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连居高位者都没有。
就算是突然冒出个刘澜这样小吏出身的武夫终于为武人扬眉吐气,可在士人眼中,他始终都是武夫,低人一等的武夫。就算是徐子将当时说出那响彻天下的小卫青,可在士人眼中,那是褒词吗?
不是,没听士人是如何讽刺刘澜的,说徐子将说他是可与古之八将孙吴白韩颇牧卫霍媲美,那是说他确实有军事才能,可这八人之中,为何徐子将独独将他比喻成长平桓桓,上将之元的小卫青呢?
那还不是借卫青讽刘澜,徐子将看似是夸刘澜,实则是讽刘澜和卫青一样都当过奴隶,而刘澜呢更是素来被士大夫阶层轻视的小吏出身,所以啊和卫青那马夫的身份没区别。
可以说刘澜是这个世界上被人诋毁与称赞最多者,爱他之人将他奉若神明,恨他之人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可以说他是当今世上最饱受争议之人,比袁绍受到的褒奖多,更比曹操受到的诋毁多。
当然这完全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所制,就像曹操绝不会知道他在后世的有多大的恶名,所以要让恶名变美名,最直接的办法无异于掌握话语权。刘澜对此深信不疑,就像胡适先生说历史就像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女孩一样,他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而此时的臧霸,如同天下所有武者一般,都想成为似刘澜这样之人,他为武人竖立了标杆,让武者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文士才能有这样非凡成绩。
当真也是天不生刘澜,武道万古如长夜。
说的虽然有所夸张,毕竟前人有那么多武者名留青史,可本朝这二百年间,刘澜当属第一人,臧霸说出这番话来,不是他刻意,而是天下武人一致的想法。
就好似兄弟们劝他回泰山,自领豫州牧,他找了一个连自己都说不过去的借口,好在兄弟们并未细究,可他却明白,没有氏族的支持,他就算称帝,也保不了泰山郡一日。
世人都讲有理走遍天下,可偏生这理之一字最为玄妙,只在人口之中,而掌握话语者又为士大夫,所以啊讲理之时就会因人而异,就比如说刘澜如果自领豫州牧,那这没道理的事情也会变得有道理,甚至还会被士家的士大夫们渲染出来救苦救难的圣人,可换做是他,那就是造反谋逆的恶徒,人人得而诛之,这就是有世家与没有世家支持的关键。就好比他在琅琊时若有徐州世家支持,又哪轮得到他刘澜,而造成这一切的关键原因是什么?就只两个字声望!
不管徐子将是在夸刘澜还是讽刘澜,不管郑玄是真拿他当知己还只是客套,刘澜都成功借着他的名头使自己名声在外,而这才是刘澜能有今天的原因所在。
而这一些直到今日,直到与王修一番交谈之后,他才彻底想明白。
可后悔归后悔,但他并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也许这就是为何他始终都是臧霸而无法成为刘澜的原因吧!
因为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有他的傲气。你们士大夫看不上我,我还看不起你们呢,为了仕途亨通就去结交名士,对他们献媚拍马。他臧霸没那么贱,反而像今次故意刁难孔融,让他甚是痛快。
身边四人发现臧霸长时间沉默,以孙观为首认为这是他在研究如何对付文丑呢,臧霸素来脑袋灵光。他们三天三夜想不出办法的事情臧霸连一个时辰都不用就能给出解决办法来,正是因为臧霸有勇有谋,他们四人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若不然,他们四人各立山头称王称霸岂不更潇洒自在,又哪用得着受这份约束。
四人等着答案。
但可惜直到最后臧霸也没有说出什么来,临了,之说了句大敌当前,诸位尽快整军,随时准备出发便挥退了四人。
四人与臧霸论兄弟。可是谁人都会有些私心,可他们都是粗人直肠子,若看不过眼,那就会当面说出来,翻脸就翻脸,简单的很,绝对不会干出背地里下绊子的阴损事来,尤其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就算再看不对眼,那也绝不会干出皮里阳秋的事情来。更何况四人在一起并无不快。得到命令之后,那自然是百分百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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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各自整军,臧霸则来到了郡守府拜见孔融,虽然孔融给了他一个都尉的官职。可他也不能将北海军全带走不是,那带走多少人就需要与孔融仔细谈一谈。
“宣高来了啊。”床榻之上的孔融看着臧霸入屋,虚弱挥手示意他近前来。
“孔郡守。”孔融身体虚弱,可却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在床榻太久闲的,臧霸看在眼里。迈步上前,以现在的情况,与文丑必然是一场大战,带多少郡国兵那最好是多多益善,当然首先得讲孔融糊弄住,让他相信此战必胜,不然又怎么能让他松口让自己带走北海军呢。
只是他却有点担心,那就是孔融对北海看得太重,尤其是北海军,所以他不敢保证孔融是否会答应,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他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想自己回借此架空他都有可能,这些文人啊,书读得多,可心眼啊却越读越窄。
似这等文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心的事情,臧霸遇见太多了,多到数不胜数,甚至还会在背后下绊子算计你。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陶谦,群雄讨董之时,十多路诸侯带兵会盟,多者十多万少者三四万,可陶谦呢身为一郡州牧居然就带了三千人前去,连他治下广陵太守张超带去的兵都不如。
可结果呢,各路诸侯哪个不是损兵折将,那曹操最后干脆成了光杆司令,大老远跑去扬州(寿春)募兵,可反观陶谦呢,非但没有伤筋动骨,反而在回徐州的时候有了上万人马,而一直不受陶谦控制的广陵郡更是在讨董时被他攻下,逼的张超有家无处回,迫不得已投奔了他哥张邈。
当然这里边的版本有很多,但相比于其他几个版本,臧霸更倾向这个,不然没法解释陶谦为何只带三千人讨董,偏生大队丹阳军去攻下了广陵。
这就是文人的可怕之处,明面大家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可背后早把刀子比在你的心脏处了。再比如陶谦对付他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那真是软刀子杀人,让你只有能力守城而无法扩张,有了在老陶手底下被算计的心痛经历,今次来见孔融,是个什么结果都不奇怪,就算他答应了,也不得不防他是不是背地里又下了什么绊子。
孔融示意臧霸在身边落座,颤巍巍做起来靠着软垫,声音嘶哑,道:“我已经听叔治说了他将都尉之印交予你的事情了,既然这样那老朽也就不再坚持了,往后北海军就交由宣高你来指挥吧!”
臧霸最烦的就是这些客套,虚情假意透着虚伪,听着就恶心,明明是你和王修一早就算计好的圈套等着我跳,最后还整的好像是王修多高风亮节似的,好似他当真贪恋北海这小小都尉的身份一样,,沉声说道:“某此次来是为了主动出兵,进攻临淄才来拜会郡守。”
“哦?”孔融面上毫无表情。通常情况,是个人徒然听到这消息那还能沉着下去?可紧紧盯着孔融的臧霸却发现他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若非他知道孔融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的话,还真要以为他乃张良转世,一早就运筹帷幄之中了。
不过臧霸却不知道,虽然孔融不似张良,可他身边却有一位似张良的人物王修,早已经将臧霸可能做出的决定分析了个透彻,如果他守城以待袁军,孔融要如何应对,如果他主动出击,又该如何应对,这一切完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以说,王修一早就看透了臧霸,不然的话又如何能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
“宣高啊,既然你已经决定要主动出兵进攻临淄,那我就全力支持你,粮草辎重我会全力为你提供,你只需安心领兵就是了。”孔融眸光灼灼,道:“还有,今次北海军皆由你来统领,但郡国兵就算了,他们都乃乡勇,无甚战力,就让他们留在剧县维护维护治安吧。”
孔融出奇的痛快超出了臧霸的意料,惊诧莫名,他觉得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阴谋,孔融又岂能这么痛快就答应呢?可是他一时之间又完全看不出他到底会在何处算计自己,粮草吗?如果真那样,他吃了败仗,那剧县也就不保了。
难道说。
这一刻臧霸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原来早已荣辱与共了。
“末将遵令!”臧霸当即起身,拱手抱拳,道:“孔郡守放心,末将此去,定破临淄!”(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青州之战(7)()
临淄古称营丘,因临淄河,更名临淄,自姜太公起,一直为齐国都城,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摊开地图的臧霸刚说了这么一句,昌豨便没了耐心,催促起来,道:“宣高,这些你知道就行,你该我们将这些,还不如现在大军就开拔赴临淄,所谓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大家好说是这个理儿吧?”
“用兵可不就是讲一个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嘛!”臧霸笑着指着肚子,道:“可你却忘了,兵法里还有一句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还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孙观斜眼憋了昌豨一眼,想笑没笑出来,可吴敦、尹礼就没顾忌那么多了,笑出了声,一时间昌豨脸上神色一阵青一阵后,尴尬急了。偏生他这样的粗人,好不容易听来这么几句,再让他想些搬回脸面的话来那可比登天都难,索性打了个哈哈,化解尴尬,道:“哈哈,我刚才那就是顺口这么一说,阵前布阵向来都是宣高你布置,我嘛,就负责上阵杀敌!”
“话不能这么说,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如何对付冀州军,还需要各位兄弟与我一同参赞一二才是。”臧霸看着地图齐国临淄的位置,道:“其实老昌之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打仗嘛,就得趁早,不然三军士气一泄,这杖也就不好打了,可粮草孔融才刚备齐,就等着装车,咱们要是就这么一出发,万一出个什么差池,到时干粮耗尽,那可就有全军覆没之险啊。”
“宣高说的不错,不过最好还是催一催王修,不然筹备粮草的时间越久,那消息走漏的可能就会越大,到时候若被文丑得知,只怕同样会有全军覆没的可能。”孙观不无担忧的说道,而这又何尝不是臧霸的担忧呢。只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罢了,一直在心中憋着。
唉,原以为孔融答应的爽快,能够当下就带兵进入齐国。可没想到啊他还是太嫩了,人家只不过是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将粮草筹备妥当了,可多久筹备妥当?这人家能不耍猫腻,和这些文人比。自己还是太嫩了,没那些个花花肠子,还真以为和孔融各取所需,所以就能同仇敌忾了,只怪自己太年轻了啊。
“哈哈,宣高啊,我可是听到你说我的坏话了。”正在这时,王修大笑着进入臧霸大帐之中。后者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他下了王修来见不必阻拦的命令,不然他这主帐可不是他王修想来就能来的。
“叔治此来。定是有好消息了?”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王修,臧霸瞬间明白过来他到此的目的了,不由脱口而出:“难不成粮草已经准备妥当了?”
“可不是?而且不仅妥当了,第一批已经开拔了,怎么样宣高,这件事上我与孔太守可没你说的那么坏吧?”这一句话算得上是王修在位他自己与孔融正名了,不然两人指不定就真要在臧霸心中成了那老奸巨猾的阴险小人了。
“是,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我也只领你王叔治的情。至于那孔融嘛,呵呵,还是算了吧,我臧某人也不是傻子。能看得出来,今次全因王修你两面斡旋,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顺利。”
这句话可就有些诛心了,如果这北海郡守并非是孔融这般谦谦君子主政的话,那臧霸这句话一说出口,那自己这条小命只怕就不保了。好在是陶使君啊,当然他也并没有怪臧霸,以他对其的了解,这可不是他刻意如此说的,反而是在说真心话罢了。
当即王修转移话题,道:“宣高,今次前往齐国,你可有了计较了?”
“已经有了计较。”臧霸脸上有些犹豫,很纠结,好半晌,才突然说道:“我打算分兵。”
王修他也带过兵,一听到分兵二字,脸上立时露出了担忧之色,可他却分明发现帐内其余几人好似都不担心,这就证明了他们必然是一早就知道的,可为什么他们没有劝服他呢,只怕是臧霸一定是想出了万全之策,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无条件支持他。下意识的说:“宣高,分兵可是兵家大忌啊,难不成你已经有了破敌良策,所以才会分别?”
“是不是良策我也不敢说,但我认为分兵是眼下最佳的选择。”臧霸看着淄水,道:“我们现在出兵,必然会与文丑半路相遇,所以我打算分少半主力走淄水,直抵临淄城下,迫使袁谭招文丑回援!”这些话臧霸连孙观几人也没有说,而之前他之所以犹豫也是再考虑王修是否可以信任,不然的话他的作战计划一旦泄露,那派往临淄的奇兵很可能将全军覆没,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信任王修,拧着眉盯着地图,道:“叔治,你觉得分别之后胜算能有几成?”
“此计实乃凶险之策,但若成功必然会收获奇效。”王修只给出了这么一句评语,实在是不敢提什么建议,更不敢去畅想战果,以他看来,分兵之后最多只有三处的胜算,而不分兵却足有半数的机会,如果是他指挥此战的话,以他的性子,王修可以保证,他一定会愿选择与文丑死战一场,也绝不会去冒如此大的风险,要知道就他现在这五万人马就算全派去攻打临淄这样的大都市胜算都不高,更何况是分兵之后呢。
当然,臧霸的本意只是迫使袁谭召回文丑,他好趁机痛打落水狗,可是在临淄这样大都市中的袁谭除非真被逼到万不得已的境地。,否则他是不会被吓到召回文丑。
可臧霸却十分笃定,只要奇兵一到,袁谭必定会召回文丑,这就是所谓的围魏救赵,既然明知这一仗冀州军的软肋在哪,就算是冒再大的风险,臧霸都要一试。
王修看了眼面色坚定的臧霸,叹了口气,“既然宣高已经拿定主意,我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在此祝宣高你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那就多承叔治你的吉言了。臧霸发出爽朗的笑声来,这一仗就是要挑着袁谭这位纨绔公子哥打。可以本战的胜败,都寄予其一人之手。
和文丑硬拼从来不是臧霸的意愿,讨不到任何好处不说,还会陷入到缠斗泥潭中。反而就不如从袁谭头上下手,逼他撤兵来的更实在。
王修好像琢磨明白了臧霸的心理,不能说他的想法不对,只是这确实符合目前北海的处境,也说明臧霸确实有着超出常人的勇气。胆魄惊人。但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北海全境的安危,他需要稍微提醒提醒他,让他小心一点为妙。
不过看来,他的话是多余了。
在指挥打仗之上,身为行家的臧霸更有发言权,既然他已经下定了主意,就不会再去听别人所谓的善意提醒,因为他一早就把可能发生的危险与不可预知的可能都考虑在内了,所以说他现在要考虑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的可行性有多少,而是如何才能更好的规避风险。
“好了诸位。既然粮草已经开始押送,那咱们也就早些准备,明日一早出兵齐国!”
“诺!”
几人施礼过后,便纷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