任找校长理论时,老头子一脸狡猾地说:“凭郭小帅的成绩,啥学校上不了,还稀罕这么。他那么骨气的孩子,你给他他也不会要吧,咱们要照顾那些稍微推一把就能上的同学,好钢用到刀刃上,没意义的事儿少干。”
不能保送没什么,郭小帅不在乎。
事实上以前的郭小帅除了妈和像妈的女人啥都不在乎,可现在不一样了,郭大明像噩梦一样缠着他,不眠不休。郭大明的眉郭大明的眼,郭大明鼓囊囊的胸肌硬邦邦的腿,郭大明郭大明郭大明。
“臭表子!”郭小帅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把后脑勺往墙上撞。
可当郭大明从厕所冲完澡走出来时,他的眼珠还是被牢牢吸过去。
男人的身体油光光紧绷绷的,像吹鼓的气球里裹着钢铁。
他突然明白了为啥东子路的女人在这种保守的年代还会心心念着郭大明,不惜冷嘲热讽牺牲妇道名节也要同他过一夜。
他的视线移到男人腿间,那里黑乎乎一窝毛丛,平平的啥也没有。
郭小帅知道郭大明自那晚后就有了解小便尿裆的毛病,当时割得太深,伤口痊愈往里塌陷,成了个坑。
他也知道郭大明心里有多苦,几乎夜夜失眠。
可郭大明从不说。
郭大明不说,他也不提。
他看着郭大明光身子走出来穿衣服,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邪恶的快乐。
玩女人有啥了不起,只有他郭小帅才割得了郭大明的鸡 巴。郭大明有啥了不起,被割了鸡 巴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然而他又有些愤怒有些悲伤有些失望,小时候怕的要死的郭大明原来是个窝囊废,恨他,不值。
15
郭小帅又做梦了。
这回是唐古和他一起站在床边。
就在郭大明和妈滚来滚去的当儿,唐古悠悠说:“小帅,你爸屁股翘吗?圆吗?”
鬼使神差的,他紧紧盯着郭大明一拱一拱的屁股,张嘴回答:“很翘。很圆。”那声音像是从他肚子里发出来的,阴阳怪气,飘飘忽忽。
唐古又问:“屁股上有痣么?”
“有,很小,很小的一颗。”他盯着郭大明左边的屁股蛋儿。
“小帅,你爸屁眼是什么颜色的?”
“黑褐黑褐的。”他盯着郭大明黑糊糊的缝里那个孔。
“屁眼长毛么?”
“黑黑的一圈。”他盯着郭大明从鸡 巴向下一直蔓延到肛口的毛丛。
就这么一问,一答,一问,一答,郭小帅感到自己像是被催眠了。他打了个寒颤,朝郭大明身下看去。妈居然没有脸,那颗肉球光秃秃的,找不到眉毛、眼睛、鼻子、嘴。
郭小帅醒了,又是一身冷汗。
他想哭。
一轮黄黄的月亮挂在树丫子上,带着鄙夷的神色看他。
郭小帅捂住脸,两颗干巴巴的水珠从眼角滑落。
他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妈的长相了。
郭小帅站起身,轻轻走到郭大明房里。男人没打呼噜,眼紧紧闭着。郭小帅知道郭大明没睡着,他叫了两声:“爸,爸。”郭大明的眼皮颤了颤,一动不动。
郭小帅爬上爸的床,伸手去摸他硬硬的胡茬,顺着向下又滑到颈子里,男人的胳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郭小帅捏住爸胸前黑黑的肉疙瘩,使劲一掐,郭大明哼了声,眉头皱了皱。
郭小帅满脸都是眼泪鼻涕,湿乎乎在郭大明肚子上蹭来蹭去,嘴里嘟嘟囊囊:“爸,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他突然直起腰,把身上最后一层背心短裤脱了,又去扯郭大明的内裤。男人没有棒棒的私|处露出来,像一片广阔荒凉的野草原。
草原上,狼在叫。
郭小帅狠狠抠弄郭大明毛丛中凹进去的尿孔,男人的腰杆鲤鱼打挺似地蹦起来,脸憋得通红。
可他还是没睁眼。
直到郭小帅分开他的两条腿,用口水润湿了他的肛门,捏着少年青涩的鸡 巴捅进去的时候,郭大明轻轻叹了一声。
这叹息如此微弱,连郭小帅都没听见。
“爸,爸,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郭小帅趴在郭大明身上,号啕大哭。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因为爸的屁眼太爽了?因为忘了妈的脸而愧疚?因为干了悖德的事而惊慌?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孙芳?……
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