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计只好悻悻离去。
这时,高厂长突然想起了吕丽萍。便提起电话,拨通办公室,将吕丽萍叫到自己房间,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番。吕丽萍高兴得连说了几十个谢谢厂长。
其实,厂长对她有了意思,吕丽萍早已看在眼里,悟在心里。她懂得厂长每天着意打扮扭捏作态的用意,她理解厂长每每见到她时献上的那谄媚的笑脸和投过来的火辣辣的目光的用心,她甚至能数得清厂长肚子里有几条蛔虫。不过,她不想轻率的接近他,沾染他。首先是年龄的悬殊。她觉得像厂长这样的年龄,完全可以称得上她的父辈,不应该对她产生什么邪念;其次,她自己不愿意流落红尘,当一个邪恶的女人。她与丈夫离婚,是因为生活所迫,是因为性格不合。她还要另找个男人,找一个诚实可靠的男人建立新的家庭,过平稳幸福的新生活,她不能毁了自己的名誉。即使要毁掉自己,也要划得来。
高厂长让她去广州参加会。广州是国际大都市。他们这儿离西安最近,只有三百公里,她这半辈子连西安都没去过,广州就连想也没敢想过。她竟然要去广州!去广州还不算,厂长还让她去香港,去澳门,去新马泰。去新马泰可是出国呀,这是件多么不寻常的事情!吕丽萍这样想着,不禁激动起来,一时间兴奋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厂长。高厂长不失时机的扑上前去搂住她的腰,在她的脸上、嘴上狂吻乱蹭……
“咚咚咚”有人敲门。
高厂长赶紧放开吕丽萍,用手摸了把嘴角的涎水,对吕丽萍说:“赶紧准备一下就去。”
吕丽萍“嗯”了一声,拿起那张会议通知,开门放进来人,就走了。
吕丽萍在广州、香港、澳门和新马泰逛了一圈,大大地开了眼界,长了见识,解放了思想。她一下子觉得自己从前的思想连原始人都不如。面对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眼看着满世界情人成山,二奶遍地,野鸡野鸭乱飞,嫖客乱溅的情形,她觉得自己尚未开化,还是个万分愚昧的人。她决计一回去就向高厂长献身。“拔了萝卜有窝在,这般年纪了,还瞻前顾后前怕老虎后怕狼个啥?年龄不等人,过了这村没那店,该放纵时就放纵,想风流时便风流,不及时行乐,过期作废。再说,给了厂长也不是白给,咱会用肉体的快乐换回更多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她想给高厂长买件礼品带回去,转了半天商场总找不到件合适的。她突然想到给他买点壮阳药。
对,就买这个!他年纪大了,肯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这东西对他肯定有用。再说,她给他送壮阳药,实际上是一种暗示,等于告诉他“我愿意”。她为她的灵机一动感到十分的满意,甚至有点兴奋:“我真聪明!”她想。
回去的当天晚上,她就赶到高厂长的办公室,与高厂长上床交媾了。高厂长对伟哥的依赖就是从这个晚上开始的。
此后,他们抽空儿就钻在一起缠绵一回。
高登突然与菊红离了婚,着实让吕丽萍吓了一跳。她以为高登离了婚要娶她。这可是万万不成的。她和他私通,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只是为了解救肉体和灵魂的渴求,只是为了从他那儿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满足自己的私欲。可是要让她和他结婚,她绝对不会。原因很简单:他老,可以做她的父亲;他是厂长,和他结婚,会使自己在厂里永远抬不起头。
她想,这老家伙一定是在打我的注意,想彻底的霸占我。可是你五十过头的人了,怎么这么天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给我说说,也不征求我的意见,看我愿不愿意。我又不是只小鸡小狗,你想怎样就怎样,任你摆布。哼!可是,万一这老家伙在我面前求婚,我该怎么办?她心里没了辙,有点后怕。
高登刚刚和菊红离婚,就领回个苏菁菁来,并且很快就结婚了。这才使吕丽萍提在半空的心放回到胸腔里。
姚春大学毕业,被安排在办公室当了高厂长的秘书。
一山不藏二虎,一个槽上拴不住两个踢骡子。高厂长想着如何安排吕丽萍,让她们避开来。
吕丽萍也是聪明人,她看得出高厂长和姚春之间的关系,尽管心里酸酸的,可是她不会在高厂长面前流露这种醋意的。她平心静气地向他提出要换个岗位,挪个科室,附加条件是要向上提一提,也就是要个官儿当当。高厂长满口答应。不几天,厂里便发出一个红头文件,文件中说:经玻璃厂全体职工集体推荐,厂党委严格审查,报市经贸委研究通过,任命吕丽萍同志任市玻璃厂财务科副科长职务云云。
整个厂子沸腾了。大家都在议论这个文件,议论吕丽萍升迁的事。
“玻璃厂全体职工都是哪些人,我们算不算?”
“纯粹是民意!”
“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明明是厂长一个人做的皮肉交易,却要给我们这些工人栽赃。我们连吕丽萍的一根毫毛也没触上。真是冤枉!”
……
几个女人也在一起议论:
一个说:“女人想把事干成干大,上面一定得有个男人。”
一个说:“上面要有男人倒不错,可是这个男人还得硬棒。如果这男人是个鼻涕虫,还不如没有的好。我上面不是也有个男人嘛,他一个屁事都办不成,白惹得人心里毛躁。”
一个说:“我上面也有一个男人,他也硬棒着哩,可是就是不办事。”
一个说:“上面的男人软了,就要靠你在下面活动。”
一个问:“怎么活动吗?”
一个说:“怎么活动还不知道?就是要出水嘛,要往上送嘛。”
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插嘴说:“你们听听你们都说了些啥话?全是些大流氓。”
大家愣了一下,回头想想各自说的话,便都哈哈大笑起来。有的笑出了眼泪,有的笑弯了腰,有的笑得岔了气,抱着肚子黄着脸伸个指头直指着对方……
吕丽萍离婚后成了单身,原任厂长便收了她的家属楼,给他们从前的小两口每人分了一间单身宿舍。高登上任一年后,正遇上住房制度改革,要求公有住房全部出卖给个人,将以前所有住房的产权过度给个人。其实这是一项国家吃亏个人占便宜的事情。一套一百五十平米四室一厅的楼房,个人出四五万元就可以永久占有,成为私有财产。当时厂里还有三十六对夫妇没有住房,其中三对夫妇都是副高级工程师,九对夫妇是工程师。厂里原有五套楼房,是几位退休后搬回农村住的老工人退给单位的,因为需要住房的人多,房少分不过来便一直闲置着。这次分房,大家都眼睁睁盯着这五套房子,所有的无房户都向厂里递交了住房申请书,都提着礼品到厂长家里求过情,可是住房分配方案公布后,大家大吃一惊:单身女人吕丽萍竟然分得了一套楼房,而已有二十一年工龄的高级工程师刘天玺竟然没分到!大家为之鸣不平,议论的声浪差点能把厂子掀翻。厂长立即召开职工大会作解释:这次分房的政策是一九九二年颁布的,就得按九二年的在册职工分配。尽管吕丽萍现在离婚了是单身,可是她是一九九二年十二月三十日结的婚,按理就应该参与分房。刘天玺尽管有二十一年工龄,也是高级工程师,可是他们夫妇是一九九三年元月调进玻璃厂的,所以无权分房。大家还是议论纷纷,高厂长便发火了:“谁喜欢离婚站出来,你现在办理离婚手续,我现场给你楼房住!”大家再没话说了。他又哈哈一笑说:“大家不要急嘛,只要你有钱,我姓高的总会想办法让你住上楼房的。我已经想好了,明年一开春,就在咱们厂部的后院,现在堆放废玻璃的那块地上新建一幢全市最豪华的职工住宅楼,每套一百八十平米,个别经济有困难的职工可以根据个人需要申报面积。至于政策嘛,保证和这次的一样。”
大家又拍手叫好。刚刚分到楼房的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还提出要退房。
吕丽萍买房的四万元全是高厂长给的。她搬进楼房后,高厂长就很少光顾她了。熊熊的欲火几乎将她烧焦了。实在招架不住,这天晚上,她打电话将他叫了来。干完事情之后,她抱住高厂长只管哭。高登像哄小孩一样的抱着哄她:“我的小乖乖,我的心肝宝贝,你不要哭。你有啥委屈就只管给我说……”
“你迷上了姚春那个小狐狸精就不理我了,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寂寞,好想你……”
高厂长轻拍着她肥硕的屁股说:“咳,你冤枉小姚了,我这一段时间,一直没和她来过事,连我老婆苏菁菁的家庭作业也都玩不成。我肾亏,腰疼。你没见我整天吃汇仁肾宝吗?”这话没假,他确实好些日子没和姚春干那事了,但真正的原因是中秋节晚上挨了苏菁菁那一砖头,这些天他的阳萎还没好。
走出吕丽萍的家,高登有了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打发走这个女人!
第二天晚上,高登揣了五万元去找他的顶头上司——经贸委主任刘琳,要求给吕丽萍调个工作,能提拔就尽量提拔一下。刘琳收了钱,便慷慨地拍拍胸脯说:“小菜一碟,就包在我身上!”
十天之后,吕丽萍被调到了经贸委,并且当了审计科的科长,官比以前又升了半级,人人都为之唏嘘慨叹。
吕丽萍调到经贸委以后,便紧锣密鼓的张罗起自己的婚事来。她先找了交通银行的离了婚的副行长,两人缠缠绵绵同居了一段时间以后闹翻了,接着找了移动电话公司死了老婆的总经理,以短平快的速度结了婚,可是在一次性高潮中她竟然向他说出了与高登私通的事:“你竟然连个五十几岁的高登都不如!”第二天早晨一起床,他们又离婚了。最后找下的是经贸委的小她三岁的小车司机。看起来这一次比较保险,小师傅一有闲暇便用单位的车子拉着她满世界地兜风呢。
7
爆炸发生的时间是早晨七点四十二分。这时人们都忙着上班。姚春夫妇也都上班走了,郑德晓去姚春家干什么?他是怎样进的门?液化气一般都放在厨房,为什么爆炸却发生在客厅?而且姚春家厨房里的液化气罐还在那儿安然地放着,这瓶爆炸的液化气是哪儿来的?这一连串的疑问弄得公安人员一头雾水。
他们在对现场进行勘查的过程中,突然在姚春夫妇的卧室里嗅到一股尿臊味儿。经过仔细勘查,他们发现姚春的床下有一泡尿液。这泡尿液引起了公安人员的高度重视,他们立即采了样。当郑德晓的妻子牛玉梅确认死者就是郑德晓以后,公安人员决定尽快找到有关与郑德晓的尿液有关的资料。
这件事办得很顺利。牛玉梅和郑德晓结婚六年,牛玉梅却一直没有怀过孕。当初他们夫妇都以为是牛玉梅的问题,走州过县求医买药,连续治了四五年仍没效果。前些天,市医院妇科主任提议郑德晓检查一下男科,郑德晓便化验尿液、化验、化验血液、作彩超、作CT,作磁共振……当医生们收得盆满钵溢不再好意思让他做更多的检查时,结果就出来了。问题就在郑德晓身上:他的成活率只有18。3%。牛玉梅将那些检查化验的单子全交给了公安。公安们立即拿着这些单子去医院做了核对,然后将法医化验的结果与之对照,竟然完全吻合。
这说明,爆炸事件发生前的那个晚上,郑德晓窝藏在姚春的床下。
他藏在姚春家干什么?伺机行窃吗?不像。郑德晓夫妇上班离家后,家里剩下郑德晓一人,门又是反锁的,从里面完全打得开。他若是偷,完全可以在无人之境自自在在地偷,偷完了再趁外面没有脚步声的时候大大方方的开门出去。又何必制造爆炸事件?是伺机与姚春偷情么?也不像。据姚春的丈夫李大河介绍,那天晚上,他九点多回的家,回去后家里只有姚春一人,没有任何来过人的迹象。
“问题就在这儿。”侦查科年轻的贺科长眼前一亮说,“我想,很可能是这样一幅情景:那天晚上,郑德晓到姚春家偷情,他们或许已经干完了事,或许还没来得及干,李大河就回来了。李大河一回来,这两个狗男女非常害怕,情急之下便将郑德晓藏在了床下……现在唯一难解的谜是郑德晓为什么要点燃液化气制造爆炸事件。”
正在这时,法医拿来了从姚春床上带回来的床单上残留的化验报告。他们停下开会,聚在一起一看,啊,竟然是两个人的!
“这就证明了我的推断的正确。”贺科长有点兴奋。
他们立即拿出牛玉梅提供的郑德晓前些天作出的化验的单子作对比。这一对比,大家竟然傻了眼:那一夜姚春床单上留下的两个人的中竟然没有郑德晓的!说明那天晚上除了李大河,姚春还和另一个男人性交过,这人不是郑德晓。那人会是谁呢?会不会是郑德晓的仇敌?
案情分析又陷入迷雾。
侦查组决定突审姚春。
姚春被传唤来了。
她一进门,几个刑侦人员同时惊异的轻轻“啊”了一声。好一个秀色可餐光彩照人的女人!说不准是那秋波荡漾忽闪有情的眉目还是那双噙满性感的厚而红的唇瓣,抑或是那婀娜的身段,凸现的三围,优美的曲线,总之,一见到她,男人们无一例外的都会产生一种犯罪的欲望。
她是蔫蔫地进来的。头半低着,头顶盘着一个高高的漂亮的发髻,脸煞白的,没用任何脂粉和化妆品。头脸间或一抬,眼珠间或一动,那动人的神光便把所有看着她的人撩拨得云颠雾倒的了。
大家一阵缄默,女警上前给她递了一个凳子让她坐下,她便优雅的坐下。头仍然低垂着。
静默了将近一刻钟,侦查科贺科长强制住自己的情绪,干咳两声,说:“你就是姚春?”
“是。”
“你抬起头来,注意回答我的问题。我首先告诉你,你回答的问题必须完全真实,否则,你要负法律责任的。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她抬起了头,看得见她的浑身颤颤的,脸上的肌肉颤颤的,嘴唇颤颤的——连发出的音也是颤颤的。
她抬起头的时候,几个刑侦队员无一例外的红了红脸,低下头去,他们的心在激跳,呼吸变得急促。
贺科长继续问:“姚春,我问你,你家发生爆炸的前一天晚上,就是八月二十六日晚上,你在哪儿?”
“在家。在我家。”
“除了你的丈夫李大河,家里还有别的男人来过吗?”
“没有。下午下班后,我丈夫就回了家,和我吃完晚饭,看了会儿电视,我们就睡觉了。直到天亮,没有任何人来家。”
“据你丈夫说,他是晚上九点以后才回家的呀?”
“我吓糊涂了,让我仔细想想。”她低下头,揪着头发,显出一副沉思的样子,然后抬起头,“对的,二十六日下午下班后,我去舞厅跳舞了,让李大河在外面吃。等我跳舞回来,他已经熟睡了。”
“姚春,你不要在这儿绕圈子了。我问你,那天晚上,你曾和两个男人性交过。除了你的男人李大河,另一个人是谁?”贺科长的嗓门稍微提高了些。
姚春惊得呼地站起,浑身筛糠般抖着:“我,我,我没有呀。”
“你坐下,看看这东西。”贺科长亮出那条绘着地图的床单“这条床单是你们那晚用过的,你看看,它上面有两个人的,都是那天晚上弄上去的。法医已经作过化验鉴定。”
姚春将头埋得更深,一句话也问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