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
头几个菜上来了,顾太太哎呀呀说了几声真香之类的赞词,先动起筷子来了。舒逸文既然已经打听到重要的信息了,就没有胃口吃了,可菜已经上来了,不能不勉强吃一点。
忽然,他担心姚娆要离婚的话是顾太太为了勾引自己而胡编乱造的,决定验证一下:“我想知道她是几时跟你说的,又是在哪里说的。”
顾太太放下筷子说:“今年劳动节之前吧,说的地方嘛……在我家!她那阵子心烦意乱,想找个人说说话,就跟我说了。对啊,那天她还说恐怕又怀上了!”
舒逸文验证到了:姚娆六月份也跟他说起过这事,说一个孩子已够她受的了。那时,她跟焦和平偶尔还有性生活。
“那时她跟你做爱了吗?”顾太太问。
“还没有。”
“我想也是的:如果是你种上的,她就不会打掉了,女人都是情种嘛。哟,怎么不吃了!”
“差不多了。”舒逸文打算撤离了。
“我说这种地方的菜不灵吧,可你偏要吃!”顾太太娇媚地说,“跟她睡,感觉还不错吧?”
“她不在了,你怎么可以问这种话!”舒逸文趁势站起,“你继续吃,我走了!”
顾太太马上起身,堵住他说:“说好去我那的!”
“改日吧。”
“去坐坐嘛!”
“不了!”
“你担心什么吧?”
“担心什么?”
“你一向有她照顾,现在没了,生活发生了困难。”
“我跟她是爱情关系,不是金钱关系!”他甩开了她,大踏步离去了。
顾太太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追上去,阻止他上出租车,还给司机五十块钱,要他赶紧走人。
舒逸文怒了:“顾太太,平时你不这样啊!我虽然年轻,可毕竟当过你的老师啊!”
“不错,是师生,可不也是男女吗?”
舒逸文忽然有点怕她了。
“你没懂我的意思吗!”顾太太说,“我喜欢你,知道你很伤心,手头也拮据!没关系的,我可以接替娆娆继续关心你嘛!她死了,你还活着!你不是要参加国际比赛吗?我可以资助你成行啊,谁叫我跟她是最最铁的姐妹呢!对啊,她看见我接着赞助你,肯定会放心的!”
“我不能!”
“你现在当然不能,可再过几天就难保不能了。你说是吗!”顾太太脸上充满了期待。
“大姐,你刚告诉过我她有离婚打算,也不想想今晚我哪有心情跟你上床!”
“人越是悲痛,不就越想得到温暖?去吧,人生苦短,开心嫌少!走吧小舒老师!”
“以后再说吧。”
“你要成为钢琴大师,金钱方面的赞助很重要,不是吗!”
舒逸文发怒了,长长的手指戳在她的面皮上说:“你竟敢影射我跟姚娆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
“就算是,又怎样!她能赞助你跟你好,我为什么就不能?我一样年轻,一样美丽,一样有钱,一样温柔,总不能输给她吧!”
他索性给她一巴掌:“滚!我讨厌你!”
她给打哭了:“好啊,我对你好,你却对我坏!”
他顾不上她了,奔着上了一辆出租车。
“你别走啊小舒老师,跟我再说说!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回家,你坏我也喜欢啊!”
出租车早就去远了,舒逸文在上头通过一直没有断线的手机对姚媛说:“别急,我马上就回来!”
“我不急!都说女人是猫,可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你这样的男人也像猫了!”
“别嫉妒,我对她没兴趣。”
第十四章 阔太太的证言(5)
舒逸文的车在水晶俱乐部门口接到了姚媛。姚媛一上了车,他就嘘寒问暖,说让她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叫她受冷了。
姚媛冷冷地说:“不冷,就是得忍受你们的听觉污染!”
“关了不就得了?”
“不得不听,万一有重要线索呢。不管怎么说,收获挺大的。焦有动机:姐想离婚,他动了杀心,为的是保住财产!”
“有收获就好,”他说,“可我经受了折磨:顾太太太缠人了!”
“她长得还不错,你干吗不呢?”
“她比你姐……”
“又说她了,你烦不烦啊!”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车到了杨老师家门口了,他下车去上面了,等回到车上的时候,沉默地交给姚媛一万块。
姚媛收下了,无法再沉默了:“我保证到时候连本带息还给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这些钱是你的,可你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姐给的,我也保证到时候连本带息还给她了。你这样保证可以,我那么保证偏不可以,请问这是什么逻辑!说到底,你这么贬低我,其实是在贬低她!”
她忽然开门下车了,沿着马路快步走着。他愣了愣,忽然下车追了上去,跟在她身边,提醒她徒步回旅馆既耗时又费力,对明天的调查是相当不利的。她回头要他别跟着,说既然钱以后要还,她从现在起就得讲究节约。他说她胡闹,马上另叫了一辆出租车,下命令要她上车。
“我走我的路,你坐你的车!”
“你可以不听我的,可不能不听她的!”他的态度很坚决。
“你别罗唆,我上车!”她率先上了车,可还在生气,为什么这么生气,连自己也觉得纳闷,“我自己回去,你别上来!”
“我送你过去!”他强行上了车。
她不可能驱赶他,于是闭着眼缩在后座左边。她发觉他坐在自己边上,而不是前边。接着,车开了,听得见风躁声和胎躁声以及发动机的声响。
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渐渐朦朦胧胧地发觉他在偷觑自己,顿时怒道:“有啥好看的!”
“即使看你也不等于看你!”
“可我不是她!”
他难过了:“她要是还活着,一定会跟我结婚的!你听见了:她嘴上没有答应,可背地里已经着手准备了!”
她忽然难过了,一转身就勾住了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亲他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那是因为他方才“即使看你也不等于看你”的说法给了她莫大的启示。所以她想跟他亲热,借以跟焦和平彻底决裂。她是这么想的:“是啊,跟焦和平决裂了都不跟其他男人好,就等于是在替他守手身如玉,这太荒唐了!要是今晚能跟舒逸文做爱,我还能跟姐和好呢。当初姐介绍我认得他,不就是为了让我跟他恋爱吗?可惜我拒绝了姐的好意,明确地向她表示了敌意!”
舒逸文没料到她这么冲动,刚想回报以更热烈的亲吻,怀里却空着了。他看见她又坐到边上去看夜景了。
车子沙沙行驶,路上走着寥寥无几的风雪夜归人。窗外风大了,带来不大的雪花,事先一点细微的征兆都没给出。
车子终于停在小旅馆跟前了,她并不阻拦他抢着付钱,索性下去站在亮着灯的旅社门口。
随后,他下车来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小旅店,摇头说:“很糟糕的地方,我好难过!”
“有个地方住够可以的了。你回去吧,别忘了杨老师希望明天回家看见你乖乖地躺在床上呢。”
“那我回家了?”他后退着说。
“我给淘汰了,你还有机会,请一定把握住,不能叫姐再失望了!”
“好的!”
“因为今晚见了你,我既有钱又有线索了。不过请你别来这个地方了,从明天起,我换地方住了,手机号也换了。”
他点着头,面朝她,显得恋恋不舍的。
其实她也舍不得他,于是就说:“想代姐进去看看吧?”
“是的。”
“那你跟我来!”她说。
第十五章 被监视的温柔(1)
他见到了一间十来平方米、窗边上的墙体装有窗式空调的潮湿小屋。他摇头不已,来到床沿,摸了一把潮湿的被褥,说她住在这里,像惩罚自己似的。
她不回答,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凄凉的马路。
他走到她边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我想这是因为你跟焦……好过了。”
“我要是说没有呢?”
“你说你没参与杀你姐的阴谋,这我还信,可要是说没跟焦好过,我死也不信。”
“别说他了!”她央求道,等于将秘密告诉了他,“你走,找顾太太去!”
“换个地方吧,”他走到她身边说,“要不了多少钱的,就当是你姐要你……”
“滚!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进来的!不坏好意,口口声声说是代姐进来看看的!”
他退到门边上,嗫嚅道:“我回去,马上回老师家去。”
“你去哪,那是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磨蹭什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拉开了门。
然而等到他的一只脚刚踏出去,她便像闪电一样扑上去抱住他了,不说话,光哭泣,最近以来积累的痛苦和压抑总爆发了。
“别这样。”
“我想洗清我的罪行!”她踮起脚狂亲他,要比在车上的时候还要狂热。
“别这样!”
她不听,将他拽往床那边:“偏这样!”
“她才死啊!”
“管她呢!”她一用力,就与他一同滚在单人床上了,“今晚不许你走!”
“你决定吧,我很难说不了。”他屈服了。
忽然,她清醒了,从他身上滚下来,对准墙壁说:“别误会,我只想跟你在一块,别的不想。确实不该,姐才走。”
“说定了。”
“不过你至少能抱抱我吧?”
他照着做了,可由于她身处的位置,只能从后面抱住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极为诱人的胸脯:“我看过一本外国言情小说,叫《你爱勃拉姆斯吗》。”
“勃拉姆斯是谁?”
“德国古典作曲家。小说讲的是一个少男爱上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太太,最终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没跟她发生关系,只是紧紧地抱了她一夜。”
“那个不行吧?”
“不是的,他不想破坏美好的感觉。”
“有意思。后来呢?”
“女的觉得他过于年少,就跟一个适合她的老男人好上了。”
“再后来呢!”
“忘记了。”
“那你再看一遍,告诉我结局。你跟姐也那样,对不?”
“差不多。”
“太笼统了。”
“一天学完琴,她不想回去,说回去就没劲了。我给她那本小说,说你回去翻翻就不烦了。她带回去看了。等再次学琴的时候,她跟我讨论小说了,说男孩真可爱,女人真可恨。我说男孩未必可爱,女人未必可恨。忽然,她看着我,说你就像那个男孩。我斗胆问那你想做那个女人吗,她回答说做她的前半段,不做她的后半段。”
“她暗示她要是跟你好,就不可能再跟焦和平好了。”
“可能吧。我斗胆说要是我也碰见小说中的那个优雅女人,准跟那个男孩一样,好好抱着她过上一夜。你姐伤感了,说小家伙,这个念头可不奢侈呀。我激动了,马上抱住了她。”
“你遵守诺言了?”
“当然,过了好久都没敢亵渎她。”
“你放开我!”她转眼又怒了,“你当我蠢,以为我看不出你把我当道具人,想把跟她的事重演一遍吗!你太爱她了,这我不反对,可你何必把我当她的替身呢!”
“难怪你跟焦……原来你一直嫉妒她!”舒逸文放开了她,起身要走。
“不许走!”
“偏走!”
她一骨碌转过身抱住他:“可我是姚媛,不是姚娆!”
“好吧,我努力记住吧。”他又躺下了,“关了灯睡吧。”
“关了灯我害怕。”
“运动员也怕黑?”
“我有怕黑的理由。你不脱衣裳吗?”
“不。”
“我脱你不反对吧?放心,我留着内衣。现在,睡觉是我唯一的享受了。”
“只要我穿着,你就是安全的。”
她拉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其他男人巴不得呢!我知道,你是怕跟我做了事,你对姐的所谓深情就不攻自破了。”
“随便你怎么说。”
“其实,今晚我可以是她。”
“可你不是她。”
“随便你!”她在被子脱下衣裳,拿了出来,扔在地上,然后扭过头去了。
至少这一夜舒逸文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只用胳膊搂着她,还隔着一席厚厚的被子。
他睁着眼,看着窗户和窗户边上的空调。天太冷了,空调尽管启动着,送出的却是一股股疲软无力的暖气。
他不可能知道空调里的另一样东西也在启动,那样东西像针孔一样,正朝向他跟姚媛,因为实在细小,即便就在空调的送风口边上,也是非常隐蔽的。
那是一只专门用以偷拍的针孔摄像头!
第十五章 被监视的温柔(2)
这是有人趁姚媛外出的机会从容不迫地安装上的。
安装者虽然不是焦和平,却跟他有密切的关系。
奥运会选拔赛失利后,姚媛给放了长假。她声称要到澳洲的一位朋友那里去休息和调整一些日子。可教练不放心,将她的情况告诉了焦和平,希望他多多关心她。
焦和平不记得姚媛有什么澳洲朋友,怀疑她已回到本市来了。他相信洪水滔滔作的即便有人在查所谓的车祸案也查不出所以然来的保证,因此,他最大的担心是姚媛将跟姚娆一样,迷恋上飘逸而俊秀的舒逸文。姚娆春天曾介绍姚媛认得舒逸文,当时告诉他那么做的唯一目的是让他俩谈恋爱。舒逸文对姚媛的魅力他随后就充分领教到了:姚媛有一次居然不肯赴他订在海边木屋内的约会了,后来虽说来了,却主动承认舒逸文对她有很大的吸引力。
星期六下班,他到幼儿园接儿子,发现儿子在铁栅后面呆呆地看着马路。他从未见过儿子这么等人,不管接他的是爸爸,是妈妈,还是姥姥。他将儿子抱上车,问他在等谁。小龙记得“老妈”的叮嘱,说谁都没有等。可爸爸毕竟是大人,说晓得他在等“老妈”,因为她已回来了。小龙一听,立刻问那老妈怎么不来接他,她不是来过一次了吗。回到家,吃过饭,他下令小龙给“老妈”打电话,让她回家来,然而姚媛就是不肯接电话,后来索性关了机。他失败了,抱着儿子,第一次像真正的鳏夫那样地痛苦了。
他怀疑姚媛有可能住在岳母家,难怪老太太这几天不肯来别墅了。他搞突然袭击去了岳母家,说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太太大为感动,说他太好了。女婿当然什么都不让她拿,自己去找吃的喝的,因此看见所有屋子的门都开着,包括姚媛偶尔回来所住的那间。显然,姚媛没有住在这里。后来,老太太说姚娆一死,姚媛难过得都不肯回来了,大概是怕触景生情吧。她听说姚媛已经落选奥运集训队,有可能已经回到观海,就劝女婿设法去找一找她,找到了一定要好好安慰她。
等他告辞岳母回了家,忽然想到了寻找姚媛的办法:她肯定要去见舒逸文的,只要铆着舒逸文,就一定能找到她!
他知道舒逸文的住处,曾悄悄跟踪太太去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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