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千造啊!”古川说。
“真是作孽!”仓持唠叨一句。“先让我看一看。”
“在河边。您下得来吗?”
“笑话!比起你来,我还精神多呢!”
古川不由苦笑,他才刚满四十五岁。
“那么,请您小心,留意脚下。”
仓持踏着令人心跳的步伐从河堤下去,终于平安下到河边,一面喘气一面神气地说:“看!我还挺管用的吧!”
古川跟着下去,仓持立刻开始检验那两具死尸。
“两人互刺而死的吧!”
“真是愚昧!”
“可不是吗!不过,事情不会就这样了结。”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古川点点头说。“最近,片冈和山波的对立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现在又来了。”
“晤。年轻一辈又趁机制造骚乱了!”
“片冈家的泷川,以及山波家的村内,一起上东京去了。”
“我听说了。是不是去找义太郎和晴美?现在才派人去找他们,为的是什么?”仓持似乎不吐不快似的。“如果要找他们回来,当初何必拆散他们呢?”
“他们是仇敌的孩子呀……假如还活着,年纪已经不小了吧!”
“义太郎有二十九了吧!晴美嘛,也有二十五六啦。可是他们被这样的浊流吞没掉,大概活不成罗。”
“尸体并没有浮上来呀。”
“那也不一定活得了。”
古川有点不相信地望着仓持。“医生!你想庇护他们两个吗?听你的口气,好似不希望他们活着!”
“我当然希望他们活着。”仓持用恳切的语调说。“如果他们在东京的一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不过,如果找到他们,片冈和山波两家都会感到高兴。
因为其他孩子都不长进。只是,要他们回来继承这一带土地的财产,对他们而言,是幸还是不幸?“仓持摇头叹息。
“我想不是好事。假如他们没死,我宁愿他们静静地过日子,不要回来!”
“我很明白您的心情。”古川点点头。“不过,现在发生这种事情……”
“所以很麻烦。”仓持强硬地说。“假如他们在这个时候回来,你想会怎样?又要卷入两家的斗争里。”
“可是,假如他们回来,说不定从此结束两家的斗争。因为已经是闭门两家亲了呀!”
仓持愁眉苦脸地说:“会有这样的好结果吗?”然后耸耸肩说:“能够找到就是奇迹。来,当前之急是解决这次的事件……”
“当然,必须在传到他们耳朵之前通知县警……”
“不可能。千惠子已经讲出去了!”
“我会留在这里。你赶快去找救兵吧!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
“知道!唉,真是糟透了!”古川苦着脸说:“这里拜托您啦。”然后准备爬上河堤去。
就在那时,传来车子靠近的声音,正朝着河堤猛速开过来。不久,一部旧款的大轿车紧急刹车停了下来。一名六十开外的健硕男人,穿着和服,从河堤一口气奔到河边。
“我的儿子!公三郎呢?”
古川还来不及回答,片冈义一已经看到横卧在河边的尸首。
“公三郎!啊!”片冈义一奔过去,双手抱住泛白的头伤心欲绝。
古川跑上前去安慰说:“真是不幸!请您冷静……”
“住口!”片冈勃然大怒。“把你的枪借给我!”他冷不妨地用手去抓古川腰际的手枪。古川大吃一惊,伸手压住手枪不放。
“你想干什么?不行,放手!”
“我要打死他!我要让杀死公三郎的人吃一粒子弹!”
“镇定些!对方也死了呀!”
“我不管!这样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不能这样……”
二人正在激烈争论时,突然有人大声喝住:“不准动我的儿子!”
抬头一望,桥上站着十名大汉,正在俯视河边。大声怒喝的是个跟片冈体型相反的瘦子,年龄也在六十上下。
“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我就要你的命!”
山波幸造的话平静而冷淡,却有可怕的回响。
“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一直沉默的仓持介入他们之间,愤怒地说:“他们尸骨未寒,你们这样做简直是耻辱!除非你们也想陪死,不然就等自己儿子葬礼结束之后再吵吧!”
片冈和山波隔着一道桥彼此怒视一会,最终山波先开口说:“好吧。医生。一切遵照你说的去做。在葬礼期间,我答应不惹事。”
片冈还在气头上,不过也勉强点点头说:“好。为了儿子,我会好好忍耐,直到葬礼结束为止。不过……”
“够了!”仓持说:“你们都回去吧!”
“我要把我儿子带回去!”片冈走近公三郎的尸首。
“对不起,现在不行!”古川阻止他。
“什么?这是我儿子的遗体,为何不能……”
“你不懂吗?”仓持严肃地打断他。“这是凶手案,必须经过县警调查。调查完毕自然将遗体交还给你。你必须等候警方的联络!”
“好吧!”山波说。“我可以陪在儿子身边吧!”
山波下到河边,片冈也过来。他们一同站在儿子身边,带着憎恨的眼光彼此怒目相视。
“哎!”古川走到仓持所在的地方,脱掉帽子拭去额上的冷汗。“幸好有你帮忙,差点又有人死了!”
“真是愚昧的老顽固!”仓持无奈地感叹。“其实是他们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完全不知道!”
“葬礼之后又有骚乱了。能不能做点什么……”
“唔。”
“如果找不到义太郎和晴美,事情终究无法解决啊!”
“解决事情是你的义条啊!”
“话是这样说,可是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古川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总之,先去县警局报案再说!”
“是!”
目送古川过桥离去之后,仓持医生站在河边,若有所思地凝望河边的流水……
第一幕 错误百出
1“咦,醒啦?”
见到片山带着瞌睡的苦瓜脸走出来,晴美大吃一惊。
片山应了一声,穿着睡衣一屁股坐下,张开大嘴打着哈欠,叹息着闭上眼睛。福尔摩斯吃过早餐,受到他的感染也打个哈欠,然后开始猫式洗脸。晴美已经整装完毕,准备上班。
“今天是出差补假,可以迟点去,干嘛不多睡一会?”
“晤。”
“想吃什么?”
“可以啦。待会我自己烤面包吃。”
“好吧。那我出去了。”
“晴美——我想过了。”片山突然用深沉的语调说。
“想过什么?早上吃面包还是吃饭吗?”
“喂!我在认真说话!”片山光火了。
晴美窃笑。“对不起。我以为你开玩笑。好吧!说说看是什么事?小妹洗耳恭听!”
“就是……昨晚的事。”
“石津先生的事?原谅他吧!”
“其实,他的人品也不坏!”
“是啊,他是彻底的大好人!”
“如果……昨晚真有那么一回事,我不会生气,你说出来听。”
“你说什么呀?”
“即是……石津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晴美皱起眉头。“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不信任我?”
“女人大体上都不能信任!”
“因为你时常被女人抛弃的缘故!”
“什么时常,偶尔而已。喂,别管我的事。我是在谈你和石津的事!”
“我不是说过,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的话最好……”片山似乎半信半疑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的话,你想怎么样?”晴美半带认真地说。
“呃,无可奈何。只好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让你们结婚。”
晴美噗嗤一笑。“你就像从前的顽固父亲——不过,请放心,我和他真的没什么,而且目前不想结婚。”
“是么?那就好。报纸呢?”
片山觉得有点放心又有点扫兴的样子。打开报纸,先翻社会新闻版。这是刑警的习性表现。
“嘿!竟有这种傻瓜。”
“什么?”
“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决斗,结果互刺对方,马上死亡!”
“那真够浪漫!是不是发生在东京的故事?”晴美听了居然很高兴。
“不。乡下地方。”
“我想也是。大城市的男人都无情的。”
“若是石津,也一定为你决斗!”
“说的也是。昨天晚上……”晴美把昨晚遇到事的说一遍。
“哦,有这回事?不过,警官与小流氓打架可不是体面的事啊。”
“他是为了救我才打架的!”
“好吧,待会我打电话向他道谢好了。”
“记得这样做。现在他一定像淋湿的长毛狮子狗一样垂头丧气了。”晴美说着站起来。“我走啦!”
“唔。”片山的眼睛继续盯着报纸。“咦,这是什么,寻人启事?”
“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你看!‘义太郎、晴美,父亲病危,紧急联络!’”晴美也过来看报纸。“啊!
真有趣,世上居然还有别的人叫义太郎的!“
“还有晴美。若是巧合,那就好玩了!”
“就是嘛。啊。不能跟你胡扯了,我要迟到啦!”
晴美拿起皮包,急急冲出门外。
片山慢条斯里地叠好棉被,洗脸,换衣服,然后吃多士和咖啡的自制“欧式”早餐。
片山也是生来劳碌命,放假日在家里反而无所事事。一晃眼,已经九点半。
“反正没事,不如去上班吧!”他喃语一句,这才想起要给石津打个电话。刑警的工作大都在外活动,只有早上才会留在警局里。
他拨去目黑警署,传呼石津,不稍一会就听到他的声音。
“石津吗?我是片山。”片山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打搅你工作。”
“不,哪里……”石津含糊地说。
“昨晚真抱歉。一场误会,请别放在心上。还有,听说你为了救晴美而被别人打伤?
我要说声多谢!“
“没什么。”
石津的声音有点怪,好像对陌生人说话的语气。片山压低声音问道:“喂,怎么?
上司在你旁边?“
“不,没有……”
“那为什么?你有点反常嘛。”
对方沉默片刻。过了一会,传来石津严肃的声音。
“是我不对。我没弄清事实真相,对不起。我从此不再提晴美的事。”
“喂,等一等。你在说什么……”
“请你好好照顾晴美。祝你们幸福!”
片山不由回头望望电视机。他以为电视节目的台词跟电话线混在一起了。
“喂,石津……”
咔嚓一声,对方收线了。片山愣愣地握着话筒坐在那儿,好不容易才回个神来,放好电话,对福尔摩斯说:“我睡醒了没有?”
“他妈的!居然发生这种事!”
片冈秀二郎刚刚看过早报,气得抱着头坐在床上。
“你的弟弟被人杀死了?”
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运动衫的田所久子望着报纸说。
“是啊,跟山波的儿子互刺而死!”
“那真不幸。”
秀二郎苦笑一下。“其实他的死与我无关,我才不管。不过,老爹很疼地,他最懂得讨老爹的欢心。”
“你父亲不喜欢你?”
“是啊。在老爹的心目中,老哥第一,公三郎第二,我排最后。”
“好可怜。你是多余的!”
“所以我才来东京过自己的生活!”
“你不回乡下去吗?”
“回,一定会举行弟弟的葬礼,非回去一起不可。”
秀二郎在久子的房间里。久子是大学生,她的房间另有玄关出大门,进出不必受父母管束。
“爸爸妈妈各谋发展找爱人,我当然无所顾忌。”这是田所久子滥交异性朋友的原由。
“喝咖啡吗?自己做吧!”
秀二郎只好苦笑着走下床。久子望着报纸说:“寻人广告也登出来了。”
“是吗?”
“他们知道发生命案,也许真的会出头。你还是早点回公寓比较好。”
“好吧!”秀二郎进浴室洗脸出来,开了煮咖啡器的掣。
“假如你哥哥不出头,你家的土地财产全部归你所有罗。”
“就是这么回事吧!”二人不自禁地相视而笑。
“希望一切顺利。”
“什么希望一切顺利!不能这样说。你要‘使’一切顺利才对!”
“不要乱讲。”
“有我在,怕什么!”
久子走过来,在秀二郎肩膀上拍一拍。
“总之,喝完这杯咖啡,赶快回公寓去吧!”
“不要赶我走嘛!”秀二郎的手又想伸到久子的运动衫底下。久子推开他的手说:“现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