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澜何尝听不出辛毗有意拔高董仲舒而诋毁孟子荀子,更为了使自己所言得到认同通篇都在借董仲舒之口,反而更像是今古文意气之争,在刻意拔高今文一脉,可不就是少年所评价的不似解经,更似说经吗?
刘澜看着少年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笑道:“看你似儒生却又研兵家典籍,而此刻却又将我喊停,难不成是要随我回卢龙,弃笔从戎?”
“小辈后进当然是儒生,不过方今天下群寇四起,想要出人头地、青史留名,兵家自然胜过儒家,所谓学的文武艺,售卖帝王家,既然文武一般又何须分文武?”
“既然习兵家,就要懂兵士,要懂兵士,就要修仁德,像你这般即是儒家子弟,为何偏偏少了仁德二字?须知圣人所教可没让你读书只想着建功立业,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从没有让吾辈修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像你这般连圣人修身之意都不解,日后为官,小官则祸一县,中官则祸一州,大官必祸天下!”
“你……”
年轻人意气风发,总想着出人头地,一朝天下知,却不知道这世间事哪有他看得那么简单:“即读兵典,岂不闻兵者,凶器也,不可不察?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刘澜,昨日听你一番雄论,本以为你乃真名士,不想你与世间腐儒一般。”
“小子,如果我是腐儒,那你便是利儒,利欲熏心的儒家!”
“荣名厚利,世所同竞,我求名利,何错之有?”
“小子,追求名利本没有错,但你方才说什么,看到世间群寇四起?难道你也欲要像杀黄巾一般去杀这些群寇来达到你受赏封爵的目的?要知道那些可都是大汉百姓,当日我不忍伤蛾贼性命而归去,今日你在我面前言此,我如何能不笑你!”
那少年神色阴晴变幻却并没有再争论,道不同不相为谋,刘澜正欲拂袖而去,却不想那少年撒腿先跑掉了,再看时却发现原来是郭林父子前来,郭林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倒是其子有些义愤填膺,刘澜正纳闷不知何人让郭图吃瘪才会如此阴沉,却听郭林笑呵呵的问道:“德然贤侄,那小子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些辛毗解经的事。”刘澜不动声色的说着但暗中却偷偷观察郭林,只不过他却什么也没发现,不过一边的郭图却长吁口气,眉宇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刘澜好奇,道:“世叔识得那人?”
“识得,何止是识得,那小子名叫戏志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来我郭家假托是大伯郭贺长房长孙,虽然当年大伯郭贺隐居民间,可从未听闻有任何子嗣,如今突然诈托我郭家长房长孙,郭家又如何能认他,黄巾起时,听说他南下荆州了,不想今日再此得遇。”
怪不得郭图会是那么一脸阴暗的表情,如果按正常的情况,待郭鸿从司隶校尉退下来必然会接替郭禧为家主,尔后数年,以郭家目前的情况看,郭图是最有可能接替郭鸿家主之位的,但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因长房郭贺无嗣,如果一旦坐实了那个叫做戏志才的青年真是郭贺之后,那么郭贺的‘成侯’爵位自然轮不到他们这些子弟而归还戏志才,而郭家家主之位也自然而然的交由戏志才掌管,所以说不管戏志才是否真是长房郭贺之后,郭家上下只怕没有一人愿意承认他的身份。
如今的郭家那是有德者居之,一旦长房后继有人,他们就永远属于旁支,家主之位再无一丝可能。
这些高门大户是非本来就多,刘澜可不想和他们搭上边,正要转移话题,整个人瞬间顿住,戏志才?戏志才?这个名字,难道是……刘澜心中瞬间惊涛骇浪起来。
如果他记得不差,戏志才乃是曹操最早的谋士,在他死后,曹操询问荀彧谁人可代替他,于是荀彧才推荐了郭嘉,虽然三国演义里没提及此人,但三国志这么简短的记载就可知戏志才的能耐了。
能与郭嘉相提并论的人,是凡夫俗子?
想到此,刘澜怦然心动,这么一位日后的大才居然就这么溜走了,能不可惜,可是想想其为人,只怕也只有唯才是举的曹操,拿人肉当粮食的曹操能用了,唉,终归是没有奸雄枭雄的狠劲呐。
刘澜将边上的郭林父子当了摆设,而且一摆还是不短的时间,这让郭图眼中露出了一抹不悦的神色,但也只是瞬间就恢复如常,笑问,道:“德然,该走了。”
“不想这么早回去,我在随处逛逛,世叔世兄要是急,就请先回。”刘澜客气的说。
郭林知道刘澜虽然来阳翟数日但多在郭府,并没有逛过阳翟城,既然他要参观游玩,当然最好给他找个引路人,而这人自然就选了其子郭图了,原因无他,因为父亲郭禧十分看重刘澜,听说父亲昨日对这位年轻人下了评语,而且他又乃刘元起之子,让儿子郭图与其亲近只有好处,笑道:“贤侄既然要逛,那就让犬子郭图陪你吧,”
“世叔好意小子心领了,小子就是想一个人随意看看。”刘澜婉言谢绝了郭林的好意,不是他不想和郭图拉拉关系,而是他瞧得出郭图对他没一点善意,就算表面和和气气的那也是装的,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阳翟这几位大家子弟,但通过郭图的态度和辛家兄弟的刁难刘澜对这几位日后袁绍的手下一早就打起了敬而远之的念头,此刻如何会答应让郭图作陪,到时一旦发生点不快,连表面上这层面皮也要撕破了。
“既然贤侄如此说,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刘澜一笑。不强求那是最好。送别了郭家父子,刘澜一个人骑着小马驹准备闲游一圈然后返回阳翟县,不过在他离开之时,却发现了三道身影,满头银发,皮肤苍白的是郭禧,龙骧虎步,一点也不显老态龙钟的乃是蔡邕,还有一位壮年,年龄三十多岁,头一次见,估计就是那日郭禧蔡邕就是为了此人匆匆离开,但却不知道这一位‘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这两位前辈如此重视。
那壮年身材很高,显得格外醒目,好像发现了刘澜在打量他一样,瞅了过来,对他点头致意了一下就进入了辎车,而郭禧与蔡邕却因为早早进入马车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只不过这让刘澜更好奇了,出则同车,这般礼遇出现在与年龄不同的中年身上,其身份,能不叫人好奇?(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文会()
第三日的士子文会刘澜可没兴趣去,一大早想要去问问蔡琰要不要提早启程,却不想反被蔡邕给拉到了临湖亭榭前。亭榭前风景优美,又有碧波湖水锦鲤万千,实乃文人聚会的好所在,而亭内早已布席数座,酒菜布置齐全,歌舞乐姬应接不暇,而座位之上早坐满了人。拱手上前与众人打着招呼的蔡邕坐在了主人郭禧右边、而昨日见到的那位中年则坐在了郭禧左边,郭禧之子郭林添居下手左边位置,而刘澜则与蔡琰毗邻,不过却是最末尾的位置,剩下的数十人刘澜没有一个认识的,悄悄向蔡琰打听,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尤其是对那位能坐在郭禧左边的中年充满好奇。虽然她知道的也不多,但就算知道的这几位也足够唬人的了,在郭禧下手右边,郭林对面位置坐着的居然是孔融,这让刘澜如何不惊,没想到日后的北海太守就这么出现在面前了?
随后一打听才从蔡琰口中得知,这位现如今的侍御史孔融是因与中丞不合,托病辞归,行至颍川,适逢其会便被郭禧邀约而来,而在孔融边上坐着的乃是东平宁阳人刘梁,用蔡琰的话只是有些文采,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连蔡琰都不知道这人就更别提刘澜了,只要在演义里露过面,哪怕是龙套刘澜也许都能知道,但这人实在是没听过,要么是戏志才陈到这般的人物,要么也就是碌碌无为之辈罢了,而在其对面坐着的那位中年乃应劭之弟应珣,曾经官至司空掾,也算是位重量级人物了,之后四座蔡琰都不相熟,但真正让人咂舌的却是刘澜对面那位,这位可就厉害了,乃是袁家子弟,只不过此袁非彼袁。
其实袁家真正分为两脉,一脉为汝南袁氏,一脉为陈郡袁氏,在秦以前袁氏最早的祖先居住在陈郡阳夏,而到东汉时袁良二子袁昌和袁璋分为两支,袁昌一支即为汝南袁氏的源头,代表人物为袁安、袁敞、袁汤、袁逢、袁隗五人,经历四代均居三公之位,所谓‘四世五公‘由此而来,而袁璋一支目前以袁滂声望最隆,今日与会的便是陈郡袁家袁滂之子袁涣。
而蔡琰对面那位年轻人则叫做阮瑀,字元瑜,陈留尉氏人,刚冠礼二十岁,乃是蔡邕得意门生,当然阮瑀之所以年少成名乃是因其写的一手好文章,所以早早的就在士林中闯出很大的文名。而坐在其旁边的那一位少年则叫做繁钦字休伯,乃颍川本郡有名士子,素以文才机辩,得名于汝颍间。
这么多大家都聚集在了郭家,这不是明着打辛家的脸嘛,刘澜心头隐隐冒出了这般念头,不过听郭禧的口气,说什么此非辛家文会乃是郭家聚会,不过就凭到场的这几位,辛家那一帮寒门子弟和士子又如何争衡。想必这又是这些大家族暗地里的斗法和秘辛了,不过想想也是,阳翟四大家族怎么也要有个一二三四,郭家不趁此机会表现出阳翟第一大族的名望来,又会选什么时候?
刘澜心中默默想着,至于上面郭禧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却是一句也没听进耳中。
在场众人都是各种聚会常客,只有刘澜相对陌生,对面的袁涣拱手笑说:‘这位兄台看着面生,敢问如何称呼?‘
‘涿县刘澜刘德然。‘刘澜拱手回答道。
袁涣的年岁和刘澜差不多,但很客气没一点倨傲,只不过在听到刘澜的字号时微微蹙了蹙眉,但很快就变得神情自若,道:‘陈郡袁涣袁曜卿,德然兄,日后你我可要多多走动才是啊。‘
‘正是应当。‘这种寒暄客套的事情刘澜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些应付不下来,而一边的蔡琰偷看到刘澜一脸的尴尬色,趁人不注意掩嘴轻笑了起来。
而此时,因蔡邕前来而消失已久的歌姬乐女又进到亭内,只不过相比于刚才乐女们手中的乐器却都换成了箜篌,随即乐女弹奏,一连四曲,音同出谷,悠扬动听,但数最后一曲最符刘澜口味,激昂慷慨,赞不绝口,只是无意中,刘澜却发现一边的蔡琰微微皱了皱眉,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不想却听他说道,没有,方才乐女抚琴四首,分别是家父所作琴操内的鹿鸣一曲,龟山一操,箜篌一引,最后以聂政刺韩王曲结尾,只可惜所用箜篌,如果改用瑶琴。‘蔡琰没有继续说,但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惋惜不已。
蔡琰蔡邕都是音乐大家,既然如此说自然等同于官方口径,刘澜这样的文盲还真插不上嘴。只听其腆着脸,道:‘却不知能否有幸听蔡姑娘亲弹一曲。‘
‘行啊,没问题。‘蔡琰爽快的答应。
‘好啊,我等着这一天。‘毕竟明日就要离开了,刘澜可不想再去打扰她,只能希望下一次见面了。心想着的同时却又有些憧憬,如果把霸王别姬教会蔡琰,却不知用瑶琴弹出来的效果会如何,到目前为止,刘澜还没搞明白瑶琴是什么东西呢。
就在这时,上首位上的蔡邕起身,挥退了歌舞乐姬。而随着歌舞退出,所有人都向站起身的蔡邕看去。他笑着对在座诸人说道:‘方才乐姬所奏乃老夫琴操四曲,算是抛砖引玉了,诸位年轻士子岂能藏拙?‘
郭禧适时而起:‘伯喈所言正是,今日呢,一是为应司空远道而来,二便是为了伯喈南下吴会,文举回返豫州鲁县(鲁县今为山东曲阜,古为豫州鲁国鲁县)而送行,诸位后进,自当踊跃。‘
郭禧顿了下又道:‘既然今日乃是聚会而非文会,那么诸位后进不管所作诗、赋、曲皆可……‘郭禧还在上面说着,但蔡琰已经迫不及待了,当然不是因为她要表现,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献丑,而是他比较期待刘澜能作出何等佳句来。
只不过在他心目中文才武略一等一的刘澜此刻面色极为严峻。偏偏蔡琰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翘首以盼。虽然那样子不是落井下石更多的是刘澜哥哥加油,甚至还让刘澜有种恍惚,那就是拿了第一蔡琰非君不嫁,可问题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啊,就刘澜这点底蕴?做出诗来容易,可要拿这个第一却难。
好在刘澜对蔡琰只是慕名,怎么也是三国名女啊,但情这方面就少了些许,所以说冠绝群人那是最好,如果屈居末尾,也没啥好担忧的。
亭内年轻士子们乱成一锅粥了,反而此刻的刘澜却不慌不忙了,这一切看在蔡琰眼里,对爱情懵懵懂懂的他越发对刘澜崇拜了,这就是大将风度了吧?一时间蔡琰连对刘澜的称呼都变了,从以前的刘澜变成了刘哥哥,一脸的小星星,道:‘刘哥哥,你一定要拿第一。‘
刘澜正端着酒樽喝酒,不想蔡琰却来了这么嗲嗲的一句,立时让他浑身都酥透了,刚喝了一半的佳酿更是差些就喷了出来,见识久了个性倔强的蔡琰,这么一副小女儿态,还真有些受不鸟。刘澜连呼了几口气,刚岔的气总算又顺了,压低声音,苦笑道:‘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蔡琰一副面若桃花的模样,也低声,道:‘我相信你。‘蔡琰对之刘澜,提情,尚处懵懵懂懂阶段,对刘澜如此,更多的是一种异性相吸,还扯不到情爱,至于刘澜?那就更谈不上情了,只是对三国名女的猎艳心作祟,或者说是对蔡琰的命运多舛而担忧。所以说连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
这时间,侍者已经抬着一张方案进亭,上面的笔墨纸砚应有尽有,只听郭禧笑着道:‘不知哪位后进争先?‘
‘我来!‘
率先走出的不是别人正是蔡邕的弟子,被其誉为奇才的阮瑀。随后便听郭禧笑道:‘不想伯喈高徒头一个出场,看来今日聚会第一非阮奇才莫属,余者皆为陪衬了。‘
这句话虽然有郭禧刺激众学子踊跃的意思在其中,但那句陪衬却也是实情,要知道阮瑀的文名不说天下知,但在颍川那可是赫赫有名的。阮瑀四方揖向众人作礼后走到埃几前向郭禧的方向看去,沉吟片刻,道:“今日各位夫子在场,小子便斗胆献丑了。”
阮瑀提笔前说:“小子此诗,名为无题。”说着提笔盯着蔡侯纸,许是胸有成竹,不假思索,一边念一边写:“
民生受天命,漂若河中尘。虽称百龄寿,孰能应此身。
尤获婴凶祸,流落恒苦辛。
我行自凛秋,季冬乃来归。置酒高堂上,友朋集光辉。
念当复离别,涉路险且夷。思虑益惆怅,泪下沾裳衣。
四皓隐南岳,老莱窜河滨。颜回乐陋巷,许由安贱贫。
伯夷饿首阳,天下归其仁。何患处贫苦,但当守明真。
白发随栉堕,未寒思厚衣。四支易懈惓,行步益疏迟。
常恐时岁尽,魂魄忽高飞。自知百年后,堂上生旅葵。
苦雨滋玄冬,引日弥且长。丹墀自歼殆,深树尤沾裳。
客行易感悴,我心摧已伤。登台望江沔,阳侯沛洋洋。
临川多悲风,秋日苦清凉。客子易为戚,感此用哀伤。
揽衣起踯躅,上观心与房。三星守故次,明月未收光。
鸡鸣当何时,朝晨尚未央。还坐长叹息,忧忧安可忘。(未完待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