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戚少商已经喝了将近有一个小时了，卞东石从他桌子旁边经过了好几次，终于看不过去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顿。“行了，别喝了，你要喝死啊！”
戚少商迟钝的抬起头，朦胧着眼扑哧笑了。“叔叔，喝死多好啊，我就能见到爸爸，和他说……说什么呢？没脸说啊……”
卞东石看着戚少商，心里难过到极点。他坐到戚少商的身边，揉着戚少商的肩膀试着安慰。“你别太责怪自己，意外出现的太快，你没做错。”
戚少商的眼睛瞪的老大，红通通的瞅着卞东石。“我进去了，仓库里到处是火，我看见三个人倒在地上，可是烟太浓，看不清……我看不清是不是爸爸……我想冲过去……爆炸……”戚少商的声音越来越响，呼吸也快起来，引的周围吃饭的客人频频张望。
卞东石清楚事情的经过，要不是爆炸将戚少商掀了出来，戚少商肯定也要和他爸爸死在一起了。可看现在戚少商痛苦自责的样子，卞东石都不知道他活着是不是比死了更遭罪。
审讯室里，李龄组长倚着桌子望着对面的两个人。他们已经轮番审问过了马五和裴植，两个人口风很紧，回答问题滴水不漏。一场大火加上剧烈爆炸，把所有证据线索全都销毁，虽然国情局的每个人都知道谁是杀害姜室长的凶手，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戚少商因为和戚室长的关系不能参与审讯，他通过单向玻璃注视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审讯过了四个小时，戚少商也站了四个小时，同事们劝他休息一会，他象是根本没有听见。
身体疲劳的没有了知觉，头脑运转也缓慢了，直到KAY的出现。想想看，其实并没有很仔细的看过KAY。在马五与黑翼交易时第一次见他，首先冒出的念头就是顾惜朝没死。第二次是KAY奉命保护晚晴，他的身份仍是马五的手下。再见他，就是在仓库前，爸爸被杀的地方。现在看KAY，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冲动，要说原来还抱有一点幻想，经过爸爸的事情，这一点幻想也打破了。顾惜朝与爸爸的情意一点不输于戚少商，要真是顾惜朝，他是宁愿豁出自己性命，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爸爸被害的。
玻璃的那一边，顾惜朝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面前的纸杯上。审讯的人问一句，他答一句，除了说不知道，就是说忘了，态度安静，不急不怠。身边的律师笑的诡异，他知道，国情局输定了。忽然，对面玻璃窗的后面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顾惜朝抬起脸，一双凤眼睁大又眯起，犀利冷冽的目光象是穿透了黑色玻璃直望到后面。忽然，顾惜朝扬起下颌，纤长的颈子弯成漂亮的弧度，开心至极的笑起来，只是这笑中充满了讥诮、嘲弄。
戚少商双手攥拳，他看着KAY轻狂、邪媚的笑容，愤怒燃烧着冰冻的心，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腰间。
“想为你父亲报仇？”
戚少商唰的回过头来，看见诸葛部长站在自己身后。
诸葛部长把手中几片瓷器的碎片丢进纸篓，然后走到戚少商旁边，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另一边的KAY。
“确实象。”他说。
“可他不是，他是杀我爸爸的凶手。”戚少商咬着牙说。
诸葛部长斜了戚少商一眼。“是啊。不过，要想惩戒凶手……”诸葛部长一点点道出自己的计划，戚少商则听的深锁眉峰。
“怎么样？”诸葛部长看着戚少商的脸色，紧逼一步。“我的情报绝对准确，他肯定是失去记忆了。”诸葛部长遥遥一指KAY。“于公于私，我都看不出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戚少商再度将目光投向KAY，看了好久，慢慢点点头。
戚少商又来到叔叔的餐馆。叔叔是爸爸的挚友，又一直暗中为爸爸工作。爸爸去世，戚少商对叔叔的感情愈深。
卞东石听着戚少商的叙述，早把诸葛部长骂了七八遍。“这个混蛋，分明是利用你。”
戚少商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为了爸爸……”
卞东石发觉戚少商象是被什么吓住了，扭头朝门口一望，自己也吃惊的张大了嘴。“哇，天下竟有如此相象的人？”
顾惜朝随着领位小姐进了餐馆，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会长劳心费力营造的家族氛围其实只是幻象，每个人都在暗中较劲，这是不用记忆，光靠眼睛和脑子就能察觉的事。会长出于对顾惜朝的爱护，嘱咐几个人谁都不准向外界泄露他失忆的情况，只由阿华负责向顾惜朝详细介绍帮中诸事。可顾惜朝清楚，纸包不住火，那天会长在向他询问身体情况的时候，顾惜朝就瞥见一个人影偷偷晃过，保不齐已经都听了去。顾惜朝懒的管，也并未将此事对会长说。几天下来，顾惜朝倒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帮中人事具了然于胸。同时也更清晰的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
“明明是KAY把会长引入危险，凭什么不治罪还提他的职？”不止一个人这么对会长说。
顾惜朝叹口气，翻开菜单，一行行看下去。
他觉得很寂寞。
“这里的虾不错，很正宗。”
顾惜朝抬起眼，看到对面站着一个男子，似乎有点面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们认识？”
戚少商笑了笑。“那天在仓库门口。”
顾惜朝一下警觉起来。“我们不是熟人，先生有什么事情么？”
戚少商不理顾惜朝的态度，泰然坐了下来。
“恐怕我们不但是熟人，还是从小一起玩大的朋友呢。”戚少商故意做出惊讶表情。“怎么，你不记得了？”
顾惜朝的脸上露出茫然的样子，虽然很短暂，极快的收敛起来，戚少商还是从中肯定了诸葛部长的情报，眼前的男子确实是失去了记忆。不让KAY有仔细分析思考的机会，戚少商笑呵呵的继续说下去。为了防止露出马脚，戚少商并不看KAY的脸，而是装做回忆的样子，将视线远远的投开。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发觉KAY的变化，KAY充满戒备的目光渐渐柔和，随着戚少商的叙述，嘴角也浮起淡淡的笑意。
“你还记得吗？上小学时，咱们两人一起翘课去捉小鱼，” 戚少商掏出钱夹，把里面一张相片递给KAY。相片上两个秃小子手勾着手肩并着肩站在一起，笑的天真欢畅，正是戚少商和顾惜朝小时候的合影。戚少商点着上面的顾惜朝接着说：“结果回家被爸爸知道了，挨了好一顿揍。”
戚少商突然发现，自己说的竟都是小时候和顾惜朝在一起的事情，是真实刻印在头脑中的，诸葛部长交代的一套说辞早忘的一干二净。戚少商暗骂自己该死，还是受了KAY相貌的鼓惑。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挽回，一直安静聆听的KAY突然接了一句话，吓的他魂飞魄散。
“虽然挨了打，可那是我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美味。”
“你……记起来了？”戚少商的心都要蹦出来。
顾惜朝定定的望着戚少商，柔和的眼神却令戚少商后背直冒冷汗。良久，顾惜朝苦笑着摇头。“没有，我不记的。只是听着你说，那些事就象放电影一样映在脑海里，真实极了。它们象联系在一起，听着听着，有些事就不自觉的跳出来。”
戚少商呆呆的看着KAY，突然糊涂了，而且说了句更糊涂的话。“那些确实是真实的，每件事，每个人。”
顾惜朝和戚少商的视线胶着在一起，两人都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心里眼里都只剩对方。一个侍者从旁边走过，戚少商才返回到现时中。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太叫我伤心了。虽然分开了好久，可毕竟小时候是天天在一起的。”戚少商努力抹平加在KAY身上顾惜朝的印记，佯装调侃的说。
“我……出了点事故，不记得了很多东西。”顾惜朝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他本不该这么快就相信一个人，可心里就是感觉这个人很亲近，明明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却仿佛又很熟悉。甩开矛盾的思绪，顾惜朝抬起头，向戚少商伸出手。
“你好，我是KAY。”
“我知道你的名字……”戚少商傻呼呼的握住顾惜朝的手。他听诸葛部长说，马五没有公开KAY失忆的事情，还是他的线人很偶然的机会偷听到的。因此对KAY这么轻易的就对自己透露实情倍感意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顾惜朝扑哧一笑。“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对不起，我叫戚少商。”
这以后，两人很自然的坐在了一起。顾惜朝知道了自己小时候住在中国，和戚少商是邻居，后来父母突然得病先后去世，自己才被叔叔接到泰国。那到了泰国又发生了什么呢？自己是怎么变成个后街的混混了呢？这些认识阿华前发生的事，变成了无法知晓的迷。
戚少商说着说着，感觉KAY忽然不吭声了。朝他脸上一望，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忧郁哀愁让戚少商心里一沉。先前以为要面对很可能是杀父仇人的KAY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可真的坐在KAY的面前，戚少商却发现自己恨不起他，看着他的脸，总是要想起顾惜朝，以至于忘了仇恨、忘了防卫。对KAY说的话总是不自觉的成了对顾惜朝说的话，望着KAY的眼神也不自觉的成了望着顾惜朝的。
戚少商移开目光不敢再看KAY。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胸中涌起的负罪感使他只想逃离。
“哦，我还有事，先走了。”戚少商慌张的起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餐馆。
顾惜朝没有阻拦，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人，还会与他再见面。
看着戚少商落下的相片出了会神，顾惜朝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放进贴身的衣袋。
19、
小敏娇滴滴的瞧着马五，甜蜜的提出自己的抗议。马五无可奈何的叹气，叱刹风云的青帮老大却拿自己娇小美貌的妻子没有办法。唉，谁叫他娶个小了自己二十岁的女子，总该让着些。
“我实在忙，你自己去逛商店吧？”看小敏撅起小嘴，马五只好再做点让步。“让KAY跟着还不行吗？”
会长夫人一听这话，高兴的在丈夫脸上亲了一口，欢欢喜喜的上楼换衣服。
顾惜朝已经陪着会长夫人逛了有两个多小时，夫人始终兴致盎然。豪华购物中心的大小专卖店一家都不放过，每试穿一件，还要在顾惜朝面前摆个姿势，问他好不好看，顾惜朝只有耐着性子说好。正无聊的东张西望，夫人忽然挑出一套西装举到顾惜朝面前，上下端详几眼，连声说合适。
“夫人，这……”
不等顾惜朝推辞，小敏已将衣服丢给旁边的导购小姐，还对顾惜朝翘起下巴，故意带着挑逗的眼神望着他。“这么漂亮的人，总得有配的起的衣服啊。”
顾惜朝的脸腾的一下红起来。小敏看的有趣，咯咯的笑个不停。眼前的男子虽生的美，却是极其冷傲。好不容易露出窘态，竟有别样一种风情。
小敏热辣辣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停注在顾惜朝脸上，顾惜朝既不愿应承更不好顶撞，只好装糊涂把眼睛望别处瞅。这时候，两个顾客走进店铺，其中一个竟然是戚少商。
小敏也看见了来人，抢先打起招呼，不过不是对戚少商，而是戚少商身边的女子。
“阿丽啊，你爸爸请了你好几次你都不来，却叫我碰上了，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小敏紧走几步赶到晚晴面前，亲热的拉起她的手问这问那。
顾惜朝听小敏对那女子的称呼，知道她就是会长的女儿，联想到阿华说过自己正是为救她受伤失去记忆的。不过顾惜朝并没太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戚少商上。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顾惜朝微笑着打招呼，可戚少商回应的笑容中却缺少了一些热情，那一点疏远的神情掩饰的并不成功。短短两天就有如此反差，顾惜朝奇怪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到失望，他收回自己热切的目光，悄悄后退半步，立在小敏身后稍远的地方。
另一边，小敏热烙的和晚晴攀谈，晚晴的心思却不在她身上。凭着女人天生的敏锐，小敏不回头也能猜到晚晴真正感兴趣的对象。同样由于女人天生的嫉妒心作祟，小敏仿佛突然发现了戚少商的存在，故意一脸惊喜的问：“呦，这位先生是谁啊？是阿丽的男朋友？真是一表人才呀！”
晚晴微微皱眉，尽量用平静的口气介绍：“戚少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小敏调皮的眨眼，似乎是很大度的不去揭穿晚晴的谎言，看的晚晴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阿丽，我们好不容易见面，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小敏继续无视晚晴的态度，亲热的挽起她的胳膊，又转过身朝着顾惜朝勾了勾手，表现出自己支配这个男子的特权。顾惜朝什么话都没说，面无表情的跟上。
戚少商落后顾惜朝一步走着。
那天仓皇逃出叔叔的餐馆，戚少商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怀揣父亲的仇恨，肩负上级给予的任务，却仍抵制不了那个男人的诱惑，仅仅因为他长着一张酷似顾惜朝的脸。戚少商深深的愧疚，他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爸爸，也对不起自己应负的责任。心里烦闷，戚少商一个人在大街上瞎逛，正好碰见要为父亲买生日礼物的晚晴，两人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
曾经默默下定决心，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可想象与现实总有差距，再见KAY，仍是禁不住心慌意乱。
看清楚这个人是谁！戚少商在心里狠狠的喊醒自己。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戚少商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不少，这才大踏步的跟了上去。
四个人坐电梯下到停车场，小敏坚持让晚晴和她同车。
顾惜朝为两位女士拉开车门，与此同时，从对面停放的一辆车上下来的几个人引起了顾惜朝的注意。他们一共有四个人，身材高大健壮，衣着是统一的黑色西装。虽然表面看起来在随意交谈，眼睛却都在往这边看。
戚少商也注意到情形不对，正要提醒顾惜朝，那一群人中的两个已经突然扑了上来。戚少商看见一道寒光晃过，是前面的那个人拔出了短刀，朝着顾惜朝狠狠刺过来。
“小心！”戚少商脱口喊道。
顾惜朝早有准备。他挡在小敏和晚晴身前，飞起一脚踢中刺客手腕，刺客还未反应过来，短刀已经脱手。趁对方愣神，顾惜朝把小敏和晚晴推给戚少商，然后猎豹一样柔身而上，直扑对手。刺客本来想先结果马五夫人身边的保镖，没想到看似单薄的一个人，身手却如此矫健。很快交换了眼色，几个人抽出武器围住顾惜朝，想先拔掉这根钉子再对付其余的人。
“快，快去帮他！”晚晴看顾惜朝寡不敌众，焦急的冲戚少商喊，小敏却吓的死死拽住戚少商的胳膊不让他抽身。戚少商也怕自己离开，刺客乘虚而入，只好暂时护住两个女子，密切注视交手的双方。
那一边，顾惜朝力求速战速决。原先扎实的跆拳道功底和在泰国积攒下的打拳经历这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顾惜朝每出一招都快、准、狠，不是打中对手要害就是切中对手关节，只要中招就等于丧失了还击能力。围住顾惜朝的四人中有两人几乎是一上来就被打倒，另外两人见势不妙，拼命挥动手中的利刃想叫顾惜朝无法近身。顾惜朝可不管那么多，瞅准机会一把攥住其中一人手腕向外一翻，那人惨叫一声松了匕首，捂着脱臼的胳膊蹲到地上。这个时候，最后一个敌人的攻击已到，寒光闪烁的短刀距离顾惜朝后背仅有一拳。观战的戚少商惊的瞪大眼睛，此时竟是连出语警告也来不及了。顾惜朝却象是身后长了眼睛，在刀尖割破衣服的瞬间陀螺似的旋转了180度，挥起拳头直击对手面门。敌人大惊失色的同时做出最后的反抗，直刺出去的短刀一偏改向顾惜朝肩膀捅去。顾惜朝竟是不避，他相信自己的拳头更快。敌人下颌传来骨头碎裂的可怕声音时，短刀也失去了气势，只在顾惜朝胳膊上剌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短短几分钟时间，四个敌人全部被撩倒。可顾惜朝似乎没有住手的意思，拳脚依旧劈头盖脸的招呼上去。几个人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