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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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门-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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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神情,太后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皇儿这般神情可从来没见过,这回可不象是短时间的迷恋好奇而已!看起来这傅将军在皇儿心中的份量可不轻呀! 

她离座而起,背对日昭,在殿中轻轻踱着,说:“皇儿,你私下荒诞胡闹些,只要不触及大局,母后原不该跟你说这话的。可你这几个月来晚晚滞留炅宁宫,宠爱的还是个男人,并且这男人不是谁,还是提刀跃马,勇猛善战的原太子爱将。别说这事颠倒了伦常,就是以他那身份,那武艺,跟在你身边能放心么?且皇儿子嗣单薄,虽你正青春年少,可我天家以多子多孙为福,皇儿怎也应以子嗣为重,为我皇家多添麟儿才是!再说雨露不均,专房之宠太过,后宫可要多生是非怨气啊!皇儿,你就依母后一次,不要再沾惹傅将军,好吗?”说到最后一句,她转过身来,望向日昭,目光慈和恳求,却又带着不容违抗的坚毅。 

日昭紧抿嘴角,静默半晌,抬头对太后说:“母后放心,孩儿听从母后教诲,此后不会专宠炅宁宫,其他嫔妃也一视同仁。” 

不会专宠炅宁宫,那就是还会临幸炅宁宫,说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太后几不可见地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即舒展开来,凝目看向自己那个固执任性的儿子,轻轻叹息:“皇儿,以天下为重啊!” 

日昭踱到殿门阶前,负手极目远舒,万千豪气油然胸中升起,沉声说:“母后,这江山朕要!人,朕也要!” 

他转过身,直视自己敬爱的母亲:“母后,我向来敬重你,但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孩儿长大了,想有一个人陪我,那些妃子都不配,我只要他。他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不单单是二哥的爱将,我曾经的对手;也不只是我的臣子,我现在的枕边人;我对他的感觉复杂,我分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留他在身边,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现在还没有厌倦他。母后,你放心,我不会给他机会威胁我;也不会因他荒废政事。若是有,你只管砍了他罢。”说到最后一句,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笑。 

太后见儿子庄正的脸色最后一转,露出又狡黠又骄纵又期盼的神情,想起儿子小时候有求于她时也是这般又哄又求又撤娇,心中一软,在殿中又急又快地踱了几个圈子,最后在日昭面前停下,无奈的叹一口气,说:“皇儿,母后把话说在前头,只要傅将军稍有一点行差踏错,母后就不能容他!”又沉吟了会儿,眉头一扬:“唔,他是良将,你干脆就用手段好好将他收为已用吧!” 

日昭见母亲应许傅宁可以留下,紧绷的一颗心顿时放下,马上乖巧利落地向太后行了个礼:“谢谢母后!” 

太后见儿子如此兴奋又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由地又轻皱了一下眉。对日昭坚持要将傅宁留下宫中一事,她心里其实并不赞成。可是,这个桀傲固执、暴躁任性的儿子是天下之主、万乘之君,也是她唯一的、视若性命的宝贝儿子,只要不越过她心中的危险界限,她都会支持他、尊重他,保持她一向的宽容宏和的态度,即使对儿子的行为她并不认同。 

心中暗叹,太后怜爱的看向日昭,含笑说:“好,天色晚了,皇儿也劳累了一天,今晚就去明华宫歇歇吧!” 

日昭朗声应道:“是!”行礼辞别而去。 

望着儿子欣然离去的背影,太后掩饰不住心中的骄傲,又带着一丝丝的怅然,儿子长大了,以后他心中会有江山,有他心爱的人,而自己,不再是儿子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想起儿子小时候依赖她、爱恋她的纯真样子,她目光渐渐萧索,轻轻叹了一口气。 

* * * 
日昭到凤旸宫时,天色已然墨黑。不等宫女禀报,日昭就一脚踏进去。皇后正在看手中的经卷,见日昭蓦然进来,怔得一怔,忙起身行礼。 

日昭微抬了下手,示意免礼,坐下说:“今天可乏透了,从五更天起床,就忙到现在。。。嗯,好茶。。。”这一句却对亲自奉茶的皇后说的。 

皇后笑着退回座,笑道:“虽说皇上勤政是好事,可也得重视身子骨儿,太后可在我面前说过好几回了。” 

日昭一笑,说:“你们女人家就是瞎操心,连着在母后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朕向来身强体壮的,不妨事。” 

皇后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她是熟知他性子的,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再谈下去。笑着说:“皇上看起来心情挺好的,可有什么喜事让妾妃也乐一乐?” 

日昭不动声色的拨着茶面上的茶梗,慢条理斯地喝了一口,这才抬眼目视皇后说:“是呀,前儿知道了些很意外的事呢——是你将傅将军之事告诉母后的?”语调虽然平和,却隐隐带着说不出的风雷阴厉之意。 

皇后慢慢抬眼看他,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是。” 

“砰”的一声,日昭重重将茶杯摔在案几上,表情狰狞,目光凌厉:“你做的好事!好大的胆子!哼哼!” 

皇后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声音却仍然平稳柔和:“皇上,妾身居中宫,有些事无法不理、不能不理。傅将军以一介男儿之身入住深宫。。。” 

当日听得傅将军和明妃有私,日昭神情大变,震怒而去,皇后担心,便派赵不仁暗中跟了去,谁知炅宁宫上下守得死紧,竟是一点风声不露。皇后本不太在意的,听此倒是起了疑心,便命赵不仁细加探听,赵不仁想尽办法,灌醉了炅宁宫的一个太监,终于得知大概原因。皇后得报大惊,料定日昭不会听自己劝,也不想自己出面得罪日昭,马上亲自向太后细禀,想着日昭向来孝诚,只要太后下了懿旨,日昭无法不从,这事就解决了,自己也避免和日昭直接冲突。谁知日昭余怒未消,还是迁怒于她。 

日昭抬手制止她的话,说:“这话朕前儿已听母后说得不少,你不必再说了。这事是你的本份,朕也不责怪你,朕只问你,这事还有谁知道?” 

皇后轻咬了一下下唇,说:“妾知事关重大,除了妾身、赵不仁外,就禀知了太后一人。” 

日昭阴着脸听她说完,目中寒光闪烁,过了会儿,突然扬声说:“来人,赵不仁欺君罔上,杖毙!” 

听得他旨意,在外面侍候的江澄观偷眼瞟向被人拖下去、大喊“皇上、皇后饶命”的赵不仁,嘴边泛起得意的微笑,一闪而没,神情又变得谨慎老实。 

听着赵不仁凄厉的哀呼叫喊着最终消灭无声,皇后的脸死寂的白,颤着唇,却最后一句话也没说。 

日昭望着皇后,微微的笑:“既然傅将军是朕的人,朕不能不为他担待些。”停了停,说:“既然你知道了,那也好,朕索性就将傅将军的性命、脸面交给你。只要朕听得任何不利于傅将军的传闻,爱妃你可不要怪朕!” 
皇后凄然悲愤的看他,眼中泪光闪动,却硬是一滴也没流出,咬牙艰涩的说:“是,妾妃遵命!” 

   《千重门》29…30 
作者:abs357 发表时间: 2003/06/26 18:42 点击:4613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德庆一年冬,赵恬率军在长州和南越军鏖战,三战三捷,起骄慢之心,贪功冒进,中南越大将肖四海诱敌之计,在南越栖霞关北中伏,三名主将,十三万大军,除了游击刘真知统领的两千士兵外,全部战死。大顺国自建国以来从没经此惨败,消息传来,举国震动。日昭急召重臣前来商议。 
御座上,日昭面沉如水,环视众人:“军情紧急,各位爱卿有何看法?” 

赵梵深深伏地,痛哭流涕:“所荐非人,臣有失察之罪!” 

日昭一摆手:“起,非汝之过,爱卿不必惊惶自责。” 

坐在左侧的是愫亲王,他皱眉说:“据报,肖四海经此一役,定为主帅,率兵三十万北侵,现已至化州。化州虽傍天险,一时难攻,但坚宁有余,退敌不足。若南越军站稳脚跟,后勤线巩固了,长而久之,必对我方不利。” 

赵梵回坐,接着说:“我朝近年天灾不断,粮食欠收,又连连征战,国库空虚,勉而为之,能保一年粮食武器车马各方面的供应之数,久了,臣不敢保证。” 

日昭颔头,问:“可调多少兵马?” 

和亲王回禀:“调集各地兵员,可得四十万之数。但北狄虽进降书,一向背信无义,驻澜水十万之军,万万不可轻动,又其他一些防御常驻之地,能派的,约只有二十万而已。” 

日昭默然,沉吟了会,道:“主帅派谁人合适?” 

三人面面相觑,我方新败,形势险恶,今次若不能一次挫败南越,后果不堪设想。主帅须得德高望重,将士听命的名将不可。但纵览全军主将,拥有赫赫威名的要不是年迈体弱,要不就已是辞别人世;年轻的几个虽然饶勇善战,却无统率全局的经验,再加上这次赵恬的例子,谁敢放心将军权交给年轻将领?算来算去最符合条件的只有傅宁一人而已。但三人都是在宦海中打滚多年的人,有谁肯将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必恭必敬的对日昭说:“请皇上定夺!” 

日昭皱眉沉思一会,道:“你们马上着手诸般事项。至于出征主帅,朕还要想想!” 

“臣等遵旨!” 

* * * 
幽京北郊。 

枝影横斜,梅香浮动。一手执壶,一手格开繁繁重重的梅枝,越齐笑道:“今年的梅花开得真好,也不枉我多年培裁它的心意。” 

钟无忌冷哼:“国难将至,你倒好意思风花雪月。” 

“啧啧!”越齐摇摇手指:“酒可胡饮,话可不能乱说!你可不要诬陷我的一番爱君爱民之心!没有我,哪能彰显出那一班臣子的恪勤能干?显摆了他们,才证明皇上敏于择才,善于用人。所以,这就体现了我处处为皇上着想,为他分忧解难、鞠躬尽瘁。。。。。。” 

“停!”钟无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这人胡搞瞎辩的功夫无人能及,他是怕了。速速转回正题:“阿齐,你瞧今次会派阿宁么?” 

越齐就着酒壶喝了一口,说:“他是最佳人选。不过皇上心意难测。。。。。。嗯,没有人推波助澜,只怕没有那么快下决心。” 

“哦?”钟无忌停步,斜睨他:“你似乎很肯定皇上会派他去,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越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眼光投向漆黑的天幕,笑着说:“照理,阿宁这几天怎也要找我们聚一聚才是。” 

钟无忌皱眉:“这小子,自从家里出事后就一直神出鬼没的,还真是难找。” 

身边奇怪的静寂下来,钟无忌甚是诧异,抬眼看越齐:“怎么了?性子倒是变了,居然没有附和?” 

越齐没好气的看他:“我象这种无聊人吗?哼!”抢前几步,向爱晚亭走去。才转出路口,身子一震,停了下来。 

钟无忌忙跟上,问:“怎么了?”顺着越齐的视线看去,见淡淡雪光下,一人负手立在亭中,身影挺拔,意兴洒然。心中一喜,喊道:“阿宁!” 

那人转身,朗声一笑,说:“现在才来?我可等了好久。” 

三人随意坐下。傅宁除下头戴的黑色斗笠,微微一笑,说:“好久不见。” 

越齐凝望他,似笑非笑:“阿宁,你可是为南边之事而来?” 

傅宁直截了当的说:“是。”他得知赵恬军败,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趁着日昭忙得抽不开身的时候,跟江澄观打了个招呼,偷偷自宫中溜出来,打听得越齐和钟无忌都在映梅山庄,料他们夜晚必在爱晚亭流连,不想惊动他人,便直接在爱晚亭等侯。 

越齐和钟无忌对视一眼,钟无忌说:“阿宁,我们尽力而为。” 

细议了些具体事项,傅宁看了看天色,站起,说:“我不宜久留,先回去了。”也不多谢,只一抱拳,径自去了。 

钟无忌看他离去,眉头微皱,迟疑的说:“阿齐,小傅近来好象有事瞒着我们的样子。” 

越齐轻叹,说:“我知道一点,不完全清楚。但这只是小傅的私事,他不想说就不要为难他了。” 

钟无忌点点头,说:“朝堂之事我去联系,宫庭之内你负责。”傅宁在朝中也有人,但此事他不宜出面,还是尽量不用他的人脉。而他性子虽怪僻,朝中一些中下官员却识得还真不少。至于越齐,由于他生母出身寒微,没有威胁性,又长袖善舞,在宫中人缘颇好,消息甚是灵通,在太后跟前也颇说得上话,有什么事自是由她出面斡旋最合适。 

越齐应道:“好!” 

* * * 
日昭静默地放下手中的折子,这已是第十七个上书奏请傅宁为帅,出兵南越了。说实话, 
若不是南越北侵,他实不想用兵。先帝好大喜功,接连征战,国库空虚,整个王国只剩下个空架子。现今最重要的还是休养生息,还富于民,若过多十年,钱有了,粮有了,如何用兵都不怕。但此时。。。此仗不仅不能输,还要打得快、打得稳!所以这主帅人选,绝对不容差错!但朝中几个信任的、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已然年老,余下的不是没经历过大战,就是目光短浅、刚愎自用,派去万万不放心。傅宁威名远播,本是最佳人选,但他原是太子爱将,现在虽然规矩,要将军权交给他,他心里还是不踏实得很。且上次图兰遇刺,三定查得那些刺客与七王弟甚有瓜葛,七王弟与太子是同母亲兄弟,若领兵在外的傅宁念及旧情,和七王弟串通起来逼宫作反那可是乖乖不得了。而且傅宁若出战,一别多时,见不着他,可舍不得。再说兵凶战危,万一他出事。。。他烦躁地在殿中踱来踱去,疑决难下。 

“皇上,这是德妃娘娘进贡上来的,皇上请用。”江澄观满脸欢容地捧着托盘进到日昭面前。 

日昭一怔,揭开盖子一看,却是热腾腾的一锅高汤,颜色清洌,香气浓郁,令人食指大动。接过江澄观奉上的银碗尝了一口,日昭大是赞赏,问:“这汤里放了什么?好特别的味道。” 

江澄观笑道:“听德妃娘娘说,汤里放了梅花瓣做引,才有这个味道。这梅花是昨儿德妃娘娘去白云寺许愿采回来的,说要拿来做菜制点心呢!” 

“她昨天去了白云寺?” 

“是啊,娘娘说这几天天气好,出外散散心。” 

日昭看殿外的一片微蓝,顿时意动,吩咐江澄观:“传朕旨意,叫三定和傅将军准备一下,朕要出去走走。” 

冬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日昭轻舒一口气,觉得近段压在肩上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一消而散。指着阶前络绎不绝的人群,好奇的问:“这些人都是去白云寺的吗?怎会这么多?” 

冯三定笑道:“听说前些时候寺里来了个云游道人,批卦问命极准,这些人想是要去撞运气的。不过据说这道人一天只相一命,还要讲缘份。这些人,只怕都是白来了。” 

日昭大是好奇:“有这等事?不如朕也去试试。” 

冯三定暗叫声苦也,这道人性子古怪,上次愫亲王世子前去,一句无缘就钳口不言,怎知他会不会对皇上另眼相待?忙陪笑说:“皇上鱼龙白服,那里人多眼杂,甚是不便。若皇上意动,不如下次暗召入宫询问如何?” 

日昭想想有理,只得作罢,带了诸般人等直入后山,冯三定这才松口气。此次出游,日昭说要玩得自在些,不欲大宣此事,所以白云寺并没有禁外人往来。因此虽做了周全的准备,他还是心上心下的。而后山他早已暗中派人清了,各要紧的地方也派人守了,却是不惧。 

傅宁一路缄默,跟在最后。日昭牵挂在心,一意要和他说几句话儿,却总是被人抢了答,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暗骂了几数次傅宁不体谅他的心意,停下步,吩咐:“你们在此侯着,傅将军,你过来,朕有事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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