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平西后杨府托儿 范枢密三关调将
诗曰:
杨家嘱咐两娇儿,爱子情深不忍离。
善体亲心虽尽报,吴天罔极见深思。
却说狄成领了二位公子的家书,只因心头太急,意欲早日回归,报知公主娘娘禁止二位公子,不去随征提兵,故日夜不惜辛劳地赶路,是他一心为主的忠诚处。先说狄府家人李二领了禀帖,非止一日,到了王府,将禀帖传进,公主厚赏他而去。拆开禀帖,吃了一惊,叫声:“不好!这两个小冤家一时又改变心肠,违背了嘱咐之言,求包公上本随征。狄成劝谏,反被打伤。倘若圣上准了本,这两个嫩骨头去冲锋当阵,如有差失,怎生是好?”想来想去,心如麻乱,说:“罢了。丈夫被困高山,未知生死,如今两个儿子又要同征,岂非是念夫又是忆子?正是心悬两地,令我愁烦!”
不想过了两天,丫鬟报进狄成回来,有话禀知娘娘。公主闻言,即命传进。狄成跪下说:“小人奉了娘娘之命,随二位公子到京拜谢包公。谁知他弟兄俱改变心肠,反求恳包大人荐本,二人封为指挥之职,随营效用。今着老奴顺带家书回来。”说罢,将书呈上。丫鬟接了,公主开书观看,长叹一声,说:“果然圣上准了本,二人封为行军指挥之职,不日就要起程。这两个小冤家去了,叫我如何放得心下?罢了。不若明日亲上汴京,面见天子,领兵亲到边廷。一来带了两个孩儿,免得心悬两地;二来救了丈夫之困,岂不为美?”又呼:“狄成,你可知杨府大兵几时动身?”狄成说:“天子许准了畲太君之奏,王怀女为总兵元帅,只等候三关众小将到来,方才发兵。大约还有一月余。”公主听了喜悦,说:“今圣上差王怀女为总领元帅,我想这位夫人有鬼神莫测之机,百战百胜之勇,此去一定成功。二子托他照管,彼与妾家有通家之谊,明日到京,当面言明嘱托,便不用哀家亲领兵了。”说罢叫狄成:“你赶路劳苦,快去安歇。”狄成叩谢去了。公主娘娘又吩咐宫娥打点预备行装。是夜休表。
到了次日,公主起来,梳洗已毕,带了八个宫娥,侍女、家将五十名,一路催速行程,向河南汴梁而去。忽一日,来到了旧宅府门,早有家人飞报入内。狄龙、狄虎闻得母亲到来,吃了一惊。狄虎说:“不好了。母亲一定为着我们上本随征,不依她吩咐之言,必然恼我,是以星夜赶来拦阻弟兄。如何是好?”狄龙说:“贤弟,不必着忙,事到其间,说‘不得了’也是枉然。且去迎接母亲便了。”说完,弟兄即出仪门外。公主方才下了大轿,弟兄一齐迎接,一见,口称:“母亲,孩儿们迎接。”公主娘娘见了二子,也不回言,往内去了。弟兄二人已知母亲不悦,只得跟随进内。
公主娘娘坐下,弟兄请安已毕,公主看看弟兄,带怒骂声:“不逆畜!我在家中临起程之日怎生嘱咐于你?岂知你二人不听教训,到来反托包公上本随征。反自违逆母言,好生胆大!犹与母一般作对,老家人狄成好言劝你,何必将他妄打?是何道理?彼乃临行受我重托,不得不行的。”兄弟二人听罢,即下跪说:“娘啊,父亲边廷遭困,现有儿子两人正在血气方刚之际,况我弟兄已学全武艺,岂有坐视父亡不去解救之理!今日违背母亲,实出于万不得已。母亲不欲孩儿前往,乃是爱子之心,未详大节。今我弟兄二人违了母命,获罪非轻,任凭母亲如何责罚。”
公主听了二子一番驳论,句句言词合理。及说到身获重罪,任凭责罚之言,就动起爱子之心,不觉反心酸起来,呼声:“小冤家!既前去救父,须依娘三件要事,为娘方得放心。”弟兄说:“母亲慈命,为儿焉敢不遵!请娘吩咐。”公主娘娘说:“我儿,此去边关,首记小心仔细为本,军令森严,须防有犯;与敌冲锋,如若得胜,穷寇勿追,还防回马兵器,不可私劫贼营,私自开兵;爱惜手下兵丁,勿生暴虐之心,倘遭急难之时,他必舍命为援。此乃行军保命之大略也。领兵元帅王夫人,彼与我们有通家之谊,今娘将你弟兄面托于她,无有不照管之理。你二人须要听她之言,你弟兄万不可违背了娘今日之言。”二人连声应诺。公主又唤他起来,同往杨府。
弟兄二人当日随娘摆驾望着杨府而来。早有家丁传报府中,畲太君连忙令人大开中堂府门,有王怀女、杜金娥、穆桂英、杨宫主、马赛英、耿金花、董月娥、杨金花、杨七姐、杨秋菊、它龙女八姐九妹等前来迎接公主,连畲太君也来到银安殿。公主娘娘一见,叹声:“妾有何德能,敢劳太君与列位夫人远迎?”畲太君笑道:“平西王后非是别人,乃国家诰命;况有通家密谊,老身与媳妇们不敢不出来迎接。”当下一同上中堂见礼毕,坐下。畲太君说:“自从娘娘奉旨回乡,至今几载,暌违远地。今日回朝光降,莫非为着狄王亲遭围,知我媳领兵,有言见教否?”公主说道:“一来敬请老太君金安;二来有事相托与王氏夫人。丈夫已被困了,但二子又要随征救父,妾再三劝训,只是不依,私自托包大人荐本随行南征。他二人年少,娇生娇养,未涉风霜,是以妾放心不下。今闻王氏夫人奉旨领兵,但这两个小冤家全仗夫人指点,临深蹈险,伏乞扶持,妾之恩感无尽矣。”畲太君闻言道:“你二位公子,年方十五六就有孝心救父,吾媳自然照管,公主何须过虑!”王氏接言呼声:“公主娘娘,杨、狄两臣外交亲谊,你二位令公子即妾之孙儿一般,何分彼此?况我孙儿文广一般年少,就是三关调回众将全是年少之人。两位公子乃将门之种,他焉肯坐守家中,不去随征之理?公主且请放心,所有阵内历险临深,妾自留心指点。”公主闻言称谢。畲太君早已命家人摆上酒宴,公主不好却意推辞。分宾主坐下,外堂二位公子进内谢了太君与众夫人,然后与杨文广三人一同坐下。堂中内外一片歌乐之声,袅袅不绝。慢表母子在杨门宴乐。
说到枢密使范仲淹领了圣旨,一路饥食渴饮,历尽风霜,登山涉水,数十天方至三关,乃六使杨延昭的老营。杨延昭殁后,真宗天子命杨宗保镇守,北夷屡犯,皆被杨宗保杀败。后来西辽犯界,杨元帅出敌,被辽将薛德礼化血金钟所伤。杨宗保殁后,杨文广年幼,未能受职。前时狄元帅领守数年,征西收录得二位英雄,一名萧天凤,一名苗显,二人随同狄元帅征西,立下战功,班师回朝之日,天子命他二人镇守此关,俱为总兵之职,代了狄元帅之劳。又有杨延昭帐下后代小英雄同守此关,一名岳纲,岳胜之子;一名高明,高怀德之后;杨唐,杨青之后。焦廷贵,焦赞之后;孟定国,孟良之子,但二人已随征了。三关五员小将皆是武艺超群。
是日闻报范爷到来,大开正门,众英雄出关迎接,排开香案,接了圣旨。五位英雄请范爷坐下,要行参见之礼。范爷一见说:“列位将军,这是老夫不敢当的。我们俱是一殿之臣,何必行此大礼?众将军此去立功,即王侯之位可至。请坐吧。”众小将见范爷如此谦让,俱各大悦。是晚,吩咐设宴伺候,与范大人洗尘。众位英雄请他上坐,各人然后依次坐下。萧天凤手执金杯呼声:“大人,薄酒不堪恭敬,聊且请用数杯。亵读之罪,乞诉宽宥。”范爷说:“各位将军,哪里话来!老夫深领厚情,铭于五内。但今军情紧迫,甚于燃眉,明朝众位即可登程回朝了。”众人说:“大人吩咐,小将焉有不遵?”范爷喜悦,与英雄开怀吃酒,言谈一番,更将二鼓。用过晚膳,收去残宴。是夜范大人就在帅堂上安歇一宵。次日,五位英雄请安毕,萧天凤、岳纲、高明、杨唐四将一同起程,单剩苗显总守三关。此日四人一起与范大人出关,苗总兵送至关外数里,范大人请他数次,方才住马拜别范爷,相辞萧、岳、高、杨四位英雄,殷勤而别。不知众将何日回到汴梁兴兵,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王夫人奉旨兴师 孙总兵背君投敌
诗曰:
杨门女将有雄名,救解重围领大兵。
背主总兵投敌国,忠奸异路各分明。
却说范仲淹与三关众将涉水登山,赶趱路途,数十天到了汴京。范爷进朝奏知天子,仁宗王宣到了众位英雄,四人即拜见天子,一同俯伏金阶。天子一见,大悦,降旨加封萧天凤为正先锋,岳纲为副先锋,高明、杨唐为左、右翼威武将军。众英雄谢过天子洪恩出朝,一同来到天波无佞府参见过正副元帅。是时,王元帅见众将俱已齐集,即挑选了五万精兵,三关众将调来五万,共成十万。择了吉期,拜辞天子、大臣,带领众将。是日公主娘娘唤至二子,亲自叮咛一番,然后辞别太君与众夫人小姐,又往南清宫拜别狄太后娘娘,回归山西而去。按下不表。
当下王元帅动身,三声炮响,大兵起程,十万人马,一干众将,浩浩荡荡向南进发,日夜行程,一路催赶。有二位先锋岳纲、萧天凤带领一万人马为前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连走了十余天,过了荆州,将到襄阳城。王元帅忽然想起:“刘庆、张忠爬山取救,被孙振所擒,收下南牢。前日圣上已差官去拿孙振回朝,并放回二将随征。想圣旨行程未必有行军赶路之速,不若命人到襄阳,放了二将同征,免他回朝跋涉,二将又早己心安,路途且又惯熟,有何不可?”即唤副先锋岳纲、行军都统高明二将领令一枝,速往襄阳而去,限期三天要到,违令者斩首。二将得令,带了健卒五十名,不分日夜行程。这且慢表。
先说孙振自从把刘庆、张忠二人囚禁了,毁他求救本章,差了心腹家人上汴梁约岳丈行事。他日日听候回音,岂知一去两个多月,并不见家人回来。正在十分纳闷,忽一天只见家人报说外面有一人,口称从汴梁而来,乃冯太尉家人,说有机密事要见老爷。孙振闻言,不见自己家人回来,反是岳丈差人有话,心下猜疑,不觉着忙,令他进来。不一会,只见家人带到一人,一见即下跪叩头。孙振说:“起来,你家老爷有何机密事要见?”那人说:“小人奉了太尉之命,日夜赶路到来,有书一封上呈观览。求老爷照书行事,即速可为,不然钦差大人一到,悔恨已迟。”
孙振听了,意乱心麻,急拆书一看,吓得魂飞天外,说:“不好了!我只望报前仇,岂知反害了自己,已累及岳丈,如何是好?可恨杨文广这小贼及包黑子如此厉害。岳丈已被禁天牢,若非他有书通知,本官险些落于虎口。如今若不投南蛮,再无别处可存身了。罢了!定然要依岳丈来书投降了南蛮,保了家口,前去逃脱此难。事不宜迟,我也不回书了,拜上你家老爷说,本官照书行事,倘脱逃出,必设计救脱岳丈牢笼。”冯家人领命,实时叩别去了。
孙振吩咐家丁,即速备马应用。急进内房中对妻子说知,打点金宝细物之类。正要上马,忽然想起一事,说:“我仇未报,反害得有家难保,有国难存。如今现囚禁着张忠、刘庆二人,不若杀了他,带着他首级去南蛮王处献功,一见自然收录,以雪心头之恨。”想罢,吩咐家丁排着车轮往城外何候,即忙升帐,传刀斧手提刘庆、张忠二人捆绑在辕门斩首。正在押出二将,只见府门外来了数十个军兵,飞跑撞人帅府,呼喝而来,犹如凶神恶煞。孙振吓得面如土色,暗说:“不好了!朝廷差人来拿我的。”连忙离了位,往内而走。随后出城,早见家人备了马匹,孙振一见马匹,犹如得了珍宝一般,连忙跨上,离了城厢,一程跑出西城,赶上家口,保护飞奔而去。
先说这数十人闯入帅府的人,乃是岳纲、高明带了五十名军兵,奉了王元帅之命,前来调取张忠、刘庆同去随征。只因二位小将军限期三日要紧回复军令,二人年少英雄,性子急,奔到了帅府,不着人通知,直闯进大堂。孙振心虚,只道朝廷来拿他,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顾杀害别人?只往后城逃走。岳纲二人来得快速,不然迟些,刘庆、张忠二人头已落下。此乃二人未曾被害,天子福庇,不该失此二员忠勇之将。
岳纲、高明一进了帅堂,喝声:“你等快些唤孙振出来,有紧要语与他说!”这些衙役等早见孙振已命人提出刘、张二人,所以刀斧手俱在帅堂伺候。此时孙振往后西门逃去,众人尚然不知,只道老爷退进后堂去,众衙役便说:“二位老爷是哪里来的?有甚公事,请说明白,好进去回话。”岳纲、高明喝声:“胡说!我们军情紧急,焉有长篇话说!快快唤出你们狗官出来,问他有多大官儿,误了我军情?”众行役见二人口出大言,必是有些来历,不敢言论,连忙进内。只见后堂悄悄肃静,并无一人。楼外房中找寻了一会,不独老爷不见,连夫人、侍女俱无。这差人只得出来向二人说:“老爷方才进内,此刻不知往何处去了。”二人闻言大怒,喝声:“胡说!你本官出门,难道你们不知?”正说问,只见辕门口远远捆绑着二人,有四个刽子手守着在此。忙问:“这是何人?”差人回说:“这是狄元帅手下二将刘庆、张忠,只因临阵私逃到此,被我家老爷拿住,今日奉令开刀。”岳纲、高明听了,嗟叹一声,大骂:“狠心孙贼!我们来迟一步,二人性命休矣。”忙命兵丁解了绳索。但这些刀斧手、衙役见二位相貌凶恶,口出大言,又见本官逃去,不知为着何故,谁敢拦阻?正是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难飞,众人竟一个人走尽了。
当时张忠、刘庆在辕门得放了绑,一程来至大堂,欲寻孙振厮闹。一见了岳纲、高明二人,方知他们来搭救,但不知其详。二人见问,一一说明,刘、张大喜,叩谢道:“不是二位早来一刻,已被奸臣所害。我亦不待钦差到来拿他,且扭锁这奸臣回朝,亲,自杀剐,方消此恨。”岳纲说:“二位将军不必了。早间众行役说他已逃去,但朝廷钦差不日就到,他焉能逃脱?况我二人奉令来取二位同去随征,因你路途惯熟,如若二位一去朝中,往返二十多天,行军救困急于燃眉,如何是好?不如我们不理这奸臣,待钦差去拿。我等同去,快快催兵,解了狄千岁之围,有何不妙?”二人应允,一程不分昼夜赶回,一同下马,进来见了元帅。岳纲、高明将前事一一禀明,王元帅与杨将军众将且惊且喜,背后骂奸臣恶毒,若待朝廷钦差到来拿这奸臣,放二位将军,已是不及,不然被害了。刘庆、张忠二人说:“若非元帅差人搭救,我二人必做刀头之鬼。今得全性命,皆赖元帅之力与二位小将军行程之速。恩同再造,不可有忘!”王元帅与二将说:“此乃将军二人造化,圣上洪福,不应失此忠义之臣。”二人称谢不已。言谈一会,不觉天色已晚,元帅吩咐摆下酒宴,与二位将军压惊。是晚排来酒宴,元帅与众位小英雄各依官职高低而坐,一同尽欢吃酒,至更深方散。
到了次日,王元帅问张忠、刘庆二人路程如何阻险,狄元帅如何被困,二将说:“元帅,我们一到边关,在蒙云关安营,此关高耸,十分坚固,雄兵猛将不足为多。头一阵小将出马,已杀败了南将,伤兵千余;第二阵将张弟出敌,斩他大将先锋,也伤他兵千五百余。我兵非不精,将非不勇。但此关主将姓段名洪,有女名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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