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之内!
冰雪宫主足尖点地,立即再度腾身,跃到方才所立之处,戟指那滚作一团的隋塔尔及“玄风恶道”说道:“‘乾坤五绝,于最短期间,即将联袂扫荡罗浮勾漏的‘罗刹玄阴’两教,平素怙恶不悛之人,届时定遭诛戮!你们趁早收歇湖北江西,以及安徽等地分坛,回头向善,以保天年,否则下次再落在冰雪宫主手中,便算肋生双翼,也必谁逃一死!”
褚红桃、“玄风恶道”此时全对这身法神奇、真力奇强的冰雪宫主颇为畏慑,正在相顾失色地缓缓起身,冰雪宫主突然眉头一皱,舌尖如爆春雷地厉声叱道:“我话已讲完,你们还不快滚?便再吃一掌!”说完,右掌一扬,虚空作势,吓得褚红桃、“玄风恶道”厉啸连连地遁入深林以内!“独脚追风黄金一族的巨人”隋西西见状,不禁哈哈大笑,对冰雪宫主拇指一挑,正待说话,冰雪宫主忽然皱眉说道:“方老前辈,我怎么觉得身上寒飕飕的,有点不对,莫非中了‘玄风恶道’,或那褚红桃的什么暗算不成?”
隋西西闻言大惊,仔细打量冰雪宫主全身,看见他左小腿处,裤上染着比龙眼还小的一点乳白水渍!他看见乳白水渍以后,立时一桩往事,电映心头,惶声向冰雪宫主叫道:“霍子伯,你赶紧以内家真气,护住心头,并立即闭死左腿的通心血脉,躺在地上,不要乱动!”
冰雪宫主知道“黄金一族的巨人”隋西西这等急语气,必非无因,何况自己先已觉出上微泛寒意,有点不大对劲,遂一一如言照做。
隋西西先从身上找出一粒黑色丹药,给冰雪宫主服下,然后纵向冰雪宫主与“玄风恶道”、褚红桃对掌时,被震得后退七尺,落足的那丛草树之间,仔细瞩目,果然发现有一株小树离地尺许的枝叶以上,及附近乱草之间,沾着不少乳白色的浆汁,并在周围发现四五瓣爆裂弹壳。
发现这种状情以后,隋西西越发眉头深锁,纵回冰雪宫主身畔,撕裂他半截裤脚一看,只见左小腿肚以上,有指甲大小的一块皮肤,业已变成了鲜红色颜色。
隋西西自怀中取出一柄小小玉刀,对冰雪宫主腿上的那点红斑,比了几次,终于未敢下手,只又喂了他两粒黑色灵丹,并伸指点了冰雪宫主右边腰胯之间的三处要穴。
冰雪宫主在葫芦里闷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叫道:“方老前辈,看你这副神情,好像我是中了对方什么颇为厉害的毒药暗器,但凭那两个下流东西的功力,怎会练得到这等无形无声的高明地步?”
隋西西苦笑一声答道:“这哪里与功力有关,只是巧得有点过份!霍子伯,你不是在我与‘玄风恶道’动手之时,曾用劈空掌力,震落恶道向你打的三颗暗器么?”
冰雪宫主闻言想起先前替隋西西“打狗棒”取那“钻洞打狗”“赶狗离窝”两招名称之时,果将“玄风恶道”激怒,向自己打来三点寒星,被自己用劈空掌力,震落草丛以内,并曾略闻爆音,但当时毫未在意,难道如今所受毒伤,竟与此事有关?
疑诧不解之下,遂向隋西西问道:“方老前辈,难道那已经被震落的三点银星,还会作怪不成?”
隋西西先仔细看了一看冰雪宫主面色,并为他略把脉息说道:“那三点银星,是‘玄风恶道’的独门暗器,名叫‘蛇汁银丸’,外壳极薄,中贮毒汁,爆裂以后,周围七八尺内,全为四散纷飞的毒汗所罩,沾衣即可传毒,有死无生,确实霸道已极!老弟将它震落草丛之中,外壳一爆,毒汁遂飞溅存留于枝叶以上,适才双方对掌之际,老弟又无巧不巧地,落身沾有毒汁的草丛内,以致莫名其妙地身中奇毒!”隋西西说到此处,话头略顿,又复细为冰雪宫主诊视脉搏,继续说道:“我们‘穷家帮’中人物,均善降蛇,我喂老弟吃的那种黑色灵丹,便能解救蛇毒,但‘玄风恶道’的‘蛇汁银丸’是搜集十三种以上的奇毒之蛇所练,我这普通丹药,恐怕无效。不过我细诊老弟脉搏,想是内功太好,蛇毒尚未完全发”
冰雪宫主不等隋西西说完,便即笑道:“方老前辈不必担忧,我方才确实觉得心中不大舒服,现在却好得多了。”
隋西西摇头说道:“这种毒汁,太已厉害,老弟千万不可大意,尤其最忌运用真气内力!
等我拼这一夜光阴,抱你赶出百余里路,若能找到一位‘穷家帮’中专医奇毒的圣手,‘蛇丐’邱云,便不妨事了!”
冰雪宫主大笑说道:“老前辈请恕冰雪宫主无礼放肆,你这种盛意云情固然可感,但你只剩一条腿,难道抱着我,蹦上百余里路?”
隋西西也被冰雪宫主说得不禁失笑,微一寻思说道:“不管怎样,老弟总不能再费力奔驰,以使所中奇毒提早发作,这样好了,你坐在我的肩头之上,岂不就可以无妨我的独脚行动?”
冰雪宫主行功暗察周身,觉得除了先前的微感不适以外,此刻并未发现什么异状,却不知隋西西怎的说得那般厉害,但自己不便过拂人家一番好意,只得说了声:“冰雪宫主遵命放肆,有劳方老前辈了!”
轻轻一跃,坐在隋西西的左肩头上,隋西西右手木杖点地,独脚加功,捷如猿鸟地闪进丛林,果然未因肩上多了一人,有所迟滞。
冰雪宫主见这一带荒林以内,草木衰枯,景色凄凉已极,不由向隋西西笑道:“方老前辈,这一路景物,鬼气森森,加上月被云遮,风摇木战,倒别有一种奇趣!此地是什么所在?”
隋西西边行边自含笑答道:“这座荒林,并不甚大,也没有地名,但出林以后,便是一片连绵数里的坟场叫做‘万姓公坟’,鬼火秋磷,败棺朽骨,景色委实有点慑人!我并听附近的‘穷家帮’弟子言及,这‘万姓公坟’之中,夜来似有鬼物出现呢!”
冰雪宫主大笑说道:“我什么样恶人都看见过,就是没见过鬼!老前辈快点走,若能在那‘万姓公坟’以内,真碰上些无常鬼怪,马面牛头,才真叫不虚此行,大开眼界呢!”
隋西西闻言笑道:“霍子伯,你胆量真好,但我不信世间会有鬼怪之说,不过今夜因急于找那‘蛇丐’邱云,为你疗治所误中的‘蛇汁银丸’奇毒,似乎不必多事,等毒伤愈后,我陪你到‘万姓公坟’以内住上一夜,专门捉鬼好么?”
话方说到此处,突然仰头向冰雪宫主笑道:“老弟,‘万姓公坟’已到,你且看看这种凄凉景色!”
语音落处,人已出林,眼前果然是高低上下的一片荒坟,绿火磷磷,秋萤点点,荒烟蔓草,断碣残碑,再加上月夜凄迷,以及周围的鬼哭狼嗥、虫鸣枭啸,简直构成一种令人触目伤心,把雄心壮志,一例消沉的无比凄凉画面!
冰雪宫主坐在“独脚追风黄金一族的巨人”隋西西肩上笑道:“方老前辈,这种鬼气森林的景色,确是有趣,我身上实在不曾感觉有什么中毒异状,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好么?”
隋西西因深知“玄风恶道”那种“蛇汁银丸”厉害,心中忧急冰雪宫主安危,想尽快赶到“蛇丐”邱云所居之处,便可放心!但如今听冰雪宫主这等说法,不由颇为惊奇他内功之强,居然能把毒力闭住,至现在尚未发作,遂含笑说道:“老弟虽然内功太好,暂把所中毒力封住,但越是这样,发作起来,也就越发厉害!我们歇息一会无妨,却不可耽延太久,那边有一座巍峨壮丽的大坟,我带你前去看看!”
话完,木杖点处,一跃数丈,竟然施展他那“独脚追风”的轻功绝技,往西南方扑去!
这片“万姓公坟”,果然占地极广,高高低低,—眼看不尽的,全是坟头!但西南方十来丈外,却有一座大坟,不但地势高峻,连坟前的石人石马等物,亦均应有尽有,显然纵非帝王将相陵寝,也必是极不平凡人物的埋骨之所!
隋西西与冰雪宫主虽系萍水相交,但这一老一少,性情却极其相股,他为了博冰雪宫主高兴,居然在离那巍峨大坟三四丈远,施展“神龙入云”轻功,斜拔起两丈多高,然后再以“七禽身法”,往那坟头飘落!
冰雪宫主见自己坐在他肩头之上,方奇仍能施展轻功,颇为钦佩!他毕竟童心未退,凑趣撮唇学了一声凄厉鬼哭,加上坐在隋西西肩头二人相叠,绝似一条长长鬼影,在凄迷黯淡的月色以下,凌空飘坠!
哪知那座大坟前的石马之上,居然坐着一人,他本系背向隋西西、冰雪宫主,想因听得声息,惊然回头,看见一条身材似比常人高出两头的独脚魅影,带着凄厉哭声,斜空飞坠,自然难免大吃一惊,肩头微晃,便在石马背上,横飘出一丈四五!
冰雪宫主、隋西西也被他吓了一跳!
原来这人身量之高,竟与冰雪宫主叠在隋西西肩头仿佛,而且发如乱草,须边各飘着一串纸钱,身上一件黑色长袍,手中持着一根哭丧棒,面目虽未看清,但就凭这副身材,这种打扮,岂不活脱脱的就是传说中的黑衣无常,勾魂恶鬼!
隋西西突见此人自然深吃一惊,但冰雪宫主却在他肩头叫道:“方老前辈我只听说过人怕鬼,却不曾听说过鬼也怕鬼!他既然害怕我们,便证明是人非鬼,请你把我放在坟前,去将那鬼捉住,问他为什么这等打扮。”
隋西西生怕冰雪宫主恃技逞能,万一好奇出手之下,引发所中剧毒,即将大费周折!正在略感踌躇之际,那形似黑无常的人,听得冰雪宫主发话,竟然足尖点地即回,身法飘忽如风,敏捷已极!
隋西西灵肩负一人,不便动手,只好如言把冰雪宫主放在坟前,横身挡住那人来路,戟指问道:“朋友何必弄鬼装神?你是哪路人物,难道要想霸占这‘万姓公坟’,据为已有?”
形似黑无常之人,不答隋西西所问,只是阴恻恻地说道:“如今天到什么时分?”
隋西西不明白他问话用意,仰头一看月色答道:“刚过三更,未及四鼓,朋友此话问得是何用意?”
又长又瘦,身穿黑袍之人,点点头说:“幽冥弟兄,最讲道理,这‘万姓公坟’,除了每夜的三更到五鼓之间以外,任凭阳世中人,祭扫经行,徘徊展吊!”
隋西西未及开言,坐在坟前的冰雪宫主,已经听出趣味来,接口问道:“三更至五鼓之间呢?”
黑衣瘦长之人手中哭丧棒略扬,声音比先前更觉冷冰冰地答道:“三更至五鼓之间,这‘万姓公坟’是幽冥鬼界,生人妄入者死!”
隋西西也听得好笑起来,目注面前这位身高达八尺以上之人,缓缓问道:“照朋友这说法,是定以鬼物自居,我们运气太坏,恰恰在三更至五鼓之间,来到这‘万姓公坟’,是不是即将被朋友夺魂追魄,永沦鬼藉?”
黑衣瘦长之人用两道森冷无比的目光,电扫冰雪宫主、隋西西,浓眉微蹙说道:“好在如今四鼓未交,‘冰雪宫主’尚未升殿,我念你们无知初犯,特予宽容,只要赶紧离开这‘万姓公坟’,并不得向他人提起今夜所遇,便免除目前的迫魂夺魄之苦!”
冰雪宫主听这形似黑无常之人的口气,仿佛还有一位“冰雪宫主”,要在四鼓升殿,好奇之心,不由大炽,急忙接口说道:“你这个黑无常,心肠倒并不算坏!但我们把阳世间的肮脏龌龊,看得太多,颇想与鬼交个朋友!你方才所说‘冰雪宫主’的升殿风光,能不能让我们瞻仰瞻仰?”
黑衣瘦长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真要作死还不容易!用哭丧棒,当你们的引魂幡,去参拜‘冰雪宫主’就是!”话完身进,右手哭丧棒照准“黄金一族的巨人”隋西西,斜肩下砸,左掌并当胸微推,一股阴寒无比的疾风,便自破空袭到!
隋西西一身武功,虽不像“乾坤五绝”那般出神入化,但在江湖以内,也算得上是一等好手!见这黑衣瘦长人的哭丧棒招术似乎过份平常,心头反倒一惊,遂不肯贸然接架,肩头微晃,飘出七尺,但半空中却引袖拂出一股罡风,横截对方所发阴寒掌力!
他这种判断,果然不差,黑衣瘦长之人,那根哭丧棒毫不出奇地斜肩下砸,但在距隋西西头顶,约有巧三尺处,突然内力一发,哭丧棒震成漫天棒影,无数狼牙,威势无俦地弥空疾落,若非隋西西先行趋避,稍一疏忽,仓促之间,真难逃得出这一招以下!
就算这样,隋西西所拂袖风与对方阴寒掌轻轻一触,便已暗暗心惊这装神弄鬼之人,功力似乎高出自己不少!
心头虽然深加警惕,身形却电疾翻回,“打狗棒”突演奇招“豪门逐犬”,轻飘飘地一杖斜挑,但上点咽喉,中挂左右“期门”,下打“血海”“伏冤”,一招之中,分攻对方上中下三路的五处要穴!
这一手“穷家帮”绝学,威力奇强,变化莫测,逼得黑衣瘦长之人,口中鬼啸一声,倏退八尺!
冰雪宫主拍手笑道:“方老前辈,你这套‘打狗棒法’,委实妙绝武林,打狗以外,还能打鬼”
黑衣瘦长之人,退身避势以后,本待抡棒进扑,但听见冰雪宫主此语,突觉一怔,目光凝注隋西西,打量半天,和声发话问道:“朋友既会‘穷家帮’镇帮绝学‘打狗棒’法,我向你打听一位‘韦由基’诸明,可熟识?”
隋西西见对方不但停手不打,神情口吻,并也变得平和起来,不由觉得有点奇怪,想不出对方会与“韦由基”诸明,有甚瓜葛?
他这微一寻思之间,冰雪宫主已含笑叫道:“‘穷家帮三异丐’中,第—位是‘韦由基’诸明,第二位‘阴阳手’莫平,第三位就是这位‘独脚追风黄金一族的巨人’隋西西老前辈!”
黑衣瘦长之人,闻言忙把哭丧棒插在腰间,抱拳微微躬身,状极恭谨地向隋西西施礼说道:
“在下不知方大侠大驾光降,请恕眼拙!我家‘冰雪宫主’,久慕丰仪,渴思一会!”
隋西西真想不到自己会被什么“冰雪宫主”,久慕丰仪,而且所有的武林高手之中,也不曾听见这样一个鬼气森森的浑名外号!
但见人家那等恭敬客气,只得也含笑说道:“请教朋友尊名上姓?及所谓‘冰雪宫主’,是哪位高人外号?”
黑衣瘦长之人,恭身答道:“在下酆杰,在‘冰雪岛’侍奉神君,蒙神君赐号‘勾魂使者’。至于我家神君,因久居‘冰雪岛’,向来不提阳世姓名,请恕酆杰无法作答!但方大侠与我家神君见面以后,或可知晓。”
“冰雪岛”及“冰雪宫主”,这两个闻所未闻的地名人号,确实颇富吸引力!但隋西西顾虑冰雪宫主琦所中“蛇汁银丸”剧毒,亟需根治,遂向“勾魂使者”酆杰笑道:“隋西西既蒙酆朋友及‘冰雪宫主’相邀,理应拜谒!但我这位霍子伯,身中奇毒,即将发作,故亟需赶往数十里外觅一老友疗治,且容事后,再来这‘万姓公坟’,瞻仰神君丰采如何?”
“勾魂使者”酆杰,闻言大笑说道:“方大侠何必还奔数十里外?我家神君便专疗万毒,盖世无双!一粒‘万妙丹砂’,足可使上官复原如旧!”
隋西西终觉把治疗冰雪宫主所中奇毒之责,交付一个陌不相识的‘冰雪宫主”,有点不大妥当!但不答应又显得过份胆小,贻笑于人,遂目光略瞥上宫灵,看他怎样表示。
冰雪宫主好奇之心,自比隋西西更重,故意谎言说道:“方老前辈,我此时已觉心头泛